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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星夜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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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弃手中云拂不用,真气一提,身形离地,并起右手食中二指,不带一丝声息地向风云剑后脑死闪电点去!

  可叹这位化虹真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枉活了一大把年纪,竟连这么一点判别能力也没有。

  他就没有想想:当今武林中,能有几个风云剑舒啸天?

  在这个老狐狸的一生之中,他对付像三老这样的人物,今天也不是第一次,要真会如此粗心大意,又怎能一直活到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化虹真人眼看着行将得手,心中充快乐之际,风云剑突然哈哈一笑,移步卸肩,倾身反手上,不偏不倚,不先不后,正好适时将化虹真人点来那只右手手腕一把刁个正着!

  好一个风云剑,心机深沉固不必说,手段也确辣得可以。

  他将化虹真人手腕刁着之后,抗肩一顶,部使力,硬生生地将化虹真人像摔死狗似的,劈啪一声,过顶掉落!

  左手宝剑,顺势往化虹真人背上一,然后飞快地从后者身上拔出那支降龙剑。天风真人和永乐真人都没有安着好心肠,当风云剑受袭之际,他们怕破坏了化虹真人的好事,全站在原来的地方,未采取任何戒备措施,及至发现化虹真人上当,待抢救,已告不及!

  已移身另一角的令狐平,在暗处看到这一幕之后,不暗暗感慨。武当三老,欠缺名家长者之气度,可说咎由自取,死不足惜。而风云剑这种菩萨面孔,虎狼心肠的伪君子,居然能在武林中,蒙敝了世人几十年,真面目一直未被揭穿,想来也是可发一叹!由此可见,在中那位奇士,入庄以来虽然做了不少事,显然仍未尽到应尽之本分!

  他从庄中只奔出十几名庄丁,而再未有人出现判断,知道那位金龙剑客,如不是去了分舵,就是路上有了耽搁,尚未到达。

  所以,他觉得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

  令狐平再度入城,天色已黑。

  他因为如今身份不同,不便再去到这儿的丐帮分舵,乃信步向城中一家客栈走去。

  不意刚刚走到客栈门口,身后忽然有人招呼道:“前面走的,可是神弹子金大侠?”

  令狐平回头去,看到招呼他的,是两名陌生汉子,不由得暗暗一楞!

  两名汉子,身材均甚瘦小,似乎怕人认出真面目,都在头上戴着一顶大风帽,只出两张脸心和两双鬼祟闪烁的眼神。

  原来这两个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小瘟神”胡五和“鬼影子”萧八;龙虎帮派在关洛一带走动的两名“黑衣护法”!

  以令狐平之过人之机智,自然不会出马脚,当下连忙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们二位,上哪儿去?”

  鬼影子萧八低声道:“说来一言难尽。”

  从对方这句话的语气上,令狐平对两人之身份来路,马上猜出十之八九:这两个家伙,像过去的庭五煞一样,显然也是龙虎帮的起码护法之一!

  于是以官高一级的青衣护法身份,摆手说道:“来,里面喝一杯,御御寒!”

  三人进入一间上房坐定之后,小瘟神胡五问道:“金分舵主几时来的?到我们锦衣护法那里去过没有?”

  令狐平摇摇头道:“刚到,还没有。”

  鬼影子萧八低声接着道:“金分舵主从洛来,这一路有没有听到那个令狐小子的消息?”

  令狐平佯愕道:“怎么?是不是这里出了什么事?”

  鬼影子萧八道:“前些日子,小子扯了一个漫天大谎,说曾在渭南一家酒馆里,看到了葫芦叟乐九公那老鬼,结果害我们舒老护法白跑一趟,非但那老酒鬼没有找着,回来反而不见了他小子…”

  令狐平装出惑的样子道:“我们舒老护法干嘛要找葫芦叟?”

  鬼影子萧八乃将闲云客徐逸樵和浮萍生方志砚两人疑心庭五煞无故失踪,可能与老酒鬼忽然于潼关出现有关,怕老酒鬼已从五煞口中套出秘密,想派小瘟神胡五下毒灭口,结果未能如愿之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令狐平至此方始恍然大悟。

  原来他收拾了庭五煞,最后却由葫芦叟为他背了一次黑锅!

