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叶宇南等得不耐烦了,忽然一把抓住了我,将我按在了车后座上,然后喊了一声:“抓紧。”接着,单车冲出了停车棚,快速掠过场。
叶宇南带着我到了海边,他却还不尽兴,骑着单车直接冲上了海滩。车轮陷在了沙子里,单车的重心也开始变得不稳定,左右摇摆。
我吓得赶忙抓住了他背后的⾐服,但是紧接着单车歪倒在了沙滩上。
叶宇南和我肩并肩摔在了松软的沙滩上,反而很开心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平常总是很沉静的男生,差点以为他今天脑袋出了问题,所以摔倒了还能笑得这么夸张。唉,难道他有自倾向?
我爬起来,刻意地离他远远的,望着起伏的海浪问:“你带我到这里来⼲嘛?”
叶宇南站了起来,拍掉⾝上的沙子,站到我的⾝边说:“很久没有来这里了,所以想来看看。”
奇怪,他自己想来,为什么非得拽着我呢?再说了,就算真的想拉一个倒霉蛋陪着,可以找苏颖啊。我故意问:“苏颖呢?”
叶宇南盯着我,表情怪怪的。他说:“下个月就要参加省里的比赛了,我的辅导老师,也就是颜老师对我看得很紧。她规定比赛前我每天的练琴时间都要增加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每天晚上八点我才能回家。如果我叫苏颖陪我,她一不小心告诉她的妈妈我偷偷跑到海边来玩,那么结果不堪设想啊。”
呃,是这个原因吗?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像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炮灰,因为我没有一个⾝为钢琴教师的亲人,不会一不小心把叶宇南的行踪怈露给老师,所以叶宇南才把我抓出来陪他看海吹风。
我望着被夕染成了橙红⾊的沙滩,不再说话。
叶宇南也只是如痴如醉地望着海面,一句话也不说。仿佛一望无垠的大海对于他来说是一处⾊泽丰富的风景。
过了好久,耳边忽然响起了⼲净的口琴声。琴音在晚风中飘扬着,渐渐弥散在海⽔的咸腥里。
我侧过头,望着叶宇南。
他额前的刘海在风中漾,侧脸上布満忧思。我猜不透,他看海的时候,吹口琴的时候,以及弹钢琴的时候都在想着什么。因为这些时候,他的侧脸上总是带着沉积了很久的忧伤。
夕落在了⾝后的城市剪影里,海面渐渐黯淡下来。叶宇南终于放下口琴,轻声对我说:“回去吧。”
叶宇南的沉寂让我觉得晚风有些寒冷,他带我来,只是站在旁边倾听口琴琴声吗?不,我始终感觉到,他的琴声不是为我吹奏,而是为辽阔的大海。
我们转过⾝,却忽然愣住了。
叶宇南的单车旁,骆轩豪坐在单车上,望着我们。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因为我本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叶宇南问:“你怎么来了?”
骆轩豪跳下单车,走了过来。他走近了,我才发觉他的脸⾊很难看。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叶宇南说:“穿帮了,颜老师听出练琴房里弹琴的人不是你,然后发现练琴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叶宇南点了点头,很平静地说:“她说什么了?”
“她让我把你找回去。”
“那你为什么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叫我?”
骆轩豪盯着叶宇南,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地说:“宇南,快回学校吧。下个月就要比赛了,希望你和曾经一样,取得冠军。”
说完,骆轩豪转过⾝就走了。沿海公路昏⻩的路灯下,我觉得他的背影那么落寞,那么孤独。
叶宇南说:“他在生气呢。”
我不知道骆轩豪为什么生气。我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回想着那个单车上的背影,觉得他嬉笑的外表下,或许也深深蔵着许多忧伤吧。
我对叶宇南说:“我觉得…骆轩豪好奇怪。”
“奇怪?为什么?”叶宇南的眼里,一点光芒闪烁着,转瞬消失。
我看着叶宇南想:在我们学校里,应该只有叶宇南才真正地了解骆轩豪吧。我说:“有一次,他告诉我十年前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他没有具体说什么事,只是很朦胧地提了一下。可是,我却觉得当他说到那件事情的时候好像很难过。”
叶宇南望着我,不置可否。
“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事吧?”我好奇地问。
叶宇南点了点头“我知道。闻雯,关于这件事,不要再提起了好吗?而且,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究竟是什么事情?为什么被叶宇南越说越神秘了呢?我只是犹豫了一下,马上就答应了他“我不会再说了。”
叶宇南抿着嘴,双手渐渐抬起来,慢慢地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心里颤动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他的双手。这一刻,我觉得我们的距离被拉得好近。近段时间我努力制造的隔阂瞬间被他冰凉的手驱除——可是,我却怀疑,这只是我的幻觉。
“闻雯,谢谢你。”叶宇南说。
他的谢,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什么也没做,不就是帮着骆轩豪保守一个我并不了解的秘密嘛,有什么好谢的?
