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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二世最后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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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Ⅰ

  我的上司是宇宙霹雳世纪无敌超级女英雄,但我本身却是一介遵循一般常理与保守道德观的凡夫俗子。光是要跟上她飒的步伐就已经追得我上气不接下气了。

  克丽奥佩特拉八世号出港了,当药寺凉子从甲板喊我的时候,客轮已经身处苍茫的幕之中。接着一路南下,出太平洋之后行经冲绳海域,往中国大陆南端前进。

  “待会儿到我的房间来接我。”

  凉子对我下令后,让我暂时获得解,我不自觉在船内逛了起来以消磨时间。心头觉得要烦恼的事情多的不得了,然而耳边华丽的非日常音符一直纠袅不去,让我无法专心思考。

  一回过神来,吕芳——贝冢里美正踩着小碎步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于是我试着询问。

  “我问你,你觉得岸本警部补这个人如何?”

  “这个嘛,虽然他是CAREER,是菁英分子,但他从不摆架子,个性坦率又大方呢。”

  我懂了,原来还有这种形容方式。

  岸本是少女漫画与美少女动画的融会贯通忠影迷,打着“发烧友无国界”当口号的国际人。

  “他应该很快就会升迁吧,不过到目前为止好像还不曾破过大案件的样子说。”

  “案件啊,那小子自己不要出事就谢天谢地了,就怕他搞出什么发烧友犯罪。”

  “警部补,您有种族岐视哦——”

  “对哦,真抱歉。”

  贝冢里美也是漫画,尤其还是香港武侠漫画的忠实读者。

  “如果您需要任何资料请告诉我,就算我不知道,我也会上网去查的。”

  很感谢她如此热心,不过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

  “啊、警部补,往这边是吗?”

  这个可怕的声音要是被胆小的人听到,铁定会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面阔步走来的正是真理,亦即阿部真理夫。全黑西装还可以接受,再戴上墨镜反而令他的外表增添不少狰狞之气。

  “喂喂、不要摆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好不好?会吓坏其他乘客的。”

  “是!下官不才,请恕罪。”

  “你又没犯错,别讲什么恕不恕罪的,总之先摘下墨镜放轻松点。”

  “下官认为就算摘下墨镜,情形也不会有所改善。”

  或许吧,但自己也没有必要这么贬低自己。真理,即阿部真理夫摘下墨镜,感觉上只不过从吃人的老虎变成吃人的狮子而已。想想,还好他身上是西装打扮,如果随意搭了件夏威夷衫,简直跟休假出游的黑手没两样。实际上的他则是个认真努力、热心工作、善良老实的好好先生。

  “请让我陪同二位一道。”

  在阿部巡查以一步之距从后方护卫之下,我与贝冢巡查一面行经走廊一面闲话家常。

  根据贝冢里美的说法,日本客轮有三项位居世界第一。第一项是票价高,第二项是用水量高,第三项是乘客平均年纪高。

  “也就是说,那群有钱的老公公老婆婆喜欢在大浴池里泡澡的习惯,已经成为日本客轮的特色了呢——”

  “你讲话不真不懂得修饰,这艘船好歹也是航向你内心故乡的船班,有什么特征没有?”

  “啊、依下官…不对,依在下吕芳所见,这艘客轮有点不寻常哟。”

  “因为你人在这艘客轮上?”

  “不是啦——我是说这艘船几乎看不到老年人啦!”

  我不发一语连走了三步,思忖着她这句话的含意。

  “确定吗?”

  “是的,尤其完全看不到老婆婆哟!几乎都是男人,而且老爷爷很少,中年的也不多,全是年轻的——”

  对于贝冢里美巡查的观察力,我由衷肃然起敬;然而凡事不可先入为主,女乘客或许还留在客房间整理行李,检查房内设备。

  如果能取得乘客资料就方便多了,但我们不是巴尔马的森田政权,不可能为了维持治安不择手段。

  “这件事必须向药师范寺警视报告,提醒她注意一下。”

  我的视线落在手表上,已经接近六点三十分。正好是前去凉子的客房接她的时间。我与另外两人一同步向凉子的特等客房,心里一面忖度着不知其他乘客会怎么看我们。

  这间客房的豪华程度丝毫没有偏离我的想象。我走进客厅,光是道里大约就有十七尺见方左右。家具装潢统一采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客厅摆设以沙发为中心,有桃花心木材质的餐桌、家用酒吧、写字台等等配置相当舒适。