  他想到这里,甚觉过意不去,那老酒鬼那天要不是吉星高照,凑巧碰上奔雷丐适时赶至,一条老命岂不送得冤枉?

  小瘟神胡五接着道:“金分舵主这次从洛赶来潼关,该不会也跟这对老少有关吧?”

  令狐平反问道:“那令狐小子是什么时间离开潼关的?”

  小瘟神胡五道:“上个月底。”

  令狐平故意呆了一下,跟着一拍桌子道:“那就不会错了,果然又是这小子干的好事!”

  小瘟神胡五和鬼影子大吃一惊,齐声问道:“什么?那小子去过洛?”

  令狐平当下亦以神弹子金烈星之口气,将分舵三千二百两黄金失窃之经过,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小瘟神胡五听完点头道:“是的,庭五煞失踪,可说是最大的关键。这五个家伙知道的事情太多,那批黄金又是他们五个来的,一旦碰上葫芦叟那老鬼,这五个嘴硬骨头软的家伙,自然不问什么秘密都会一股脑儿兜底抖出来!”

  令狐平因为仍未清这两个家伙姓什么,不敢之过切,这时只得试探着问道:“自从乐老酒鬼和那小子突然销声匿迹之后,我们舒老护法没有采取过什么新的措施?”

  鬼影子萧八道:“根据我们那位徐护法和方护法的推测,认为这对老少均非怕事人物,纵然因事已离潼关,迟早必定仍会回来,所以吩咐我们哥儿俩,经常在城中各处走动,以便一发现这对老少之行踪便好报告上去。”

  令狐平已看出两人脸上未涂易容药物,于是又问道:“两位这样走在一起,就不怕被乐老酒鬼和那小子认出本来面目?”

  鬼影子萧八笑道:“求之不得!”

  令狐平不觉一哦道:“两位竟连这对老少也不放在心上,不是近来别有际遇,练成了什么惊人的绝活儿?”

  鬼影子朝小瘟神一指道:“我们胡兄前在咸东门遇到他师父谈笑书生尤大侠,讨来了两份追魂散,正想找上这对老少,以雪上次失手之,我们这次不掩饰本来面目,正是我们胡兄的主意,否则我们哥儿俩哪有这份胆量!”

  令狐平转向小瘟神胡五点点头道:“有了令师的追魂散,自是不在话下了。”

  心底下则止不住暗暗噢了一声:“原来以一条酱狗腿引葫芦叟的小瘟神胡五便是你阁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罪过之至!”

  他不便改口改得太快,这时漫不经意地又问道:“两位今天到舒老护法那边去过没有?”

  小瘟神胡五答道:“为了避人耳目起见,我们都是每晚起更之后,才去府中回一次消息,等会儿金分舵主要不要一起过去?”

  令狐平思索了一下,起身道:“离起更也没有多久了,要过去现在就过去吧!”

  萧、胡两人自然不表反对,于是三人拧小灯头,掩上房门向前院走来;在店堂里,令狐平向一名伙计代道:“大爷们要出去看个朋友,夜里还要回来,多准备一点茶水,知道吗?”

  那伙计诺诺称是。他当然不会想到这三位客人,在走出栈门不久,其中的两位便要永远离开人世!

  第二天,令狐平在城中另一家客栈醒来之后,决定改变初衷,先到这儿的丐帮分舵去一趟。

  因为他没有把握那位金龙剑客是否一定会来潼关,假使金龙剑客来到潼关,他自无前去舒府之必要。再说,他也想打听一下昨天那场恶战,双方伤亡的情形,处理这一类事务,丐帮弟子自是最佳之人选。

  结果,一如他所预期。

  分舵派出去的是一名一结丐目,那名一结丐目出去不到两个时辰,便将一切经过调查得清清楚楚。

  四子三老,七去其五,活下来的,只剩一个天风真人和一个紫烟子。

  风云剑方面,风云剑本人受了重伤,闲客徐逸樵和浮萍生方志砚则全因伤重不治,当场成了剑下之鬼!

