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暧昧(2)

　　嗯，看着他终于平复的情绪，我安心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跟着他来到景天高中的钢琴演奏厅内。

　　我们俩一同坐到了钢琴凳上，唯太开始手把手地认真教起我来…

　　演奏厅里非常寂静，只能够听到一下一下的“叮叮咚咚”、“叮叮咚咚”的清脆琴声，和着唯太天籁般教琴的语言。

　　绚丽而旎的舞台彩灯笼罩着我和唯太，将我们的影子长长地投到光洁的舞台地板上，扭曲成暧昧的形状。

　　舞台下的座位席没有开灯，顺着舞台灯光一路望去，是一路渐变的昏暗，到紧闭的演奏厅大门口，就已经是完全的漆黑了，但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团浓烈的漆黑里诡异地投出丽的光。

　　身后，我忽然好像听到了某种声音。

　　灯光摇曳仿佛凌乱的心。

　　我蓦地转身，向舞台的阴暗角落望过去。

　　重重叠叠的光影里，似乎有一个冰冷孤寂的身影。

　　“迟冷类？”我震惊得忍不住口而出。

　　Oh，my？God！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啊？他到底是从哪个鬼地方钻出来的？

　　瞧他这副没好气的样子，他不会是误会我和唯太之间有什么吧？

　　他见我已经发现了他，便直直地向我和唯太走来了…

　　他越走近，我越感觉到他身上人的寒气。

　　这使得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颤来…

　　汗，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现在，迟冷类已经走到了我和唯太面前，他冷冰冰地盯着我们道：

　　“你们俩可真有情调啊，偷偷跑到这里来谈情说爱？”

　　“我们没有！我们不是在谈情说爱！”我急了，赶紧大声反驳：

　　“我跟唯太只是好朋友的关系，是很纯洁很纯粹的好朋友关系，他现在只是在教我弹钢琴，你不要想歪了！”

　　“真的只是好朋友吗？”迟冷类深邃的眼睛锐利无比地瞪着我。

　　“真的！真的！绝对只是好朋友！我不会那么随便男朋友的！”我很紧张，生怕他不信，赶紧举起手发誓：

　　“我晨澈对天发誓，如有半句假话，就废掉我这双手，让我永远都不能再画画了！”

　　“你那么紧张干吗？他即使是你男朋友又怎样？关我事！”迟冷类白我一眼，然后又转个弯说道：“不过，既然你说了不是男朋友，那就不能这么亲密地坐在同一条凳子上，更不能手把手地教钢琴！会让人误会的！”迟冷类说着，就利索无比地把我从唯太身边拉到了他自己身边。心脏嗖地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他不会是要从唯太手里将我…这意味着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这个时候，眼睁睁看着迟冷类从自己身边拉走我的唯太，变得超级不起来，他刷地从琴凳上站起来，冲着迟冷类瞪大了漂亮的眼睛，没好气的话口而出：“你什么意思啊？我和小澈虽然不是情侣，但是也算是终极死，这样亲密都不行吗？”

　　“不行！很污染我的视觉！”迟冷类冷酷无比地回应他，抓在我手臂上的手一点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那你现在这样抓着小澈的手臂算什么？你也不是她的男朋友！快点放开她！”唯太很生气，说话的分贝又加大了。

　　“我可以！但是你不行！”迟冷类还是没打算放开我的手，一脸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唯太气得冒烟：

　　“你这是什么七八糟的逻辑啊？为什么只有你可以我就不行？我偏不听你的！你快点放开小澈！否则我要打你啦！”唯太说着，真的气鼓鼓地亮起了拳头。

　　“呵，你打不过我的！”迟冷类轻松无比地打掉了唯太的拳头，然后，在唯太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迟冷类就突然将抓在我手臂上的手滑到了我的手掌上，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掌，牵着我跑了起来，我呆了一秒后，跟着他跑了起来…

