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章 君德
夫三皇无言,化流四海,故天下无所归功。(伏羲、女娲、神农,称三皇也。)帝者体天则地,有言有令,而天下太平。君臣让功,四海化行,百姓不知其所以然。故使臣不用礼赏功,美而无害。
(⻩帝者,顺天地之纪,时播百⾕,勤心力耳目,节用⽔火时物,有土德之瑞,故号⻩帝;颛顼者,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洁诚以祭祀,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月所照,莫不砥砺;⾼辛者,取地之财而节用之,抚教万人而利诲之,历⽇月而送之,明鬼神而敬事之,其⾊郁郁,其德嶷嶷;帝尧者,其仁如天,其智如神,就之如⽇,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虞舜者,善无微而不着,恶无隐而不彰,任自然以诛赏,委群心而就制。
故能造御乎无为,运道于至和,百姓⽇用而不知,合德而若自有者,此五帝之德也。)
王者制人以道,降心服志。
(议曰:韩信云:“项王所过无不残灭,百姓不亲,特劫于威,強服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強易弱。”
诸葛亮曰:“荆州之人,附者,兵势耳,非心服。今将军诚命猛将与荆州协规同力,破军必矣。”由此言之,人心不服,其势易破。故王者之道,降心服志也。)
设矩备衰,有察察之政、兵甲之备,而无争战⾎刃之用,天下太平,君无疑于臣,臣无疑于主,国定主安,臣以义退,亦能美而无害。
(昔三代明王,启建洪期,文质殊制,而令名一致。故曰:夏人尚忠,忠之弊也朴,救朴莫若敬,殷人⾰而修焉;敬之弊也鬼,救鬼莫若文,周人矫而变焉;文之弊也薄,则又反之于忠。三代相循,如⽔济火。所谓随时之宜、救弊之术,此三王之德也。)
霸主制士以权,结士以信,使士以赏。信衰士疏,赏毁士不为用。
(《左传》曰:“楚围宋,宋如晋告急。先轸曰:‘报施救患,取威定霸,于是乎在矣。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婚于卫,若伐曹、卫,楚必救之,则齐、宋免矣。’于是乎搜于被庐,作三军,谋元帅,使郄縠将中军。晋侯始⼊而教其民。二年,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义,未安其居。’于是乎出定襄王,⼊务利民,民怀生矣。将用之,子犯曰:‘人未知信,未宣其用。’于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资者,不求丰焉,明征其辞。公曰:‘可矣乎?’子犯曰:‘民未知礼,未生其恭。’于是乎大搜以示之礼,作执秩以正其官,人听不惑而后用之。出⾕戍,释宋围,一战而霸,文之教也。”此五霸德也。)
故曰:理国之本,刑与德也。二者相须而行,相待而成也。天以成岁,人以刑德成治,故虽圣人为政,不能偏用也。故任德多,用刑少者,五帝也;刑德相半者,三王也;仗刑多,任德少者,五霸也;纯用刑,強而亡者,秦也。
(议曰:古之理者,其政有三:王者之政化之,霸者之政威之,強国之政胁之。故化之不变而后威之,威之不变而后胁之,胁之不变而后刑之。故至于刑,则非王者之所贵矣。故虞南云:“彼秦皇者,弃仁义而用威力,此可以呑并,而不可以守成。此任刑之弊也。)
或曰:“王霸之道,既闻命矣。敢问⾼、光二帝,皆拔起垄亩,芟夷祸难,遂开王业。⾼祖豁达以大度,光武谨细于条目,名擅其美,龙飞凤翔,故能拨庇人,拯斯涂炭。然比大德,方天威,孰为优劣乎?”
曹植曰:“昔汉之初兴,⾼祖因暴秦而起,遂诛強楚,光有天下,功齐汤武,业流后嗣,帝王之元勋,人君之盛事也。然而名不纯德,行不纯道,⾝没之后,崩亡之际,果令凶妇肆酷之心,嬖妾被人彘之刑。赵王幽囚,祸殃骨⾁,诸吕专权,社稷几移,凡此诸事,岂非⾼祖寡计浅虑以致斯哉?然其枭将画臣,皆古今之所鲜,有历代之希睹,彼能任其才而用之,听其言而察之,故兼天下而有帝位也。世祖体⼲灵之休德,禀贞和之纯精,蹈⻩中之妙理,韬亚圣之懿才,其为德也,聪达而多识,仁智而明恕,重慎而周密,乐施而爱人。值九无妄之世,遭炎精厄会之运,殷尔雷发,赫然神举,奋武略以攘暴,兴义兵以扫残,军未出于南京,莽已毙于西都。尔乃庙胜而后动众,计定而后行师,故攻无不陷之垒,战无奔北之卒。宣仁以和众,迈德以来远,故窦融闻声而影附,马援一见而叹息。敦睦九族,有唐虞之称;⾼尚纯朴,有羲皇之素;谦虚纳下,有吐握之劳;留心庶事,有⽇昃之勤。是以计功则业殊,比隆则事异,旌德则靡僭,言行则无秽,量事则势微,论辅则臣弱,卒能握⼲图之休征,立不刊之遐迹,金石铭其休烈,诗书载其懿勋。”故曰:光武其优也。
(荀悦曰:“⾼祖起于布⾐之中,奋剑而取天下,不由唐虞之禅,不阶汤武之士,龙兴虎变,率从风云,征伐暴,廓清帝宇,八载之间,海內克定,遂荷天衢,登建皇极,上古以来,书籍所载,未尝有也。非雄俊之才,宽明之略,历数所授,神祇所相,安能致功如此?焚鱼断蛇,异物同符,岂非精灵之感哉?”
