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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为自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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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哪门子的形容词?一股气哽在杨选的喉咙里,好像有人強迫他硬生生呑了一整个蛋似的。照贺佳慧的形容,他的情敌,那个姓孙的,不就是个完美的男人了?岂有此理——如果对手的条件差,他至少可以嘲笑贺佳勤眼睛上了雾光,不懂得珍惜⾝边的幸福;如果对手只是个暴发户,他可以痛骂天下女人皆拜金;如果对手只是年轻长得好,他就会觉得她只是一时为⾊相所并非真爱;如今出了个各方面条件都強而有力的对手…他脸上的线条颤抖着,真的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

  他决定找人把这家伙的底细查一查。杨选的脑袋里已有人选。他的律师事务所曾和一家征信社合作过,征信社里有个天生就像做这行的、长得像老鼠的小董。也许小董可以帮他“不犯法”地调查一下!

  “如果我看到佳勤,我会劝她…”

  “不要告诉佳勤我来找过你,拜托了。”杨选不是不了解贺佳勤“她会生气的,而且,你越劝她,她越恨我。”

  “她就是有点任…”佳慧又叹了一口气“她,唉…不知道像你这么宽宏大量的男人,已经是世间难得一见了。”

  贺佳慧扬起手,要叫侍者来买单。杨选做了个手势打住了她的动作:“佳慧…也许我不该过问你的个人私事,可是我还是得问你,你和张正中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大段的沉默卡在两人之间,贺佳慧故意避开他的眼睛。

  “我不是不想找人谈一谈,只是不知道如何谈起…我们可不可以别提这件事?我不该把自己的不快乐分给别人…不快乐也会越分越多的…”长长的睫⽑垂了下来,看着冷去的第四杯咖啡。

  “我不会告诉佳勤的,反正我现在也找不到她,对不对?”杨选笑了笑,想让佳慧放松她的情绪。“即使佳勤不会回到我⾝边,我们到底也还是朋友——”

  贺佳慧把左手的袖子往上卷,露出⽩⾊的纱布。“他打你?”杨选马上明⽩了什么。他曾经处理过几个类似的官司,看样子,这是一个殴的实例。

  为了止住泪⽔,贺佳慧咬了咬下,昅了一口气说:“不严重的,只是⽪⾁伤。”

  “为什么?”

  杨选怎么也想不到,仪表正直的小儿科医生,竟会出手打如鲜花般娇子!

  “常常发生吗?”

  贺佳慧摇了‮头摇‬,又点了点头。“他好的时候很好,但是不好的时候…就好像有魔鬼附⾝到他⾝上一样…譬如说,现在我出来和你喝咖啡,⾝上总会沾到…咖啡店里的烟味,如果他今天心情好,就没事,万一他庒力太大,或情绪处理不过来,他就会用很难听的话骂我…骂我在外面偷人…为了‮全安‬,我尽量⾜不出户…有时他打电话回家找不到我,我也会有事…今天我回去之后,一定要马上‮澡洗‬换⾐服…否则说不定他又要诬赖我了。大学刚毕业我就嫁给他,他不要我出来工作,我以为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如此,没想到…婚后我变得透不过气来,好像被关进一个隐形的牢里…刚结婚的时候,我以为他吃我的醋是爱我,以为…过几年就不会了。可是生了孩子之后,情形并没有改善。最近他在医院似乎不怎么得意,更是常找我出气。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实在活不下去…”

  太诡异了。杨选呆呆地看着贺佳慧的眼睛红了,眼眶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把自己的手帕递给贺佳慧。怎么可能?这一对金童⽟女般的夫,在他心中,本来是现代婚姻的最佳模范。

  “你为什么不离婚?”他忍不住仗义执言。

  话一出,贺佳慧像受了惊吓一般,把桌上那杯柠檬⽔碰倒了。沾了泪⽔的手帕,又有了下一个昅⽔的任务。唤了老半天,服务生才慢呑呑地拿了抹布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贺佳慧连声道歉。

  “没关系。”看起来不満二十岁的服务生打呵欠,看见贺佳慧的红眼睛,呵欠才打了一半,赶紧把嘴巴合起来。“‮姐小‬,没关系,每天都有人打翻⽔,你不要哭——”

  “没事,没事。”杨选连忙应声。贺佳慧索哭得更伤心了。“我完全没有想到,我觉得一定会很完美的婚姻竟会变成这样…就拿去年圣诞夜那天来说,结束之后,张正中和我吵了一架。他竟然说,我一直在对他的同学…也就是孙祈伟抛媚眼。他有没有搞错,那是他的同学*-,是他…自己邀请他来的。我招呼客人也是错?”

  杨选只能当个倾听者。眼前的小妇人纤细得像绢纸的外表下面,蔵着结婚六年来的许多委屈,此时像夏⽇雨后⻩昏的⽩蚁群一样拥出来。照他的看法,她的丈夫本是个暴力狂、‮态变‬狂,不知贺佳慧为何要忍受这么久?

  “我动辄得咎,不知道这种⽇子再怎么过下去?”

  “你可以离开…”

  “不!”贺佳慧整齐的牙齿间毫不犹豫地迸出了这个字。

  “我不能让家人为我担心。我…从来不希望家人为我担心。佳勤已经叫大家够担心了。何况…我还有一个儿子。我不能,我没有勇气,我投资了这么多…这么多年…”

  “你不担心,再这样下去,对孩子也有负面影响?”杨选并不灰心,继续提出他认为很理的建议。

  “小乖大部分时间住在祖⺟家…万一回来了,张正中在孩子面前,也会给我一点面子,除非…小乖睡着了…”佳慧已近乎语无伦次。

  “你在找借口,你知道吗?”杨选说“再这样下去,你也不会有幸福的。等他杀掉你,你大概也会说,还好,他没有把我分尸!”

  这个比喻打得太狠了些。贺佳慧又像只从鸟巢摔出来的幼鸟一样,用惊惶无助的眼睛看着他。“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我会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轮到杨选叹了一口长气。“你大概是从小太优秀了,永远想在每个人面前⺟仪天下。请恕我直言,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有没有为自己活过?”

  对劝人的人来说,最大的报偿或许是用自己不经意脫口而出的循循善来反省自己。你到底有没有为自己活过?杨选被自己说出的话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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