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干净又舒适
从那个早晨开始,岳寒就不敢再看母亲练功了,她已经不再年轻,越是挥汗如雨,气吁吁,眼神里就越会透出幽怨、失落甚至绝望的神色,看一眼,心都会疼一下。也是从那个早晨开始。
他就恨上了父亲。不是长不大不懂事,也不是想不通不肯理解,那种怨恨与俱增的背后只有一个简单而朴素的道理:不管因为什么,谁伤了她的心,他就恨谁!
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执拗而笃定的立场终究无法阻拦那个真相在他面前残忍的展开。上了大学开始住校。
不过岳寒害怕母亲一个人孤单,隔三差五就会回家住一晚。半年之后,大院儿举办元旦联晚会,有母亲参演的节目,他当然赶回去捧场。不想突然坏肚子。
就在大院儿礼堂后面的厕所里,听到了一段对话:“…瞎巴扯!你TM听谁说的?”“别管听谁说的,就问你信不信!”“林团?别逗了,那可是林黛玉…多骄傲啊!冯副Z委那个老鬼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不可能吧?”
“哼!要不说你脑子不好呢!冯大肚子惦记上谁不是手到擒来呀?上次来参加比赛的那个小白鸽儿,进J头天晚上就给睡了…有烟么,来儿。”
“就是唱《为了谁》唱得特甜的那个?白白的?沃…你TM火也没有,干蹭啊!”“可不嘛!我听说,那小白鸽还是N京J区一个中J的亲闺女呢!
只要是块肥,就没有他不敢叼的。”“你这么一说,可也是啊!咱们林团可比那小白鸽儿…啧啧…带劲儿一万倍!嘿嘿…”“咱们总部老CM长知道吧?”“就是那个…老八路?”
“要不,你以为她是怎么那么快就干上团长的?她家老岳也是因为这个才离婚的,当了好几年的活王八…”那天晚上回到家,岳寒的股还是冰凉的。
像母亲这样的天姿国,很容易招人嫉妒,流言蜚语天飞都毫不稀奇,两个小孩儿正是发的时候,当然专挑狗血的传了,况且他们说的,几乎都是捕风捉影的臆测,根本不足为信,可是。
那两个小子的下对话就像复读机一样一遍遍的在脑仁儿里回放,根本停不下来,他恨不得把那些散布谣言的烂舌揪出来剁碎了烧成灰,却怎么也控制不住中了毒的脑细胞去猜测每个可能背后的细节,他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睛,头发,甚至背影,只好回到学校。
可是很快又放寒假了,即使她每天忙碌,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出现在面前,也不行。让他受不了的并不是厌恶或者鄙夷之类的负面情绪。
而且很奇怪,他不觉得她可恶或者可憎,她还是她,就是她,原来的她。家里处处都是她的影子,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冲进她的房间,检查她的衣柜妆台垫鞋底,他害怕那种看见什么都疑神疑鬼的状态,他心很慌,会疯的那种。没办法。
他就每天叫上女朋友出去逛,溜冰,泡网吧,看电影,反正尽量不待在家里。好不容易新的学期开始了,又可以躲出去了,不成想还没到第一个周末,就被他撞上了。
那天傍晚,他回家是去取一本旧词典的,还没到大院儿侧门就看到母亲上了一辆出租车。以她的级别,平时出入都是专车接送的,怎么突然打车了?疑惑立时惊醒了心中藏了好久的那只鬼,毫不犹豫,他也招了一辆出租跟了上去。暮色掩护着亮红色的尾灯,缓缓拐进了一个胡同。
车速让他预感到了什么,在胡同口就下了车,果然,转过一个很小的弧度,就看见母亲在一所有着苏式红砖小楼的院门前下了车,朝周围扫了一眼,迈上了台阶。
虽然落的余晖早已落尽,还是能远远的捕捉到她一身盛装的繁华。绾起的发髻下,耳坠摇曳的微光闪烁芳颊,半点红引领着一袭曼妙的浓黑,影影绰绰,像一只优雅婀娜的九尾玄狐掠过了持的警卫。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学校。开着灯,躺在上,一动不动的等着,直到午夜时分,才听到了开门声。母亲的动作很轻,卸了妆,换了衣服,才穿着棉布拖鞋来到门前。驻足良久,门还是被推开了,岳寒不敢去看她,望着天花板,整个房间都像在跟着心脏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灯灭了,轻盈的脚步越来越远。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觉得心慌过。
而且不知为什么,也丝毫感觉不到对母亲的失望或埋怨,他只是在想起父亲的时候多了一层瞧不起,在该怨恨的名单里加了一个…老八路。
“诶,发什么愣啊?”声大嗓把岳寒拉了回来,眼睛抬了抬,嘴角的笑意一闪即逝。二东的头发有点,眼睛里都是血丝,甚至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都格外疲惫。很明显,这些天。
他一直在渡劫。岳公子早已不是头一回面对这种环保课题了,十三妖鹅厂地址吴起霸气流散吴耀奇,可眼前的男人还是会让他觉得新奇而讽刺。话说,头一个跟他坐下来认真探讨绿帽子问题的就是东哥。
两个单身狗小弟凑在一块儿拿大哥的感情纠纷说三道四,放不开手脚不说,更显得思想肮脏行为龌龊,没说两句就进行不下去了。
然而,从当时东哥放落酒杯时丰富而别扭的表情里,岳寒还是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影子。若真如那两个小孩所说,他也算条汉子,忍了那么多年。
可惜,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而更可惜的是,自己没能亲眼见证他在枷锁里痛苦挣扎的狼狈,当然了,也有可能,他早就看清了形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认输。
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凡事,也皆在人为。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大个子东哥反而透着情中人的狂放。
“东哥,要不,我去隔壁打包几道招牌菜,你带回去跟嫂子一起吃怎么样?”二东仿佛被掐住了七寸,微微一怔,脸上的肌尴尬的就差挤眉眼了。
所幸他为人直从来不装,嘿嘿笑了两声大手一摆:“不用不用,一会儿我自己打包,顺便请你,就是…嘿嘿就是不能陪你了兄弟!”
