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玉为盟
这“天地一尊”四字,出自一位二十三四岁的紫玉女之口,简直使徐玉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地一尊…天地一尊…”他歇斯底里的重覆了数遍,惊诧的问道:“这位武林至圣至尊,不是已经在八十年前,在北岳桓山中的一座古中,生化西归了吗?你怎么会是他老人家的传人?”
紫玉女见徐玉麟面现惊诧,语意中甚为怀疑,于是沉思一会,不咎反问道:“请问少侠何以得知,先师在八十年前于恒山生化?”
“是家师亲自对我说的。”徐玉麟答道:“而且,我在北岳桓山跟师伯练‘般若禅功’之时,还曾经同家师前去瞻仰过他老人家的遗骸呢!”
紫玉女听徐玉麟言之凿凿,暗自钦佩亡师当年“移花接木”工作,做得天衣无,竟连宇内四绝那种奇人异上也都瞒过!
“唉!这也是先师不得已而为之…”紫玉女凝思半晌,终于又道:“先师当年,因挽救朝廷命运,一手做下迄今犹为武林大秘的那宗一百零八人失踪公案,之后,各大门派以及黑白两道人物,因未曾调查出丝毫端倪,于是便有人怀疑到先师身上。原因是:在当时武林人物中,无论武功机智,没人能望其项背,而且他老人家又长于机关之学。”
徐玉麟不以为然的接道:“于是,他为了各大门派联合向其寻仇报复,便以“李代桃僵”之法,寻个面貌相似的替身,置于北岳,以转移各大门派之视线,并了却他们的疑心,乃于此处匿迹终生,是吧?”
紫玉女略微颔首道:“徐少侠真是聪明之人,不过也仅是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呢?”
“那就是先师当时,并非畏惧他们的寻仇报复,而有此举,实则是不忍再使无辜之人,遭受终生幽之苦。”
“既忍心诛戮如许之众于前,何又不忍心于后?”
“你以为当年的那一百零八名武林高手,都死在先师手内吗?”
“他们除死之外,难道说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有啦,譬如说把他们用一个地方终生幽!”
“终生幽…一个人行动失去了自由,比死还能好得了多少?”
“常言说:镂蚁尚且贪生呢,又道是:好死不如赖活。”
“在下却并非如此看法!”
“然而一个人当他觅悟了以往所做之事,乃是一件罪不可赦的大错时,他认为生不如死的情况之下,又能怎样?”
“你是说那些人,后来都已经悔悟了吗?”
“我虽不敢断定他们每个人都是澈底由衷的觉悟,但我知道他们乃是自愿不再出而为人,而且他们共同计议之下,愿将有生之年,为后世参研一套旷世武学,这套武学,非但容各家之长,而且可供百双之用,非但可以独自成招,而且复能连环并施,以证明武术一道,派别虽多,然实乃万同宗,而打破数百年来武林中,一脉相传的门户深见,使各宗各派,融洽相处,进而立国安邦,退而为苍生谋命。”
徐玉麟静听紫玉女滔滔不绝的去论,连连颔首,待到她说完时,不由肃然起敬道:“这倒是一个令人可敬可佩的崇高理想,但不知他们是否如愿以偿?”
紫玉女道:“先师‘天地一尊’,罗万机,武学渊博,为武林至尊至圣,在他老人家指导之下,岂有不成之理,而且他老人家,也就为此壮举,才有北岳古中‘李代桃僵’之谋,唉!…”
紫玉女说到这里,短叹一声,神色变得至为戚伤,妙目中滚动著两颗晶莹泪珠,又道:“就在十年前,那百零八位男女豪士,在心力痹之下,终于完成了他们的共同理想,但是他们也就在此伟大理想完成之后,共同自杀以了断尘缘!先师‘天地一尊’,花费了半年的光,将他们的心血结晶,给于当年困住他们的‘不归别途’中,惟恐年久漆褪落,失传于世,复将他们一百零八具遗骸骨骼,以药泡制,以金丝串连,在他们居住的‘力出地府’各所房屋之前,摆成一百单八个架式…”
“不知他老人家是何用意?”徐玉麟打断了紫玉女的话,急急问道。
紫玉女已珠泪泉涌,不胜悲伤的道:“少侠请勿心急,让我继续说完,你就会全部明白的。”
徐玉麟谦然答道:“我甚不应该打你的岔子,那我请紫姐姐说下去吧!”
