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琴房门号F720(2)

　　“要不然，我们三个现在就一起去F720看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好不好？”

　　“呵呵，不要吧，会打扰到他的。他又不是动物园的动物，用来足人们的好奇心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让他们俩看到F720的真面目。想让他变成我一个人的秘密。唯太摆摆手，大咧咧地灿笑着说：

　　“没关系没关系的啦，反正我也要去音乐楼练琴嘛，顺便哇。也顺便和F720切磋一下琴技嘛，也许，说不定，还可以跟他发展成知音似的、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呢，呵呵呵呵。”

　　是啊，唯太虽然转到我们学校来了，但是钢琴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所以，他还是会弹钢琴，学钢琴，经常去音乐楼练琴，反正我们学校有钢琴特长组，也有非常专业的钢琴老师。

　　“呵呵，我总觉得这样突然去打扰人家，就是为了去看看人家长什么样子，很唐突很冒失耶。所以，我看，还是我哪天准备了份感谢礼物，再带着礼物去郑重感谢他，这样比较好吧？”我笑着对唯太和长腿说。

　　“嗯，有道理。”长腿点点头。

　　唯太也笑着点头：

　　“好吧好吧，小澈说怎样就怎样吧，我全权听小澈的哦，哇咔咔咔。”

　　这天，我便带着我精心准备的感谢礼物去找F720。

　　这个时候，已经是12月份了，距离那个刻骨铭心的暑假已经有3个多月的时间。

　　天上有细碎的雪花飘落，像极了日本富士山上随风起舞的樱花，感而纤细，美丽而忧伤，打在脸上，很冰很冷，融化后留下淡淡的泪花痕迹。

　　F720的琴声在很远的地方就传进了我的耳朵，温柔地抚慰着我的耳朵，让我的耳朵舒服而轻快，我不由得加快了走向他的脚步。

　　心里莫名地变得兴奋起来，终于可以看到他了耶。

　　免费听了他一两个月的安慰琴声，现在才终于决定见他的面、感谢他，会不会有点太薄情啊？想到这里，又有点愧疚。

　　当我走到F720琴房门口时，停住了。

　　心跳开始莫名其妙地加快…

　　我举起手，屏住呼吸，却始终都没有勇气敲那扇紧闭的琴房门。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小心翼翼地敲响了那扇门，琴声猛地停住了。

　　我以为，接下来，应该就是停止了弹琴的F720站起身来、走过来为我开门，或者，是他依然坐在琴凳上、朝着门的方向发出温柔好听的声音：

　　“请进。”然后我推开门，就可以看到他优雅的眼睛微笑着看着我，里面是友好的青光一片…

　　但是，我的这些设想都不成立！真实的现状是：

　　很久之后，我都没看到有人来为我开门，琴房门一直死死地紧闭着，纹丝不动，静谧无声，仿佛它根本就是一幅无法打开的平面摆设图。

　　他不想来为我开门吗？那他也没有在弹琴了呀，自从我敲门的那一刻起，琴声一直都没有再响起了。

　　里面的人怎么了？难道外面敲门的我那么让他害怕吗？不会吧？天知道，我长得有多么的和蔼可亲呀，我最不拿手的就是扮COOL。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我继续笃笃笃地敲门。

　　没有人回答我。没听到吗？

　　我抬高了声音，也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我不是坏人！”

　　还是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来开门。F720琴房里安静得就仿佛没有人存在。

　　我隔着门冲里面的人说：

　　“我没有恶意的，我虽然并不认识你，但是我很熟悉你的琴声，我在你的琴房外面听你弹了好几月的钢琴，我很喜欢听你的琴声，它们给我带来了好心情，治疗了我内心的疾痛，所以我想感谢你，我带来了一份感谢礼物，我想当面把它交给你、说句谢谢就走，我不会打扰你的。”

　　郁闷死！居然还是没人回应我！

　　难道F720已经走了吗？

　　不可能吧，这里的琴房我很熟悉啊，都是只有一扇门的，这道门是唯一的出口，琴房最北边的墙壁虽然有开窗户，但是窗户下面就是距离七楼高的平地耶，他想从窗子出去就是跳七楼了，绝对当场摔死。