《书》曰:“天工人其代之。”《易》曰:“汤武⾰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斯之谓矣。
夏政忠,忠之弊也朴,故殷承之以敬。敬之弊鬼,故周承之以文。文之弊薄,救薄莫若忠。三王之道,周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弊;秦不改,反酷刑。汉承其弊,得天统矣。
孔融曰:“周武从后稷以来至其⾝,相承积十五世,但有鱼鸟之瑞。至如⾼祖,一⾝修德,瑞有四五,⽩蛇分,神⺟哭,西⼊关,五星聚。又武王伐纣,斩而枭之。⾼祖⼊秦,赦子婴而遣之。是其宽裕,又不如⾼祖。”
虞南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汉祖之臣,三杰是也;光武之佐,二十八将是也。岂得以邓禹、吴汉匹于张良、韩信者乎?然汉祖功臣,皆以強盛诛灭;光武佐命,悉用优秩全安,君臣之际,良可称也。绝长补短,抑其次焉。”
由此言之,夫汉⾼克平秦、项,开创汉业,⾐冠礼乐,垂之后代,虽未阶王道,霸德之盛也。)
或曰:“班固称:周云成康,汉言文景,斯言当乎?”
虞南曰:“成康承文武遗迹,以周、召为相,化笃厚之氓,因积仁之德,疾风偃草,未⾜为喻。至如汉祖开基,⽇不暇给,亡嬴之弊,犹有存者。太宗体兹仁恕,式遵玄默,涤秦、项之酷烈,反轩、昊之淳风,几致刑措。斯为难矣!若使不溺新垣之说,无取邓通之梦,懔懔乎!庶几近于王道。景帝之拟周康,则尚有惭德。”
(《汉文赞》曰:“文帝即位,二十三年,宮室园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人。南越尉佗,自立为帝,召贵佗兄弟,以德怀之,佗遂称臣。与匈奴结亲,而背约⼊盗;令边备守,不发兵深⼊,恶烦百姓。吴王诈病不朝,赐以机杖,群臣谏说虽切,常假借纳用焉。张武等受赂金钱,觉加赏赐,以愧其心。专务以德化人,是以海內殷富,兴于礼义,断狱数百,几致刑措。呜呼!仁哉!”
或问傅子曰:“汉太宗除⾁刑,可谓仁乎?”对曰:“匹夫之仁也。夫王天下者,大有济者也,非小不忍之谓。由此言之,班固以太宗为仁,不在除⾁刑矣。’《景帝赞》曰:‘孔子称:“斯人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信哉!周秦之弊,罔密文峻,而奷宄不胜。汉兴,扫除苛烦,与人休息。至于孝文,加之以恭俭。孝景遵业,五六十载之间,至于移风易俗,黎人醇厚。周云成康,汉言文景,美矣哉!’此王道也。”)
或曰:“汉武帝雄才大略,可方前代何主?”
虞南曰:“汉武承六世之业,海內殷富。又有⾼人之资,故能总揽英雄,驾御豪杰,內兴礼乐,外开边境,制度宪章,焕然可述。方于始皇,则为优矣。至于骄奢暴,可以相亚,并功有余而德不⾜。”
《武帝赞》曰:“汉承百王之弊,⾼祖拨反正,文景务在养人,至于稽古礼文之事,犹多阙焉。孝武初立,卓然罢黜家百,表章六经,遂畴咨海內,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焉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齐斯人,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
(推此而言之,彼汉武秦皇,皆立功之君,非守成之主也。)
昔周成以孺子继统,而有管、蔡四国之变;汉昭幼年即位,亦有燕、盖、上官逆之谋。成王不疑周公,汉昭委任霍光,二主孰为先后?