“其实这宗秘辛,也快要完了!”紫玉女道:“先师老人家,在把这些事情了却之后,才将此百年前的武林秘密,以及我的出身,原原委委对我说出,想不到他老人家那一夜间,便也在‘九幽地府’中,自绝逝世,并且给我留下了一封短简。”
“那封短简上,大意是说,在他死后,倘有武林中人,进入‘回旋之路’,能得生出者,此人武功机智,应为上上之选,福缘亦复不浅,应令其学会那套武功,以完成他老人家未完的,万归宗之宏愿,并设法传给各大宗派的掌门人,以酬庸其祖先之崇高壮志。至于…”
她倏的语音中上,而且面现红霞,娇羞不胜,似是难以敌齿。
徐玉麟因于“不归别途”里,已将那套武学练会,极想知道“天地一尊”遗简中的一切,于是急忙问道:“至于以下怎样?紫姐姐你怎么不说呀?”
紫玉女由袖中掏出了一方丝帕,拭去颊上泪水,情态楚楚堪怜,无限幽怨的又道:“这事不说也罢,恐怕…”
“恐怕我徐玉麟靠不住,是吧?”
“非也。”
“既然如此,因何又不肯说出?”
紫玉女瞟了徐玉麟一眼,顾盼中既含有幽怨,又有欣悦…成份极为复杂!
她这种眼神,徐玉麟是应熟悉的;他曾经在白马红娘苏玉娇的眼中见过,也曾经在天真无的公孙小倩姑娘的妙目里领略到。
徐玉麟虽然心中微震,可是他究竟是个涉世未久,而且初解男女私情的纯洁少年,一时怎能料想到紫玉女的心意?
同时,这位紫玉女,非但倾国倾城,沉鱼落雁,而且又系当今皇室亲贵,金枝玉叶之体。
所以,徐玉麟做梦也想不到男女之私上去。
徐玉麟一见紫玉女沉思不答,于是豪气凌云,期然道:“紫姐姐,请你尽管说吧,我徐玉麟绝非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大丈夫受点水之恩,当思涌泉而报。既蒙姐姐及时撤除铁壁,使我免遭地极火焚而死,实已恩同再造,有生之,虽结草衔环,亦难报万一,因此,紫姐姐,倘有吩咐,即使粉身碎骨,义所不辞!”
他这口口声声的紫姐姐,而且既豪迈又人情的言词,直把个紫玉女听得甜甜的,不由“叹嗤”笑道:“你这人倒是如此认真起来了,事情那有你说的这般严重!不过…我,出来,你能答应我吗?”
徐玉麟毅然答道:“紫姐姐请快说吧,任管什么大事,我都答应。”
紫玉女道:“设若你不能答应呢?”
徐玉麟毫未加以思索,然道:“武林中人,一诺千金,如果我不答应,那我…我就当场自刎而死——”说著,竟自反手握起了背上剑柄。
紫玉女转身迅疾的从墙壁上,取下了一口宝剑,唰的声,毫光四,已出鞘!但见她目蕴泪光,神情坚毅面肃穆,道:“不,你不应允,死的应该是我!”
她这种庄肃而出人意料之外的举动,倒使徐玉麟有些犹豫起来了,但是话既出口,自难收回。
他稍作沉忖,随也嗡然一声龙“九龙剑”握在了手中,目视紫玉女道:“紫姐姐,说吧!”