　　所以，他肯定在里面的！

　　难道…睡着了？

　　“你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啰？”我对着门大声说道。

　　然后，等了等，见里面还是没动静，我就开始推门。

　　汗！推不开耶，怎么推也推不开，门是反锁着的，这个F720真是怪耶，就那么怕别人进去打扰他练琴吗？

　　等等！不会是在里面昏倒了吧？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赶紧去找音乐楼的管理员来开门。

　　可是，当我和管理员拿着钥匙一起去开门时，却奇怪地发现：

　　F720的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空无一人，北面的窗子也关得好好的。

　　显然，那个人是趁我去找管理员的时候走了。

　　汗！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我离开的那几分钟里走了？哪那么凑巧啊？故意的吧？逃跑迹象也太明显了一点吧？真的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难道以为我是盲目崇拜他的那种花痴恐龙？真是冤哇，我连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神秘的F720，你越躲着我、我就越想见到你耶，你难道是在玩擒故纵吗？

　　“管理员老师，您知道这个F720里一般都是谁在弹琴吗？”我笑眯眯地礼貌问道。

　　“不知道啊，”管理员很坦白地摇摇头“有这么多琴房，学生们都是很自由地随意选择琴房，哪间琴房是空的就去哪间弹，没有固定的，我也没管那么细，没留意那么多，我不喜欢听琴声，乒乒乓乓叮叮咚咚的，吵死人啦！”

　　“呵呵，这样啊，谢谢。”失望ing…

　　看来，这个F720还真是不好找耶，我只好自己费点神去逮他了。

　　但是，他就仿佛知道我要逮他一样，每一次都躲得非常机灵，就是跟我拗上了一样，我越想找他，他就越不让我找到他。

　　他只会让我听到他的优美琴声，而一旦我想要冲破那扇门见到他的本人时，他就会立马像变魔术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F720摆明就是在刻意躲着我！

　　唉，算啦，他既然那么不想见到我，就不要难为他啦。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周六的晚上，我们一家十几个人挤在火炉旁边烤火边看电视，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那十个兄弟姐妹赶紧一窝蜂地去抢电话，那阵式，简直比抢钱还积极：

　　“我来接我来接！”

　　“不行，我要接啦！”

　　“去去去，这个电话一定是我的！我男朋友说了要打电话给我的！”

　　“臭！只有你有电话吗？我一直都是家里17口人中接电话次数最多的耶，一天最多的时候有接到78通电话耶，至今无人打破这个辉煌纪录耶！所以让我接，这个电话一定是我的啦！我的我的！”

　　“哦耶耶耶，万岁，我抢到电话啦！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争得头破血之后，最终是九弟获胜，他紧抱着电话跳到最高的桌子上，得意洋洋地举着话筒夸张地拖长尾音说话：

　　“喂——，我是晨九九，Hello，Hello，是找我的吧？呵呵呵，是Mary还是Baby呀？”

　　“啊？虾米？Who？What？Whatisit？（超级烂的英文）哈？…校长？找晨澈？晕…”九弟失望得像个了气的皮球，冲着我无打采地喊：

　　“澈澈姐，你们学校那个什么什么校长的找你啦。”

　　“什么校长呀？我们学校哪里有个什么校长？”我一脸惑地拖着猫式棉拖鞋去接电话。呜哇，真的舍不得离开温暖的火炉哇，现在是一月份呢，冷着哩。

　　“我怎么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他是校长呀！你们学校是不是养了呀？”

　　“养你个鬼呀！养？我还养蛇咧！”我回他一句，然后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我是晨澈。哈？纪校长？”我不由得瞪晨九九一眼，他冲我吐吐舌头：

　　“呵呵，是纪校长噢？不是校长？不好意思，偶听错啦，不过也不能怪偶哇，谁叫他发音不标准的？”

　　“呵呵，纪校长，您好，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的语气变得毕恭毕敬礼貌非常。纪校长是我很尊敬的校长啊。

　　“呵呵，晨澈同学，你在暑假参加的MCQTRTRAXSW美术大赛的结果出来了，你参赛的那幅名为《错爱》的水粉写生肖像画得了唯一的最高奖——金奖，恭喜你。”

　　“什么？”我惊喜无比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笑开了花“哈哈，是真的吗？哈哈哈，纪校长，这真的是真的吗？哈哈哈哈，我的画真的得了金奖？”

