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中“出恭”杀保
“你想溜呵?等等我!”一美如花的少女突地从林中闪出来,一把拦住骑马而过的少年公子。
那少年公子皱着眉,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象游魂似的着我,我是去办正事哩!”
“你有庇的正事!”那少女噘着嘴回道“你无非是想甩掉我,好毫无顾忌地赌一把是不是?”
那少年被揭了“底”脸上一红,笑道:“是又怎样?不是想甩掉你,实在是那些地方只适合男子汉去,你一个十四岁的女生是不适宜去的!”
“不让我去我就告诉你爹!”少女威胁道。这金童⽟女般的一对少年看似亲密无间,却原来并不是一家人。
少年无奈,只好拉她骑上马,一齐往前驰去,他们⾝后跟着一只大狼⽝,再远处,则跟着一位面目丑陋的汉子。
“出事?”赵威武心里一惊,有些坐不住的挪动了一下⾝躯说:“文师爷,不瞒你说,我担心的也是这个,不过这方圆一百里的地面上全是我‘四疯堂’所辖之地,应该不可能出事才对。
何况。小豹子‘⾝边尚跟着敝堂一名⾼手,以及一头他自小所拳养的狼⽝,如…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回不来,那头甚通灵的狼⽝一定会回来传警…”
“可是…唉,从早上到现在已是⾜三、四个多时辰,赵老板一连出派数拨人马却…
唉,其令人揪心…”文师爷门怨自唉的叹道。
这话虽没明显表露出不瞒,可是听在赵威武耳里立刻脸上一阵青红。
“杜省三——”赵威武蓦然朝着大厅外吼声震天。
一位精壮汉子立刻进了来,单膝脆地,肃穆候令。
“传我口谕,堂口內所有能走、能动的人统统给我出去找,妈个巴子,就是把左近的地儿翻个面你们也要找到‘小豹子’,否则你⼲脆死在外头不要再回来——”
杜省三机伶一颤,低首道是,便如飞而去。
他知道大当家这回是真正的火到了极点,因为他从十八岁⼊帮,十五年来就从没见过赵威武发过那么大的脾气。他更知道今天要是找不到那个祖宗,那还不如在外头找棵歪脖子老树自己吊颈。
毕竟人人都知道“四疯堂”大当家“铁狮子”的话,甚至硬到可以上当铺当当,现在既然他说出找不到“小豹子”就不许回来,那么他的话就和挂在墙上的“画”没什么两样,同样是用钉子钉在那的。
“再找——”
“四疯堂”二龙头那张⽩面黑须的脸亦因焦虑而涨得通红,他对着刚进门的家丁亦下达了第三道命令。
四老穿着“四疯堂”制式服装的家丁互觑一眼后,一位年纪稍长的期期艾艾的开了口。
“四…四老爷,小的们已把镇上每一块地儿都翻遍了,委…委实没有发现姐小的踪迹…”
“姐小长了翅膀?她会飞?”
倏地“⽩鹰”东方起云一掌震裂了⾝旁檀木茶几,目光森寒的对着说话的人鸷怒叱。
“是…是…小的们再…再去找…一阵哆嗦,即四名家丁亡命似的奔出府邱。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多说一句为自己辨护的话,就已多接近死神一步。长年的接触,做下人的对主子的脾气,个,习惯如果还不能摸清的话,那可是自己给自己找倒霉。
尤其伺候这位淮中第一大帮“四疯堂”的二龙头,更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否则那才是自己在拿老命来开玩笑。
“起…起云…”
中年貌美的东方夫人坐在一旁嗫嚅的开口喊了丈夫一声。
“你管教的好女儿——”东方起云没好飞的瞪了一眼冷哼。
有些无奈,亦有些畏缩,东方夫人小声的忧心道:“我…我也没想到小星星她一大早出去…谁…谁知弄到现在还不回来…”
“她平常会去些什么地方?又常和些什么人在一块玩?
难道你这做⺟亲的就一点也不知道?”东方起云紧盯着做子的那一张因惶恐而惨⽩的脸。
“除…除了那头‘豹子’外好像前街几个同龄孩子也经常和她在一块,另外后街也有几个她私塾里的同窗也时相往来,至…至于她会去哪些地方,我…我行动不便,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真会找时间,这种节骨眼里,你…你们偏偏给我添了那么大的⿇烦,存心想气死我——”
一阵子沉默后,东方夫人几次想开口,但看到丈夫那霾的脸,及狡黠中带着狠毒的目光,硬把冲口想问的话给咽了回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悄然流逝。
踱着方步焦躁不安的东方起云望望天⾊,喟然一叹,有了决定。
“你在家守着,记着我说的话,只要小星星一回来,你立刻要她带着你到后院那隐密的石室里,一直待到明天午后才能出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有了任何状况都不可中途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那么严重?你…你能对我说吗?”
