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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自由的代价

目录

  (一)

  海飘冷冷一笑,突然亮剑。

  就算把她的脖子砍断,她也不相信有人能用一支脚就可以夺取自己手中的飞星剑。

  她也没有打算杀害这个老人。

  她只希望证实一点:“飞星九剑绝法”绝不是下乘的武功。

  她向青袍老人发剑。

  她发出的第一剑,并不势狠,速度也平平无奇。

  青袍老人淡淡一笑,居然对海飘这一剑毫不理会。

  海飘冷笑,剑锋去势突然化弱为強,由慢转快。

  而且每一剑刺出后,都蕴蔵着无数巧妙无穷的变化,就像是夏夜群星,忽然一起从天空中跌下来一样。

  无论怎样,这种剑法都不是“下乘武功”罢。

  但是,那个青袍老人虽然只是用一条左腿,但是他却仍然能跳动如飞,就像是一支灵活的大青蛙。

  海飘的剑虽如⽔银泻地,堪称无孔不⼊。

  但她偏偏就是无法伤得了青袍老人。

  她最少有十几剑,可以把青袍老人刺伤或砍伤于剑下,但不知如何,到最后还是给对方轻易的闪避开去。

  海飘悚然一惊。

  这老人的确本领非凡。

  他虽然只用一条腿,但却仍然来去如飞,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她仍然不相信他可以凭一条腿就把自己的剑夺取过去。

  但她错了。

  青袍老人突然一腿向她脸踢去。

  海飘急闪。

  他闪得很快,但却居然还是没有闪开。

  “啪”的一声,青袍老人的鞋子突然飞脫,重重拍在海飘的脸上。

  海飘给这支又臭又脏的鞋子打得満天星斗,一怒之下,剑花把那支鞋子削开七八块。

  青袍老人怪笑,突然跃起,以⾜趾向海飘的肩井⽳飞快的点去。

  海飘剑削臭鞋,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有此一着。

  她正待回剑掩救,但已来不及。

  她只觉得⾝子一⿇,五指同时酸软无力“当”的一声飞星剑已跌在地上。

  青袍老人又是一阵怪笑,滚地以口咬剑,然后又独脚站立着。

  海飘呆了。

  直到现在,她终于开始怀疑,飞星九绝剑法是否真的是“下乘武功”?

  青袍老人告诉海飘:“为师本是个道士,但是现在没有‮趣兴‬与那些牛鼻子为伍了。”

  海飘茫然的望着他。

  青袍老人接道:“为师觉得天下间的道士没有一个中用就算是武当九泰,九贤,全是徒负虚名之辈,没有半点真材实学。”

  海飘暗暗透了口气。

  九泰道长和九贤道长都是武当派武功最厉害的⾼手。

  这两人內外兼修,剑法之⾼,更是天下知名,但在青袍老人的眼中看来,却是一文不值,居然说他们徒负虚名,没有‮实真‬的本领,青袍老人‮开解‬海飘的⽳道,把飞星剑回给他,说道:“为师姓贺名闪山,你能否离开此地,全看你是否用心学艺击败对手,这件事极为重要,你不能老是呆在这里,而为师也绝不能因为你而丢尽了脸。”

  海飘点头。现在她除了点头认命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但有一点是不由她不佩服的,就是贺闪山的武功的确出神⼊化。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拜了一个这么样的师⽗。

  自从那一天开始,贺闪山每天⻩昏,都必定来到这间大屋子里,给海飘传授武功。

  海飘很用心练习。

  但无论她怎样用心练习贺闪山都总是不満意,每次都‮头摇‬叹息,喃喃骂道:“蠢材,不中用的东西。”

  海飘也不去理他。

  她练武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离开这个地狱,除此之外,倘若不练武打发时光,倒也未必太纳闷了。

  转眼又已到了舂天。

  积雪渐溶,天气却反而更冷。

  海飘仍然孜孜不倦,勤奋练武。

  贺闪山教她的是一套內家掌法。

  到了这个时候,他又再教她练习一套剑法。

  贺闪山对海飘说道:“你若是能把掌法和这套剑法融汇贯通,那么已经勉強可以算是个武林⾼手。”

  诲飘暗暗透了口气。

  贺闪山以前说飞星九绝剑法是“下乘武功”但现在却又说自己将可成为“武林⾼手”虽然是“勉強”一点,但其间的变化也可相当惊人,难道自己在这短短几个月之內,真的有如此长⾜的进展?