紫玉女玉手一翻,宝剑横在前,道:“好,我就说…”
她略微一停,声音放得极低,但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无比的迸出:“至于先师遗简中,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要我将那生出‘回旋之路’之人,无分老少美丑,应以身相许,合二人之力,共襄大举!”
徐玉麟一听此言,犹如遭受雷极,从万丈高空堕下深渊,浑身一阵抖咦,暗自叫苦道:这待如何是好?设若说出个不字,眼下不堪想像之事,立即发生,如果应允了吧,又将何颜以对苏玉娇?我已害她伤心之极,只身飘零,又岂能再错!还是我死了的好,以谢红颜知己…
瞬间,他已下定决心,长剑一抬,迳向颈上抹去…
在同一时间,紫玉女的一柄宝剑,已已刺向窝…
蓦然“呛啷”两声金铁落地音响,千钧一发之际“翠竹小轩”内,已然发生了变化——
失踪多时的白猿狒狒,由地上机伶敏捷的捡起了两柄明晃晃的宝剑,跃在“翠竹小轩”的一边,金睛泛著疑惑不解的光芒!
奇丑无比的马大嫂,抱著个口血,呜咽啜泣的紫玉女,怒吼道:“你这不识抬举的小子,几乎把公主送了性命,看老身不把你活剥皮才怪!”
徐玉麟如梦方醒,喃喃自语的道:“啊二天哪!我做错了什么?我害死了她!…”
倏的,他身形电奔般,迳向马大嫂扑去,双手一抄,便将紫玉女夺来,狂喊狂叫道:“紫姐姐,紫姐姐,你…你不能死呀!我答应你就是——”竟抱著紫玉女的娇躯,痛哭起来!
赛西施马大嫂,虽然功力不弱,无奈徐玉麟情绪激动至极,直似头猛兽,出手之力,何其之大,是以在她不意之下,竟被他将受伤的紫玉女抢了过去。
原来她奉紫玉女之命,去将因于“踪巷”中的狒狒领来,刚刚行至“翠竹小轩”门前,瞥见紫玉女与徐玉麟两人,正自学剑自刎,间不容发之际,施展出她仗以成名的“九环杖法”
,其中绝招——“双龙探驴”将两人的宝剑击落。
此际,马大嫂一见徐玉麟抱著紫玉女,只管一个子儿的哭泣,而紫玉女虽然受伤不轻,却停上了呜咽,面现欣慰!
到底是人老智多,她向徐玉麟近前行了两步,沉声喝道:“臭小子,只知道穷嚎,看看公主还有救没有?”
一言提醒了理智昏中的徐玉麟,张开泪眼,瞧了瞧紫玉女的面色,道:“她还有救的!”
说罢,随将紫玉女平放在书案上,迭从怀中掏出一个羊脂玉瓶,拔去堵,倒出两颗丹丸,一阵芳香,盈于小轩。
赛西施马大嫂急道:“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药丸?”
徐玉麟一边把一粒丹丸送进紫玉女的樱,又将余下的一粒,托在手心,伸向马大嫂道:“此乃家师独门秘制的‘万应灵丹’,你把这粒拿去,把紫姐姐抱进内室,解去外衣,敷在伤口上,保管立愈。”
赛西施马大嫂接过这丹丸,面惊愕,一改怒态,道:“这是‘万应灵丹’!怪不得我们公主会相中了你小子!”说时,那张丑怪的脸上,忽的闪过一丝难得的笑容!
徐玉麟急道:“你甫说了,快依照我的话去做吧!”
马大嫂揪了徐玉麟一单眼,抱起紫玉女向内室走去。
徐玉麟在外室来回的艘著力步,心头千端万绪,直如一捆剪不断,理还胤的蚕丝…
“死亡之车”、“不归别庄”、“回旋之路”、“九幽地府”、“天地一尊”、“紫公主”、“翠竹小轩”…这种种的遭遇与听闻,恍如一梦!
然而,这场南柯梦境,又是如此的真实啊!
一张张情网,把他像个鱼见似的罩住了,他不知今后将何如以自处?