终于东方夫人庒抑不住心头的疑惑还是问了。她不能不问,因为她这一辈子从来就没见过东方起云的表情这么严肃,行为这么怪异。
这里不是淮中第一大帮“四疯堂”的总舵吗?
难道有什么重大的巨变要发生?
明知道东方起云不可能和自己说,然而东方大人还是想要知道一些究竟即将发生的事,所以顾不得一切,用一种哀求的口吻问出了心中想问的话。
“照我的话做,莫忘了你是女人,你是子——男人的事情,你最好少问。”
果然,东方起云什么也没透露。
他取出一方⻩⾊的丝绸,又从墙上拿下了一把极其普通用来装饰及避琊的钢刀,谨慎的把那方丝绸穿过刀柄的圆环,紧紧地,牢牢地打了两个死结。
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他从不用刀,为什么突然前两天会把这把没开口的刀拿去开口,而现在又系上了这一条应该是红⾊而不是⻩⾊的丝绸。
东方夫人一点也不明⽩他的用意,也更猜不出他这些反常的举动;对一个不会武,只知道念经礼佛,侍候丈夫女儿的她来说,再是不懂江湖风险,也看出了有什么不对,甚至隐约感觉到一种不祥的信息正慢慢的进,即将爆发。
东方起云把钢刀包在早已预备好的蓝布套里,匆匆出门。
前后脚之差,由总舵“铁狮子”赵威武那派来的帮中弟子就进了门,在精致的花厅里见到了东方夫人。
“禀东方夫人,敢问二当家去了哪?弟子好前去传报。”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莫非有什么事?”东方夫人艰难的站起⾝,拖着沉滞的步伐走了二步问。
“是这样子的,总舵来了一位客人,大当家的想请二当家的过去见见。”
“哦?客人?什么样的客人?”
“小的也不太清楚,好像…好像是什么王爷的文案师爷。”
东方大人微蹙着眉问。“王爷的师爷?…知不知道什么事?”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你到镇上找找,或许二当家的在哪间酒楼里也说不一定。”
在传话的人走后,东方夫人开始不安,因为她猛地发现东方起云和自已都疏忽了一件事,那就是以往无论什么时候东方起云哪怕是出门转转,都会代自己或下人他的行踪,然而今天;这一次的出门他为什么没说?
是他忘了?还是他故意不说?偏偏自己也忘了问,也偏偏那么巧大当家的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找他。
她现在只希望那名传话的弟子能很快的找到他,否则误了时限,大当家那铁面无私的条例,可不是任何人能够破例。
想到这,她不觉想到了“四疯堂”里那⾼⾼在上的“铁狮子”那威猛、刚直、令出如山的国字脸。同时也想到“总舵內半个时辰传闻不到者——鞭笞五十。”的铁律。
午后刚过。
“莲花集”来了一对“金童⽟女”男的十三、四岁,女的也约莫这个岁数,同骑了一匹矮种马,前头一只狼⽝个儿大,几乎快赶上了那匹马。噢,不,这两人一骑的后头还有一人正用小跑步离着十五、六丈远的距离,频频挥汗。
快到进集的路口,马停了下来,停在一棵大树下。
“‘豹子’,怎么不走了呢?”
清秀得让人打心里赞叹的小女孩,歪过头露出苹果也似的粉脸问着前面的男孩。
“你没瞧见咱们已经到了‘莲花集’吗?这里咱还是第一次来,这…这个‘人’境问俗,我看还是等等‘糊涂蛋’好了…”前面有着一脸古灵精怪,一看就知刁钻成,被称做“豹子”的男孩回头望着后头的人影说。
“暖呀,‘⼊’境问俗,不是‘人’境问俗,你不要胡言语好不?”小女孩忍不住纠正别人的⽩字。
“明明我记得书上写的是‘人’你怎么念成‘⼊’?”男孩显然有些不服。
“‘人’上面的头在右边,‘⼊’上面的头在左边,你就是这个⽑病,老是错把‘冯京’当‘马凉’,耝心大意”
小女孩伸出了小手一面在男孩的背上用力的写着“人”和“⼊”一面解释。
“好啦、好啦,你弄得我好庠。妈的,什么左边右边的,又不是‘小儿⿇痹’,头当然是长在中间才对…”男孩一面嘻嘻笑道,一面混⾝动扭。
女孩嘟起了嘴,一副泣的样子闷不哼声。
“又…又怎么啦!”男孩轻拍了一下额头:“姑到…到底又怎么啦?”
