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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般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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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乐顺着习辰目光向后看,姨妈走在最前面,铭亦和琛彬紧跟其后,都是一脸凝重。

  姨妈看见美乐,勉強笑了笑。

  琛彬马上朝她叫起来:"你今天又去看过薰了?他醒了吗?"

  美乐摇‮头摇‬。

  "不应该啊,怎么可能还没醒?"琛彬的脸顿时垮下来。

  习辰看了美乐一眼,替她回答道:"薰的体质本来就差,不过医生已经保证过,他不久就会醒。"

  美乐望向姨妈:"‮国美‬那边的医生联系得怎么样了,对于薰的腿把握大吗?"

  姨妈点点头:"应该有希望,安⽩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又是我们家的旧相识,他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为薰治疗。"

  "嗯。"美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姨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美乐一番,犹豫了半晌,轻声道:"我们已经为薰安排了后天中午的专机,如果你想一起去,现在还来得及。"

  美乐低下头:"我不去了,明天开始学校要进行月考。"

  "你说什么?"琛彬大吼一声,立即被旁边的铭亦伸手拉住。

  "你真的不去?"姨妈一脸吃惊。

  "不去了。"美乐淡淡地说。

  "你这女人在说什么庇话!"琛彬立即暴跳如雷地推开铭亦妄图向美乐冲来。

  "琛彬,你老老实实走到沙发边坐下!"姨妈⾼声一喝,顿时把琛彬震住。

  琛彬一脸惘地看看姨妈又看看铭亦,再瞧瞧习辰。

  "妈叫你过来坐下你就过来。"习辰开了口。

  琛彬这才一副不甘愿的表情慢呑呑地走了过来。

  "铭亦,你也去坐下。"

  "知道了。"

  姨妈最后一个迈开脚步,几个人通通坐在沙发上,美乐知道,谜底就要‮开解‬了。

  姨妈的神情脆弱得惹人怜惜,她面⾊苍⽩,美丽的脸庞楚楚动人。

  许久,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习辰倾⾝将手搭在⺟亲的膝头:"让我来替你说。"

  "不要!"姨妈猛然动起来,"我自己说,自己造的孽不能弥补,难道连‮诚坦‬也需要别人来代替吗?"

  "妈,你为什么哭了?"琛彬一脸震惊,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

  "你别动!"姨妈厉声制住了他,这才转过⾝面向坐在她对面的美乐,"你能坐到我⾝边来吗?"

  "好。"美乐起⾝,老老实实地坐了过去。

  姨妈轻轻拉住她的手,美丽的眼睛闪烁着朦胧的泪光:"对不起美乐,我一直以为,我这一生虽然做了无数荒唐的错事,但是并没有害过人。这一次,是我害了你和薰。"

  美乐沉默着,静静地望着姨妈。

  "我知道这些⽇子以来,你一直在等着我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我并不是逃避,也不是在装傻,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美乐微微点点头。

  "今天,我把大家都叫来了,因为这件事情你们每一个人都应该知道。你们都长大了,如果连自己真正的⾝世都不清楚,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冲动的琛彬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三兄弟的⽗亲是姜文取,⺟亲是你胡敏儿,我们生在姜家,长在姜家,有什么⾝世不明的。你所说的只是指薰,对不对?"

  姨妈看了他一眼,哀伤地长叹了一声,这声叹息仿佛将她带进了一个遥远的国度。

  "大家都知道,我和姜文取是生下来就已经注定的夫,就是所谓的指腹为婚,听起来很浪漫,可是事实远非人们想象得如此美丽。"姨妈直了脊背,悲哀地诉说起来,"那是四十多年前就已经注定的悲剧,胡家和姜家世代好,成为当时商界并驾齐驱的两股势力,一时间无人可披靡。两家风头正劲,在他们事业最⾼峰的那年,竟然两位夫人又双双有了⾝孕,就是我和姜文取。为了使双方关系更加稳固,自然,我们在还没有自己的意志之前就被决定了终生大事。而实际上,这也只不过是所谓的商业联姻。"

  琛彬又皱着眉揷进来:"妈,你和爸爸的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为什么现在说得好象很不満这桩婚姻一样?"

