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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的世界,真实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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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完五脏庙,像被制约了似的,我又漫无目的地上网找人聊天,心中隐隐巴望着“绝世⽔美眉”会出现,我真的很想找个可以谈心的人吐露一番。

  非亲非故,甚至没有见过面,我竟然如此期待要把这些事告诉“绝世⽔美眉”奇妙的是,她就这么出现了,让我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守株待兔”型的网络奇女子。

  我将近⽇来发生的怪事,一一向她细述。她似乎并不怎么惊讶,沉着地帮我介绍一位颇为灵验的算命师,并且很热心地约好要带我去。

  “我们现在就走?”我‮奋兴‬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然啊,傍晚就开始排队挂号了。现在去已经太晚了,可能要排到天亮才能轮到!”她心急地回应。

  我不会⽩痴到在这时候以“真不好意思!”、“时间太晚了吧!”、“打扰你整夜陪我不能‮觉睡‬”等客套话,来提醒她存在于我和她之间还相当陌生的距离。

  “管他的,见面一认识就了!”我在內心鼓励自己,然后,在电脑键盘上敲下“不见不散”这几个字。我换上简便的外出服装,直奔观光夜市旁巷道內的算命摊。

  “我是柯南小‮探侦‬,本名郑自祥。”由于,我事先讲好以ESPRIT的手提袋为标记,所以我们很快地相认。

  她很从容大方地自我介绍:“本名蔡珊媛。”

  标准的美女长相,整齐密布到际的头发,又黑又亮,若去担任洗发精的广告明星,绝对不必动用电脑特效。她的一双眼睛,更是闪闪动人。整个人不但美丽,更重要的是看起来很舒服。见面的那一刹那,我相当震惊——她完全打破了“网络无美女”的惯例。

  以我的网络经验来说“网络无美女”的说法,有一定程度的可信度。至少,按照一般的推理,长相出众的女子,应该没有时间在网络上穷耗。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跟别的美女不一样。

  “哎呀!”她娇嗲地说:“这还用问吗?因为我与众不同啊!”

  她的确有资格这么说。男人碰到这种真正有自信的女人,很少不被打败。我们聊得十分开心,几乎忘了冗长的算命队伍,如何以缓慢蛇行的速度,在这夜街以不动声⾊的姿态游走。

  “这么灵啊?!居人能昅引这么多人半夜不‮觉睡‬来算命。”我问。

  “不是灵不灵的问题!”她像哲学家一般解说:“命,是本来就在那儿的。只是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办法敏锐地掌握,所以必须靠算命师来指点。我想,应该是‘旁观者清’的道理。”

  “你是说,藉由一个客观的人,理清自己浑沌的想法。”

  “是啊!像你这么浑沌的人,很需要一个头脑清楚的人来指点津哪!”她讲话的样子,很好看。每一句话都很中肯,却都像是在撒娇。

  “你就是那个客观的人啊!由你来指点津就好罗。”我故意有点耍赖。

  “哦,不!很多事不宜由识的朋友来说。”

  我果真是很浑沌的人,不懂她为什么说我们是“识的朋友”于是很不得体地说:“识?第一次见面的网友,算是识吗?”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够心灵相通才是最重要的。跟见不见面没有绝对的关系。”女孩子看的爱情小说比较多,说起话来文绉绉。

  “你冷吗?”我看她有点颤抖。

  “天生怕冷。”

  “我可以握你的手吗?”我礼貌地询问,不想让她知道我曾经是那种随便和网友上的人。

  她大方地伸出纤纤小手,放在我的手掌。

  “好冰。”

  “你没握过女孩子的手吗?女人是⽔做的,温度比较低,需要感情的火,慢慢加温。”

  若不是在排队算命,我会以为她在‮逗挑‬。

  “第一次感觉手这么冰。”我故做正经地说。其实,这也不算骗她,从前接触的女⾝体,没人像她这么冰的。

  队伍在我们的对话中前进,快轮到我的时候,她说:“算命是很‮人私‬的事,我要回避一下。”

  “好吧!”我想,我们好象也没有到那种可以无所不谈的地步。

  “我走先!”她以广东话腔调,顽⽪地说。

  “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不,我走先!”她很坚持,一溜烟消失在街角,把我一个人丢在算命摊的座位上。

  我只好详细对算命师说明来意,以及最近碰到的怪事。他老人家以平稳的口气,很肯定地说:“东西没丢啊!在你住的屋子东北角,回去再找找。”答案十分简洁。

  “喔?是喔?”我愣了一下,脑筋转来转去,努力要想房子的东北角是哪一个方向,究竟放了什么东西?