　　耳朵里突然被灌进大朵大朵甜蜜的风，我开始听不到唯太在后面的喊叫，一个字都听不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迟冷类的呼吸声，和着自己的呼吸声一起，在清的空气里慢慢地融合成一团棉花糖，香香软软地带着我飞翔…

　　迟冷类牵在我手上的手起初很冷，那么宽大那么结实却那么冰冷的手，让我的心有一点点的痛。但是，紧接着，我的心慢慢地微笑了起来，因为，也许是由于我的手太烫了，烫得赛过了100℃的沸水，它们一碰到迟冷类的皮肤就迅速地传染它，于是，迟冷类的手就渐渐地有了温度，一点一点的，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恍惚中希望可以被他一直牵着手这样跑下去，跑到海角天涯，跑到天荒地老，跑到那一座永远都不会消逝的新天鹅城堡里去…

　　但是，在跑出钢琴演奏厅后，在刺眼的光扑面而来之际，我终于清醒了，再这样跟他跑下去，我真的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的，会期待他能回应我的心情，期待他也会像我喜欢他一样…

　　我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努力挣扎了出来，尽量压抑着脸红心跳对他说：“我可不想再被你吃一次豆腐了。上一次你出其不意地亲我脸颊，说是什么国际礼仪，这一次牵手牵那么久，总不可能还是国际礼仪吧？再见！”

　　我说完就以超光速飞快地跑走了，根本就不敢去看迟冷类的表情和反应。

　　我此时的脸，烫着呢，滚烫滚烫的，像有七把火在上面放肆地狂烧，呼呼呼，呼呼呼…

　　****

　　又是一个明媚亮丽的夏日早晨。

　　太阳已经早早地出了头，窗玻璃上蒙蒙的薄雾渐渐散亮，桌上刚泡好的牛热腾腾地飘着香，我拿着壶在浇阳台上的花，猛然听到对面传来一个熟悉动听的声音：

　　“小澈，我有话要问你。”

　　还没等我回答什么，唯太就闪电般从他家的窗台翻身而下，跑到了我的窗前，然后爬进了我的房子，跳到了我伸手可触的眼前。一系列动作是一气呵成，快速异常。

　　面前的唯太神情严肃，无论何时都洋溢着快笑容的他此时居然板着脸，盯着我的脸似乎想说什么。我愣了片刻，才想起之前被迟冷类牵着手从钢琴演奏厅跑走的事情。糟糕，唯太一定还在生气！

　　我愧疚又脸红地低下了头，静待唯太的责问。

　　“呵呵，小澈，你不要这样一副好像犯人受审的样子嘛。我只是…只是出于好奇冒昧地问一下…上次、上次你为什么会愿意被迟冷类牵着手从钢琴演奏厅跑走哇？”出乎我的意料，唯太的声音仍然如往日般温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让我更加感动，同时也很紧张，自己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我…我并不是自愿的，是迟冷类他强硬地牵着我跑走的，你也知道他很霸道，我当时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等我被他牵着跑出去之后我就赶紧挣脱他跑掉了！”

　　“小澈，你不要紧张哦。其实我猜也是这样，迟冷类确实太霸道了。”唯太笑着点头“放心吧，对于上次那件事情，我不会介意的。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让你陪我去打耳，我要在我的左耳上打一枚耳钉哦。”

　　“打耳？”我还没有从他突然转变的话题中反应过来。

　　虽然很想答应他，可是“我今天一整天都要上课，能不能等到周末啊？”

　　“放心吧，我帮你跟你们绘画专训班的老师请了假啦，我们快走吧。”唯太说着就夺走我手里的壶，将它放到一边，然后拉着我出了门。见他一脸期待的样子，我终于还是不忍心拒绝。

　　走在路上的唯太也依然精力充沛。不但走路一蹦一跳，还唱起了向我求爱的自编歌曲，我在行人的注视中哭笑不得。

　　“啊！小澈，你别动！”突然，唯太停止了唱歌指着我发出尖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我只好站在原地。紧接着，他飞速走近我，在我面前刷地蹲了下去，帮我系紧了散开的鞋带。