  "我和姜文取的感情的确很好,可以为彼此赴汤蹈火的那种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不管什么事他都让我。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绅士,是我这一生唯一崇拜的人。而他也十分地疼爱当时活泼天真的我,所以当我们正式成年,也就是18岁的时候。两家人打算为我们完婚,我和文取都没有什么意见,象往常扮家家一样,欣然接受了。"姨妈说到这里,脸⾊更加难看起来。

  "直到,我们结婚的那一晚,酒席散了,我们还在房间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直到深夜。突然,我们安静下来,望着房间里那张唯一的大,美丽的被褥,一起愣住了。你们能理解吗?那时我们才18岁啊,本还不明⽩发生了什么事。我吓哭了,文取也傻了,我们这才明⽩,我们真的结婚了,不是扮家家,不是玩笑,是真的。"姨妈闭上眼睛,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太⽳,"当时我们的感觉就是,我们是兄妹啊,我们对彼此深厚的感情本就是兄妹之情,我们怎么可能结婚呢?这是万万不可以的事情!不管实际上我们是什么关系,可是在感情上,我们就是兄妹,兄妹怎么可以结合?哭到天快亮了,文取在地板上搭了铺,懦弱的我们本不敢再去解释和反抗,只好从此过起了有名无实的夫生活。"

  "直到,一年以后,我遇到了那个真正让我此生刻骨铭心的爱人。"姨妈的眼睛变得梦幻起来,"他叫阿莱,是一个十分开朗和快乐的大男孩,有一双漂亮充満朝气的眼睛,每当他跟我说话,哪怕只有一两句都会让我感到很幸福。不久我就意识到,我爱上他了。可是他却是一个无论如何我也不该爱的人,他的⾝份只不过是姜家的工人,家世不堪,甚至没有读过书,我跟他本就不可能。我们两个人一度陷⼊深深的痛苦之中,几次都要放弃,可是,本就放弃不了。最后,竟然文取帮了我们。"

  姨妈说到这里,大家都屏住了呼昅专注地凝听着。

  "文取洞悉了我们的感情,于是他将事业转移到‮国美‬,长年居住在那里。他本就是刻意地把姜家整个地让了出来,而姜家便成了我和阿莱的家。"

  "妈妈!"琛彬惊呼了一声。

  "这都是事实!"姨妈这个时候仿佛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我甚至在这段时间和阿莱生下了你们几个兄弟。而美乐和薰,则是文取在‮国美‬和另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

  这次不只是琛彬,所有的人都倒昅了一口冷气。

  "你是说,姜文取并不是习辰他们的生⽗,而是我和薰的生⽗?"美乐怔怔地问,嘴微微发⽩。

  "是。"姨妈点点头,"文取一到‮国美‬,就遇到了美丽,才华横溢的留洋女大‮生学‬⽩玫琳,就是你妈妈。他们可以说是一见钟情,玫琳热情,浪漫,她⾝上独有的自信深深昅引了文取,不久他们便同居了。"

  "可是他们最后却没有在一起,为什么?"美乐颤抖着问。

  "因为文取犯下了一个他毕生感到遗憾的错误。"姨妈说到这里,声音又哽咽了,"他在没有把我和他的这段荒谬婚姻向玫琳解释之前,就把玫琳带回了家。使玫琳受到了长辈锥心刺骨的羞辱,同时她才知道文取已有家世的事实。那天当着长辈的面,我们不能多说什么,玫琳脸⾊苍⽩得象纸一样,可也是一声不坑。我们谁也想不到,她那时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文取。直到第二天一早我们发现玫琳人去楼空,这才慌了,我真从来没有见过象她那样决绝的离去。她这一走,不顾文取是怎样‮狂疯‬寻找,怎样登报声泪俱下地道歉,她再也没有回过头。"

  "她这一走,我们四个人就再也没有幸福可言了。五年里,我们每一天做的事就是寻找她,可是没有用。她甚至和所有的亲友断绝了来往,她是决定这一生再也不要见到那个让她伤透心的负心人。直到五年后的一天,文取终于打听到了她落脚的地方,他‮奋兴‬极了,不管当时正刮台风,拉着⾝为司机的阿莱就冲出门。车在雨夜路过山⾕时打滑,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天!"琛彬长叹一声,伸手捂住了脸。

  "阿莱,就是门岗那位大爷的儿子。"姨妈突然说道。

  琛彬慢慢放下手,紧盯着姨妈:"什么?"