  令狐平所得不住点头,甚感满意。

  他知道武当三老四子只要留得一个活口,风云剑在潼关的这片产业,便得忖别人。

  谁都知道,武当本代弟子,包括那位掌门人一尘子在内,气量全都好不到哪里,往后无疑仍有好戏可瞧。

  那名一结丐目最后又说道:“华山派的消息,不晓得怎会这样灵通,该派那位盛大掌门人,居然一早便赶到了,真是咄咄怪事!”

  令狐平霍地坐直身子道:“你是说那位金龙剑客也来了,你是亲眼看到的?没有看错人?”

  那名一结丐像受了委屈似嚷着道:“我张瞎子会看错人!笑话,这位金龙剑客,他就是烧成一堆灰,我张瞎子也不会…”

  令狐平一摆手道:“好,等会儿再谈!”

  整整衣角,匆匆出门而去。

  分舵上的一干丐帮弟子,人人一头雾水,全不清这位大公子在闹什么玄虚!

  令狐平走出帮丐分舵,并没有立即取道奔向西城。

  这些小地方,他不能不注意,紧接在小瘟神胡五和鬼影子萧八无故失踪,以及他以本名题字留剑之后,他再以神弹子之身份登门造访,这在平时,也许没有什么。如今那位金龙剑客和风云剑可说都是惊弓之鸟,如果两人对他这突然出现,稍稍生出一点疑心,他原先的如意算盘,无疑就是告吹!

  所以,他为了慎重计,先到城里一家骡马行中,不惜重金选购了一匹上好坐骑,自己也另外换上一身赶长路的行头;然后,他去到城外无人之处,又将坐骑的四蹄,和风衣下摆上,分别溅上一片泥浆,这才以风尘仆仆之姿态,向西郊驰来!

  庄前那片广场,虽然经过一番清理,但仍到处残留着昨那场惨拼恶搏之遗迹,斑斑血,依稀可辨。

  令狐平只当没有看到,一直来到庄门前,方才跳下马背。

  庄门打开了,一名庄丁带着敌意的眼光,将他周身上下打量了一阵,很不客气地冷冷问道:“尊驾找谁?”

  令狐平道:“舒老庄主在不在?”

  那庄丁道:“朋友改天再来吧!对不起得很,老庄主今天不见客!”

  说着,身子一缩,便想顺手关上大门。

  令狐平迅速递出那面青衣护法令符道:“你伙计拿这个进去试试看,老庄主见了这块牌子,或许会破例接见在下也不一定!”

  那庄丁看到那面护法令符,态度马上改变,他探头门外四处望了一眼,赔着小心低声问道:“这位护法是从龙门来的吧?”

  令狐平含混地挥挥手道:“你进去只须说…”

  那庄丁连忙低声接着道:“不!这位护法,您有所不知,庄上昨天出了事故,我们老庄主这会儿并不在庄中。”

  令狐平闻言大感意外,他只知道经过这场风波之后,老鬼势将无法再在潼关立足,却未料到老鬼会走得这样快,当下只好顺口问了一句道:“庄上出了什么事?”

  那庄丁道:“昨天,差不多这个时候,武当派的三个老杂,忽然带着四名弟子,声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要我们老庄主出那个姓令狐的小子,我们老庄主好话说尽,无奈那三个老杂只当耳边风,正闹得不可开的当口。那个天杀的小祸魁,竟于外面林中出现…”

  令狐平拦着道:“后来双方一言不合,就动上手了?”

  那庄丁道:“是啊!结果,一场恶战下来,七个牛鼻子只跑了一个老的和一个小的,我们这边也去了十个人。”

  令狐平道:“老庄主有没有受伤?”

  那庄丁道:“老庄主还好,只伤了一点皮。”

  令狐平道:“那么,你知不知道老庄主现在去了哪里?”