芳心早属的苏玉娇能原谅他吗?就是她能原谅他,而紫玉女又岂能容纳得下苏玉娇呢?…
徐玉麟正自难分难解,萦念百转之际,只见马大嫂由内室中缓缓走出,那一只独眼,对他放著异样的光彩,说道:“小子,福缘不浅!你既答应,公主说这个要你拿去——”说著,竟自递向徐玉麟一支金钗。
徐玉麟接在手中,迭忙问道:“紫姐姐不碍事了吧?”
马大嫂道:“这个还用问,有你那两颗同被武林中人,视之为续命珍宝的灵丹,就是伤得再重些,自地无妨,少时,她就会好的。”
徐玉麟接道:“只要地无得就好!”马大嫂忽然又道:“你这年轻人,怎的一点礼教都不懂,拿了人家的东西去,难道说就算了吗?”
“不算又要我怎么办?”徐玉麟看了看手内的紫玉女所赠金钗,若有所悟的道:“在下甚为惭愧,身边仅有一只家传玉佩,那就烦你转交给紫姐姐吧——”说著,由项间解下那只翠玉麒麟,递给马大嫂手中。
马大嫂接过一看,道:“这东西倒是很好玩的哩!”竟自转身进入内室。
碧空万里,正中天。
虽然已是冷季,可是这里却没有半点冷气象!
绿草如茵,群花盛放,马儿啡,蝶见飞,洋溢著一片景!
宇宙之大,造物之神奇,能不令人拍案叫绝,匪夷所思?——
这便是群峦环抱中的世外桃源沂山“藏龙谷”!
此刻,在谷中的那所名叫“翠竹小轩”的雅茅舍里,也充斥著春天的气息;筵开一席,宾主尽,可谓花香酒浓,醇醪美人,世上至乐也!
席上山珍海味,目不暇接。两名绿衣小婢,手捧银壶,似穿花蝴蝶般,为在坐诸人憨热斟酒。
坐上主人面如桃李含,娇滴,一身玄衣,朴素中更显得气质分外高贵,而不俗,媚而不,一赞一笑,在在都足以令人为之陶醉!
但见她手拈银杯,盈盈起立,秋水传神的对在坐众人环扫一周,最后目光在身旁一位白衣少年那张冠玉的俊脸上,停留霎时,又转移到对面一位矮小干的道童上,嫣然笑道:“各位今番光临‘不归别庄’,而又深入‘藏龙谷’,可谓百年来武林中的一件空前大事…”
她见在坐众人,也都各拈面前酒杯,离坐而起,随略微一停,继续又道:“这件大事,应该归功于童老前辈的博闻强记,以及心机之细密。不然,已经不为当代武林中所知的那辆‘死亡之车’,绝不会引起徐、欧两位的注意,各位也到不了敝庄,而先师与那一百零八位高手,穷数十年之精力,所创研的一套绝古旷今武学,亦将长埋地下!所以,妾身首先以薄酒一杯,向童老前辈致敬。”
她说著,竟首先将手内樽酒,一饮而尽。两名绿衣小婢,以过快得出奇的手法,复为各人添酒杯。于是她举杯接著又道:“这第二杯酒,妾身对三位在‘九幽地府’与‘回旋之路’中,所受折磨,深表歉意!”
两杯酒过,诸人落坐,举箸用菜后,神剑北童拈杯在手,欠身道:“老朽只不过是误打误撞,才将徐、欧两位老弟带进贵庄,要非紫玉女姑娘,及时相救,恐怕我等真的要作永留不归之客啦!是以老朽要借花献佛,向玉女和马大嫂各敬一杯,聊表微忱,不知两位可肯赏脸吗?”
赛西施马大嫂,独眼一翻,首先桀杰笑道:“老童子,你那一手‘秘剑快斩’绝活,几使江湖中人,闻之丧胆,今得谋一面,又承看得起老身,从命尚且不及,岂敢推辞?来!我先和你干一大杯。”说毕一饮而尽,虽已届七十一高龄的老姬,酒量惊人!