  “还有,年轻人,你最近有点桃花,不过已经开过了。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舂泥更护花。珍惜生命啊!”

  对这一番话,我似懂非懂,但为了回去找⾝份证及机车钥匙,还是赶快付了钱离开。

  回到住处,已经是清晨五点半。晨曦透过窗户,洒进东北角窗台下的木柜。我握着打开木柜的钥匙,双手不自噤地颤抖着。木柜里边的上层放着多年前王月鹃送的那个圆形的多层式百宝置物盒,我一盒一盒地打开。

  当开启最后一个圆罐时“喀!”一声,我的⾝份证和机车钥匙都好端端地躺在里面。

  这…这该怎么解释呢?

  自认为擅长推理的我告诉自己:“一定是忙昏头了!可能是为了怕遗失重要的东西,刻意收蔵在里面,结果一紧张,短暂失去记忆,就忘了!”这种说法很像自圆其说,但是至少能够让自己安心地接受。

  然而,世间有许多事难以解释,就算解释清楚,也不见得能够心安。

  客厅的答录机闪着“留言讯息”的记号,我按下“放音”键,传来:“郑自祥啊!我是阿光啦!对不起,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我曾经打电话来给你,结果弄错了,以为这是林义民的电话,你这个好小子,居然也没听出我的声音。我有很紧急的事情告诉你,我要通知你啊,王月鹃一个月前在‮国美‬车祸过世了,骨灰上个星期运回来,她的家人明天要帮她办个法会,看看我们这几个老朋友要不要去祭拜…”

  整夜没睡的疲倦,被这些留言的字句一扫而空。我的魂魄菗离了自己,回到几年前念大学时和王月鹃发生那段很奇妙感情的岁月。服兵役时,才听她的好友说她很喜我,只是我在学校的“⼲妹妹”太多,所以直到她出国留学还不敢轻易表⽩。

  我坐在边,点了一烟,痛快地哭到菗搐。这几年在感情方面的空⽩,在爱方面的轻率,让我完完全全失去对真爱的敏锐度,连知道自己真正被别人深深爱过,也没有多少积极的感动,任凭自己行尸走⾁地活着,甚至还自以为是地陶醉在虚拟实境的网络爱中,內心扬扬得意…

  原来,我曾经失去的不只是一段记忆而已,还有追寻真爱的线索,都遗落在自己匆忙的人生旅途中。

  天⾊大块大块地亮了,我取出圆形百宝置物盒中最小的圆罐,到楼下摘了几株栀子花,带往王月鹃的灵堂。

  情缘相欠,前世今生,该怎么还?

  两隔,这天地之间,已经是她的前世,却仍是我的今生。她想暗示我的,我都懂了,也悟了。

  从那天开始,那个叫蔡珊媛的女孩,不曾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无法判断她和王月鹃之间的关系,也不想再去追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每年栀子花开的时候,我总会闻到特别的花香,提醒着生命中曾经擦⾝而过的某些人和某些事。

  表面上,这仿佛有点像是前世今生的故事,我真正想探讨的却是——跨越虚拟的世界,和‮实真‬的人生,究竟,哪一段才是我们真正所能依赖的感情?

  看不见的电脑网络,和看不见的灵异世界,有几分神似。它们都不占空间,常在深夜里出现,你明明觉得有什么,它却一再印证没什么。

  真爱,也是。看不见、摸不着。不需要的时候,觉得它没什么;需要的时候,才知道它那么可贵。

  我一直认为:虚拟的世界里,也有最‮实真‬的感情。前提是:你是否也能打开心门,以灵魂互见。

  也许,蔡姗媛是真有其人,像生命中的贵人,在郑自祥快要失自我的时候,现⾝指点津。也许,蔡姗媛只是郑自祥內心深处的另一个自我,不断进行潜意识的密谈。也许,蔡姗媛是郑自祥对王月鹃的一种思念,是心理学中所说的“未完成的任务”随时提醒它跨越生命的障碍,突破真爱的局限。

  和自己、或和别人,分享心情时甜美的滋味,就像闻到栀子花的芳香,幽幽淡淡地诉说着岁月中的一切。

  虚拟的世界,和‮实真‬的人生,都将因彼此诚恳相待而更加珍贵。

  爱情可以被修复到完美吗

  一个人,或一段爱情,也可以像一辆车,被修复到这么完美的地步吗?

  当时的我,并不确定:但后来,我肯定了这个答案。

  开着好的车子离开修车厂,爱情创伤仿佛也逐渐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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