  缺点是天花板太低,高度跟平价公寓差不多。只有这一点与陆地的豪华大饭店迥然不同。当然平价公寓的天花板是不可能悬挂技形吊灯的。

  由于看不到凉子的人影,我便走到房门敞开的隔壁房查看,那里是卧房。坐镇在中央的铺将近二五○公分宽。左右均有闲头柜,其它还有大型化妆台与茶桌椅组。虽然比客厅狭窄,但也有五公尺见方。即使我向来缺乏艺术细胞,好歹也看得出挂在墙上的尤特里罗(译注:法国书画家,擅长描绘巴黎街景)画作是复制品。

  “药师寺警视,你在哪里?”

  “这里。”

  回复的声音是从浴室传来的。

  因此我不得不走进浴室。

  直径二公尺的圆形浴缸里溢白色泡沫,花朵的芳香挑逗着嗅觉。女神就处在白色花圈里,出泡沫之外的只有脸部、肩部、还有一双舒展的双腿。

  “恕我失礼。”

  正在转过去的脚后跟被凉子的声音拦住。

  “进来以后没有我的许可就擅自离开才是最没礼貌的,我没开口下令之前给我待在原地。”

  身后传来水声,芳香四溢的空气产生了一些动。我不知所措地伫在浴室地板。我的造物主,不管是上帝还是恶魔,为什么不赐给我在遇到这种场合的时候,依然能够冷静面对的天赋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说着,视线往左边瞥去。视线的前端有个大镜子,映照出华丽的浴缸与上司。我略显慌乱地把视线调向右边,同样有面镜子。

  怎么这么多镜子?!正当我暗地叨念之际,耳畔传来一个看透我心思的声音。

  “为的是让客房看起来宽广一些,因为连天花板也不高,你瞧瞧上面。”

  我的视线往上挪,天花板有一部分是二公尺见方的镜子,映照着大片散发的珍珠光泽的泡沫。不小心瞧见了肤柔和的修长美腿,我极力掩饰自己的狼狈,到头来只能直盯着没有镜子的正前方。

  “我会背过身去,有什么事请尽量长话短说。”

  “好一个中规中矩的部下,居然敢背对上司。”

  再怎么被挖苦都不能随口反驳。在一片沉默之后传来水声,花朵的芳得隐隐飘来,凉子的气息贴近我的耳边,光用想象就觉得非常不妙,凉子似乎从浴缸站了起来。

  凉子在我耳畔低语,温热甘美,而且内容完全不会引人遐想。

  “我说荷西·森田那家伙,明明搭飞机只要四、五个小时就能只达香港,却偏偏选择经由海路,肯定有不良企图,如果不赶快查明的话…”

  “不赶快查明的话?”

  “我觉得会发生糟到不能再糟的坏事,你不这么认为吗?”

  “的确很有可能,只是…”

  “只是?”

  “不、没什么。”

  凉子一旦追究底,只恐怕事态会更加恶化。放任荷西·森田为所为,顶多只会造成热带全低气压,而凉子轻轻吹口气,就很有可能增强为超级飓风。印象中从来没有一次例外。

  水声再度传来,凉子的气息也离我远去。看样子她又回到浴缸之中,但我是不可能转过头去确认的。

  “森田这家伙不好应付,他的小舅子都贺也充暴力倾向,听说还有个绰号叫做巴尔马血鬼。”

  “那个叫都贺的男人该不会携带武器入境日本吧。”

  “很有可能。”

  七亿五千万美元的资金可以雇用好几百名全副武装的佣兵,也可以用来采购生化兵器、化学武器,甚至是小型核武。在这个璀灿耀眼的二十一世纪,金钱买不到的只有内心的安稳。

  “难道不能冻结森田的银行户头吗?”