　　天啊！他竟然在马路上，这么多行人的面前为我系鞋带。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认真，又是那么的自然，仿佛为我系鞋带是一件很神圣的属于他的职责。

　　霎时之间，整个世界安静得不像话，周围喧嚣的行人好像都不见了，天地间就剩下我和唯太两个，他专注无比地帮我系鞋带，我专注无比地看着他，一团温柔的白光轻轻包围着我们俩，千年之后成为永不褪的浪漫传奇…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是个爱情专家说的。她说：“如果有人愿意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俯身为你系鞋带，那你就应该嫁给他。”

　　我多希望世上有魔法师，可以把我的心从迟冷类身上取回来，变到唯太身上去…

　　“谢谢你，唯太。”他帮我系完鞋带后，我看了他半天，最后只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呵呵，小澈，是应该我谢你才对啦，谢谢你让我帮你系鞋带，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最真实的幸福，哇咔咔咔！”唯太说着就天喜地地跑到最前面去了，我只得赶紧跑着跟上去。

　　很快就跑到了打耳钉的地方，唯太笑眯眯地冲着老板高声说：“老板叔叔，我要在我帅毙的左耳上打一枚帅毙的耳钉哦，听说你这里可以现场制作客人想要的任何耳钉，那你先帮我制一枚吧，我要那种刻字的耳钉！”

　　“好的，没问题！”

　　就在这时，店外面突然闪过一个熟悉俊美的身影，我的心里轰地跳出三个字：“迟冷类？”然后就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

　　“哇啊啊——，小澈，你要去哪里啊？你不能中途逃哇！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哇！”身后响起唯太焦急的叫唤声。

　　“我临时有点事，很快就回来，你在店里等着我，安心打你的耳钉。”我回应他之时，人已经跑出了很远。

　　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都脚步匆匆，赶着去上班和上学。当我穿过人群，跑到迟冷类刚刚经过的地方时，已经看不到他了。身边的人群川不息，我不断在其中寻找迟冷类的身影，找得都快眼花了。终于，在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下找到了他的身影。

　　他正靠在广告牌上，悠闲地喝着一瓶可乐。

　　这个家伙，喝饮料怎么也可以喝得那么帅？还有，他不是跟我说他只喝结冰的白开水、讨厌一切有素的瓶装饮料吗？那干吗喝可乐啊？又是骗我的？

　　Oh，my？God！这个骗子！死不改！真让人头痛！

　　我想走过去跟他讲话的，可是，就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走到了他面前，她用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问他：

　　“小朋友，请问，景天高中怎么走啊？”

　　迟冷类停下喝可乐的动作，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眼也不眨地用没有温度的声音开口道：“我不知道！我是外地人！”外地人？他居然会拒绝一个老小小的请求！

　　他的这个回答立马把我气得火冒三丈，我飞快地跑过去冲着他破口大骂：

　　“你这个骗子！迟冷类大骗子！”

　　迟冷类看到突然出现的我有些吃惊，没等他开口我就接着骂：“景天高中就是你就读的学校，你每天上学放学要跑好几趟，你会不知道景天高中怎么走？你还说自己是外地人？你一出生就待在这个城市，你如果是外地人那这个城市就没有一个是本地人了！骗我就好了，你连年纪这么大的老都要骗？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

　　随着我讲出来的话，他的脸变得越来越冷，最后重重地扔掉手里那瓶还有很多没喝完的可乐，对我说：

　　“怎么了？我就是天生没有良心！”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个俊美英得一塌糊涂的背影陌生得可怕。

　　“你这个自甘堕落的混蛋！”我被他那句自暴自弃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肺都快气炸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么坏？他屡次三番地骗我也就得了，可是他连这样陌生的可怜老太太也要骗？难道真是天生，难道我真的就是这样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天生的坏人？

　　我努力忍住即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将她送到了她要去的景天高中。送完老往回走，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心情却冷静了下来。