  姨妈苦笑起来:"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大爷是个十分保守老实的规矩人,所以直到今天他都无法原谅阿莱和我的事。这也是阿莱一直以来的心结,这么多年,我一直去求他,求他让我奉养,并且到阿莱的墓上亲口说一句原谅他。可是,他一直不肯。"

  姨妈对琛彬说完,又转⾝望向美乐:"当时办完你爸爸他们的后事,我沿着他们留下的线索终于找到了你们。你妈妈知道文取去世,一滴眼泪也没掉,但是,她把薰给了我。她说两个孩子,有她的一份也有文取的一份。她不愿意再跟文取有任何瓜葛,就把他的一分彻底地还给他。所以,薰被姜家收养了,而你,则留在了玫琳的⾝边。"

  "直到妈妈去世,她见我实在没有人可以依靠,这才把我送到姜家?"

  "是,但是她仍然固执地嘱咐我,不要把真相告诉你们。"

  "那么习辰,你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了?"

  美乐悲哀地望向习辰,他只是淡淡地将头别过去。

  美乐轻叹一声,再次望向姨妈:"我还有一个疑问。"

  姨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问吧,现在我还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呢?"

  "薰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他姐姐的?"

  姨妈愣住了。

  习辰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是那天你在学校顶楼晕厥之后,妈妈在医院里找他谈了一次话,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美乐的心顿时纠结起来:"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为什么只告诉薰?"

  "因为妈妈答应薰,在他生⽇之前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美乐怔了怔:"生⽇?"

  习辰点点头:"就是我替他安排篮球比赛的那一天。"

  "我的天!"美乐伸手拭去眼角的润,心痛得象刀绞一般。

  这一切都是何苦,妈妈,你何苦?薰,你又何苦?

  美乐轻轻站起来。

  "美乐?"姨妈犹疑着叫她。

  "我要好好地想一想,对不起,先回房间了。"

  美乐说着转⾝离开。

  "美乐!"姨妈焦急地跟着站起来。

  "妈妈你不许走,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琛彬仿佛终于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暴躁地狂叫出声。

  "我明天再跟你谈。"

  "不行,妈妈…"

  美乐已经走到了楼梯边。

  "美乐…"⾝后同时响起习辰和铭亦的声音。

  美乐并不回头,此刻,她脑子里再也装不下更多的东西。

  她要好好想一想,彻底地好好想一想…

  两天后的一大早是周末,美乐躺在上睁大了眼睛,⾝边的电话铃声不断地响起。

  祝音音这段时间是无时无刻地在给她打电话,现在美乐对铃声基本上已经不感冒了,她就快失聪了。

  啪!啪!

  门被敲了几下,阿亮在外面叫她:"美乐‮姐小‬,夫人他们就要出门了,他们请你下去。"

  "知道了。"美乐答应了一声。

  走到电话机旁,一把拽掉了电话线,美乐这才顶着糟糟的窝头打开门走出去。

  楼下,姨妈,习辰和铭亦都整装待发。

  这一次说好了姨妈会随薰前往,洗尘,铭亦都只是送行,而琛彬昨天一大早就被经济公司死拉活扯出外景去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永远不会为一个人而停止它转动的齿轮。

  听见美乐从楼梯走下来的脚步声,三个人同时向她望过来,目光分别停留在她的头发,睡⾐和拖鞋上。

  "真的连送行都不去吗?"习辰皱着眉。

  "呵呵,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特别困呢!"美乐作势打了个哈欠。

  众人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更加得一脸沉重。

  "别这样,难道要我抱着薰痛哭流泣你们才觉得正常吗?好了,快去吧,起飞的时候打个电话回来就行了。"

  "打电话回来你会接吗?"习辰显然也注意到她一直拒听祝音音电话的事。

  "打我‮机手‬吧,我会接的。"

  "美乐…"最近因为种种打击而变得分外沉默的铭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有什么事,也要给我们打电话。"

  "我会有什么事?我没事。"难道她还会‮杀自‬吗?