  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却又希望这是事实。

  海飘是个喜好強争胜的女孩子,她初时以为武功不可一世,那知道却在江湖上连番碰壁。

  而且,她竟是屡次一败涂地,她对飞星九绝剑法,确已信心大失。

  假如自己的武功能够迈进一大步的话,那么将来就没有人可以欺负自己了。

  其实她并不太担心自己是否会被人欺负,她最重视的,还是自己能否倒转过来,去欺负那些专门欺负别人的坏蛋。

  她本来的愿望是行侠江湖,要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扛湖侠女。

  时光匆匆,瞬即已届六月。

  这大半年来,海飘心无旁鹜,专心习武。

  贺闪山仍然是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海飘已见怪不怪无论师⽗说什么,骂什么,她都绝不放在心上。

  以前苏大妈曾经对海飘说过:“天下间大多数的⽗亲,师⽗都有一种骂人瘾,面对自己的儿女。徒弟,不骂不舒服不骂不过瘾,这一点你必须牢牢记住的。”

  苏大妈虽然是个耝人,但她的说话往往一针见⾎,很有见地。

  她这些说话,海飘一直都没有忘记,而且一直都牢牢的记在心上。

  如今想来,苏大妈的话有道理极了。

  (二)

  六月二十三,晴。

  这一天,海飘用过晚饭,还不见师⽗到来,心中正在暗暗奇怪。

  她以前一直对贺闪山没有多大的好感,但近个把月以来渐渐觉得,这个老人并不如外表那么可怕,他虽然经常责骂海飘,但未始不是一番好意。

  天上群星闪闪,贺闪山的踪影还是全无。

  就在海飘等得心焦的时候,一个人来了。

  这人并不是贺闪山,而是一直都在大屋门外把守着的冷娇美。冷娇美今天的⾐服很美丽,简直就像是一支孔雀。

  可惜她已年华老去,再美丽的⾐服也不外给人“⾐服美丽”的感觉而已。一个老太婆所能拥有的,绝不会是“美丽”这两个字。

  她可以拥有的是女的尊严,和丰富的人生经验。

  冷娇美今天的神态很严肃,就像是科场上的监考官。

  她冷冷对海飘说:“贺闪山说,你已可以击败我!”

  海飘一怔。

  贺闪山几时说过这一句话?

  冷娇美冷冷的接道:“只要你能闯过我这一关,你就有资格去对面的大屋,跟你的对手决一死战!”

  海飘眼珠子转动着,道:“真的?”

  冷娇美冷冷道:“还有什么真的假的?看掌!”她突然冲过去双掌紧海飘,海飘没有拔剑,也以掌相

  冷娇美掌法奇诡多变,每一掌的去势,都从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劈出,而且每一个招的变化,都是妙倒毫巅,只要海飘一怠慢,冷娇美的双掌立刻就会在她的⾝上击个结实。冷娇美的掌法实在是太快,也太精彩了。

  在大半年前,海飘遇上这种掌法,简直是无可抵御的。

  但现在却形势有所不同。

  海飘本来毫无信心,但却于无奈,必须战,但一路接战之下,虽然暗暗惊悸于对方的掌法如此诡异多变。

  但更令海飘吃惊的,却是她自己居然还轻松的就可以把冷骄美的掌法一一化解。

  这是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怪事。

  贺闪山传授给她的是什么掌法,她一直都不知道。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

  但她总算知道了一点:这套掌法的确是⾜以惊世骇俗的武林绝学。冷娇美越战越勇。

  她虽然已是个年纪老迈的妇人,但此时杀得兴起,竟然⽩发飞扬,青筋凸现,就象是一支又恶毒又饥饿的豺狼。

  假若海飘是一个小山羊的话,此刻势必葬⾝于豺狼之口。

  但海飘已非昔⽇之海飘,她的武功已和大半年前有了极大的分别。

  冷骄美双掌上的劲力越来越強,仿似暴风雨般轰向海飘。

  但海飘双掌上的劲力,竟然也丝毫不弱于对方,而且隐隐还有盖过冷骄美之势。

  海飘心想:“掌法上的招式还可说是师⽗教导有方,但內力绵绵不绝,比起从前何止強胜十倍,人人都说內力修为非长时期苦练不为功,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心中疑云阵阵,但毕竟还是喜多于惊。

  倏地,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每天晚上练功完毕之后,蔗糖例必捧着一盅清汤给我饮用,这种汤清香甘冽,喝后舒畅无比,而且还有一股热流直透丹田,难道我的內力大增,与此大有关系?”

  她一面想得出神,双掌的变化自然而然地便缓慢下来。

  武林道上⾼手相争,最忌分心移神,她这一阵痴想,不啻是放松了自己的门户,给子敌人袭击的良机。

  但冷骄美此时已大汗淋漓,成为了強弩之末。

  虽然她明知是一个大好机会,但无奈已是力不从心。

  海飘的掌法放缓,她的双掌也是同样地慢了下来,甚至比海飘还更慢上一倍。

  这一来,強弱胜负已然分明。

  冷娇美突然喝道:“住手!”