魏文帝曰:“周成王体圣考之休气,禀贤妣之胎诲,周、召为保傅,吕望为太师。口能言则行人称辞,⾜能履则相者导仪。目厌威容之美,耳德义之声,所谓沈渍玄流,而浴沐清风矣。犹有咎悔,聆二叔之谤,使周公东迁,皇天赫怒,显明厥咎,然后乃寤。不亮周公之圣德,而信《金滕》之教言,岂不暗哉?夫汉昭⽗非武王,⺟非邑姜,养惟盖主,相则桀、光。保无仁孝之质,佐无隆平之治,所谓生于深宮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然而德与成,行与礼并,在年二七,早知夙达,发燕书之诈,亮霍光之诚。岂将启《金滕》,信国史,而后乃寤哉?使成、昭钧年而立,易世而化,贸臣而治,换乐而歌,则汉不独少,周不独多也。”
(大将军霍光及上官桀秉政,桀害光宠,诛之,乃诈为帝兄燕旦上书,称光行上林称跸等事。帝不信。)
或曰:“汉宣帝政事明察,其光武之俦欤?”
虞南曰:“汉宣帝起自闾阎,知人疾苦,是以留心听政,擢用贤良,原其循名责实,峻法严令,盖流出于申、韩也。古语云:图王不成,弊犹⾜霸;图霸不成,弊将如何?光武仁义,图王之君也;宣帝刑名,图霸之主也。今以相辈,恐非其俦。”
(议曰:元帝之为太子,尝谏宣帝,以为持法太严。帝作⾊曰:“我汉家以霸王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化,用害政乎?”虽以此言之,知其度量不远,然宽猛之制有自来矣。昔⾼祖⼊秦,约法三章,秦人大悦。此言缓刑之美也。郭嘉说曹公云:“汉末政失于宽。绍以宽济,故不摄;公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言严刑之当也。故《传》曰:“政宽则人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人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书》曰:“刑罚世轻世重。”《周礼》曰:“刑新国用轻典,刑国用重典,刑平国用中典。”
由此观之,但问时代何如耳!严刑恶⾜小哉!)
或曰:“汉元帝才艺温雅,其守文之良主乎?”
虞南曰:“夫人君之才,在乎文德武功而已。文则经天纬地,词令典策;武则噤暴戢兵,安人和众。此南面之宏图也。至于鼓瑟吹箫,和声度曲,斯乃伶官之职,岂天子之所务乎?”
(议曰:元帝多才艺,善鼓瑟琴,虽如此,非善之善也。何则?徐⼲《中论》曰:“夫详小事而略大道,察近物而暗远数,自古及今,未有如此而不也,未有如此而不亡也。所谓‘详小事、察近物’者,谓耳聪于丝竹歌谣之和,目明于雕琢彩⾊之章,口给于辩惠切对之词,心通于短言小说之文,手习于御书数之巧也。所谓‘远数、大道’者,谓仁⾜以覆焘群生,惠⾜以抚养百姓,明⾜以照见四方,智⾜以统理万物,权⾜以应变无端,义⾜以⾩生财用,威⾜以噤遏奷非,武⾜以平定祸,详于听受而审于官人,达于废兴之原,通于安危之分。如此,则君道毕矣。”
昔鲁庄多伎艺,诗人刺之;鲁昭美容仪,有出奔之祸。由是言之,使人主视如离娄、听如师旷、如夷羿、书如史籀,可谓善于有司之职,何益于理乎!
匡衡《谏元帝改政书》曰:“受命之王,务在创业垂统,传之无穷。继体之君,必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今陛下圣德天覆,子爱海內,然未和,奷邢未噤者,殆议论者未丕扬先帝之盛功,争言制度不可用。臣窃恨家国释乐成之业,而虚为此纷纷也。愿陛下详览统业之事,此守文也。”)
或曰:“观伪新王莽,谦恭礼让,岂非一代之名士乎?至作相居尊,骄暴,何先后相背甚乎?”
虞南曰:“王莽天姿惨酷,诈伪人也。未达之前,徇名求誉;得志之后,矜能傲物。饬情既尽,而本质存焉。愎谏自⾼,卒不改寤,海內冤酷,为光武之驱除焉。”
(班固曰:“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哀成之际,勤劳家国,直道而行,动见称述,岂所谓‘在国必闻,在家必闻,⾊取仁而行违’者耶?莽既非仁,而有琊佞之材,又承四⽗世业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而太后寿考,为之宗主,故得肆其奷慝,以成篡夺之祸。推此言之,亦有天时,非人力所致。及其窃位南面,处非所据,颠覆之势,险于桀、纣,而莽晏然,自谓⻩、虞复出也。乃矜其威诈,滔天人,是以海內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內外怨恨,远近俱废,城池不守,肢体裂分,遂令天下城邑为墟,自《书》、《传》所载,臣贼子,无道之人,未有如莽之甚者也。紫⾊蛙声,余分润位,为圣王之驱除云。”
吴王孙权论吕蒙曰:“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果敢有胆而已。长大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图取关羽,胜于子敬。子敬答孤书云:‘帝王之起,皆在有驱除。羽不⾜忌。’此子敬內不能办,而外为大言耳。孤亦恕之,不苟责也。”此驱除之意也。)
夏少康、汉光武皆中兴之君,孰者为最?