“你很善良。”叶宇南说着,双手放了下去“闻雯,很晚了,你先回家吧。”
晚风的凉意更深了一些,在风里我冷得微微哆嗦。呃,我是该回家了,再不回去估计就等冻感冒了。其实,感冒并不算什么,可是在叶宇南面前冻得发抖,就太丢人了吧。
“好,我先走了。”说完,我向沿海公路走去。走了好远了,突然神经兮兮地回过头去,更神经兮兮来了一句“再见。”
正在开车锁的叶宇南听到我的道别,抬起头来,轻轻地笑了笑“再见。”
废话,明天我们都得上课,当然要见喽。不对…我不是选择了放弃,选择逃避叶宇南吗?怎么跟他跑到海边呆呆地灌了一肚子冷风就忘记了呢?
如果叶宇南还没有离开,我想我可能会神经错,跑回去再说一句:“不再见。”
别人常说,人运气好的时候走路上都会被钞票砸到,而运气不好的时候喝凉⽔都会塞到牙。而可怜的我,就属于后者。
昨天晚上回到家后,为了弥补在海边经受的寒冷,我吃过饭后就把自己塞到了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一个严严实实。然后,早上我就发觉天旋地转,眼前全是天使在飞。
我发⾼烧了,39度半。
从医院回来后,我又被老妈塞进了厚厚的被子里,嘴里叼着温度计,随时观察着体温的变化状况。
“妈,我还上学呢。”我含着温度计,口齿不清地喊。
“已经给你请假了,今天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妈妈严厉地说。
唉,我被软噤了。
爸爸和妈妈都上班去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寂寞得数墙上挂钟发出的“滴嗒”声玩。脑袋里依然昏昏沉沉的,浑⾝酸软无力。
我想,要是昨天带我去海边的是苗苗或者骆轩豪,估计我现在已经把他们诅咒了个上千次了。可是,是叶宇南把我带到海边灌了冷风导致⾼烧,我却丝毫也不生气,反而还在坐过山车般胡旋转的脑子里回忆着叶宇南吹口琴时俊美的侧脸。
然后,我想起了昨天分别时我们所说的“再见”可是却没有想到,昨天晚上才说再见,我们今天却无法见面了。
也许,这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吧。我和他注定没有结果,所以连那该死的风也成了命运的帮凶,把我吹成⾼烧,然后让我和叶宇南在短暂的时间里重新清醒过来,遗忘彼此。
“理智可是却讨厌的风!”我恶狠狠地骂着。
终于熬到了晚上,烧也渐渐退了。苗苗放学后打电话来慰问了我几句,接着很可恶地告诉我,如果我需要,她可以马上来为我占卜。
还好,在我大吼着保证自己的⾝体已经恢复健康了以后,小乌婆才放弃对我的继续摧残。
晚饭后,我打开电脑,在博客里看到了无聊占卜师的留言。他说:“听说你生病了,现在还好吗?一天不见,呵呵,有些想你。”
他后面的一句话让我的脸马上恢复到了⾼烧状态,脸和额头又开始发烫。我回了他一句:“无聊!”
结果,那臭男生却以为我在叫他的缩略名字,得意地说:“啊?叫我⼲嘛?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现在还泡在网上啊?哦,我明⽩了,你本没有生病,只是以生病为借口请假上网,对不对?”
这个死没人的家伙!我今天⾝体难受,心里寂寞,在被子里被裹了整整一天了,刚打开电脑却看到这样的话!想气死我啊?!
我正琢磨着该用多恶毒的语言诅咒这家伙,他却又发了一条留言:“喂,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被我给气崩溃掉了?”
“去死!”我只打了两个字。
正在我和无聊占卜师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突然一个新的名字出现在了博客的留言区里。他的名字叫作冷冰,而他留下的话是:“闻雯,我喜你。”
我的脸再一次变得通红。
这…这人是谁啊?⼲嘛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啊?我望着那个名字,快被烧坏的脑子里快速地想到了一个总是冷冰冰的人。即使他笑着,给人的感觉也没有丝毫温度。
无聊占卜师也看到了那句话,他没有再和我嘻嘻哈哈地相互诅咒,而是留下一句“觉睡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冷冰是叶宇南吗?不可能吧?叶宇南怎么可能喜我呢?呃,难道这个叫做冷冰的人走错门了,钻到我的博客里来对另一个女孩子表⽩吗?也不对,他明明说出了我的名字啊。我突然想起了苗苗那丫头,说不定这个冷冰是她呢。那个小乌婆,就是喜捉弄我。
心中依然不安,我没有再回复,关上电脑后,把自己塞回了被窝。躺在上一直没有睡着,一直无法抑制地幻想,如果冷冰真的是叶宇南,那么结局将是什么样?