  她这一声叱喝并不响亮,而且声音已经相当虚弱。

  海飘立刻停手。

  只见冷娇美面⾊惨⽩,额上汗如雨下,着气道:“我输了,你可以过去向另一个丑级死人挑战。”

  蔗糖,花枕儿,不懒,小红娘都跑了过来,花枕儿红了脸,大声道:“恭喜你,你已练成绝顶武功,你一定可以击败敌手,离开这里的。”

  海飘茫然的望着他们。

  “你们对我真的有信心?”

  小红娘眨了眨眼睛,道:“当然有信心,你一定可以击败对手的。”

  海飘道:“我什么时候过去向人家挑战?”

  突听冷娇美道:“不必你过去,人家现在已经来了。”

  海飘一楞。

  蔗糖,花枕儿,不懒和小红娘也同时一楞。

  大门外五条人影飘然而进。

  那是四个相貌英俊的美少年。

  在美少年背后,是一个満脸病容的汉子。

  他在咳嗽。

  咳嗽声浑浊而沉重,就有如他的目光那样。

  这人两鬓已灰⽩,脸⾊更苍⽩,他穿着一袭笨重残可棉袍,就算不咳嗽,也会给人一种満脸病容的感觉。

  现在是六月,天气一点也不冷。

  但是,他却仍然穿着这件笨重得可怕的棉袍。

  冷娇美伸手向那病汉一指,然后又对海飘说:“你的对手就是他!”

  海飘忽然又呆住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原来竟是一个病汉。

  他不是是个病汉,而且双手已断折。

  四个美少年的相貌都很相似,似乎是四兄弟。

  但冷娇美又告诉海飘:“他们分别姓韩,赵,商,伍,都是霍先生的书童。”

  四个人的姓氏都不相同,自然不是同胞兄弟。

  海飘听见了“霍先生”这三个字,再看看他的双臂。

  他不噤脫口道:“他就是霍十三刀。”

  満脸病容的汉子忽然淡淡的说道:“我就是霍十三刀。”

  海飘第三次发呆。

  她曾经在八腿猫口里,知道霍十三刀断腕的事,但却怎样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了他,而且还将会成自己的敌人。

  也许他不是自己的敌人,而是对手,但是在刀来剑往的烈拚搏中,无论是敌人也好,对手也好,双方的立场都是相对的。

  其中只能有一个人可以获得胜利,可以离开这座人间地狱。

  想到这里,海飘心如⿇。

  虽然江湖上不少人抨击霍十三刀,骂他是个魔鬼,是个杀人凶手,但海飘却相信八腿猫的一句话。

  八腿猫说:“霍先生是个好人。”

  第一次说这句话的人,也不是八腿猫,而是郞如铁。

  郞如铁把这句话告诉八腿猫,八腿猫又再向海飘转述。

  郞如铁和八腿猫都说霍十三刀是个好人,他就一定是个好人。

  海飘没有想到自己这种想法是多么的率直,但她觉得自己绝不会错。

  她相信的也许不是自己,而是郞如铁和八腿猫。

  但现在,她却必须与霍十三刀决一死战,否则,她就得留在这座人间地狱。

  永远的留下!

  对于向往自由的海飘,那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事。

  她必须离开这里。

  除非力战而败,否则她自己绝对不该牺牲这一次的机会。

  她已作出了决定。

  飞星剑已缓缓出鞘。

  她的剑仍然是那一把,但她的人已变,她的剑法也已改变。

  她很冷静,就象是一座自古以来从来都没有溶化过的冰山。

  霍十三刀同样冷静,甚至比海飘更冷静。

  虽然他的手早已断折,但他现在又有了另一双手。

  人不是蚯蚓,没有再生能力。

  霍十三刀也不例外。

  他现在这一双手,已非⾎⾁之躯。

  他的手而是两支精钢制成的钢手。

  这一双钢手制造得很巧妙,霍十三刀可以用它来握刀,也可以用这把刀来杀人,但他能使霍十三刀回复以前的刀法吗?

  没有人能肯定。

  然而无论怎样,霍十三刀已有了手,而且还能挥手杀人。

  江湖上,谁敢漠视霍十三刀的刀法?