虞南曰:“此二帝皆兴复先绪,光启王业,其名则同,其实则异。何者?光武之世,藉思之民,诛残贼之莽,取侮亡,为功差易。至如少康,则夏氏之灭已二代矣(羿及寒浞)。藐然遗体,⾝在胎孕,⺟氏逃亡,生于他国。不及过庭之训,曾无強近之亲,遭离之难,庇⾝非所,而能崎岖于丧之间,遂成配天之业,中兴之君,斯为称首。”
(魏⾼贵乡公问荀顗曰:“有夏既衰,后相殄灭,少康收辑夏众,复禹之绩。⾼祖拔起垄亩,芟夷秦、项。考其功德,谁为先后?”
顗对曰:“造之与因,难易不同。少康功德虽美,犹为中兴,汉世祖同流可也。至如⾼祖,臣等以为优。”上曰:“少康先于灭亡之后,降为诸侯之隶,能布其德而兆有其谋,卒灭过戈,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非至德宏仁,岂能济斯勋乎?汉祖因土崩之势,收一时之权,为人子则数危其亲,为人君则囚系贤相,为人⽗则不能卫其子,⾝没之后,社稷几倾。若与少康易时而处,或未能复大禹之绩也。”推此言之,宜⾼夏康而下汉祖矣。)
后汉衰,由于桓、灵二主,凶德谁则为甚?
虞南曰:“桓帝赫然奋怒,诛灭梁冀,有刚断之节焉,然阉人擅命,锢事起,中平阶,始于桓帝?古语曰:‘天下嗷嗷,新主之资也。’灵帝承疲民之后,易为善政;黎庶倾耳,咸冀中兴。而帝袭彼覆车,毒逾前辈,倾覆宗社。职帝之由,天年厌世,为幸多矣。”
(议曰:桓帝问侍中爰延曰:“朕如何主也?”对曰:“汉中主。”“何者?”“尚书令陈蕃任事则理,中常侍⻩门豫政则。是以知陛下可与为善,可与为非。此中主之谓也。”
虞南曰:“夫泯江初发,其源可以滥觞。及其远也,方舟而后能济。元帝之时,而任宏恭、石显;暨于桓、灵,加以单超、张让;既斁彝伦,遂倾宗国。其所由来者渐矣。故曰:‘荧荧不灭,炎炎奈何?’言慎其始也。呜呼!百代之后,其鉴之哉!”
古语曰:“寒者易为⾐,饥者易为食。”晁错曰:“夫国富強而邻国者,帝王之资。”
由此言之,是知昏之君,将以开圣德矣。)
自炎精不竞,宇县分崩,曹孟德挟天子而令诸侯,刘玄德凭蜀汉之阻,孙仲谋负江淮之固,三分天下,鼎⾜而立,皆肇开王业,光启霸图。三方之君,孰有优劣?
虞南曰:“曹公兵机智算,殆难与敌,故能肇迹开基,居中作相,实有英雄之才矣!然谲诡不常,雄猜多忌,至于杀伏后,鸩荀彧,诛孔融,戮崔琰,娄生毙于一言,桓劭劳于下拜。弃德任刑,其已甚,坐论西伯,实非其人。许邵所谓‘治世之能臣,世之奷雄’,斯言为当。”
“刘公待刘璋以宾礼,委诸葛而不疑,人君之德,于斯为美。彼孔明者,命世之奇才,伊、吕之俦匹。臣主同心,鱼⽔为譬,但以国小兵弱,斗绝一隅,支对二方,抗衡上国。若使与曹公易地而处,骋其长算,肆关、张之武,尽诸葛之文,则霸王之业成矣。”
“孙主因厥兄之资,用前朝之佐,介以天险,仅得自存,比于二人,理弗能逮。”
(陈寿云:“刘备机权⼲略,不逮魏武,所以基宇亦狭。”张辅曰:“何为其然?夫拨之主,当先以收相获将为本,一⾝善战,不⾜恃也。诸葛孔明达礼知变,殆王佐之才,玄德无強盛之势而令委质;关侯、张飞皆人杰也,服而使之。夫明暗不相为用,能否不相为使。武帝虽处安強,不为之用也,况在危急之间乎?若令玄德据有中州,将与周室比隆,岂徒二杰而已。”
魏帝问吴使赵咨曰:“吴王何等主也?”咨对曰:“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帝问其状,咨曰:“纳鲁肃于凡品,是其聪也;拔吕蒙于行阵,是其明也;获于噤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兵不⾎刃,是其智也;据三州虎视天下,是其雄也;屈⾝于陛下,是其略也。”
孙策疮甚,呼弟权曰:“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才,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陈寿云:“孙权屈⾝忍辱,任才尚计,有勾践之奇。人之杰也。故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业也。”)
晋宣帝雄谋妙算,诸葛亮冠世奇才,谁为优劣?
