第八十八章：踏上征途
上午九点。四辆卡车驶⼊千里镇街上。无论人们昨天晚上在⼲什么，现在都一律拥到了卡车旁边。民工们带着小小的行李被包，以排为单位各自登上一辆卡车。送行的人几乎壅塞了狭窄的街道，叮咛声，说笑声，哭泣声
织在一起，
地、县导领，苏学武、钟大福都坐进了卡车驾驶室。本来田军想要一台小车，被骆志坚阻止了。反正大车小车都进不了山，没有必要闹那个排场。从一开始就融⼊到施工队伍中去，是他这个筑路工程队队长兼记书的首选。
侯大明、江抗美、商福成从第一辆车开始，与每个驾驶室里坐着的导领握手告别。
江抗美与丁博华握手时使尽了全力，意图表达她难分难捨的心情。
绵了一个晚上，两人都没有休息好。丁博华的旺盛精力令江抗美如醉如梦，到了今天拂晓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丁博华把江抗美红粉⾊的抹
束在自己前，把脖子上吊着的镶金⽟坠摘下来挂在她的前，
恋地说：“换一个念物吧！不回家我是绝对不会取下抹的，洗了澡我会先束上她。⽟坠是⺟亲传给我的，让它从此陪在你的间，能每时每刻都想起我来。”
江抗美大为感动。丁博华无疑是她目前最为中意的男人，就连丈夫方兴铭都从来没有给过她这样**的一个晚上。她把他的头紧紧抱在怀中，呐呐地说：“我俩的生命从今往后就合二为一了。男人至今没有让我怀上孩子，而我的⾝体是一切正常的。我如果能怀上你的儿子，哪怕是个女儿，也会天天都沉浸在幸福之中，感谢上苍对我们的眷顾。”
丁博华欣喜地说：“那就是老天对我丁博华的奖赏！美妹，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多有两天，我一定叫你怀上我们的儿子，一个比我还男子汉大丈夫的丁博华。”
江抗美松开了手说：“博华，去吧！再过一会就走不出这间屋子了！我会去找你的！千难万险，都挡不住我要和你在一起的决心！工地通电话后，记得先给妹子打来。”
丁博华又抱住江抗美吻了起来，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她。江抗美果断地推开了他，一狠心把他推到了门外。丁博华只得去了一趟厕所，从厕所在再回到自己的客房。
此刻握着江抗美的手，丁博华的眼睛竟然
润了。一见钟情也罢，夜一风流也罢，眼前的漂亮女人毕竟已经委⾝于自己，转瞬就要离别，相思不知何时才是个头，男人也有脆弱之时。
江抗美看见了丁博华眼中的泪花，凄然一笑，松开手走过去追侯大明。她怕自己忍不住流下泪来。她虽然自夸是女中丈夫，毕竟还是个女人，如果当众流泪，岂不立即现了原形？
最后一辆车上拉的是孙发生这个民工排，盛舂林、范中福、何平、付
舂都在这个排里。付冬冬等一众亲属都围在车后边，争先恐后与自己的亲人说话。
孙世昌当然没有在送行的人群中。天才亮，他已经起
生火，给儿子下了一碗
蛋面，面里有一只腿，一块翅，喻意儿子既要展翅⾼飞，又要脚踏实地。面碗旁边，还放着拾元钱。孙发生噙着泪吃光了这一碗面，跪下去给⽗亲叩了一个头，这才提了包袱出门。他不知道离开⽗亲是对是错，他要自己养活自己，最好的出路当然是参加工作，千里镇除了⽗亲和何大嫂，已经没有让他留念的人和物。但⽗亲年事已⾼，⾝边少了侍奉之人，孤孤零零的怎么办？何大嫂和二大娘虽然承诺照护他，却并不是一家人，又怎么管得过来！就这样，孙发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离开了家门，他坐在车厢的最前边，一直想着⽗亲，心情十分的难受。
远远的，孙发生感觉到了两束关切的目光。街边的屋檐下，何大嫂定定的站在那里，満眼都是深深的眷恋和关切。孙发生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大嫂，似乎要把她的影像永远定格在脑海里。何大嫂给了孙发生⺟爱般的关怀和抚爱，给了他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这对于一个九岁丧⺟的儿孤无疑是十分重要的。还在天亮之前，他就躺在她的怀里憧憬着以后的幸福时光。大家都参加了工作，大家都会有经济收⼊，生活不就慢慢的好起来了么！他以后可以把她接出千里镇去，在外面组建家庭，不是就没人笑话了么！何大嫂开心的笑了：“你这个傻弟弟呀！你以为家是那么好建的么？先把你老伯奉养起来再说吧！一切，才刚刚起步呢！”何大嫂拉着他起了，让他赶快回家去与⽗亲待几个小时。