  即使秦大官人,他也不敢。

  这一战对霍十三刀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他绝不能败。

  他若败在眼前这个长发女郞的剑下,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海飘也不能败。

  但这一战她也并不‮望渴‬必胜,

  只要自己已尽全力,就算败在霍十三刀的刀下,她也是死而无怨。

  …霍十三刀是个好人。

  “好人”是一个很笼统的名词“好人”并不代表“完人”世间上“好人”不少,但是“完人”却是凤⽑麟角,甚至本就从来没有在世间上出现过。

  每一个“好人”都会有他的缺点,有些太顽固,有些太鲁莽,有些胆子太大,有些却是胆子太小。

  想要求-个人能够十全十美,那是没有可能的事。

  一个人的好与坏,往往极难判决,有时候最坏的人会⼲好事,被人认为最好的人却会⼲出一些卑劣下流的行径。

  以霍十三刀来说,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但海飘却认为他是个好人。

  直到现在,她的观感还是没有改变。

  但目前她除了与霍十三刀决一⾼低之外,双方都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就在这个时候,彭伯和贺闪山联袂而至,他们两人的神态都同样沉重。

  接着,一阵奇怪的鼓乐声响起。

  十八人披着黑⾊镶银边斗蓬的蒙面怪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件不同的乐器,或吹或弹,或敲或打,吹吹打打的来到这座大屋子的门外。

  随着这十八个蒙面怪人之后,四个妖媚女郞,⾝穿薄如蝉翼的轻纱⾐裳,抬着一张又长又软的豹⽪巨椅,莲步姗姗的走了进来。

  软椅上斜卧着一个银袍人,他的手上握着一柄形状奇怪的银杖,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宝石的银冠,但脸上却戴着一具⽩银般的面具,令人看来虽然气派庄严⾼贵,但却有更多的神秘,妖异之感。

  显然这人就是这座地狱的魔主。

  贺闪山凝注着海飘,道:魔主今⽇亲临观战,这是你们莫大的殊荣。

  海飘心中一阵茫然。

  自己的武功虽然已有飞跃的进展,但比起贺闪山,彭伯来说,还是犹有不及的,还有那地狱魔主,更是莫测⾼深。

  她要离开此地,唯一的办法只有击败霍十三刀!

  霍十三刀的手里有钢刀。

  这把刀无论型状和重量都和他以前的刀毫无分别。

  但分别仍然是有的。

  他以前的刀锈渍斑斑,但这一把刀却晶莹夺目,锋芒毕露。

  这是一把好刀。

  但他的手?

  他现在的一双手是否还是那么灵活?

  他现在的一双手是否还能使出那种凌厉可怕的刀法?

  霍十三刀的脸似已僵硬。

  倘若他的钢手也同样僵硬,这一战他就必败无疑。

  彭伯突然⾼声喧叫道:“比武现在开始!”

  吹吹打打的鼓乐声忽然完全停下。

  本来一片吵闹的地方,已变成鸦雀无声。

  霍十三刀忽然大叫:“看刀!”

  “刀”字出口时,他的⾝子已突然象一支利箭出!

  他的“手”没有动。

  他的刀也没有动。

  动的只是他的两条腿。

  但这两条腿也同样发挥出惊人的威力,他的腿移功得很快,单是这一点已⾜以制敌人于死命。

  他连环踢出三脚,每一腿都力逾千钧,保证可以同时踢死三条野狼。

  但海飘的反应也绝不慢,霍十三刀这三腿并未奏效。

  但霍十三刀这三腿已把海飘退了三丈。

  海飘已退到墙角,不能再退。

  她只能反击。

  但她的剑还未出手,霍十三刀的“右手”已如闪电般括向她的膛。

  他这一着非但令人意外,而且还极其无礼。

  海飘心中一阵怒火上涌,却听得一阵极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这颗蜡丸给郞如铁!”

  那是霍十三刀的声音。

  虽然事出仓猝,但海飘却是个玲珑剔透的聪明人,而且一直都认为霍十三刀是个好人,当即明⽩了对方突施“怪招”的用意。

  霍十三刀的“右手”里,果然暗蔵着一颗细小的蜡丸。

  海飘以极巧妙的手法把它接过,此时霍十三刀已背对着所有的人,而他的⾝子又遮掩着海飘,是以这一传一接,谁也看不出半点破绽。

  他们很快又展开了另一幕凶险的战了。

  霍十三刀是刀法上的大行家,虽然他现在拥有的只是一支铜手,但依然刀如急雨,虎虎有威,倘若他双手还在,海飘实在没有半点把握可以击败他。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大不相同。

  霍十三刀虽然运刀如飞,但毕竟无法完全恢复原态,久战之下,败象渐呈。

  但海飘心中却比其他人更为雪亮。

  霍十三刀也许未必打不过自己,但他却是存心退让,故意要让自己得胜的。

  那一颗小小蜡丸,究竟是有着些什么秘密?

  霍十三刀终于败了。

  他虽然吃了败仗,但一点也没有垂头丧气。

  地狱魔主忽然冷冷道:“霍先生,你令人失望!”

  霍十三刀毫不示弱,冷笑着回答:“魔主惠赐的一双“百巧妙手”又何尝不令霍某失望?”

  彭伯然变⾊,厉声叱道:“在魔主面前,你还敢言出无状,放肆!”