  “森田并不是国际恐怖分子,至少现在还不是。更何况真要冻结户头,最伤脑筋的应该是日本那群政客吧,不管怎么说,森田那家伙跟国际犯罪组织互有挂勾是不争的事实。”

  一般所谓“国际组织八大犯罪”指的是以下这八项:

  走私·贩卖械(包含核物质)。

  走私·贩卖毒品(包含觉醒剂)。

  洗钱。

  电脑犯罪。

  未成年儿童卖与拍摄情影片。

  人身以及脏器买卖(包含团体偷渡)。

  恐怖活动(包含佣兵)。

  艺术作品之窃盗与膺品伪造。

  “总而言之,我认为森田这家伙打算在香港进行这八项之中的三项,特别是跟武器有关的项目。”

  西元二零零一年联合国召开会议,有意大幅削减轻型武器(手与自动步),止一般市民持有武器,严格限制武器进出口条件,结果由于某个国家的强烈反对与阻碍而爱挫,所谓某个国家,指的就是迪士尼乐园的诞生地——美国。无论遭遇如何恶劣的恐怖行动,仍然不改变进口武器到内外的政策,此点着实令人费解。

  “这么说来,荷西·森田打算发动政变,企图重掌巴尔马独裁政权吗?”

  “这是最直接的猜测。”

  Ⅱ

  入浴中的美女、四面贴有镜子的浴室,还有一对孤男寡女,各位想象得到的任何香的情节都有可能发生,可惜话题渐渐转入杀伐血腥的方向,这样的结果到底该归咎于谁呢?

  我双手抱。当然,我的态度是很认真的,只不过现在这个情形在旁人眼中想必成了相当滑稽的光景,一个西装笔的男人,双手抱背对美女泡澡的浴缸。

  “既然能够预测到这一点,为何不想办法事先防范于未然呢?”

  “我话说在前头,读者期待的是名侦探能逮住连续杀人的凶手,而不是阻止连续杀人案件的发生。”

  说得一点都不错!如果侦探在命案发生之前就捉到凶手的话,推理小说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诺贝尔和平奖也一样,革得等到战争爆发以后才能颁奖,先等好几万人被杀之后,接下来再顶着一副煞有介事的嘴脸出面斡旋停战,这样诺贝尔奖才会颁下来。”

  “我觉得意思好像有点不一样…”

  说着说着,一颗淡粉红色的球轻轻飘到我的鼻尖。想也知道是凉子以手掌捞起肥皂泡,再把泡泡吹过来。这时我才发觉自己的姿势有多可笑,于是便松开紧抱的双臂。

  “如果说,森田真的图谋不轨,而你最后终于成功阻止他,接着要怎么办?”

  “这还用问,当然是把他送上国际法庭,彻彻底底羞辱他一番!”

  “就这样?你该不会打算在解决荷西·森田之后,把他的七亿五千万美金榨个光吧?”

  “哎哟,话别说得那么难听,那点儿小钱我还不放在眼底哪!”

  “这七亿五千万美金是来自日本纳税人的荷包,最有资格收下的是巴尔马人民,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很爱说教,不过在这种场合,我直觉到如果不一直讲话,情况会很不妙。

  “你烦不烦啊?再啰嗦一句试试看,我可是早就作好准备了!”

  “哦,什么准备?”

  “我准备直接站起来大声喊救命!”

  “拜、拜托!这笑话太难笑了!”

  我一时心慌,立刻往前大步踏出想直奔房外,但要是凉子在这时大喊,我就算整个人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算了,今天就放你一马吧。”

  凉子的语气听不出是在笑还是在生气。

  “吕芳在门外对吧,就是贝冢里美,叫她进来帮我换衣服,你可以离开了。”

  我以近乎“连滚带爬”的姿势奔到真诚廊,只见贝冢与阿部两位巡查正安分待命。

  简短说明状况之后,贝冢里美颔首道了声:“我明白了。”然后以若有所指的眼神瞄着我。

  “想想,药师寺警视也真是辛苦。”

  喂喂、讲的这是什么话!辛苦的是我才对!

  当我在内心如此反驳之际,贝冢里美早已动作迅速地进入特等客房。我不自觉叹了口气,整个人靠向墙壁。阿部则以他那看起来跟猛兽没两样的目光正经八百地说道。

  “警部补,您辛苦了。”

  “嗯…”这时的我只能如此回应,也管不了这样的回应恰不恰当。

  接下来大约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吧。

  “来!美女出场啰!”