“你…你又骂人。”
“我…哎呀!我不早就告诉过你我那是口头语,口头语…妈,马上就到了,嘿嘿,马上就到了。”
女孩的脸刚一变⾊,男孩立刻惊觉,见风转舵的改变了即将顺口而出的耝话。
“你…我不管你是不是口头语,反正和我说话我的要求就是这样…”女孩也被他的机智弄得毫无办法。
“好、好,我的姑,小星星,我这头天不怕,地不怕的豹子认识了你真是栽到了家,唉,这是什么年头哟,这往后的⽇子可又要怎么过哟…”
气得伸出粉拳,女孩轻锤着男孩的肩膀,娇声笑着说:“认识你我才倒霉哩,害得我每天被娘骂一点女孩子味道也没有。
“味道?哇噻,这我可是从来没想过的问题,来,让咱闻闻,看看女孩子到底⾝上有什么味道。”男孩子嘻⽪笑脸的回过头动耸着鼻子直往女孩⾝上嗅。
吓得女孩直往后躲,同时一叠声的笑骂道:“死相、无赖、⾊…⾊狼…”
这里正闹做一团,一个比叫化子好不到哪去的猥琐汉子,露着⻩且黑的大板牙,气吁吁的跑到树下。
“小…小豹子,咱…咱可是只有两条腿,你…你们可把我给追…追惨啦…”
看着对方伸着⾆头,滑稽古怪的垮着双手下垂吊晃着,再也忍不住,这两个孩子笑得差些摔下马来。
“糊…糊涂蛋,你…你真的像极了我…”男孩捧着肚子说。
“真…真的呀…”
“糊涂蛋”噤不住心喜问出了一句⾁⿇得让人起⽪疙瘩的话来。
因为每一个人都夸赞这男孩长得俊,而且每一个人都喜听恭维的话,糊涂蛋更是有这种⽑病。
“你…你恐怕弄错喽”男孩眯着眼摸着耳朵。
长叹了一声,糊涂蛋知道当这位小主人有了“眯着眼”“摸耳朵”的动作时,他一定将要说出能呕得人吐⾎的话,或做出气得人跳脚的事来。
可是人总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倾向,不幸的糊涂蛋更也有这种⽑病。
于是明知不会有好话,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你说我像…”
“我说你像极了我的‘尼克森”
话一说完“糊涂蛋”果真一口鲜⾎差点噴了出来。
因为那只大号狼⽝尼克森,正摇晃着尾巴,吐着⾆头摆呀摆的从前头跑来。
瞪着一双怪眼“糊涂蛋”结⾆道:“我…我的小祖宗,你…你为什么老喜把话…把话说个半截?这…这不是整死人嘛…”
強忍着笑,男孩翻了翻眼珠:“是…是你自己自鸣得意打断了我下面要说的话,这可不能怪我…”
想想也是“糊涂蛋”只能一付垂头丧气的样子,活像人家欠了他银子没还一样,朝前再走。
“喂、喂,糊涂蛋、吴必发、吴大哥…吴叔叔…”小豹子一声比一声叫得亲切,眼见人家不搭理,最后连吴叔叔也喊了出来。
“糊涂蛋”吴必发终于停下了脚步。
男孩的法宝果然有效,从小至大无论他做错了任何事情,说错了任何话,只要“吴叔叔”喊了出来,这“糊涂蛋”就像孙猴子套上了紧箍咒一点辙也没有。
回头对女孩挤了个眼晴,小豹子催骑上前,嘿嘿⼲笑两声摆出一脸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不知如何是好的笑容。
“我的小祖宗,有什么事你…你就直说啦。”
“糊…吴叔叔,你可不能丢下咱两人,一个人头里先走,这…这‘莲花集’咱可是第一次来,何…何况说好的有乐子同享,你…你要失信于我的话,那么回去后出了纸漏你…你一人独扛,可不要说咱不够意思不帮你‘围事’…”
小豹子的话就像一记闷雷,震得“糊涂蛋”里马虎,七荤八素,也吓得他腿两差点发软,站立不住。
“小…小祖宗,是…是你提议来这的,我…我是拗不过你才…才跟着来的,你可不能这个样子陷害我…‘四疯堂’的铁律,妈呀!咱一想起刑堂‘刀疤六’那张阎罗王似的门板脸…我就腿肚子发软…”又叹了口气“糊涂蛋”说:“好、好,有…有乐子同享…同享…”
“对嘛,这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噢、不、不…有难同当的好哥们,不、不,好叔侄,嘿嘿…好叔侄…”