岳寒展颜一笑,出好看的牙齿:“谢谢东哥!知道我们打工的没钱,吃不起大餐。”“!你怎么又来了!”
“成,咱都不装了,那东哥你说说吧,找我到底啥事儿啊?”二东见状还是出一丝为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其实呢,我有个事儿还真有可能得麻烦你们家老爷子。”
“哦?”岳寒看着他。二东目光忽然变冷,慢慢的说:“你俩办婚礼那天不是请了个司仪么,就是那个叫齐的,到底什么来头?”***揽翠苑,六号楼1801。
岳寒赶到老丈人家,刚好五点整。来开门的是可依,手上漉漉的,把拖鞋扔在地上,歪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白了他一眼:“怎么才来?”说完也没等他回话,一边用手臂擦额头的汗,一边颠儿回厨房“芹菜洗好了。
还有什么?啊!打死我也不洗猪大肠…”四室两厅的房子,平时就住着老夫少,除了定期叫个保洁,连个保姆都没请。每次他来都难免觉得空旷,今天实属例外。
半开放的宽敞厨房加上餐厅比公司里的会议室还大,此时此刻,里面除了沦落为洗菜工的可依,还有两名美厨娘。一个系着橘碎花围裙。
正光着两条艺术品一般精致唯美的手臂在案板上切,乃是当家小后妈程归雁,而另一个身材高挑,长裙曳地的背影,怎么看也不像厨房里应该有的烟火生物。
这会儿正举着两只石棉手套摆出勇斗电烤箱的架势,头上裹的魔法方巾和里的圣战围裙都镶嵌着深紫的符文图案,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正版套装。
虽看不见正脸儿,却百分百确定是那个无论从哪边论辈分都得喊声莫阿姨的大妖,就此时此刻的平均颜值来说,这间厨房的操作台,已经完全可以碾巴黎季时装周的T台了,不过,貌似还差一位。
岳寒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扫视一圈儿,视线停在半掩着的书房门口。还没等他迈步,门开了。
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门里。女孩头发俏皮的盘在脑后,丽的红鲜润,黑色的包身裙虽然秀出玲珑浮凸的曲线,努力宣誓着成,却把身裹得更加纤细高挑。浑身上下只有脚上印着卡通图案的短袜暴了二八未的豆蔻年华。
“谷丽古黎?”谷丽古黎等他从头到脚把自己打量了一遍才嘟了嘟嘴:“我是跟我干妈过来玩玩的。”
说完下巴一抬,不再看他,旁若无人的走进了客厅,举止优雅的嗑起了瓜子。岳寒把女孩的小心机和小幽怨全都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只能暗叫命苦。订婚礼后,那个凶巴巴叫喳喳的小师妹就消失了。
一有机会就举着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的看他,别提多揪心了,岳寒也不是不想过去送个抱抱,好言安慰走一波,可这位小姑所谋者大,再怎么哄也是治标不治本,一个不小心再给惹哭了反而难以收场,索狠狠心,自顾自的走进书房。
秦老爷子的书斋虽没挂匾额,却别具文人气象。房间本来不小,四壁几乎全是直通天花板的书架。
除了窗下一张不起眼的单人木,剩下的大部分地方,都被一张形状并不规则的宽大书案霸占了,那张木上铺盖枕头叠放整齐,干净又舒适,日常起居的痕迹一目了然。
按可依的说法,老爷子当了好几年的新郎官儿,一次房都还没入过,再加上平时工作繁忙,下榻这里的机会怕是远多过卧室,被“欺负”得忍气声可怜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