  那庄丁道:“是今天早上跟华山那位盛掌门人一起走的,去哪里他老人家没有说,只代如有外人来访可推称受伤甚重,正治疗中,不便见客。”

  令狐平暗忖:“老鬼受伤,原来只是一种烟幕,丐帮弟子消息一向灵通,这次还是上了当。”

  当下接着又问道:“去的只有那位盛掌门人和老庄主他们两位?”

  那庄丁道:“那位盛掌门人是带华山五剑一起来的,我们老庄主也带走了不少人。”

  令狐平道:“夫人和小姐呢?”

  那庄丁道:“都走了。”

  令狐平道:“乘马走的?”

  那庄丁道:“不,马匹都留下了,是从庄后山中走的。”

  令狐平暗道一声不妙,金龙剑客盛文修和风云剑舒啸天老鬼,一个带着得意弟子,一个等于举家他迁,从对方一行离庄之迹象看来,这批男女老少魔头,无疑是去了魔帮龙门总舵。

  要真是这样,守在禹门渡的那位九鼎丐言成钧,处境可就危险了!

  想想吧:金龙剑客师徒,风云剑舒家父女,再加上风云剑舒老鬼第三次讨进来的这位填房夫人。又是过去武林中有名的一个女罗刹,一手梅花针,百发百中,歹毒无比,专打人身死,非独门解药不救。

  九鼎丐言成钧当初之目标,只是金龙剑客一人。如今凭空多出一大堆扎手人物,自然不是这位九鼎丐和该帮一些五结以下之弟子所能应付。

  令狐平想到这里,恨不得马上掉头便走。

  那庄丁尚不识趣地大献殷勤道:“护法这一路来,想必也够累的,请到里面去歇歇脚,待小的为您几样莱,烫上一壶热酒怎么样?”

  令狐平只好强忍着正容说道:“既然出了这等重大事故,本座自须立即报上总舵,不过你可记住你们老庄主的吩咐,以后不论谁来,一概挡驾不见,知道吗?”

  那庄丁毕恭毕敬地答道:“小的知道。”

  令狐平手一摆道:“好了,你关上门进去吧!”

  那庄丁欠身说道:“护法好走。”

  令狐平走下台阶,飞身上了马背,一刻不敢耽误,立即沿着城脚,抄近路向风陵渡口奔来!

  他一路在马背上解嘲地想:“总算本公予有先见之明,买了一匹好坐骑,终于派上用场!”

  渡过黄河,已是申牌时分。

  在渡口那片兼营食宿的小客店中,令狐平以巧妙的套语方式,打听出风云剑和金龙剑客等一行,才过去大约不过个把时辰光景。

  这使他大大地放下了一颗心。

  他估计对方这一行,至少须到永济,才能雇到车子,就是在永济县城雇到了车子,将亦无法与他单个匹马之速度相比。

  所以,他有的是时间,尽可不必着急。

  他只须在今夜赶抵永济;然后抢在前头上路,便不难提早两天到达禹门渡,与九鼎丐言成钧等一干丐帮弟子取得联络。

  如今,问题端在:他就这样单人匹马赶去禹门渡,对那位九鼎丐言成钧,究竟能有多大帮助?

  要如果那口降龙剑还在他的手上,凭以对付华山师徒或是一个风云剑舒老鬼,当然没有多大困难。

  可惜,那口降龙剑现在却在风云剑舒老鬼手上!

  风云剑舒老鬼的一套风云剑法,早被公认为是武学中的一绝。小魔女舒美凤能凭这一剑法一举除去太原关家兄弟,便是一个最好的明证!

  这老鬼过去最大的遗憾,就是一生之中,始终未能获得一口好剑!

  如今老鬼有了这口降龙剑,不啻如虎添翼。即使他能再找到另一口降龙剑,能不能胜得了这老鬼,显然都大成问题,更别说赤手空拳了。

  不过,令狐平并不为这件事后悔。

  他牺牲这口降龙剑,业已取得代价:武当三老八子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老鬼本身也为此现出原形,这还不够吗?