　　我不相信，不相信他的话！一定是有原因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他为什么会患上习惯性撒谎这样一个大毛病？我一定要找到答案！就算是为了我没有前路的爱，做最后一件事吧！

　　一回到唯太打耳钉的店里，唯太就飞快地了上来。

　　他又焦急又担心地问我：“小澈，你刚刚急匆匆地去了哪里哇？干什么去了哇？我真的好担心你耶！”

　　“啊？这个…”我有点愣住了，大脑短暂空白后，开始飞快地搜索能够敷衍过去的理由…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脑袋里嗡嗡嗡是一团没有头绪的麻，嘴上麻木地对唯太再次说谎：“呵呵，刚才…刚才我看到有辆冰凌专卖巴士开过去，我就忍不住嘴馋地追了上去，结果追上了，但是他们的冰凌已经卖光了哦，所以，我就回来啦，呵呵。”

　　“哈哈，原来是这样哦。”唯太的笑容纯净无瑕，他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地相信我，这让我真是越来越愧疚…

　　唯太接着说：“呵呵，小澈你想吃冰凌就跟我说嘛，我可以买一整车的冰凌给你吃哦，保证让你吃到！哈哈！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哦。”

　　话音未落他就要冲出店去，我赶紧拦住他：“呵呵，不用啦不用啦，很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现在突然又不想吃了耶，呵呵呵呵，不好意思哦，我这人有时候也会善变的…”

　　“呵呵，这样哦，没关系啦，反正你以后想吃什么，第一时间跟我说就是，我一定竭尽全力为你办到哦！”唯太拍拍脯，信誓旦旦地对我说道。

　　“谢谢你，唯太。”唯太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带给我这么多感动，它们一点点地积累起来，已经让我的口鼓到透不过气来了，我要放松一下，便赶紧转移话题：“唯太，让我看看，你刚刚要店里的师傅给你制作了一枚什么样的耳钉啊？”

　　“哈哈，是一枚超COOL超漂亮的心形耳钉哦！铂金的！”唯太的注意力一下被我引到耳钉上去了，拿着耳钉兴致地对我展示开来：“哈哈，小澈，这是天下无二的一枚铂金耳钉哦！你看，它的上面刻了两个超漂亮超清晰的字耶！你看那两个字是什么字？”

　　我真的用眼睛仔细去看那耳钉上面的字，耳钉不小，字也不小，很容易就看清楚了，没错，是两个字，两个无比深刻的字——“晨澈”！就像是刻在心脏上的一样，在滚烫鲜活地跳动…

　　我怔住了，感动的狂泛滥心…

　　“唯太…”我怔怔地看着他真挚绝美的脸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嘿嘿，小澈，把你的名字刻在耳钉上，这样的话，这枚耳钉就代表你啦！你就是这枚耳钉！这枚耳钉就是你！我待会就要把‘你’钉到我的耳朵上去啰。哈哈。”唯太说着，就示意店主给他打耳。

　　心中有一股暖升上来，我再次被唯太的真心感动。

　　为什么？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一个这么深情这么优秀的大帅哥，一个这么这么爱我的人，我就是没有办法爱上他呢？他真的比迟冷类要好，我真的很讨厌迟冷类的欺骗行为，我为什么爱上的是迟冷类而不是唯太？为什么？

　　很快，唯太的耳就打好了，店主应他的要求帮他把那枚刻有“晨澈”二字的漂亮耳钉戴到了耳朵上。

　　唯太兴奋无比地跳到我面前，将他漂亮精致的左耳凑近我，炫耀着他左耳耳垂上那枚刻有“晨澈”二字的耳钉，一个劲地大声对我说：“哈哈，小澈，看吧看吧，我已经把你牢牢地钉在我的耳朵上了哦，所以，你这一辈子是休想逃开我啦，我会狂追你一辈子的，然后总有一天会追到！哇咔咔咔！哦耶耶——”

　　我呆呆地看着他丽如花的明媚笑容，看着他左耳上如同心脏般跳跃的“晨澈”耳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唯太，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真的，你…把我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