  "那我们走了,我和薰到那边之后,我会密切和你联系的。"姨妈最后说了一句。

  "⿇烦你了,姨妈,薰…以后就请你多照顾一点。"

  终于目送他们走出大门,美乐怔怔地移动脚步来到沙发边,颓然地坐下。

  就这样,一切成了定局了,不能反悔,永远不可能重来的定局。

  她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阵強烈的惑,准确的说,她的心里仿佛少了什么,裂开了一个大洞,心里的那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薰,你千万不能也这样啊,知道吗?如果连你也爬不出这个悲哀的旋涡,那她…

  美乐的头开始晕晕忽忽的,屋子里静极了,只听见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滂沱的雨滴渐渐一发不可收拾。

  美乐抬眼看看墙上的钟,中午11点了。

  美乐放在睡⾐小口袋里的‮机手‬突然连响带震动地闹起来。

  她一震,赶忙接起。

  "喂?"

  "…喂?是我,习辰。"

  "你们现在到哪了?"

  "还在医院里,‮机飞‬不能准点起飞了。我们家那边‮人私‬的机场因为这场雨好象出了点状况,不过耽搁几小时就可以起程。"

  "是吗,真的没问题吗?"

  "绝对没问题,只是误点而已。"

  "哦,是这样,那就好。"

  "嗯…"

  "那就这样,我挂了,等他们起程了你再打给我。"

  "好…"

  美乐关上‮机手‬,松了口气。

  因为有点冷,美乐弄来一条⽑毯盖在⾝上,斜靠进沙发里,紧紧抓着‮机手‬。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铃…铃…"

  ‮机手‬铃声突唐地再次响起。

  美乐一个灵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抬眼一扫钟,两点!天,已经下午两点了吗?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不知怎么的,美乐竟然没有立即去按‮机手‬的接听键,不安的感觉更加剧了,她的手竟然在簌簌发着抖。

  "喂?"她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

  电话那头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了她一阵沉默。

  "喂,谁?是习辰吗?⼲什么呢,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美乐焦急地冲电话那头喊。

  "是我,习辰。"

  真是他,想吓死人吗?

  "‮机飞‬已经开了吗?薰…和姨妈已经走了,对吗?"美乐轻声问。

  "…"

  又是沉默。

  不对劲!

  "到底怎么样了,习辰,该死,你说呀!"

  "我想,有必要告诉你,可是,你答应我先不要急,镇定好吗?"

  美乐倒昅了一口冷气,习辰这句话无疑在她心上绑了一颗定时炸弹。

  她几乎是一字一字从齿里把话挤出来:"请,你,快,说…"

  "薰出事了。"

  天!

  "他,怎么了?"美乐脸⾊惨⽩,颤声问。

  "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薰他现在的状况,你对我说他不见了?"

  "他好象醒了,就在刚才我们都出去为他办转院手续的几分钟里。有其他病员看见他转动轮椅溜出去。"

  "你是想告诉我他在昏了这么多天,并且一条腿严重骨折的情况下一个人从医院里逃跑了?"

  "你不要动。"

  "我,一,点,也,不,,动!"这几个字美乐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

  "他一定会去找你,以他现在这种情况竟然能做到这样,他的动力只可能是你。"

  "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半个小时了,我们派了大量的人手在医院里,以及医院附近找,可是都没有找到。然后才打给你。"

  "我该怎么办?我马上到医院来!"

  "你认为他还会回医院吗?"

  "那我到底要怎么办?"

  她要崩溃了,要崩溃了,她答应过自己不再哭泣的,这一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薰!你这个笨蛋,你这个坏小子,你不要自己的腿,也不要自己的命了吗?

  电话那边习辰的声音也几近惘了:"拜托你,留在家里吧。薰很可能会回家找你,我和铭亦带大家继续在这附近找,如果有消息我马上打给你。"

  "你叫我,就这样呆在家里?"

  "是叫你在家里等薰。"

  "…"

  "好吗?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求求你,用尽全力去找他好吗?我求你…"

  "我会,我一定会让他安然无恙。"

  "嘟——"

  电话迅速被挂断,美乐对着‮机手‬怔了半晌,接着大把地擦起眼泪。

  她的眼泪流也流不⼲:"薰!为什么你要让我的眼泪流也流不⼲?"

  "美乐‮姐小‬…"阿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后,露出忧郁的表情。

  "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美乐头痛裂。

  "对不起…"

  "不要走!"

  "‮姐小‬?"

  "坐下来,一句话也别说,求你了!"

  阿亮顺从地轻轻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双年轻漂亮的眼睛失神地盯着自己的双脚,静静地陪着美乐。

  时间又迅速地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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