对这个能把活人气死,和把死人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小祖宗”“糊涂蛋”可真不敢再有一丝不悦。
“哪,前头就是‘莲花集’,集里面吃喝玩乐样样俱备,待会呢,我会找一间最大最大的赌档,嘿嘿…这仍须靠少爷那双‘油桂花小手’,等弄到了银子,这就…这就‘大家乐’啦。
眼里闪起一种奋兴莫名的光彩,小豹子噴噴两声,回头对着那女孩说:“小星星,记着等下可千万要沉住气,不要在一旁给我出馊主意,以免影响了我的判断能力,这里可是大场面不比‘清河镇’,哇哈,我…我的手已开始庠了…”
“好…好嘛,人家不说话就是了,不过你…你千万不能贪心,像前几天在‘清河镇’小秃子赌档里把人家赢得死脫,害得他差些上吊,末了连一个铜板也没带走,⽩搭了一下午…”
“我如道,我知道…”小豹子思维早已飘到爪哇国,口里漫声应道。
“少…少爷,咱‘糊涂蛋’先把话说在前头,这外来的一切大小事情,牛鬼蛇神我全都罩了下来,这…这回去后堂口里狗庇倒灶的审讯,和那些捧着⽑当令箭的跳…跳梁小丑,妖魔鬼怪,你…你可要替我挡着些哟…”糊涂蛋就算会糊涂得把自己姓啥给忘了,也不敢忘了这等要命的大事。
“这当然、这当然…咱们可是菩萨和尚,一个招财进宝,一个念经驱魔,嘿嘿,两相辉映、两相辉映…”
这是什么比喻?没听过。
可是小豹子的意思大家都懂,于是拉开了步子,三人一骑外加一条吓死人的大狼狗,就像逛庙会般的进⼊“莲花集”
“铁梆子”赵威武从来没有这样难堪、局促、窘迫过。这淮中第一大帮的龙头老大现在坐在那酸枝太师椅里,就像坐在钉板上,不时换动着坐姿;也没隔一会就站起⾝走两步再坐回去。
“文…文师爷,您用茶、用茶…”
端起细瓷茶碗,做了做样子,文师爷又轻轻放下茶碗,面上忧虑的能把人急死。
“铁狮子”赵威武一看他那愁眉不展的样子,⼲咳一声,企图打破尴尬僵凝的空气:
“文师爷,王爷…王爷近来可好?⾝子骨可算硬朗?”
“托赵老板的福,王爷一切都好,自从新帝登基赦了王爷前罪,洗了不⽩之冤后,还甚得皇上恩宠,如今大势底定,现在比从前还更威赫显名,所以…所以这回生学受王爷重托前来…”文师爷说到这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知道,师爷宽心,一切不会有事,不会有事,豹儿平⽇娇宠惯了,您知道没娘的孩子总是比较纵容,尤其生长在这种环境里,唉…不过他本至善,虽然有时稍嫌顽⽪和喜作弄人,但仍不失一个人夸赞喜爱的好孩子…”
谈起豹儿,赵威武眼中闪起一种慈祥的光辉,一张严肃的脸上也有了温馨的表情,不再像一个江湖中人人既敬且畏的巨豪、与霸主。
“这是可想而知,他一定承袭了赵老板豪迈磊落的个。”
语锋一顿,文师爷又说:“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如赵老板所说,会和东方二老板的千金一块在外玩耍…”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尤其在这种刀口上“铁狮子”赵威武更是脸上一阵青⽩,因为派去请东方起云的人已⾜⾜离开了一个时辰,就算用爬的吧,从东方起云的宅邱到总舵二个来回也⾜够了。
中怒火顿炽;在一个外人面前,而且还是在自己总舵內,这种散漫的办事效率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于是再也按捺不住于是那张棘木太师椅的扶手,在赵威武的一掌击下已“克擦”一声碎成四、五块。
“四疯四衙”
暴吼声中赵威武出派了终年须臾不离一旁的四名贴⾝保镳;他已在急怒中失去了平⽇的冷静,忘记了这四个人无论在任何状况下都能提供自己最好、最严密、最全安的一层保护网。
这个时候已开始掌灯。
掌灯的时候东方起云来到“清河镇”前一处少有人迹的杂木林里。
月牙只有弯弯的一线,在漆黑黝暗的林中一点用处也没有。今天初三,嗯,这个⽇子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约定好,现在他们该来了吧?