紫玉女也欠身陪了一杯,道:“童老前辈,都是自己人啦,一切请不必客气。”
神剑北童放下酒杯,忽然哈哈笑道:“此次‘不归别庄’之行,在老朽来说,可以说是生平中第一次大开眼界,那‘九幽地府’的确厉害!不是老朽当面恭维,这种独到心机,普天之下实不作第二人想,姑娘先师‘天地一尊’之名,的是当之无愧!”
三寸剑欧青依然面罩黑纱,不过此时用酒之故,才出了鼻梁以下的部份面孔,两人对他难免起一种散件神秘的罪感。
他自从和神剑北童撞进了“九幽地府”中那幢黑屋之后,便一直再未出得来,虽曾两人合力外冲,那被门前两具骷髅所出诡异招式所阻,他心里想不透这两个骷髅架怎会比活人武功还要高强,还要灵活?
他原就颇富心机,至此更了悟到那些骷髅招式,乃是一种旷世武学,而企图偷学之念更炽,可是他却仅仅学会了十七招,便被黑屋所困,心里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至于神剑北童因何突然领他冲进那幢黑屋?自然有其道理。起因是,神剑北童忽然发现黑屋中亮光一闪,但当他撞进去后,却是空空如也,毫无所有,殊不知那道亮光,正是紫玉女派人撤除“九幽地府”发动骷髅障的机括时所。这些他们自是不得而知。神剑北童尚无所谓,欧青却因而不能偷学武功,蕴怒于。后来两人似乎在一阵天旋地转,昏昏沉沉中,离开了“九幽地府”便披紫玉女派去的碧玉小婢,带来此“翠竹小轩”一见徐玉麟同白猿佛佛也已到此,大家说明经过,始才明白一切。
但是徐玉麟却把和紫玉女联姻,以及紫玉女便是二十年前失踪的紫公主之事,讳而未谈,这自是紫玉女之意,而徐玉麟实在也不能把此事宣于欧青,以免他徒生-嗦。
不一会紫玉女因得“万应灵丹”之救治,加以伤势本就不重,已霍然痊愈,由马大嫂陪同,从内室易妆而出,一若常人。
斯时,绿云已将酒筵摆好,徐玉麟给他们逐一介绍,大家都是江湖上久已闻名之人,自是免许去许多-嗦,便一同入席。
欧青虽然怀愤愤,但披紫玉女的丽武功所慑,是以一直闷无一言。
此际他一听师兄神剑北童,对“天地一尊”与紫玉女,大加恭维,心中更不以为然,但凛惧于师兄之威严,又不敢顶撞于他,以故北童话毕,他只是嘴角微微一抿,仿佛硬下了一口闷气。
徐玉麟和他对面而坐,将此情形,已自看在眼内,深恐欧青妄生事端,误了大事,乃迭忙举杯对他欠身道:“欧儿为了小弟之事,受尽辛苦,小弟时刻于心不安,我想藉此机会,以紫姐姐的佳酿,敬兄台一杯,略尽微意。”说罢,竟自首先干了。
欧青当此如许众人面前,只好亦饮一杯,并躬身答道:“徐兄何必如此见外,弟奉师命,尚未对兄略尽犬马之劳呢!”
他口里虽是如此说,心中却暗自骂道:哼!刚见一面,就姐姐长,姐姐短的,硬讨近乎,拍马,想不到你是个见一个爱一个,女人的能手哩!
酒过三巡,紫玉女以主人身份,又向每人敬过一杯,然后妙自含情的瞟了身旁的徐玉麟一眼,对神剑北童笑道:“童老前辈,适才所言先师才学,普天之下,不作第二人想,可是我今天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哩!譬如说吧,先师虽然设计得这所‘不归别庄’,里里外外,飞鸟莫进,神鬼难出,但是三位却能混得进来,且未遭到阻挠,这岂不是强中还有强中手吗?”