  紧跟在贝冢里美的预告之后现身的药师寺凉子,再度展出无法以笔墨形容的绝代风华。这次想当然而是旗袍装扮,绿色质地绣有金钱图样,凤凰周围坏绕着好几个小太阳,这是中国南方长江文化的象片。以上来自贝冢里美的解说。凉子没有外加中式长,所以从左右大胆的开叉,可以毫无阻碍地瞧见完美无瑕的修长美腿。这双美腿不但是人类社会最顶级的艺术鉴赏作品,亦为超高档的攻击武器。不仅让一群猪哥神魂颠倒,用力一踢还可以发挥超强破坏力。

  “久等了,咱们走吧。”

  摇开手中的扇子,立即散发出白檀木的香气。凉子的衣领别了一个跟鹌鹑蛋差不多大小、闪闪发亮的翡翠,看样子她本身上意营造“魔都大姐大”的形象,只可惜气势略嫌不足。应该说,凉子的生命力过于旺盛,即使个性恶又为所为,仍然与“靡靡”或“颓废”这类词汇搭不上关系。

  我再度看向手表,临时想起一件事。

  “这个时间如果不穿好救生衣去听避难讲习行吗?”

  “没关系,那些内容我早就背得滚瓜烂了。”

  “可是我完全不懂。”

  “我会教你,采用一对一授课方式;现在还是跟我来吧,趁没人之际带你一观一下船内,反正我看你肯定到现在连一半都还没逛完。”

  由于所有乘客全聚集在甲板,明亮的船内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右舷远处灯火闪烁,大概是伊喜半岛那一带吧。大型客轮克丽奥佩特拉八世号划破早夜里的海水持续前进。站在船上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摇晃,称为海上高楼亦不为过。

  这时贝冢里美询问凉子道:

  “药师寺警视,您以前搭乘英国轮船时觉得如何?”

  “糟到不能再糟了,只有外表看起来大,里面的餐点难吃得要死,表演活动又无聊透顶,每晚还要盛装打扮参加舞会。”

  天啊,这谁受得了!注定进不了上社会的我如此心想。不过换做凉子的话,无论基本的社舞或探戈应该早就驾轻就才对。或许是舞伴功力不够吧,才这么想着,只见女王陛下忿忿不平地甩了一下白檀扇。

  “最重要的是乘船期间完全没出半点状况,连个死人都没有!”

  原来如此,这样的确很无聊没错。

  凉子以她那宛若有光在动的眼眸望向我。

  “只有我一个人话,本来就不会遇到什么状况,向来都是平安无事。”

  不知为何我感觉贝冢与阿部两部巡查不约而同面面相觑,然后目光同时直指向我。个题外话,这两人的身高相距有三十公分以上,因此两人的视线在半空架起了一座十分倾斜的桥梁。

  克丽奥佩特拉八世号船内有两座游泳池。十三号甲板的室外游泳池与九号甲棉线的室内游泳池。两者均铺设高级大理石,具有水温调节系统。只不过三月初要使用室外游泳池还嫌太冷了点。

  泳池畔也很宽,在数张帆布躺椅与桌子的另一端,还可看到吧台的设备。意思是能够一面欣赏泳装美女之际,还可以来杯热带饮料,但是真正来游泳的并不光只有美女而已。

  走廊的颜色由蓝轻黄,从黄转红。这时我瞧见一名身着鲜晚礼服的年轻女穿矗工大厅,没想到竟然是女明星葵罗吏子。

  她是一位出色的美女,不过我会知道她这个人,主要是来自她那略嫌拗口的艺名。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看似义大利制休闲西服的彪形大汉,与其说是经纪人,倒更像保镖。

  正在纳闷她怎么会搭上这艘船的时候,凉子对着我耳语:

  “她是荷西·森田的情妇。”

  “哦,是这样吗?”

  在电视或影剧杂志里所见到的葵罗吏子光四、明灿动人。然而与凉子相较起来却明显逊许多。奇怪,她的五官跟装扮明明不差呀。

  理由显而易见,与凉子相较起来,葵罗吏子走路的姿势很难看。头部往前伸,弯驼背、曲着膝盖的走路姿势与凉子完全相反。论气质,凉子如果是女王,葵罗吏子顶多只能算是城堡里的女仆。

  倘若葵罗吏子接受过舞台演员的严格训练,想必举手投足不会这么难看。每次遇到这类实例,总是再三提醒我药师寺凉子的美绝非刻意营造出来的表象而已。提醒归提醒,我并未多做想象。

  Ⅲ

  此时阿部巡查低起来,其实他是想对我耳语。

  “跟在她身边的是荷西·森田的部下吗?”