  “放肆?”霍十三刀倏地大笑:“现在霍某也许真的很放肆,但霍某双手若还存在,这一座地狱未必就能把我困住。”

  地狱魔主乾笑着:“好大的口气。”

  霍十三刀道:“我已败了,对你们来说,已没有任何的价值。”

  地狱魔主道:“失败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壮志消沉。”

  霍十三刀冷然一笑,道:“霍某已无大志。”

  地狱魔主道:“士无志等于树无心,你已被失败的蠢虫浊空了一切。”

  霍十三刀惨然一笑:“所以霍某活着不如死去。”

  地狱魔主道:“你现在本已是个死人,你现在处⾝之地本来就是地狱。”

  霍十三刀喃喃道:“不错.我本来就已经是个死人…”

  他一面说,一面把两支铜手揷向自己的膛,⾝子也随着缓缓的萎缩下去。

  十六年前,霍十三刀单刀直闯点苍山,一战之內连杀点苍道士一百三十九人。

  那一战轰动江湖,也有人同时传出了霍十三刀的死讯,说他已在恶战中重伤⾝亡。

  但他没有死。

  点苍派的道士虽然武功不弱,但在霍十三刀的眼中看来,殊不⾜惧。

  十六年后,他重踏扛湖,武功显然又再迈进一大步。

  但这一次,他却未杀一人,到头来反而自我毕命。

  霍十三刀败阵,蔗糖,花枕儿,不懒和小红娘四人都面露喜⾊。

  彭伯走到海飘面前,笑道:“恭喜你了,从现在起,你可以带着她们到江湖上,作你们喜作的事。”

  地狱魔主怪异的声音接道:“凭你现在的武功,再加上四个妞儿的助力,江湖上已没有多少人能留难于你,至于这一座地狱,你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也不必回来的了。”

  海飘暗忖:这种鬼地方,谁会稀罕?

  但转念一想,自己的武功能够在大半年之內突飞猛进,全然是因为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世事难料,想不到却会因祸得福。

  地狱魔主忽然长叹一声,道:“此处虽然名为地狱,但实际上却是世外桃源,在这里,没有仇杀,没有纷争,唯一束缚众人的,只有地狱的法律,难道你不觉得这里比外面更加‮全安‬?更值得留恋?”

  海飘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地方。

  但这时候给地狱魔主一番说话,竟然也觉得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

  但她当然不会再逗留在此地。

  彭伯忽然缓缓道:“这里的规矩。是每年可以让一个人离开此地,你和蔗糖等人算是一组,希望你们能活得比从前更愉快。”

  他最后一句说话甚是奇特。

  似乎是说她们以前都活得不愉快。

  海飘是千金‮姐小‬,一个被绝大多数人视为最幸福,最愉快的女孩子。

  但在过去十八年的生活里,她没有感到真正的幸福和愉快。

  她觉得自己虽然备受呵护,但却缺乏了最宝贵的自由。

  她很羡慕飞鸟。

  鸟飞翔,由南到北,自东至西,是那么无拘无束,那么逍遥得意。

  但她可曾想到,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他们的处境,又是多么的狼狈,多么的危险?

  然而,话又得转过来说,海飘就算是一只鸟,她也绝不会是一支胆小,荏弱的小鸟。

  她活泼而勇敢,除了偶然⼲些傻事之外,她这个人并不懦怯,胆子也许比森林里的老虎还大上一些。

  她向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现在,她不但有了自由,而且还有了一⾝超俗的武功。

  她以后的⽇子,是否会比以前过得更愉快呢?

  (三)

  潇潇的夜雨如丝,一丝丝一缕缕的挂在树下,挂在古雅优美的飞檐之下,也挂在郞如铁的眼⽪上。

  雨是挂不住的。

  无论你有多大的法力,有多庞大的财富,你都不能将雨点留在半空中。

  时间也是一样。

  它无声无息地溜走,你现在所拥有的时间,已非一刻之前的时间,而且,你将来所拥有的时间也会和现在的时间并不一样。

  时间也许不会变,它没有⾼,没有重,也没有真正的。

  “长短”甚至是连⽔中气泡的泡影都没有。

  但每一个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它仿佛在每一个人的呼昅中,每一个人的灵魂中,⾎髓中。

  更有人说,时间存在在每一个人的皱纹上。

  但无论它存在在哪里,它是无情的。

  时光无情,但人呢?

  人是一种复杂得要命的动物。

  郞如铁呢?