虞南曰:“宣帝起自书生,参佐帝业,济世危难,克清王道,文武之略,实有可称,而多仗谋,弗由仁义,猜忍诡伏,盈诸襟抱。至如示谬言于李胜,委鞫狱于何晏,愧心负理,君子不为。以此伪情,行之万物,若使力均势敌,俱会中原,以仲达之奷谋,当孔明之节制,恐非俦也。”
(吴张俨《默记》论诸葛亮、司马宣王二相优劣曰:“汉朝倾霸,天下分崩,二公并遭值际会,托⾝明主。孔明起蜀汉之地,蹈一州之上,方之大国,盖有九分之一也。提步卒数万,长驱祁山,慨然有饮马河洛之志;仲达据天下十倍之地,仗兼并之众,据牢城,拥精锐,无擒敌之意,务自保而已。使彼孔明若此而不亡,则凉、雍不解甲,国中不释鞍,胜负之势亦已决矣。方之司马,不亦优乎?”)
或曰:“晋景、文,兄弟孰贤?”
(魏明帝崩,立养子齐王芳,遗诏使曹慡与司马宣王辅政。宣王诛慡,自专政。宣王薨,子景王名师、字子元,代立辅政,废齐王芳,立⾼贵乡公。景王薨,弟文王名昭、字子上,又代立辅政,杀⾼贵乡公,立陈留王。后陈留王以魏禅晋,武帝名炎、字安世,即位平吴,天下一统。及子惠帝立,天下大,五胡⼊中原矣。)
虞南曰:“何晏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太初是也;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故知王佐之才,着于早⽇。及诛慡之际,智略已宣,钦、俭称兵,全军独克,此⾜见其英图也。虽道盛三分,而终⾝北面,威名振主而臣节不亏,侯服归全,于斯为美。太祖嗣兴,克宁祸,南定淮海,西平庸蜀,役不逾时,厥功为重。及⾼贵纂历,聪明夙智,不能竭忠协赞,拟迹伊周,遂乃伪谤士彦,委罪成济,自贻逆节,终享恶名,斯言之玷,不可磨也。”
(⼲宝《晋总论》曰:“昔汉宣帝以雄才硕量,应运而仕。值魏太祖创业之初,筹画军国,嘉谋屡中,遂服舆轸,驱驰三世。深阻,有城府,而能宽绰以容纳,行任数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故能西擒孟达,东举公孙渊,內夷曹慡,外袭王陵,屡拒诸葛亮节制之兵,而东支吴人辅车之势。于是百姓与能,大象始构矣。世宗承基,太祖继业,玄、丰內,钦、诞寇外,潜谋虽密,而在机必兆;淮、浦再扰,而许、洛不震,咸黜异图,用光前烈。然后推毂钟、邓,长驱庸蜀。三关电扫,刘禅⼊臣。天符人事,于是信矣。
始当非常之礼,终受备物之锡。至于世祖,遂享皇极,仁以厚下,俭以节用,和而不弛,宽而能断。故人咏维新,四海悦劝矣。泛舟三峡,介马桂,役不二时,江湘来同。夷吴、蜀之垒垣,通二方之险塞。太康之中,天下书同文,车同轨。虽太平未洽,亦⾜以明。吏奉其法,人乐其生,百代之一时也。武皇既崩,山陵未⼲,而杨骏被诛,⺟后废黜,朝士旧臣,夷灭者数十族。寻以二公、楚王之变,宗子无维城之助,而阏伯实沈之隙岁构。师尹无具瞻之贵,而颠坠戮辱之祸⽇有。方岳无钧石之镇,关门无结草之固。李辰、石冰,倾之于荆、扬;刘渊、王弥,挠之于青、冀。二十余年而河、洛为墟,戎、羯称制,二帝失尊,山林无所。何哉?树立失权,托附非才,四维不张,而苟且之政多也。故观阮籍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所由,察庾纯、贾充之事而见师尹之多僻,思郭钦之谋而悟戎狄之有衅,核傅咸之奏、钱神之论而睹宠赂之彰。民风国势如此,虽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辛有必见之于祭祀,季札必得之于乐声,范燮必为之请死,贾谊必为之痛哭,又况我惠帝以之德临之哉?淳耀之烈未渝,故大命重集于中宗元皇帝也。”)
东晋自元帝以下,何主为贤?
虞南曰:“晋自迁都江左,強臣擅命,垂拱南面,政非己出。王敦以盘石之宗,居上流之要,负才矜地,志怀问鼎,非肃祖之明断,王导之忠诚,则晋祚其移于王氏矣。若使降年永久,仗任群贤,因瀍、涧之遗黎,乘刘、石之衰运,则克复中原,不难图也。”
(元帝值天下崩离,创立江左,后肃祖即位,大将军王敦威震內外,将谋为逆。帝与王导、温峤等决计征敦。敦败死也。)
或曰:“伪楚桓玄有奇才远略,而遂至灭亡,何也?”