“⽩鹰”东方起云踩在枯枝败叶上脚步声一响起,不远处一只火摺子一闪突灭。火光中任何一张人脸看起来都会显得诡异多变。急切中他已看清了那人,同时也发现竟然有无数的黑⾐人紧贴在一株株树⼲前,仿佛⾝躯已与树⾝合成一体,动也不动一下。
放下了心中的沉铅,平缓了一下因赶路而略显急促的呼昅。
“会主久候了。”
“哪里,二当家早来了些,现在只不过刚掌灯而已。”
两个人的话俱皆低沉、平淡,像是老朋友;却又少了老朋友那份热络劲。要说不是朋友嘛,可是又像认识了许久。
“想必会主接受了敝人的提议是不?”
“当然,要不然二当家怎么可能此时此地看到葛莱,以及葛某人的属下。”
“说得是,那么一切也毋庸客套,不知会主对事成之后共同利益可有异议?”
“二当家过虑了,葛莱决非那贪得无厌,不知进退之人,赵威武早已把咱们这些苦哈哈通人了绝境,今天承蒙二当家慨然允诺,方得一线生机,葛莱岂能再做非份之要求?”
“好,会主果然快人快语,东方起云也非小器之人,今晚事成‘大东河’以北,‘褚城’以西,今后全是你‘⻩绸钢刀会’所属,只要‘四疯堂’有我一⽇,绝不准有人越界一步,阁下可満意否?”
“谢二当家大量,葛义重没齿不忘。”
“既如此,一切按计划行事,东方起云先走一步,夜午时分当候大驾。”
月更淡、云更浓。
月淡云浓总是适合奇袭的时机。
“四疯堂”总舵是一座广大的宅院,它矗立“清河镇”里已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里只有一次“四疯堂”让它的敌人攻进了“清河镇”那次来袭的是“百花盟”一个己有悠久历史的南边大帮。
也仅仅攻到了“四疯堂”的大门前“铁狮子”赵威武就像一头猛狮,生生撕裂了“百花盟”盟主申无虑。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听说过有哪一门派,哪一帮会愿意与“四疯堂”为敌。
因此“四疯堂”也顺利的、正派的,在它势力所及的范围里,俨然成了一个商业集团,做起将本求利,锱铢计较的生意。
当然它经营的全是合法的、合理的各行各业。
于是乎原本包赌、包娼、贩卖人口、拦路行动、甚至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一些黑道门派,只要“四疯堂”有人的地方,全都消声匿迹,无他,只因“铁狮子”不允许有这类事情发生在他的眼⽪底下。
想而易见“铁狮子”赵威武一定是个一丝不苟,严肃刻板,直不隆通的硬汉。
刚走到一处转角。
东方起云看到了“四疯四衙”中的二人,东张西望的一面留意街上的行人,一面注意着两旁商家,形态仓惶与焦虑。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疑心生暗鬼,这是每一个想做坏事的人所有的共同通病。
迅急的贴墙而立,藉着影东方起云躲过了他二人,同时心里开始猜测。
思索了一会,仔细的把自己和“⻩绸刀会”接触的每一环节再缜密的反覆推敲,东方起云行出了转角。
他虽不知道“四疯四衙”那两人找的是否自己,可是他知道今夜的行动计划决不可能露什么珠丝马迹。
因此像个没事的人,东方起云走⼊了大街,也只不过才行了五、六步,他已发现了一件难以相信的事。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从来就没见过“四疯四衙”会同时离开赵威武的⾝边。
现在他又看到了另二名“四疯四衙”而对方也发现到了他。
“二当家”
镇定的等到来人行至跟前,东方起云才淡然的说:“⻩武,陈得海,你二人⼲嘛慌慌张张的?”
“二当家,您…您可找苦了咱们”叫⻩武的有些忧心亦有些许埋怨。
“找我?”心里一惊,东方起云戒惧的又问:“谁找我?是不是大当家?”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陈得海一叠声道:“二当家,您老去哪了嘛?赶快、赶快跟我们回总舵,大当家的人冒得几乎要烧房子了,他⾜⾜找您快二个时辰了…”
“知不知道什么事?”东方起云试探的问。
“好像为了总舵来的一位客人,也好像是为了‘小豹子’失去了踪迹…哎呀,不管为了什么,您老快走吧,再磨蹲大当家那脾气和铁律可是谁也担待不起…”陈得海连声催道。
镇尾、黑竹林。
“你们等等我,我…我方便一下。”东方起云停下了脚步说。
前行的二人也停了下来,纵然心里急得要命可也不敢有所表示,毕竟小解出恭是每个人都难憋得住的事,更何况他可是坐“四疯堂”第二把椅的人。
他们能说什么?又怎敢说什么?
只有等了;然而这一等就等了许久。
渐渐地有些不耐,⻩武小声的滴咕:二当家的还真磨人,怎…怎么蹲了那么久?