  他这个人也许更复杂,因为他遇到的事,遇到的人,不.是简单得要命,就是复杂得令人无法摸得透,甚至连看都看不清楚。

  但最要命的还是,有时候一些看来比一加一还简单的事,其实复杂无比,有些看来朴实单纯的人,其实是披上了羊⽪的老狐狸。

  这些事往往是最残酷的事。

  而这些人也往往是最无情的人。

  这些事,这些人,无论是谁都不希望会遇上。

  但郞如铁却遇见得太多,比起他眼睛上的睫⽑还多八十倍。

  随着时光的溜走,他遇到这种事和这种人也越来越多。

  他的心已渐渐⿇木。

  他手中的也更无情。

  他知道自己也许是个英雄,但却有太多的⾎腥,太多的罪孽。

  他也许是个魔鬼。

  他究竟是魔鬼的英雄,还是英雄的魔鬼?

  这是雪城西南三百里外的一座市镇。

  郞如铁就在这座市镇里最华丽的天房楼上,喝酒赏雨。

  令他停留在这里的也许不是雨,而是比雨更密更浓的愁怀。

  他思想的事太多。

  但能令他想念的人却太少。

  当然,他有很多朋友,这些朋友随时都可以替他卖命,而他也可能随时把生命托到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手上。

  他的朋友信任他。

  他也信任这些朋友。

  彼此信任,这是互相成为朋友的先决条件。

  但在这个夜雨绵绵的时候,郞如铁想念着的并不是这些朋友。

  他们也许可以给郞如铁带来热⾎沸腾,大悲大喜,回肠的感受,但却绝不可能令郞如铁拥有这种如烟雨,似云雾般的愁怀。

  他想念着的是⽩盈盈。

  除了⽩盈盈之外,还有一个令他担心的女孩子,他就是海飘。

  海飘在江湖上失踪了。

  海三爷已将悬赏从十万两增加到二十万两,但仍然没有人能找到她。

  甚至整个江湖都没有了这位千金‮姐小‬的讯息。

  但人们还是象蚂蚁找密糠似的,到处碰,到处找。

  他们不知道海飘的遭遇,有人甚至以为她已被人杀害。

  在没有找到海飘之前,谁也不知道在海飘的⾝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杯已空。

  樽中还有酒,桌上已无肴。

  郞如铁忽然倾樽尽饮。

  八腿猫就坐在他的对面,痴痴的看着他。

  这大半年来,他一直都在陪伴着郞如铁。

  他仿佛已成为了郞如铁的影子,甚至是一块镜子。

  郞如铁⾼兴的时候,他也⾼兴。

  而郞如铁惘怅的时候,他也是一片茫然,八腿猫说话的时候,虽然经常絮絮不休,但当郞如铁沉默的时候,他也会沉默下来,绝不会说出半句令人烦扰的说话。八腿猫仿佛真的有点痴了。

  就在他几乎要变成一具石像的时候,他突然看见郞如铁背后十丈之外,出现了一个黑⾐人。

  黑⾐人在黑暗中拉开一张铁弓,突然搭上-枝利箭,对准了郞如铁的背心,蓄势待发。

  八腿猫吃了一惊,但他不相信郞如铁竟然会完全没有觉察。

  郞如铁的警觉之強,一直都使八腿猫的很佩服。

  但这一次,郞如铁竟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八腿猫已忍不住要把郞如铁“揪”出来,但就在这一刹那间,那个黑⾐人突然又不见了。

  箭在弦上,居然没有出。

  黑⾐人也不见了。

  八腿猫眼睛,刚才他看见的难道只不过是一幕幻像?

  郞如铁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轻轻说道:“在这里,我们会很‮全安‬的,你不必担心。”

  八腿猫眨了眨眼睛。

  这句话若是出自别人的口中,他也许还会半信半疑,但郞如铁说出来,他深信不疑。

  八腿猫忽然道:“这是你的地方?”

  郞如铁摇‮头摇‬。

  他的回答是:“没有地方是属于我的?”

  八腿猫一怔。

  郞如铁接道:“但这地方的主人,却是我的朋友,只要他一天不死我们在这里就会很‮全安‬。”

  八腿猫这才算明⽩过来。

  但他却不知道,天房楼里的老板是谁。

  就在这时候,天房楼门外又出现了十个黑⾐人。

  这十个黑⾐人的装束和⾝材,和刚才手拉弓弦的黑⾐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八腿猫的眼⾊忽然变了。

  八腿猫点点头,忽然又摇‮头摇‬,道:“我并不认识全部,但却认出了其中两人,是江南夜魔门的厉害杀手。”

  郞如铁道:“夜魔门在江南可以横行霸道,但到了北方,想称雄称霸可就不容易了。”

  八腿猫庒低声道:“这些瘟神好象是冲着你而来的。”

  郞如铁摇‮头摇‬。

  “我并不值钱。”

  八腿猫一怔。

  郞如铁缓缓接道:“海星堡的悬赏若仍然有效,那么她们必然要杀我,但可惜我的头颅现在已连一文钱都不值。”

  八腿猫昅了口气:“难道他们要找海飘?”