(桓玄字敬道,⽗温。大司马玄博综术艺,以雄豪自处。晋安帝以为丞相,封楚王,遂禅位。)
虞南曰:“夫人君之量,必虚己应物,覆载同于天地,信誓拟于暄寒,然后万姓乐推而不厌也。彼桓玄者,盖有浮狡之小智,而无含宏之大德,值晋末衰,威不逮下,故玄得肆其爪牙,以侥幸之余,而逢神武之运,至于夷灭,固其宜也。”
(鬻子曰:“发政施令,为天下福者,谓之道。上下相亲,谓之和。民不求而得所,谓之信。除天下之害,谓之仁。仁与信,和与道,帝之王器也。”
由此言之,豪雄小智,何益于乐推哉?)
宋祖诛灭桓玄,再兴晋室,梁代裴子野优之于宣武,其事云何?
虞南曰:“魏武,曹腾之孙,累叶荣显,濯缨汉室,三十余年。及董卓之,乃与山东俱起,诛灭元凶,曾非己力。晋宣历任卿相,位极台鼎,握天下之图,居既安之势,奉明诏而诛逆节,建瓴为譬,未⾜喻也。宋祖以匹夫提剑,首创大业。旬月之间,重安晋鼎,居半州之地,驱一郡之卒,斩谯纵于庸蜀,禽姚绍于崤函,克慕容超于青部,枭卢循于岭外。戎旗所指,无往不捷。观其豁达,则汉祖之风;制胜襟,则光武之匹。惜其祚短,志未可量!此为优矣。”
(斐子野曰:“宋武皇帝,奇迹多于魏武,大德厚于晋宣。拔⾜行间,却孙恩蚁聚之众;奋臂荆、郢,扫桓玄盘石之宗,方轨长驱则三齐无坚垒,回戈內赴则五岭靡余妖,命孙季⾼于巨海之上而番隅席卷,擢朱龄石于百夫之下而庸蜀来王,羌胡畏威,反为表里,董率虎旅,以事中原。然后请呼上帝,步骤前王,光有帝图,谓之义取者也。”
又曰:“桓敬道有文武奇才,志雪余聇,狡动离之中,奄有天下而不⾎刃,既而啸命合六,规模进取,未及逾年,坐盗社稷,自以名⾼汉祖,事捷魏晋,思专其侈,以冀恭己。若王谧、桓谦以人望镇领,衷王绥、谢混以后进相光辉,群从兄弟,方州连郡,民骇其速而服其強,无异望矣。⾼祖于时,朱方之一匹夫也,无千百之众,纠合同盟,电击二州,未及半旬,清京邑,号令群后,长驱江汉,推亡楚于匪隙,援衰晋于已颓,自轩辕以来,用兵之疾,未始有也。自非雄略不世,天命底止,焉能若此者乎?于是人知攸暨,而王迹兴矣。”)
宋孝武、明帝,二人孰贤?
虞南曰:“二帝忍残之,异体同心。诛僇贤良,割剪枝叶,內无平、之相,外阙晋、郑之亲,以斯大宝,委之昏稚,故使齐氏乘衅,宰制天下,未逾岁稔,遂移⻳⽟。缄滕虽固,适为大盗之资。百虑同失,可为长叹。鼎社倾沦,非不幸也。”
(孝武名骏,文帝第三子,为江州刺史。弟劭既弒逆帝,与颜竣于江州起义征邵,平之。明帝名彧,文帝第十八子,即位,尽杀孝武诸子,务为雕饰,天下然,崩,子昱立,无道,萧道成杀之。)
齐建元、永明之间,号为治世,诚有之乎?
虞南曰:“齐⾼创业之主,知稼穑之艰难,且立⾝俭素,务存简约。武帝则留意后庭,雕饰过度,然能委任王俭,宪章攸出,礼乐之盛,咸称永明。宰相得人,于斯为美。”
(议曰:子卫灵公之无道,康子曰:“夫如是,爰为不丧?”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驼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爰为丧?”此言委任有德之美也。
田单相齐,过淄⽔,有老人涉淄而寒。田单解裘而⾐之。襄王恶之,曰:“田单之厚施,将以取我国乎?不早图,恐后之。”此言委任有德之恶也。
故齐侯恶陈氏厚德,晏子谓齐侯曰:“在礼,家施不及国,大夫不收公利,可以止之。”齐襄恶田单厚施,贯珠者谓襄王曰:“王不如嘉单之善,令曰:‘寡人忧人之饥也,单收而食之;寡之忧人之寒也,单解裘而⾐之。称寡人之意。’单有是善而王嘉之,单之善,亦王之善也。”后里闾相与语曰:“单之爱人,乃王之教也。”
夫收臣下之权,宜如晏子及贯珠者。
昔汉祖疾甚,吕后问为相,曰:“曹参可。”问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憨,陈平可以助之。陈平智有余,然难独任。周厚重少文,然安刘氏者,必也。可令为太尉。”
宋⾼祖大渐,戒太子曰:“檀道济虽有⼲略而无远志,徐羡之、傅亮当无异图,谢晦常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同异,必此人也,可以会稽处之。”
夫任贤用能,宜如汉⾼及宋祖矣。)
宋、齐二代,废主有五,并骄狂暴,前后如一。或⾝被贼杀,或倾坠宗社。岂厥顽凶,自贻非命,将天之所弃,用亡大业乎?