  “总不会是贩毒集团的人吧。”

  “可是这样根本分不出来嘛——”

  吕芳…不、贝冢里美巡查所说的确实没错。森田与贩毒集团的爪牙说穿了全是一丘之貉,除了上头的领导者偶有更迭之外,只要换件衣服,立场就会聘同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话又说回来,没想到日本数一数二的影视美女居然是大骗子的情妇。”

  “如果荷西·森田一文不名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对葵罗吏子完全不感兴趣,反而对岸本提到室町由纪子一事有些挂意。

  刑事部与警备部在各自的规划之下派止大员前往同一地点是常有有事。不同于凉子,由纪子是前途备受瞩目的模范生,只不过这阵子高层对她有点意见。原本有笔预算是提拨做为机动队员的绩效奖金,但警备部却未依照规定发放给队员,而是将三十亿圆的经费私自挪为他用。此事在一个月前被周刊杂志揭发报导出来,由纪子则坚持出面澄清这件有损警备部名誉的疑云。

  总之,就是有意模糊贪污一案焦点的警备部大老,对于抱持正确主张的室町由纪子有所顾忌,所以才派遣她出差吧。趁着由纪子在海上与香港气得跺脚之际,赶紧将问题处理好,等一个月她回国之后,台面上所有事情将一并获得解决。

  由纪子的父亲多年前曾任警视总监,目前仍然以警界元老的身份在警视厅具有幕后影响力。由纪子不像凉子那么具有破坏力,就算有所不也只会往肚里

  当我提到由纪子与岸本的时候,凉子仅仅“哦”了一声,看样子这一切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是跨国保全公司JACES总裁千金,想必早已在警界内外布下如蜘蛛丝般缜密的私人情报网。

  我们正好与葵罗吏子同方向。葵罗吏子是荷西·森田的情妇,既然她搭上这艘船,就表示她现在一定要去见森田。紧接着不一会儿工夫,我们便遇见了人。

  那是一位有着黑绢般长发与白磁般雪肤,戴着眼镜、五官秀丽的年轻女。她正是警视厅警备部参事官室町由纪子,与药师寺凉子同年,均为二十七岁。两人从东京大学法学院以来一向水火不容,如果说凉子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话,由纪子就是具备道德良知,凉子是眼镜蛇的话,由纪子就是猫鼬;凉子是病毒的话,由纪子就是抗生素——大致就是这类型的关系吧。

  我行礼致意,由纪子则刻意忽略作势拿翘的凉子,对着我说道:

  “泉田警部补,你好吗?”

  “是,还过得去。”

  “你现在还是驱魔娘娘…不、药师寺警视的随扈吧,还是一句老话,辛苦你了。”

  “不敢当,室町警视此次似乎任务重大,您辛苦了。”

  “重大啊…”语气里夹杂着苦笑声。由纪子对于警察正义的信赖感远超过凉子一百万倍,然而这一次,由纪子看来是开始产生了质疑,不再以使命感为重。

  “这不叫重大吧,凭你的能力简直是过大、过重了。”

  一旁冷言冷语的正是无法忍受自己遭到漠视的凉子。她刻意不屑地数落由纪子。

  “你也太不长进了,什么事不好做,却偏偏去当骗子的贴身保镖。”

  “又不是我自愿的!”

  忿忿不平地答完之后,白皙雪颊上的酡红尚未褪去,由纪子立刻改变语气。

  “我是警官,必须恪守成令,达成应尽的义务,对你而言大概很难想象。”

  “模范生的确很辛苦,我可以了解。”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哎哟,我可不是在同情你,我是在嘲笑你,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凭什么要我感谢你?”

  “惟有受人重视,人生的花朵才会绽放开来,你跟我不同,生来就很不起眼,所以还等不到开花就准备凋谢,真悲惨呐。”

  “我看你这朵花是食虫植物吧,也许真的有虫会靠近,大概全是害虫。”

  “至少比连虫都不想接近的你强多了,好可怜的假花哟!”