  郞如铁道:“不错。”

  八腿猫心中有气:“我们已找他找得好苦,难道这些兔崽子以为我就是海‮姐小‬易容变成的?”

  郞如铁悠悠一笑。

  “你就算象一条大鲸鱼,也绝不会象是海飘。”

  八腿猫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看见天房楼外,气氛又热闹又紧张。

  十个黑⾐人正待冲门而⼊,但这间酒家的帐房先生却带着两个厨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个帐房先生看来最多只有五十岁,但却象一只蜡⼲了的风

  他全⾝上下,只怕拈不出五十斤的重量。

  但他手中的一只算盘却大得吓死人,简直就可以用来造一张桌子。

  八腿猫透了口气,忍不住低声对郞如铁道:“这个老先的算盘好象是钢铁铸成的。”

  郞如铁微笑道:“铁先生的算盘当然是用铁铸造的。”

  八腿猫一怔:“他就是江南铁算先生包可靠?”

  郞如铁道:“他就是包可靠。”

  八腿猫呆了半响,他是江南七大名家之一,怎会跑到这里?

  郞如铁微笑道:“我岂非一向也在江南一带活动,但这半年来,我也一直呆在北方。”

  八腿猫点点头,半晌才道:“不错,江湖人本来就是喜东奔西跑的。”

  郞如铁道:“那倒并不一定,有些江湖人从练武,艺成,成名,以至葬⾝⻩土,这些人一生,去过这最远的所在还不超过一百里。”

  八腿猫道:“这种人本就不能算是江湖人,人人都说跑江湖,走江湖,呆在老窝里象只泥芊般,算什么江湖人物?”

  郞如铁笑了笑:“并不是每个人都喜到处走动,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象八腿猫那么擅于轻功的。”

  八腿猫怔了怔,答不上话。

  就在这时候,天房楼门外已展开一幕烈的战斗。

  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打起来。

  郞如铁突然叹了口气,对八腿猫道:“包先生在这里开设酒家已三年,一直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案,但今天郞某在坐,却要破例一次了。”

  八腿猫也叹了口气,道:“包先生一向都是一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他怎会在这种地方开设酒家呢?难道是他不怕赔本?”

  郞如铁道:“他不怕赔本。”

  八腿猫道:“他⼲的是酒家,又不是无本生意,怎会不怕赔本?”

  郞如铁微笑道:“道理很简单,因为他本来就是没有付出本钱。”

  八腿猫搔了搔鼻子:“他是这里的老板,怎会不必付出本钱?”

  郞如铁道:“有人愿意替他付出本钱,所以他就不费分文,而能成为这间酒家的老板。”

  八腿猫又楞了一阵子,笑道:“这种无本买卖,的确令人羡慕,倒不知是那个冤大头替别人付出本钱,而又让别人过老板瘾?”

  郞如铁笑了笑,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八腿猫吓了一大跳的说话:“这个冤大头就是你!”

  (四)

  八腿猫真的吓了一大跳。

  “我怎会做这种傻事?何况我本不认识这个包可靠…”

  郞如铁道:“你虽然不认识包可靠,但你却相信这个人,因为这个人的确是很靠得住的,你会派人告诉他,只要这间酒家‮钱赚‬,你愿意把一切利润送给他。”

  八腿猫越听越糊涂了。

  他简直听不懂郞如铁的每一句说话。

  但八腿猫毕竟并不是一只糊涂猫,他突然又完全明⽩过来。“是你用我的名义⼲出这种傻事的?”他瞪着郞如铁的眼光,就象是一个守财奴盯着一个世界上最大的大傻瓜。

  幸好八腿猫并不是个守财奴,郞如铁也并不是个大傻瓜。

  郞如铁终于点了点头,道:“包可靠的确是个很可靠的人,虽然这间酒家一直都在赔本,但他的财目很清楚,每一分每一毫的收支,随时随地可以向你代得清清楚楚。”

  八腿猫叹了口气:“有了这间赔本的酒家,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郞如铁耸耸肩:“不知道。”

  八腿猫道:“真的不知道?”

  郞如铁想了想,突然道:“也许唯一的好处,就是当我们无路可逃,无处可躲的时候,这里还可以让我们歇歇脚,挡一挡外面的风雨。”外面的确是在下雨。

  但八腿猫却看不出,他们是否已被人追得无路可逃,无处可躲。

  郞如铁道:“你虽然不是天房楼的老板,但到底都是出钱出力的人,有人要在天房楼里欺负你和你的朋友,最少要先过得了包可靠一关。”

  八腿猫忍不住道:“包可靠的武功是不是也很可靠?”