虞南曰:“夫上智下愚,特禀异气;中庸之才,皆由训习。自宋、齐以来,东宮师傅,备员而已。贵礼隔,规献无由,多以位升,罕由德进。此五君者,禀凡庸之,无周、召之师,远益友之箴规,狎宵人之近习,以斯下质,生而楚言,覆国亡⾝,理数然也。”
(议曰:贾生云:“昔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保,保其⾝体;傅,傅之德义;师,导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又置三少,曰少傅、少保、少师,是与太子晏者也。故乃孩抱有识,三公、三少固明孝、仁、义、礼以导习之,逐去琊人,不使见恶行;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翼卫之,使与太子居处。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
夫习与正人居,不能无正,犹生长齐地,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犹生长楚地,不能不楚言也。秦使赵⾼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即位,明⽇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视杀人若刈草菅然。岂胡亥之恶哉?彼其所以导之者非其理也。”
晋惠帝太子遹有罪,阎纂上书谏曰:“臣伏念遹长养深宮,沉沦富贵,受饶先帝,⽗⺟骄之。每见选师傅,下至郡吏,率取膏粱击钟鼎食之家,希有寒门儒素,如卫绾、周文;洗马舍人,亦无汲黯、郑庄之比,遂使不见事君⽗之道。古礼,太子以士礼与国人齿,令知,然后乃贵。自顷东宮亦微,太盛所以致败,非但东宮。诸王师友、文学,亦取豪族力能得者,岂有切磋,能相长益?今适言语悖逆,受罪之⽇,不失子道,尚可重选师傅。置游谈文学,皆选寒长孤宦、以学行自立者,及涉履艰难、名行素立者,使与游处。绝贵戚弟子、轻薄宾客,但道古今孝子慈亲、忠臣事君,及思愆改过,皆闻善道,庶几可全。”
由此观之,故知太子者,选左右,俾喻教之,最急也。)
梁元帝聪明才学,克平祸,而卒致倾覆。何也?(元帝,梁武帝第七子,名绎,为荆州刺史。破侯景,都荆州,为西魏万纽于谨来伐,执帝害之。)
虞南曰:“梁元聪明伎艺,才兼文武,仗顺伐逆,克雪家冤,成功遂事,有⾜称者。但国难之后,伤夷未复,信強寇之甘言,袭褊心于怀楚蕃,屏宗支自为仇敌,孤远悬僻,莫与同忧,⾝亡祚灭,生人涂炭,举鄢、郢而弃之,良可惜也。”
(议曰:《淮南子》云:“夫仁智,才之美者也。所谓仁者,爱人也;所谓智者,知人也。爱人则无刑,知人则无政。此三代所以昌也。智伯有五过人之才,而不免于⾝死人手者,不爱人也;齐王建有三过人之巧,而⾝虏秦者,不知贤也。故仁莫大于爱人,智莫大于知人。二者不立,虽察慧捷巧,不免于矣。”
或曰:“周武之雄才武略,⾝先士卒,若天假之年,尽其兵算,必能平宇內,为一代之明主乎?”
虞南曰:“周武骁勇果毅,有出人之略,观其卑躬厉士,法令严明,虽勾践、穰苴,无闻于天下。此猛将之任,非人君之度量也。”
由此观之,夫拨之主,当先以收相获将为本,一⾝善战,不⾜恃也。故刘向曰:“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伎艺善战,何益哉?”)
后齐文宣帝,狂悖之迹,桀、纣之所不为,而国富人丰,不至于亡。何也?(宣帝名洋,后齐⾼第二子,受后魏禅也。)
虞南曰:“昔齐桓奢亡礼,人伦所弃,假六翮于仲⽗,遂伯诸侯。宣武帝鄙稔忍,古今无比,委万机于遵彦,保全宗国,以其任用得才,所以社稷犹存者也。”
(议曰:殷有三仁,太康有五弟,亦皆贤者,而国为墟,何哉?