  所以,他想到来之难处,只是苦笑了一下,随即将杂念搁在一边。

  当夜三更左右,到达永济。

  令狐平按照安排之行程,只在避风处喝了几口酒,暖和了一下身子,便又向临潼赶去。

  三天后,河津县城在望。

  令狐平滞涩沉重的眼皮,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想:“够了,够了,就算人还熬得住,马儿也该歇一歇了!

  进城之后,他找到一家客栈,向栈中伙计吩咐道:“牲口牵去,喂泡豆渗好酒,通身刷刷干净。另外要一间上房,愈静愈好,大爷得先睡一觉,待大爷睡醒之后,再送茶水进来。”

  那伙计见多识广,他一眼便看出这位客人赶过长路,当下诺诺连声,全照吩咐办理。

  令狐平由晌午一直睡到晚茶时分,方才醒了过来。

  他不等伙计送进茶水,便穿过敞院,向前面店堂中走来,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吃一顿了。

  与令狐平跨进堂屋的同时,店堂临街的大门口,忽然出现一名蓝衣妇人。

  这名蓝衣妇人年约三旬上下,蛾眉淡扫,肤白皙,看上去别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风情。

  令狐平看到这名蓝衣妇人,目光不微微一直!

  他是被这名蓝衣妇人的姿所吸引么?非也!这名妇人尽管姿不恶,但在令狐平眼中,却并算不得什么。

  令狐平为之发呆的是,妇人的风衣里面,竟然着一口形式奇古的宝剑!

  他对各种兵刃之鉴定,堪称行家。所以,他一看到蓝衣女人那口宝剑的剑鞘,便知道是一口好剑。依他观察,这口宝剑纵然不能与降龙剑相提并论,但也不比降龙剑差到哪里去。

  至少要比武当八子,以及华山五剑客等人之佩剑名贵得多!

  此时此地,忽然见到这么一口好剑,这对令狐平自是一种莫大之引

  不过,他对这口宝剑,并未生出凯觎之心;因为对方是一女之辈,身世底细,他毫不清楚,他自然不能像太原关家兄弟那样,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便不问三七二十一的抢夺过来。

  那蓝衣妇人当然也看到了令狐平。

  说也奇怪,那妇人看到令狐平时,竟出令狐平相同的表情,目光也是微微一直!

  令狐平暗暗纳罕,他几乎忍不住想伸手反摸摸自己际,看自己在际是不是也悬佩着一口宝剑?

  这种想法,当然非常幼稚可笑…

  不过。此外他实在猜不透妇人吃惊的原因。

  不是他自负,如果他刻下是以本来面目出现,那还不难找到解释,而今他扮的是神弹子的金烈星,一个平平凡凡的中年文士,衣着随俗,貌不惊人,有什么值得对方注意的呢?那妇人迟疑地望着令狐平,角微微一动,像是要打招呼,又不敢启口一般。

  令狐平心头一紧,迅忖道:“不好!这女人可能与神弹子是旧识,要是这样,就糟糕了!”

  那妇人显然是为落店而来,但因为看到令狐平之故,已在店门口停下脚步。

  栈中一名伙计出去赔笑道:“这位大娘”

  那妇人听得伙计这声招呼,像自梦中突然惊醒过来,轻轻啊了一声,显得有点慌张,摇手说道:“不,不,奴家还有点事,停会儿再来!”

  说着,匆匆转身而去。

  从离去时那种神情看来,仿佛稍微走慢一步,就要被令狐平下去似的!

  这一来,令狐平又迷糊了。

  他原以为这妇人和神弹子是人,看现在这情形,又好像颇成疑问,真个咄咄怪事。

  啊,对了!

  一定是他刚才扫过对方那口佩剑的贪婪眼光,使对方生出警惕之心!令狐平想及此处,不暗暗失笑。

  他真没有想到一个人心生贪念,显示在双目中神色,竟会可怕到这种程度!

  另一名伙计过来招呼道:“客官睡得还好吧?”

  令狐平点点头,就便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那伙计躬身又问道:“客官用饭还是用酒?来几样什么菜?”