  郞如铁摇‮头摇‬,道:“这也并不一定,那得要看看对付你的人是谁而定。”

  他笑了笑,接道:“但凭这十个兔崽子的本事,要在这里动你,恐怕还大大不够。”

  八腿猫点头一笑:“夜魔门的人这一次只怕是遇上大瘟神了。”

  郞如铁的眼光看向很准。

  夜魔门虽然是江南颇负名气的琊门异教,但到了这里,就凶不起来了。

  总而言之,是包可靠比他们还凶。

  当他们遇见了比自己还凶的人,他们当然就再也凶不起来了。

  十个夜魔门的杀手,很快就只剩下三个。

  他们你望我我望你的,脸上都是又惊又怒的神⾊。

  他们原来是打算闯进去问郞如铁,质询海飘下落的。

  他们一直都以为,海飘是给郞如铁秘密的收蔵起来的。

  那知道他们还没有踏进天房楼,便已被包可靠击败,溃不成军。

  这一个跟斗他们是栽定的了。

  包可靠冷冷的盯着余下的三人“你们还想不想活下去?”

  三人不约而同齐声回答。

  他们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想!”

  包可靠冷冷地道:“既然你们还不想死,马上就给我滚回江南,这里的浑⽔,你们再也不要揷⾜!”

  三人牙关打颤,道:“是!”“是”字才出口,他们突然同时窜向前,向包可靠作突如其来的攻击。

  三个意志早已崩溃,无论是谁都会认为他们只会逃走绝不会反扑的人,突然就作出要命反击!

  一把沉重的刀几乎已架在包可靠的脖子上,一枝判官笔眼看就要洞穿过包可靠的‮部腹‬。

  还有一双无声无息的快剑,已封住了包可靠左右出路,无论包可靠闪向那一方,结果都只有一条死路。

  夜魔门最凶悍,最要命的一击,竟然就在他们看来已蹶不振的时候发生。

  “兵不厌诈”之道他们可谓相当的了解。

  而且,这三人的武功竟比躺下去的人⾼得多。

  最少,那些躺下去的人绝对无法发出如此一击的。

  包可靠的眼⾊变了。

  每个人的眼⾊都变了。

  唯一还是镇静自若的人,也许就只有郞如铁一个。

  他好象一点也不担心包可靠会死在这三个人的手上。

  兵凶战危,⾼手相争,胜负存亡往往只在于一刹那间的成败得失。

  包可靠似乎是非败不可的了。

  但令人意外的事却同时发生。

  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突然崩折。

  看来必可洞穿过他‮腹小‬的判官笔突然被震飞,一冲八丈开外,还有那一双快剑,也突然双双跌在地上。

  三个黑⾐人的脸⾊同时变成死灰。

  每个人的眼⾊又再变了一变。

  唯一还是一个镇静自若的人,仍然只有郞如铁一个。

  此刻的郞如铁他好象对什么都无动于衷,就算突然看见有十万兵将从天而降,他的眼睛也不会眨一眨。

  天房楼没有出现十万兵将,这里只出现了一个⻩⾐老翁。

  ⻩⾐老翁的手里有一把剑。

  这把剑很轻盈,实在很难令人相信它可以震断一把大刀,震飞一枝判官笔。

  但这却是事实。

  ⻩⾐老翁脸上皱纹斑驳,他每一条皱纹都仿佛隐蔵着无数的秘密。

  他这个人很神秘,神秘得如沙漠里突如其来的风,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大的威力。

  他的出现无疑是令人吃惊的。

  那三个黑⾐人更是脸无⾎⾊。

  但他们仍然活着。

  ⻩⾐老翁虽然毁了他们的武器,但并没有毁灭他们的生命,虽然他们败得很狼狈,而且逃走的时候很仓皇,但他们毕竟仍然活着。

  包可靠闯江湖数十年,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但刚才一阵子所发生的事,却令他的脸⾊青了。

  倘若不是这个⻩⾐老翁及时出手相救,他现在必然已死在那三个黑⾐人的手下了。

  ⻩⾐老翁挥了挥手,突然对包可靠道:“你不必谢我,老夫救你,纯属偶然而已。”

  包可靠一呆。

  这个“偶然”倒是难得之至。

  突然郞如铁叹息一声,对包可靠道:“你的确不必谢他。”

  包可靠又是楞住!

  郞如铁一向都是是非曲直分明的人,怎么忽然又会说出这种糊涂的话?

  救命之恩非同小可,难道郞如铁的意思是“大恩不言谢么?”

  但郞如铁的解释却并非如此。

  他的解释也许可以让人把八天前的饭都从胃里噴了出来。

  他说:“因为就算他不出手救人,你也绝不会死。”

  包可靠拨了拨算盘上的铁珠子,道:“我不懂。”

  郞如铁悠然道:“他若不出手救你,我会救你,若我救不了你,八腿猫也会救你,算来算去,你还是寿未尽,绝对死不了的。”

  包可靠望了望八腿猫,八腿猫一面点头,一面却在暗骂郞如铁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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