车开了，送行的人群中哭声渐起。就在汽车起步的瞬间，孙发生看到何大嫂脸上有两行清泪不停地流下。爱女何秀蓉坐在第一辆车上，爱子何平就坐在自己⾝边，何大嫂生命中目前最重要的三个人全都走了，只留下小儿子铁蛋在⾝边相伴。她的眼泪，有流给儿女的，当然也有流给孙发生的。感情这东西总爱与眼泪相伴，孙发生的眼里也已经含了泪花。
“三叔，娘哭了，哭得好伤心呢！”何平说，眼睛也老盯着何大嫂站的地方。
“蓉儿和你都离开了⾝边，你娘怎么会不伤心！街上那么多人都在哭嘛！”孙发生说。
“连你也走了娘才哭的，娘舍不得你走嘛！”何平说。
“也许是吧！”孙发生说，在包袱上坐得更舒服了一些“快坐下来，车子出街口了。”
卡车拉了几十个人，只得在狭窄颠簸的公路上缓缓前行。这几车人是千里镇的未来，肩负着祖祖辈辈关于过上好⽇子的殷切期望。千里镇封闭和落后了几百年几千年，终于得到了打开镇门，大规模地融⼊外部世界的机会，并且一次就出派了几乎一代的后辈子孙，走向引进现代工业文明的广阔工地。这一代人至少可以挣回许多钱来，促进千里镇融⼊现代社会的步伐。这是人心所向不可逆转的历史嘲流，更是人类社会不断向前的总的趋势。
卡车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开到了县城南门车站的停车场。骆志坚让苏学武宣布，全部下车吃饭，两个小时后登车继续出发。谁也不准自由活动，否则掉了车责任自负。
孙发生刚翻出车厢板，踩住车轮下得车来，一把就被人抱住了。转⾝看时，不是戴宣发是谁？
“走！喊上你的男女朋友吃饭去，大哥等你几天了。”戴宣发说。
“通知说不让走出车站的，掉了车要自家负责呢？”孙发生老老实实地说。
“饭店就在车站对面，莫非你忘了！快喊人吧！吃顿饭哪用多长时间？”戴宣发不由分说。
孙发生只得告诉苏学武戴宣发请吃饭，苏学武本来要照管全连，不想前去，考虑到戴宣发的面子问题，只得将工作给钟大福，然后喊了侯小月、何秀蓉姐弟，盛舂林兄妹，赵
芳和范中福，加上孙发生，整整一桌人。跟着戴宣发到了司⽟衡为他经营的饭店中。短短几年，司⽟衡果然靠着一手厨艺在贵西县城打出了天下。连县导领招待客人都要到南门洪丰饭店来。戴宣发事情太多，⼲脆把饭店给司⽟衡夫
管理，生意竟然做得越来越红火。
戴宣发把苏学武一行让进一个雅间，立即吩咐上菜。服务员一阵忙碌，一桌子菜便端了上来。红烧野猪⾁当然是主要的招牌菜，其它鸭鱼⾁倒成配菜了。
戴宣凤竟然也赶来相陪，自从周旋在北大、北航的大生学中间后，她对孙发生的印象逐渐谈薄了。不过听到哥哥说这几天孙发生会从县城过，又勾起了她的恋旧情结，戴宣发打听确实是今天派车去接千里镇民工连，她便与⽩菲、王美丽一直待在哥哥⾝边，等着车队到来。
戴宣发举杯说：“苏大哥，各位兄弟姐妹，戴宣发和孙发生是过命的情，今天能为众位接风洗尘，戴某不胜荣幸，来，请大家共饮一杯。”
座中只有苏学武、⽩菲二人和戴宣发碰了杯，其他人只能举杯做个样子。戴宣凤与何秀蓉、赵芳是见过面的，便劝她们喝香梹酒。两女却之不恭，也只是略略沾
而已。戴宣凤说：“两位姐姐，难得你们一直跟在孙发生⾝边，妹妹羡慕不已，还请同饮一杯如何？”
赵芳举杯说：“承蒙多次款待，我们几人和发生哥感
之致！好，我喝一杯！”
戴宣凤笑了：“妹子真为发生哥⾼兴，能与你们不离不弃，一起参加工作。倘若我们不能读上大学，我便来工地找你们，大家当民工去。”
戴宣发笑着说：“凤儿，好好考你的大学。考上了哥哥包你读得成！”
⽩菲说：“大哥，运动马上就来了，大学有可能几年都不会招生，你再有本事也没法。”
孙发生说：“你们不要灰心，劫运一过，大学又会恢复，你们仍然可以通过试考读上大学的！”
戴宣发说：“听！我兄弟料事如神呢！来，大家再⼲一杯！”
吃完饭，戴宣发兄妹把苏学武，孙发生一行送上了车，挥手告别。
卡车即将开动时，大哥孙桂生匆匆跑进了车站，把五元钱和一包东西递给了车上的孙发生。大声地对他说：“老三，千万注意全安，保重⾝体。过年回家来，一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