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一场旧梦
“请什么?”赫连玦听着她的话,低沉的出了声。
沈如薰倒是心虚的摇了摇头,方才那一瞬间的犹豫,她又把话回去了,便是象征着她再也没法子提起勇气再问一次了。
这会儿只止了声,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只好怔怔的站在半道上,只遥遥看着赫连玦的身影。
摇头再摇头,末了似难过的想逃开,再低低出了声:“没、没什么…夫君,我回房了。”
说完,果真立刻缓缓转身,再不做停留…步伐轻缓的走了回去。
她走得倒是果决,比犹豫想问他真实想法时洒多了,这一刻,有些出乎赫连玦的意料…
枯树,寂寥的景象,赫连玦看着眼前的寥落,沈如薰就这么走了,只剩下她方才坐着的石凳与空桌陪伴着他。
看着周围的空寂,干脆也一收了眼眸,没有跟随着沈如薰的步伐回房,而是蓦地脚步一提,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此时,潇湘院中,柳氏又是坐在小楼中,精致的雕花檐宇,缦纱飞扬,她在其中略敛了媚…
依旧是一身华贵的衣裙,楼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手上拿了一杯茶盏,细细轻抿着,就如同其它早晨似的。
前不久刚晚宴之事过去,赫连玦闭门不出,已经数没有传出动静,赫连啸天那边似也渐掉以轻心了,玄武堂还给了赫连玦,谅他病秧子只身也做不出什么事儿,到时候处理完江湖中近来声名鹊起的那几个帮派之事,再拿回来也不迟,于是渐少在莲庄中走动了。
赫连啸天不常在庄里,她也无事,在这潇湘院中复一的休闲惬意…
不是赏竹便是品茶,一如今。
此刻端着茶盏的样子,又是媚连,不似这个年纪应有的媚态…
轻呷了一口,还没把口中齿留香的茶咽下去,院子外头便忽地急匆匆跑来了一个人,是往日最亲近的丫头,略论她身旁几个青衣紫衣,这便是其中一个。
这青衣丫头一进来便扑到了她的身前来:“夫人,不好了,这几ri你让奴婢留意落棠院里头的动静,方才在落棠院外伺候的扫洒丫头过来传话了,告诉奴婢了一件事儿。”
柳氏这些天已经惬意惯了,有些懒理这府中的事情。
只要沈如薰别再搞什么幺蛾子,赫连玦身子向来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动静,唯一算是事儿的便是赫连玦去世的噩耗。
“玦儿身子不好,又出事晕倒了?”
这青衣丫鬟看柳氏不以为然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摇了摇头,恭敬的上前来:“夫人,不是…”
再俯身到她身边低语:“是落棠院中的管事,听说这几庄主在院中养病,闭门不出,有些无聊…昨儿派人下山去寻了一些乐子回来,据说今儿…”顿了顿声,再道:“请了一个夷族歌姬,说是要入府住一段时间,留在落棠院中,供庄主消遣。”
这青衣丫鬟的本意是要禀报柳氏,落棠院中又有新人来了,刚走了一个上官小姐,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夷族歌姬。
知道柳氏不喜欢沈如薰,是不是又要借由此事寻一寻沈如薰的麻烦,亦或者是密切关注庄主的动态…看是否在养病期间还有什么动作。
这会儿说完,只靠到了一侧,远离了柳氏,像是在等着她吩咐。
话语中的重点是最近落棠院两位主子有些无聊,将一个歌姬带进府小住,以供消遣,夫人该怎么办?