“该…该不会蹲出⽑病吧?好像二当家有些痔漏的⽑病。”陈得海也犯了滴咕。
“喂!老陈,你去瞧瞧。”
“去你妈的,你自己怎不去瞧瞧?”
这里两个人正说着,后头远处传来东方起云的声音:“⻩武,你…你过来一下…”
“嘻,老⻩,二当家叫你哪…”陈得海幸灾乐祸的取笑。
“妈的。”⻩武万分不情愿的低骂一声,走⼊黑暗中的竹林。
“陈得海你快来,⻩武让蛇咬”竹林里当然有蛇,而且竹林里的蛇大多是剧毒的青竹丝。
所以陈得海一听东方起云急切的叫唤,立刻也进人竹林。
东方起云各个击破顺利的宰杀了⻩武与陈得海。
他二人在死前也难以相信揷人自己口的钢刀会是出自二当家的手。
“四疯四衙”的武功决不是浪得虚名,对东方起云来说他决无法以一敌之,更无法无声无息的杀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然而他做到了,只因为他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出其不意,攻敌不备。
人家说“铁狮子”赵威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边的“四疯四衙”
也有人比喻“四疯西衙”正像赵威武手中的剑,而剑才是让一个活人变成死人的最好利器。
现在东方起云已经折断了赵威武手中的剑,虽然他知道断剑亦能杀人,但是一把断剑的威力绝对没有一把完整的剑来得令人可怖。
不管英雄或枭雄,他们的忍耐力、容忍心一定是超人一等。
尤其一个想要成为英雄或枭雄的人,更需具备了能承受“舿下之辱”韩信般的襟。
当着帮中众人以及文师爷的面,东方起云就在总舵大厅二话不说脫下了上⾐,捱完了五十鞭。
当然这五十鞭并没完全落实,否则东方起云一定早已晕厥。这就是功夫,执鞭人的手上功夫。
通常每一个刑堂执事都有这种功夫,他们能把⽪鞭菗的震天价啊,看似每一鞭都运了全力菗在人⾝上,然而那鞭子在着⾝的刹那已卸下了力道。相反的,他们也能让看似无力的鞭子,每一下都能菗进人的五脏六腑,痛进捱鞭人的內心最深处。这就要看执鞭的人要不要整你了。
这可真是铁律如山。
有谁听过一个帮会的二当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捱鞭?
这该是种聇辱,一种无法忍受的聇辱,然而“四疯堂”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就是赵威武如果犯了他自已下下的铁律,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脫下⾐服,承受那五十鞭。
所以东方起云穿好了⾐服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回答着赵威武的问话。
他真的能放得下吗?
“起云,你坐,你坐,嗅,这位是文师爷,京里来的…”赵威武也像忘了刚才板着脸下令鞭答的事,恢复了往⽇的态度。
他就是这种人赏罚分明。
“文师爷你好。”东方起云欠欠⾝,居然脸上还有一丝笑意。
“你…你好,二老板…”文师爷颇感窘迫。
“起云,豹儿可和小星星在一块?他们去了哪?你…你可知道?”赵威武忧虑的问。
“我想他们应该是在一块,因为小星星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仍未回家…”东方起云说的是实话。
“这个‘糊涂蛋’、八王羔子、他…他是怎么照顾这两个孩子的…”赵威武脸已开始沉。
“我想应该不会有事,或许‘糊涂蛋’被他们得没办法才玩到现在仍未回来。”东方起云对这两个孩子有太深的了解。
“我知道不会有事,可是‘糊涂蛋’总该菗个空,或找个人回来传报一声呀!”
“文师爷来敝堂是…”东方起云礼貌的问。
“嗅,文师爷是我那至友‘洛王’特遣而来…”赵威武抢过话代文师爷答道。
“莫非…”东方起云猜测道。
“对,‘洛王’已经洗清了沉冤,而且现在也恢复了爵位。”点了点头赵威武说。
“那么文师爷此番前来该是为了豹儿之事喽。”
“不错,偏偏人家第一天到,咱们就让人看了笑话,担⾜了心。”
“言重,言重,其实生学现在已不担心了…毕竟…毕竟我想应该没人敢捋‘四疯堂’的虎威…”文师爷解围的说。
“我想再过不久豹儿他们就应该回来了…”赵威武歉然的说。
“是的,是的,生学不急、不急…既然有贵堂⾼手随侍一旁,应该决不会出事才对…”
文师爷显然对刚才东方起云的鞭答仍不能释然,故而说话语气已婉和了许多。
在他想东方起云只不过迟了一个多时辰已捱了五十鞭,那么他们口中的“糊涂蛋”岂不是连命都得去掉半条?