  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两位高级警察官僚的对话,反倒跟国中女生的斗嘴差不多。一旁的贝冢里美听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阿部真理夫的目光依然凶恶,实际上他也是手心不停冒汗。

  此时由纪子身后的房门开了,走出一个经常在报章杂志与电视媒体亮相的名人。

  “嗨!Senorita(译注:意指小姐,西班牙语对未婚女的尊称)·室町,这位客人是哪位呢?噢噢、原来是与Senorits·室町不相上下的美女呀!”

  虽然有点口音,不过除此之外,此人的文可说十分畅。他就是成功当选巴尔马共和国总统的跨国职业大骗子荷西·森田。小胡子下方的嘴角上扬,目光却夹带着毒气。

  “Senorita·室町实在是位精明能干又尽忠职守的女,虽然做事一板一眼,没什么通融的余地,不过这也正是她值得信赖之处。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我现在还是巴尔马共和国总统的话,绝对要提拔她提任我的首度辅佐官。”

  “这项职称的确很适合她。”

  凉子面带微笑,语气不善地附和道。由纪子眼镜下的黑曜石眼眸掠过一道锐利的视线,最后她仍然选择保持沉默,这么做大概是为了避免被卷进舌战的泥沼吧。

  “啊、这位是都贺,我的小舅子也是我的心腹。”

  被介绍出场的都贺削瘦的脸庞上泛着颓废的微笑,冷不防大喊出声:

  “我要杀光所有恐怖分子!”

  霎时,一道无形的紧张锁链系住了在场所有人。下一刻荷西·森田哄堂大笑起来。

  “哎呀,真是抱歉,我家小舅子只懂这句语,说这句话完全是出于爱国心与忠诚心,或许略嫌偏激,还请大家多多海涵。各位应该也和他一样都具备了身为治安维持专家的自豪吧。”

  谁要被拿来跟都贺这种杀人狂相提并论!想归想,我并未口而出。接着我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瞥见走廊转角伫着人影,大概是荷西·森田的保镖吧。

  这是因为荷西·森田一直站在走廊与我们交谈,很明显地,他再也无意窝在房间里。不过接下来的对话从头到尾全是毫无意义的自吹自擂,于是女王陛下与三名家臣在没有重要斩获的情况下空手离去。

  Ⅳ

  在现代,要让一艘八万吨巨轮沉没是不太可能的事,只要在局势稳定的状况下。透过四通八达的资讯情报,无论台风、海啸与冰山都有办法避得掉,就算真的不小心被潜水舰艇糊里糊涂撞上,几十层密不透风的隔间墙也能够让进水情况减至最轻微。只要不是在战争爆发期间直接挨了敌舰一记飞弹的话,称呼克丽奥佩特拉八世号是不沉之船并不为过。

  以上内容是我们离开森田等人后行经甲板之际,凉子告诉我的。刚才掉头离开时,她之所以只字未提森田,肯定是在脑子里盘算鬼主意。不过现在问她等于白问,还是让她自己有这个意愿主动说出来比较好。

  也因此,三名家臣只好耐心倾听女王陛下对于轮船的博学多闻。

  技术的说明很难懂,不过大致可以明白这艘船具有两种类型的造水机可将海水制成淡水,一天可以制造六百吨的淡水。乘客与船员总共二千人,每人一天可用三百公升。东京都民每人每天平均用水量为二五○公升,因此毋须担心船内用水不足。此外也考虑到造水机故障的容发状况,另在水槽诸存了三千吨相当于五天份的淡水。

  真要全部行不通的话,也可以在了两天内赶往某处港口,不能继续横越太平洋。

  “总之在船内也可以直接饮用水龙头的水啰。”

  阿部巡查表示感佩,不过听在不知情的人耳里会以为他在呻

  “味道不怎么好,不过很干净就对了。”

  答毕,凉子瞄了自己的手表一眼。

  “表演差不多要开始了,走吧。”