可柳氏却是蓦地拧起了眉头,拿在手中的茶盏也稍稍一簸,茶盏中的茶水忽地倾了出来,似是瞬间的反常:“你说什么?”蓦地厉了声。
气氛一下子便变了起来。
青衣丫鬟是在等柳氏回复,却是没想到等来的是柳氏的厉声质问,这会儿只一颤,身子恍然抖起来:“夫人…奴婢说,落棠院的管事给庄主请了一个夷族歌姬进来,说是要在府中住一段时间,留在落棠院里供庄主消遣。”
好虚头只。她们在柳氏身边伺候多年,自然是知道柳氏的脾,一旦柳氏蓦地厉声讲话,那便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此刻果然是这样,只见柳氏手中的茶盏恍然拿握不急,茶盏中的茶水不再是略倾一些,在听到这青衣丫鬟所说的话后,彻底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之后,杯子一倒,里头的水却是全泼到她华贵的衣裙上。
前顿时了一片,温热的茶水渗进锦衣里头,秋日天气本就凉,蓦地温热变冷,冷得她口一痛…可是没有感觉。
只喃喃的出声:“夷族…歌姬…”
重音不在“歌姬”二字之上,而是在“夷族”二字之上,略嚼着这两个字,似有异样的感觉闷在怀…
娇媚的脸上一瞬间的苍白,出与寻常不同的神色来。
青衣丫鬟只觉得此刻楼中氛围有些肃杀之意,不明所以,只是大气不敢出,就这样慌乱的看着柳氏,瞧着柳氏前透了一片,像是落了水似的,踌躇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上前伺候换洗衣裳,只好怔在原地:“夫人…”诺诺出声。
柳氏这会儿思绪好像飘到远处去了,脸上一瞬的苍白,而后便是极力镇定下来。
但哪怕是极力镇定,听到这两个字时,还是略多了几分不自然,稍缓了神思,察觉不到前的冰凉,只微凝了媚眸,多了几分厉:“你说有人请了一个夷族歌姬进府,住在落棠院里头,供玦儿唱歌取乐?”
声音低缓,死一般的冷寂,青衣依旧不明白此刻柳氏反应这么大是为何,只是看见柳氏不过是一瞬间的失态,便恢复了原样,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此刻只好乖乖的顺着柳氏的话答:“是的,夫人…”
还未等她将更具体的事情说出来,柳氏已经收了手中早已倾得干干净净的茶盏,再一次问道:“那夷族歌姬是什么人物。”
刹那间就像是触及了旧事,让她忐忑不安,心神不宁…
玦儿接触夷族的人,歌姬,歌姬…
多不起眼的身份,她可以在晚宴之上宴请歌姬,他自然也是可以有歌姬入府作乐的,本不是大事,可这歌姬偏偏是“夷族”之人。
柳氏眼里多了几分凉意,只是一瞬间的惊慌,然而早已平复,此刻只等着青衣再回答她的话。
青衣不知道柳氏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只能有问必答:“听说是从集市上带回来的,小曲儿唱得不错,今儿一早便已经在落棠院中住下来了,过来传话的扫洒丫鬟说,她远远瞧见过一眼,长得…眉眼儿俏得很,举手投足都是夷族风情,穿着有伤风化却是好看,身材玲珑有致…”
柳氏并非是想听这些,只见此时听着青衣丫鬟的形容,眼里头的神色越加不对劲。
脸色似是稍苍白,红的失去血。
青衣丫鬟再一说:“脚上带着铃铛,走起路来铃声一响一响的,极是媚人…”
柳氏拿着的茶盏彻底一放,直接掷在了面前的小桌上。
眉眼儿俏得很,夷族风情,身材玲珑有致…这些都不是令她记忆最深刻的,可是青衣丫鬟所说的后半句话,脚上绑着铃铛,走起路来一响一响,还有极是媚人这四个字,仿佛和记忆中的那一个人重叠,心口刹那间像是筋剥骨般的疼痛着。
霎地面有异色,上的笑冷得叫人猝不及防。
青衣看到柳氏蓦地不对劲,原本还在说着,想要把听来的全说了,再一张嘴:“听说歌唱得动听,声音跟银铃般似的…”话语声蓦地止住。
不敢再接着往下说下去了,此刻只怔怔的看着柳氏。
只见柳氏白了一张脸:“住口。”
喝断了她的话,好像是太阳有些发疼,冷了一瞬:“下去吧。”
似是不想再听了,青衣丫鬟只好看了柳氏一眼,目光再落到柳氏掷下的茶盏上,似犹豫:“夫人,奴婢扶您去换一身衣裳。”话语声恭敬,尽量不在怒头上浇油。
柳氏顺着青衣丫鬟的话往下一看,这才看到自己透了一片的衣裳。
一瞬间眸光冷凝,多出一分媚来…
梦魇…多年前的梦魇…
竟让她到这么多年以后,还这般失措。
像是害怕再次尝受到一无所有的感觉,忽地收了眸光:“不用了。”冷冷的出声。
缓缓的似是失神的从贵妃榻上下来,一个人脚步浮浅的走到了窗口处,似是若有所失,似是害怕…这么多年了,她最怕听到的便是“夷族”二字,所幸夷族人少,不常出现在江湖中…一个居于高山中的族落,尽享雪山之美,养出来的人也极是俏丽美好…特别是那雪白的凝脂,脚上绑着的铃铛,缓缓一笑便是风情。
但凡与夷族有那么丁点关系的人,举手投足都有着不一般的风华,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神族…
恍若记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场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