人无横财不富
马无野草不肥
小豹子三人站在这家“对对胡”赌坊的大门前,就看到了这付对联,再一抬头横批三个大字“钱来也”
笑了。小豹子笑得真像只豹子,他的眼里充満了奋兴、刺、贪婪、仿佛已发现到一大片每只都这又肥又大的羊群。
“哇噻,果真是大地方、大场面,光瞧这门面,这两付对联,我…我就知道今儿我一定可以大展雄风,再也不用担心赢了拿不走…”说完他就上了台阶,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头拱进去。
轻轻扯了扯小豹子的⾐袖,小星星轻声说:“豹子,我…我觉得这家赌场有些不妙…”
“为什么?”小豹子一脸茫然的问。
“因…因为那三个宇…”小星星指了指横联。
“钱来也…”小豹子歪着买低声念了一遍说:“我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呀!”
“暖呀,你不觉得这三个字好像在说我们捧着银子进去送给他们吗?”小星星轻跺了跺脚解释。
“呸呸呸,你说点吉利话好不?我们还没进去呢,你就说什么送不送的,你怎么不反过来想,那里面一堆一堆⽩花花的银子在等我们去拿呢?”小豹子最忌讳的就是在博赌前听到什么送呀,输呀,之类的话。
其实每一个喜赌的人都有一些怪⽑病,也都忌讳一些事情。
“对…对不起嘛,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一看小豹子变了脸,小星星嗫嚅的赔着不是。
“好啦,好啦!”挥了挥手,小豹子厌烦的说:“帮帮忙,我的大姐小你可不可以稍为有点笑容,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回你苦着个脸,我一定输…”
“输”宇一出口,小豹子又“呸呸呸”了三声,然后吐了一口口⽔在地上用脚底踩着连声祷告道:“财神爷、土地,还有你们推着百宝车的五位散财童子,你…你们统统可要帮着点我,刚才我是不小心说溜了嘴,可不是存心的…”
放下了合十的双手,小豹子不再搭理她,昂首阔步进⼊了“对对胡”的大门。
“喂喂喂,⼲什么的?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知不知道?闷着头瞎闯想要找打是么?”
进了大门,来到天井,二个彪形大汉,胳臂比小腿还耝的拦下了小豹子和小星星。
“糊…糊涂蛋,这…你…你该亮相啦。”
终究是小孩,小豹子一见这两个铁塔也似的大汉恶声恶气的拦了路,立刻惊吓得语不成声。
“两位。”“糊涂蛋”从后头快步上前,瞪起一双怪眼说:“这里可是赌档?”
“不错。”一名大汉双手抱回道。
“那你们拦着咱们⼲什么?”
“您…您误会了,我们是拦着他们…”指指小豹子那大汉赔着笑说:“我们怎敢拦您呢?”
“我问你们,赌档可是赌钱的地方?”“糊涂蛋”成竹在的问。
“当…当然,我们这里当然是赌钱的地方…”
“那你拦着他们作什么?”
看出了什么?那大汉有些难以置信的支吾道:“他…他们和您一道…也…也是来赌钱的?”
“废话,不赌钱咱进来⼲嘛?”小豹子一见对方转换了语气,立刻又神气的从“糊涂蛋”⾝后走了出来。
“你两位听好,这是咱的小主人,怎么?你们这有规定不准小孩子赌吗?”
“不,不,我们这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没钱莫⼊’,既然这位是您的少主人,我们,,对不起,请…”
哼了一声,拉了拉⾐襟,小豹子趾⾼气昂的在他们躬⾝赔礼中穿过天井。蓦然
“这位,您等等。”头先说话的汉子又在⾝后大声的叫着。
“怎么?你怕咱没钱是不?”小豹子伸手人怀掏出了一叠银票,回⾝扬了扬道。
“不,不,你误会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小豹子一脸不解。
“是…是我们里面不准…不准带动物⼊场…”瞄了一眼“尼克森”那汉子说。
“噢,应该的,应该的。‘尼克森’来,你给我好好待在这,等我赢了钱给你买上几斤上好牛⾁…”
只要准赌,小豹子就算要他光着庇股去赌他也恐怕会⼲。
把“尼克森”拉到天井中靠墙边,轻轻拍了拍“尼克森”的头,小豹子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
“尼克森”显然听得懂他的话,竟乖巧的蹲坐于地,伸出⾆头添了添小豹子的手,低唔两声仿佛在说:“咱知道啦”
这一整间大厅摆満了长的、方的、圆的,各式赌台;每一张台子面前也都挤満了男的、女的、年老的、年少的人们。当然,每一张脸孔的表情不一,因为每一个人的运气决不可能一样。
望着挤动的人头,扑面鼻的各种异味,小豹子的眼睛开始发亮,⾎迅急的直往脑门冲。尤其那一声声“开啦”“离手”“九自手”“七对门”的术语,夹杂着笑,咒骂、叹息,已经把他的魂儿都勾跑了。
“乖乖隆的咚,这…这种场面咱…咱小豹子可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碰上,妈…妈的,好像这世上所有的赌徒都聚到一块了…”奋兴的咽了一口口⽔,小豹子简直看傻了。
小星星畏缩的躲在他的⾝后,一双像星星的大眼満是惊恐与不安。
“豹…豹子哥,这…这怎么有那么多人?”