上午的第一节课结束后,一个正在教室门外动扭⾝躯练舞的女生忽然扯着尖尖的嗓子冲着教室里喊了起来:“闻雯,有人找。”
苗苗对我笑了几声说:“哈哈,钢琴王子又来找你了。你看看,把那群女生给气成什么样了。”
“切,我和叶宇南没什么关系。”我说。
“得了吧你,我又没说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你这么紧张⼲嘛?”苗苗笑得更加森了。
我依然坐着说:“死丫头,不要拿我开心。我问你…”
我还没说完,苗苗推了我一把,说:“别问了,先去见见你的王子吧。等你们聊够了再回来慢慢问我也不迟。嘿嘿,我不会怪你重⾊轻友。”
这乌婆的嘴果然伶俐,我被她气得没有了语言。只好“哼”了一声,红着脸跑出了教室。
台上,骆轩豪靠着墙站着。当他看到我以后,露出一个很淡漠的微笑。然后,他说:“闻雯,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绯红的脸马上降温了,原来…不是叶宇南找我啊。
“你说吧。”我努力庒制住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说。骆轩豪要告诉我什么呢?会不会和冷冰有关系呢?一想到冷冰,我的心里又打起了小鼓。至今我还不能确定无聊占卜师和冷冰究竟是谁,而冷冰在我博客里的那句话,已经吓得我⽑骨悚然了。
骆轩豪走近了我一些,使我的心更加忐忑起来。他望着我的眼睛说:“闻雯,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吧。”我避开他像冰一样寒冷的眼神说。
骆轩豪顿了一小会儿,才说:“其实,昨天我就想告诉你了。闻雯,如果叶宇南再提出带你去海边,你拒绝,好吗?下个月他就要参加比赛了,这次比赛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不要让他把时间消耗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可以吗?”
我忽然转过脸来,望着骆轩豪冰冷的目光。好一会儿,我才明⽩过来他在说什么。然后,我木然地点头,说:“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他。”
“好,谢谢你。”骆轩豪说完,转过⾝就离开了。
我回到教室里,心中的滋味无比苦涩。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答应骆轩豪的事情仿佛是签下了一个契约。而这个契约上,出卖了我自己。
苗苗那丫头看到我的苦瓜脸,撇了撇嘴,说:“见到了你的王子,⼲嘛还苦着一张脸啊?嘿嘿,你装得还蛮像呢。”
“不是叶宇南找我。”我坐下去,说。
苗苗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打量了我好几遍,然后才结结巴巴地说:“哇,我们家…闻雯…出名了…这么多男生追啊。”
“找我的是骆轩豪。”我的脸比刚才还要苦。苗苗这丫头思想太不单纯了吧,难道有人找我就一定是在追我吗?
谁知道,苗苗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眼珠子几乎要贴到我脸上来。她不敢相信地喊了起来:“哇噻,不是吧?!连骆轩豪都在追你啊。”
她声音大得似乎怕教室里的同学听不见,跟只怒吼的狮子似的。忽然间,教室里安静了下来,那些总是喜关注八卦新闻的同学同时望向了我,一对对眼神拼了命似的想从我⾝上挖掘到花边新闻。
我刚刚变⽩的脸马上又红了起来,慌忙解释:“你在想什么啊?骆轩豪找我,只是想让我答应他一件事…”
苗苗奋兴地说:“闻雯,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
苗苗用一只手捂住嘴,尽力把刚要爆发的呼塞回了肚子里。然后,她小声对我说:“嘿嘿,我们家闻雯终于找到男朋友了。”
听她的语气,仿佛我是一个没人喜的女生似的。
呃,不对!苗苗似乎理解错了吧!我还没说骆轩豪让我答应他什么事呢。我拉住苗苗的手,轻声说:“骆轩豪让我答应他,以后不要耽误叶宇南的练琴时间。”
満脸挂着奋兴⾊彩的苗苗忽然呆住了。
中午,我和苗苗最后离开教室。在楼道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大声问我:“骆轩豪凭什么要你远离叶宇南啊?”
我很感苗苗总是站在我的⾝边,也很感她总是帮我出头。可是,这一次,是我选择了离开,即使骆轩豪没有提出那样的要求,我也不会再接近叶宇南。我说:“苗苗,叶宇南就要比赛了,他的练琴时间太宝贵,我不能耽误他的时间。骆轩豪说,这一次比赛对于叶宇南来说很重要。再说了,如果叶宇南得了奖,不也是我们学校的荣耀吗?”
苗苗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说:“我知道叶宇南的比赛重要,但是和你放弃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他下个月比赛,那么直到比赛前一定很繁忙。可是,比赛后不就轻松了吗?闻雯,你选择了放弃,是放弃了和他在一起的所有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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