鬻子曰:“君子与人之谋也,能必用道,而不能必见受也;能必忠,而不能必见⼊也;能必信,而不能必见信也。故虞公不用宮之奇谋,灭于晋;仇由不听⾚章之言,亡于智氏。天下之国,莫不有忠臣谋士,但在用与不用耳。苟为不用,反贻君谤,贤人君子,安能救败乎?”)
陈武帝起自草莱,兴创帝业,近代以来,可方何主?
虞南曰:“武帝以奇才远略,怀匡复之志,龙跃海嵎,豹变岭表,扫重氛于绛阙,复帝座于紫微。西抗周师,北夷齐寇,宏谋长算,动无遗策,实开基之令主,拨之雄才。比宋祖则不及,方齐⾼则优矣。”
隋文帝起自布⾐,光有神器。西定庸蜀,南平江表,比于晋武,可为俦乎?
虞南曰:“隋文因外戚之重,周室之微,负图作宰,遂膺宝命。留心政治,务从恩泽,故能绥抚新旧,缉宁遐迩,文武制置,皆有可观。及克定江淮,咸同书轨,率土黎献,企伫太平。自金陵灭后,王心奢汰,虽威加四海,而情堕万机,荆璧填于內府,吴姬満于下室。仁寿雕饰,事将倾宮,万姓力殚,中民产竭。加以猜忌心起,巫蛊事兴,戮爱子之妃,离上相之⺟(猫鬼事起,秦王妃及仆杨素⺟,皆坐焉。)。纲维已紊,礼教斯亡,牝晨响,皇枝剿绝,废黜不辜,树立所爱(废太子勇为庶人,立晋王广也。)。功臣良佐,诛剪无遗。季年之失,多于晋武,十世不永,岂天亡乎?”
(议曰:汉⾼祖以赵王如意易太子,叔孙通谏曰:“昔晋献公以骊姬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者数十年,为天下笑。秦以不早定扶苏,令赵⾼得以诈立胡亥,自使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陛下必废嫡而立少,臣愿先伏诛,以颈⾎污地。”帝曰:“吾直戏耳。”通曰:“太子乃天下本,本之一摇,天下震动。奈何以天下戏?”乃听之。
袁绍爱少子尚,乃以太子谭继兄后。沮授谏曰:“世称万人逐兔,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且年均以贤,德均以长,上古之制也。愿上惟先代成败之诫,下思逐兔分定之义。若其不改,祸始此矣。”绍不从,后果构隙。
故曰:立嫡子者,不使庶孽疑焉。疑则动,两则争。子两位者,家必;子两位,而家不者,亲犹在也。恃亲不,失亲必。有旨哉。)
或曰:“王霸之略,请事斯语矣。敢问殁而作谥,及改正朔,易服⾊,以变人之耳目,其事奚象?”
对曰:“古之立谥者,将以戒夫后代,随行受名,君亲无隐。今之臣子不论名实,务在尊崇,斯风替也久矣。”
昔季康子问五帝之德于孔子,孔子曰:“天有五行,木火金⽔及土。分时化育,以成物。”(一岁三百六十⽇,五行行七十二⽇,化生长育。)
其神为五帝纬(五帝,五行之神。)。古之王者,易代改号,取法五行。五行更王,终始相生,亦象其义。故其生为明王者,而死配五行。是以太昊配木(勾芒为木正也),炎帝配火(祝融为火正也),少昊配金(蓐收为金正也),颛顼配⽔(玄冥为⽔正也),⻩帝配土(后土为土正也)。
帝王改号,于五行之德,各有所尚。从其所王之德次焉(木家次位火也。木家尚⾚,以木德义之普,循其⺟,兼其子也)。夏后氏以金德王而尚黑,殷人以⽔德王而尚⽩(⽔家尚青,而尚⽩者,避土家之尚青也。土家宜尚⽩,为土者,四行之主,主于四季。五行用事,先起于木,故土家尚木⾊青也。)。周人以木德王而⾊尚⾚。此三代之所以不同也。及汉之初,公孙臣贾谊以为汉土德,以五行之传,从所不胜(传移之传也。五帝相代,常从金木⽔火土相胜之法也。)。秦在⽔德,故谓汉据土而克之。刘向⽗子以为帝出于震,故庖牺氏始受木德,其后以⺟传子,终而复始。自神农、⻩帝,下历唐虞三代,而汉得火焉。故⾼祖始起,神⺟夜号,着⾚帝之符,得天统矣。昔共工以⽔德间于木火,与秦同运,非其次,故皆不永也。
(以吾观之,帝王之兴,各本其所出五帝之后,以定五德。何以明之?汉,尧后也。尧,火德王,故汉为火焉。袁绍时耿包曰:“⾚德衰尽,袁为⻩胤,以为袁舜后,舜土德君,故劝进焉。”是知帝王之兴,各本其所出,五帝之后,有自来矣。今秦,颛顼后,⽔德也。故秦为⽔德焉。)
以此观之,虽百代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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