  令狐平屋打量了一眼,目光所及,不期然又是一愣!

  屋角,一名老者正在踞座大啖,桌子上排了盘盘碟碟;原来此老不是别人,正是葫芦叟乐九公!

  令狐平站起身来,手朝屋角一指道:“在那边摆个坐位就可以了!”

  那伙计一哦道:“原来两位是人?怪不得他老人家一口气叫了那么多酒菜。行,行,来来来,坐位是现成的。”

  说着,走过去将板凳一拉,拿衣袖在上面扫了扫,然后拍拍凳子,直起身来说:“好了!”

  葫芦叟愕然抬头道:“你这是干什么?”

  那伙计下巴一努道:“您老等的朋友来了。”

  葫芦叟微怔道:“我的朋友?”

  身后有人笑道:“是的,好朋友在这里。怎么样!要不要叫人再去设法条酱狗腿来?”

  葫芦叟本已蓄势待发,及至听得后面的一句话,方始散去凝聚之真气,转过脸来瞪眼骂道:“下次说话,请你小子站到前面来好不好。”

  那伙计见两人果然是老相识,忙去另外取来一副盅箸。

  令狐平待那伙计走开后,指着桌上的酒莱问道:“你老怎么突然这样阔气起来了?”

  葫芦叟得意地抹抹胡子道:“人生不过几十年”

  令狐平注目打断他的话头道:“是不是从那三千二百两黄金中来的油水?”

  葫芦叟差点跳了起来道:“你小子敢再血口人,看我老酒鬼不打歪了你小子这张臭嘴才怪!”

  令狐平悠然扬脸道:“那么那批黄金呢?”

  葫芦叟瞪着水泡眼叫道:“全出去了呀!不信你可以问那个姓孙的。这种地方我敢说谁也不比我乐九公手脚干净!”

  令狐平点点头道:“好,好,声音轻一点。”

  葫芦叟哼了哼道:“怕谁?行得正,坐得正,和尚股同板凳!我乐九公从不用不义之财,身上每一个铜板,可说都是血汗钱。”

  令狐平笑道:“又收了一个飞花掌罗玉庭那样的徒弟?”

  葫芦叟没好气地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收徒弟?以后免谈!老实告诉你小子,这次的一笔小财,是两个耳刮子换来的!”

  令狐平闻言一呆道:“拿耳刮子换钱?”

  葫芦叟翻跟道:“不可以么?”

  令狐平轻咳道:“没有谁说不可以。只是这样一来,我可要另坐一桌,自己叫酒菜了!”

  葫芦叟道:“为什么?”

  令狐平道:“这是你挨耳刮子得来的钱,你叫我如何下筷子?”

  葫芦叟道:“放!”

  令狐平道:“咦!你老儿干嘛骂人?”

  葫芦叟道:“骂你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你小子自出娘胎以来,几时听说过我葫芦叟乐九公挨过别人的耳刮子?”

  令狐平道:“话是你自己说的啊!”葫芦叟道:“我告诉你是,我挨别人的耳刮子还是别人挨我的耳刮子?”

  令狐平大奇道:“什么?打了别人两个耳刮还要钱拿?”

  葫芦叟再度出得意道:“你小子觉得有点稀奇是不是?告诉你小子,这年头只要会动脑筋,赚钱的方法多得是!”令狐平笑道:“可否说来参考参考?”

  葫芦叟喝了一口酒道:“来!边吃边说。”

  令狐平抓起筷子笑道:“好!我吃,你快点说吧!打人有钱拿,天下便宜事,莫过于此,这一手无论如何得学上一学!”

  葫芦叟又抹了一把胡子道:“事情是这样的,咳咳!大前天,老夫来到这附近,身上只剩下半吊多钱,正在发愁之际,耳中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叱喝之声,老夫起初以为有人在斗殴,停步仔细一辨察,才知道是练拳的声音。老夫一时兴起,循声找过去一看,一点没有料错,在一座庄院里,两名青年汉子正拳来脚往,打得好不起劲,台阶上站着一名蓝衣中年人,在那里托着烟筒,一面欣赏,一面点头,似对两名弟子之身手甚表嘉许。在场子四周围,另有十来名青年汉子在那里喊好助威。花厅楣匾,是块泥金漆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正气武馆!”