  足以容纳八百人的剧院位于船尾,第一晚预定是拉斯维加斯风格的歌舞与魔术表演;到此我才想起原来是因为这样,船内才会到处张贴着色彩鲜的海报。

  真理和吕芳决定先到自助餐厅用过晚餐之后再去,只剩下我随待女王陛下。自助餐厅的餐费已包含在船票的价钱里,所以全部免费。

  不管客轮也好、飞机也罢,国际交通单位向来是划分严谨的阶级社会。特等舱与经济舱的服务有着明显的差别。

  以飞机而论,不但座位的宽敞度不同,机上饮食的品质也不一样,候机室的设备与客服也不同。换成客轮又如何呢?经济客房的乘客到餐厅用餐要另外收费,特等客房则是免费。船内的所有设备一律由特等客房乘客优先使用,前往剧院之际,会从特等客房乘客专用入口被领到偻上的特等席,一面观赏表演一面接受饮食的款待。

  “他是我的同伴。”

  凉子的一句话让我可以与她一起被领到舞台右侧的特等席,偌大的圆桌搭配舒适的扶手椅,甚至一旁还有专属服务生。

  我有点局促难安,总觉得自己是走后门。凉子瞥了我一眼,以折叠的白檀扇轻敲我的手背。

  “我讨厌小里小气的男人,既然是正常的权利就该表现大方一点,与我同行的男人一副缩头缩脑的模样太难看了。”

  “我尽量。”

  舞台上有四名身穿银色紧身衣的男女正在表演杂技,听说他们过去曾是乌克兰奥运体代表队。难怪身体柔软得简直不像是地球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后脑勺贴上脚后跟。

  料理由船内的意大利餐厅负责端上凉子与我的餐桌,菲律宾籍服务生先送来六种起士与四种火腿。凉子点了酒,但我听不太懂品牌。观众席虽然很暗,却仍然看见了无法视而不见的人物。

  “森田前总统一行人就在邻座,室町警视也一道。”

  “哼,她可真大牌呀。”

  凉子再怎么不悦也无济于事,因为荷西·森田是特等客房乘客,室町由纪子身为他的护卫自然必须同席。我观察着由纪子的表情,其实这样不太礼貌。

  “室町警视看起来并不怎么自在,以她的个性来说,绝不可能欣赏荷西·森田这种人,但出于任务使然不得不一同出席,她也真可怜。”

  “喂,你是在同情巡回演员由纪吗?”

  “说同情未免口气太大了,我意思是我可以了解她的心情。”

  “奇怪了,我怎么就从来不见你像这样关心自己的上司?不过一想到巡回演员由纪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的食反倒旺盛不少。”

  餐桌上摆设了油灯,火苗在凉子的脸庞营造出光影效果,明明是一脸坏心的表情,却美丽得教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接下来过了一段短暂的和平时光。杂技表演一结束,一名身穿燕尾服、神情朗、头顶油亮的主持人站上舞台,以简单易懂的英文宣布魔术表演即将开始。

  然后在一群美女包着少得不能再少的布料跳进舞台的同时,从隔壁特等席传来鼓掌与口哨声。

  “我要杀光所有恐怖分子!”

  “巴尔马血鬼”亦即都贺先生似乎开心极了。我的目光瞄了一下,正好瞥见室町由纪子白皙的侧脸,实在忍不住对她抱以同情。

  而提到坐在由纪子一旁的岸本,则是一副不知上司烦忧的模样,只顾着往舞台热烈鼓掌叫好。他这种始终保持自我格调、随时能够自得其乐的态度,或许器量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大。

  当八名美女的华丽群舞告一段落之后,主持人使出浑身解数高喊:

  “让我们魔术界的贵公子!佛雷迪克·诺克斯二世!请各位欣赏不逊于他已故的伟大父亲的神乎其技吧!”