　　“啊啊啊？Oh，my？God！你的画得了金奖？”全家人呼啦啦围了过来，一个个把耳朵扯得比天线还长，紧挨着我听我接电话。

　　“呵呵，当然是真的，校长不会跟你开玩笑的！晨澈同学，不错不错，真是不负我厚望啊，那个绘画专训选你去是对的！呵呵。”

　　“哈哈，谢谢纪校长，我会继续努力的！”我笑眯了眼。

　　开心得要爆炸啦！

　　上帝啊上帝，可爱的上帝爷爷，您对我原来还是不薄的嘛。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晨澈同学，大赛主办方把相关的获奖通知资料都在今天寄到学校来了，要通知你过一段时间去H城参加颁奖典礼。还寄了本画集来。这些资料，你是打算明天来学校拿吗？哦，我差点忘了，明天是星期天学校不上课，那你星期一过来我办公室拿也可以。”

　　“不要等到星期一啦，我太兴奋啦，我太激动啦，我等不到星期一啦，我巴不得马上就飞到学校去拿到那些获奖通知资料！所以，明天不上课没关系，我可以把懒觉取消掉，明天一早就过来学校拿，9：00，可不可以？”

　　“呵呵，可以，明天我会在办公室等到你来为止。那你今晚早点休息，不要看电视看得太晚哦，呵呵。”这一刻，纪校长的声音温柔亲切得不得了。

　　“呜哇哇，校长的语气好像爸爸耶，好像爸爸在对女儿讲话，我好感动哇，谢谢校长。”

　　“什么爸爸？晨小六澈，你的爸爸在这里呢！你怎么可以随便把别人比做爸爸我？”我老爸吃醋了，一把紧紧地搂住我，生怕我会被校长抢去当女儿，哈哈哈。

　　“老爸你要对我好一点哦，否则我真的有可能去做校长的女儿哦，哈哈哈…”

　　“死小澈，你敢！”

　　“哈哈哈哈…”

　　…

　　****

　　星期天。

　　平凡高中。

　　因为是休息，整个校园安静得不得了，平软干净的雪面上没有任何的足迹，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像是洁白的烟火礼花，从天顶往地面而放，绽放出一个明媚喜庆的冬季。

　　说是说的9：00到，但我还没到八点钟就赶到了我们学校的校长办公室门口，获得金奖的兴奋心情让我变得如此迫不及待。

　　校长办公室当然还没开门，校长还没来呢，我一边跺着脚等，一边看着户外连绵的雪景，一月的天气不冷才怪，我的心里却暖和的。只是想起那幅让我获得金奖的《错爱》，心里蓦地扯过一阵痛…

　　“呵呵，小澈，来得这么早啊。”校长按时到达，把我请进办公室。

　　“喏，这些就是MCQTRTRAXSW美术大赛的获奖通知资料。”校长笑眯眯地把一叠资料交给我。

　　我以为看到它们我会很开心，甚至尖叫着跳起来，可是，我只是怔怔地盯着那本画集的封面，眼泪气势磅礴地汹涌而出，开出一地的悲伤…铺天盖地的泪水里，我的世界蜷缩成一幅小小的画——

　　那幅名为《错爱》的画，华丽精致地印制在画集的封面，画里的迟冷类，蜿蜒的额发高耸的鼻，深刻的面颊感的，拔的长眉绝美的眼，专注地看着我，那么立体鲜活，宛若真人。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炎热人的暑夏，H城小小的单人公寓里，我笑容面地站在画架前，一手端着颜料盘一手握着画笔，在画纸上刷刷刷刷地画得格外专心，不时抬头看一眼身前的写生模特儿，他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那双死人不偿命的眼睛却那么霸道地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看进他的心里，然后用冰凌雪霜铸就的寒冷城墙把我牢牢地死死地关在他的心底，不达目的绝不放我出来！

　　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快乐，我希望那张画永远都画不完，我希望可以一直那样地看着他画下去，画下去，直至死亡…

　　尽管，我早就察觉到，其实还没有分手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这个冷酷漠然的男生会是我的错爱！

　　那张画用尽了我所有的爱，蘸在画笔上的不是颜料，而是真爱，我一生的真爱，唯一一次的真爱，比太平洋的海面还要波澜壮阔的真爱！

　　可是，我这么这么爱的一个人却伤害了我，把我伤得这么深，前所未有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