  令狐平摇口道:“这跟…”

  葫芦叟摆手道:“你听我说下去!当时,老夫愈看愈倒胃口,但口中却止不住大声喊了一声好!”令狐平诧异道:“这算什么意思?”

  葫芦叟嘻嘻一笑道:“你说这算什么意思?当然是为了混几两银子花花呀!那些家伙听到这一声好,才发现老夫正候在院子上。

  “其中一名青年汉子盛气凌人地向老夫喝道:‘喂!糟老头儿,谁叫你爬在那上面的?”

  “老夫喝了口酒答道:‘我自己!”

  “那小子道:‘老家伙!你下来好不好?摔死了这儿可没有人赔你的命!”

  “老夫笑道:‘上墙容易下墙难!要老夫下来可以,你过来扶一把,另外孝敬十两银子!”

  “那些小子,全以为老夫是个疯子,于是不再理睬老夫,又换了两个汉子,继续照练不误。”

  令狐平道:“看到你在院墙上,台阶上面的那名蓝衣中年人有没有什么表示?”

  葫芦叟道:“他只朝老夫瞅了一眼,便又向场中望去,但老夫却发觉这厮一双眼光,奕奕有神,迥异常人,一身功力,显然不弱。他虽然没有再向老夫这边望过来,却并没有放松对老夫的注意!”

  令狐平道:“此人长相如何?”

  葫芦叟道:“四十出头,五十不到,中等身材,四方脸,高颧骨,左耳耳垂上有颗病,看上去相当精明干练。”

  令狐平点点头道:“说下去吧!”

  葫芦叟接着道:“老夫见这批家伙没有一个对老夫手中的酒葫芦感兴趣,便知道这批家伙见识有限,于是,心念一动,又生一计,这次不是喊好,而是哈哈大笑!

  “果然,那些家伙忍受不住了,对拳的两名汉子,也停止再练,一齐转过身来,瞪着老夫,老夫笑道:‘不错,不错,卖卖膏药,有这几手,是足够而有余的了!”

  “场中的一名汉子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老夫扬扬手上的酒葫芦道:‘看看这个,你们就该知道了,卖药的,你们诸位的同行!”

  “那汉子向前走出一步,冷笑道:‘那么你老朋友也会两手了!”

  “老夫点头道:‘是的,不多不少,只会两手。”

  “那汉子声道:‘那么能不能请你老朋友下来,由在下兄弟们见识见识你老朋友的高招?”

  “老夫道:‘当然可以。不过,学一招得拿十两银子来,而且以两招为限!”

  “这时,台阶上那蓝衣中年人忽然沉声吩咐道:‘得标,你去后面叫张夫子称二十两银子出来!”

  “老夫咳了一声道:‘十两银子一招,是指徒弟而言;如果师父出手,得加五倍。”

  “那蓝衣中年人点头道:‘好!得标,去称一百两出来!”

  “不一会,银子拿出来了,老夫跳下场子,跟那中年人手。那厮一身功力果然不俗,只怪他流年不利,遇上了我乐九公,否则,要换上另一个人,这一百两银子,还真不容易赚!”

  令狐平点头道:“这是实情,若换了本公子,就可能办不到。”

  葫芦叟感意外道:“你小子怎么忽然变得谦虚起来了?”

  令狐平抬脸缓缓道:“不是谦虚,而是真正的办不到;掌法是你老儿的看家本领,如果使用兵刃,自然又当别论。”

  葫芦叟眨了眨眼皮道:“这名武师你见过?”

  令狐平道:“不但见过,而且过手,过手还不算,而且在一起喝过酒,称过兄,道过弟,先后不下两月之久!”

  葫芦叟一呆道:“你是说…”

  令狐平轻咳了一声道:“假使你老儿想问此人的姓名,本公子可以告诉你,他叫冯佳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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