  诺克斯一世在伦敦、纽约、巴黎三大都会享有“大西洋魔术王”的声誉。他对自己做为一位匠心独具与拥有湛技术的魔术师引以为荣,相对地,听说他十分排斥那群自称是超能力者的人。以前我在处理案件时也曾经参考过他的著作,书名是《一群无用的超能力者》。

  在八名美女的簇拥之下,佛雷迪克·诺克斯二世泰然自若站上舞台正中央。身上的装扮似乎也是承自他的父亲,复古高礼帽、双披肩外衣裳,手上还持着手杖。身材硕长加上一双碧眼,十足的美男子。只听见观众席的掌声零零落落,或许正如贝冢里美巡查所观察到的,是因为女客太少的关系吧。

  配合着轻快的音乐,佛雷迪克·诺克斯二世陆续展绝妙的表演功力。在舞台上开出玫瑰花、箱子里冒出一只火的龙、火焰随即变成水晶球。

  “就正统魔术表演而言的确是完美无缺,不过也太没创意了。”

  正当凉子自以为是地挑三捡四之际,佛雷迪克·诺克斯二世的身躯浮上半空。手上的手杖不知何时变成了洋伞,一开启便缓缓上升。想也知道是用钢琴线之类吊上去的,正在猜测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魔术师已经上升到舞台的天花板位置,从观众席只能瞧见他的鞋子而已。

  突地。

  传来一个像是厚布被扯裂的声音,鞋子在半空剧烈晃。接着其中一支鞋掉落舞台,在舞台上弹跳滚动。仔细一看才发现掉下来的不只有鞋子,而是一只连同穿着鞋子的脚。接着是另一只脚、右臂、左臂。

  最后,眼睛跟嘴巴张到最大极限的头颅像颗篮球一般掉下来,原着滚着,在舞台边缘停下,与最前座的观众四目交接。

  原本还以为是某种另类的魔术表演,不过从主持人吓得两腿瘫软的模样,可以明显看出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可以容纳八百人的大剧院刹那间惊叫四起,回音与共鸣错,几乎掩盖了客轮的引擎声。

  药师寺凉子虽然集一身的缺点跟坏毛病,但面对突发的离奇事件其判断力与行动力之强是非常人所能及。

  “走吧,泉田!”

  当这句话传进我的耳里之际,旗袍美女早已化为一阵风,我也紧跟上去。意式猪排整盘摔落地面,酒杯也随之翻倒,只是目前实在顾不了这么多。我们一路从最近的楼梯奔下一楼观众席,接连撞开了七八名倒霉的乘客。

  赶至舞台的同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我垂头看着不幸的魔术师,正确说来是尸块。分布在红黑色血池里的有头颅、左右手臂、左右脚五计五个部分。尸体被截成五大块。

  五?我再度屏住气息,环视整个舞台,并没有发现应该存在的物体,就是连接头部与双手双脚的部分,人体最大的部分——身体并没有掉在舞台上。

  我抬望天花板,天花板高约七、八公尺,而且很暗,要看清楚全貌并不容易。然而…

  我看见了!一闪而逝的银光!

  凉子重重咋嘴,她也看见了相同的物体。视力良好,判断力与击技巧一应俱全,可惜凉子手上没有武器。

  “这、这是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的英语让人感觉说话的人似乎呼吸困难,节目主持人抓着油亮的头顶。

  “我先问清楚,这不是表演吧?”

  凉子如同掷短剑般提出盘问,主持人则死命地左右甩头,接着凉子抢过主持人的麦克风,以流利的英语下令道:

  “封闭剧院每个出入口!我没点头之前谁都不准给我走出去!”

  起初的嘈杂逐渐转变为僵化的沉默。一回过神,室町由纪子与岸本明也跑上了舞台,还有贝冢与阿部两名巡查。

  “我一直有不好的预感。”

  岸本站在我身旁,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凉子小姐、室町警视跟泉田先生你们三人一凑在一块就会发生诡异又不合常理的事件,陆地发生的怪事到了海上也一样…啊…痛痛痛痛!”

  岸本的长舌被哀壕打断,因为凉子转过身,用她的高跟鞋用力往岸本的脚踩下去。

  “你自己又怎么说?居然好意思说好像不关自己的事一样!”

  “我、我再怎么样也只是路人甲而已,对整体的命运是不会产生任何作用的。”

  凉子踩着岸本的脚,目光锐利地回望我。

  “泉田,你想会跑哪去?”

  “你是指…身体吗?”

  “还有带走身体的家伙。”

  “一定是船内的某处,或许身体早就被丢进海里了。”

  “没关系,不管凶手是何方神圣,我谅对方不可能逃到客轮以外的地方。”

  凉子说的没错,只不过这艘客轮的体积可是相当于一栋七十五层楼的庞大建筑。光想到搜查与搜索的困难度,要有多悲观就有多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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