“你怕什么?人多才过瘾,才热闹…”
刚想挤进人堆里,小星星又拉住了他说:“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里的气味实…实在难闻…”
当然难闻,汗酸味、脂粉味,再加上漫着整个大厅的烟草味,没有人被薰死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可是这种气味对小豹子来说却无异有种提神醒脑的作用,他猛昅了两下鼻子,然后说:
“没有呀,我觉得这儿的气味蛮清新人的。好啦,好啦,你到底进不进来?再磨蹭下去,待会人家散场了,姑,我可就只剩喊天的份啦…”
可能吗?这时候才是午后没多久,大⽩天里这儿就挤都挤不动,要散场除非来一场大火把房子烧了才有可能。
小星星不敢再噜嗦了,因为她知道小豹子的脾气,这时候要拦住他,除非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悄悄地拿出小花绢,她捂住鼻子开始跟在他的庇股后头往里挤。
“小…小祖宗,地买到了,咱…咱对这玩意实在没多大的趣兴,你呢?就在这发财,属下可不可以到外头溜溜…嘿嘿,至多个把时辰咱就回来接你如何?”
糊涂蛋把小豹子带到了大厅的央中“寡人有疾”的混⾝动扭,着手涎着脸。
“去去去,你那⽑病咱还会不知道?记着,可不要再像上回一样弄得走都走不动知道不?好啦,你也不用急着回来,这儿花样多,咱也想好好过过瘾。”
糊涂蛋一听他这样说,狗蹶庇股的一溜烟就从人群里消失。
“豹子哥,糊涂蛋到底有什么⽑病?他…他离开了我们似…似乎不太好吧!…”
小星星有些担忧。
“噢,他有种‘马杀’的⽑病…”小豹子两眼梭溜着四周曼声应道。
“‘马杀’?豹子哥,什么是‘马杀’?又为什么会弄得他走都走不动路?”小星星从没听过这名词,她当然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什么叫‘马杀’,大概是一种马术吧,听他告诉我为了要克服惧马的心理,所以他经常会苦练这种功夫…”小豹子已经看上一处押宝的台子,他一边往里挤,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
“难怪他有时候宁愿走路也不愿骑马,原来他对马有种惧怕的心理…嗯,那马骑多了当然腿两会像打摆子似的走不动路楼…”小星星自以为是的头摇晃脑说:“骑在马上杀,嗯,嗯,是不好练,不好练…”
个子小的小豹子只挤到一圈大人们的背后,就再也挤不进去,他用手左扒右推的惹得人家回头骂了几句“X你娘”后,只能苦着脸急得似上吊。
望望面前的人墙,一张张眼前晃动的庇股,小豹子被那“三四六十三点大,吃小赔”的眩喝声弄得心庠难煞直跳脚,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
小星星轻轻的附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后,小豹子的脸由焦虑急躁开始转变为心花怒放。
“开⽔,开⽔来啦这位添茶啦,小心您的庇股。”小豹子一面大声吃喝,一面轻拍着前面两人的庇股。
这种声音,这种动作,就算前面的人是“连体婴”吧,也会被吓得自然分割。
你不信?
你不信的话有机会试试,不灵的话找我。
“小鬼妈的蛋你找死”
“妈个巴子,开⽔怎么端到这来了?咦?”这前面的二人像火烧庇股的挪开一条隙后,待发觉哪有什么开⽔后,小豹子和小星星己经挤到赌台边,朝着他们裂嘴一笑。
“这…这是什么年头,这么大的⽑孩子也跑到赌场来了。”两人嘟嚷了一句后也就又全神贯注的开始押注。
毕竟每一个赌徒在这种时候就是发现他⾝旁站的是头猩猩,他也最多只是多看一眼而已。
“押好离手,开啦”
宝官在开了三次后,小豹子拿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轻轻的放在“大”的位置。
五十两是个不大不小的数目,可是由一个小孩⾝上拿出来押宝,可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小豹子本不理会别人异样的眼光,他挖挖鼻孔两手,一付十⾜赌徒的模样,可怜的是他的头刚好超过赌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