神剑北童哈哈答道:“我等之所以能进入贵庄,还不是偷偷摸摸搭上‘死亡之车’的关系,那能说是凭本领而来呢?”
紫玉女略微颔首道:“这一点姑且不论,可是这位麟弟弟,身入最厉害的那座‘回旋之路’,实为百年来全身而出者之第一人,敢问童老前辈,这又当如何解释?”
神剑北童略作沉思,笑道:“我这位徐老弟,乃是个福缘最厚之人,自是又当别论了!”
他这种答覆,可以说是圆滑之极,且语意双关,紫玉女冰雪聪颖,那有不明其涵意之理,故而嫣然一笑,使亦不再多言!
欧青将紫玉女对徐玉麟的另眼相看,虽妒念顿生,醋火中烧,但也只有强忍于心的份儿。
徐玉麟因急于要如飞云堡中情况,以及赶赴东海莫岛搭救秦大川与杨金萍,随饮了一杯,向紫玉女问道:“紫姐姐,家师老人家来此时,除了对姐姐说秦大川与杨金萍二人,被莫一枭掳去之外,不知还有别的重要消息没有?”
紫玉女停杯笑道:“麟弟你先别急,姐姐自会把一切经过告诉你的。”
说著,又向诸人敬了一番酒,然后不慌不忙的道出了如下情事——
原来东道上清真人,被山雁老人寒雁传讯,请至锯齿山落魂峡古月时,天山神尼带领公孙小倩姑娘,已自先到。
上清真人由公孙小倩口中,得悉徐玉麟出道之后的一切经过,甚是欣慰。
后来北僧灵空禅师与南叟南海老叟,也都相继赶至。
于是绝迹江湖六十年来的“宇内四绝”又复行聚首,故人相会,自是互道往情。
此际又加上了一位医术神奇,武功莫测,向来极少过问世事,啸傲山林的北雁老人,于是四绝已变成了五老。
五老会商,自是为了应付“五巧”复现,企图向太乙门强夺“紫玉狸”但“紫玉狸”乃关系著“玄天秘岌”之秘,倘被“五巧”得手,武林中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北雁老人将此秘密对四绝宣布之后,共同感到当前局势之严重,已不能再让他们置身事外了。
计议之下,决定在徐玉麟泰山大会之前,监视魔踪,秘密防范。
因此,南叟北僧两者,前往金岭镇暂住,睹中保护太乙门古墓。
西尼与变徒公孙小倩,则去白云堡居停,并以神雕担任连络任务。
北雁老人仍居古月,作为连络指挥之中心。
更道上清真人,因有神鹰“天云”代步,则去探听与监视群魔行踪。
上清真人离开锯齿山不久,便发现了“五巧”之二——巧云掌邢刚与神行无影尚君的行迹,一路跟踪下来,便到了东平湖畔的逍遥山庄,经过探息,乃知非但“五巧”齐集此处,而且中条“六不全”也由逍遥山庄庄主,夺命飞抓苏文彪请出,另外尚有一些黑道枭雄,参与其谋,表面上似是以“五巧”为首,实则苏文彪幕后操纵。
但因神行无影尚君,在太乙门古墓附近,败于徐玉麟剥下,为维持诺言,时下不拟发动,单等泰山之会,再行图谋,似是对“紫玉狸”已志在必得。
上清真人得悉如上消息之后,顺道经过徂徕山,本想一会爱徒,及至飞云堡,以云游道人面目,见得万里疯侠程百康,始知爱徒尚未返回,乃即怅然而去,但却从疯侠口内,详知杨金萍与秦大川两人,因担心徐玉麟的安危,已离堡寻找去了。
后在金岭镇附近,见到莫一枭亲率大批人手,拖著一轩黑色马车,向东海方向驰去,捉到一个落后之人,经过询问,始知车内掳的正是飞云堡的秦、杨二人。
他老人家当时本待出手相救,唯恐出身份,于整个大局不便。同时地想到莫一枭,掳去两人,其目的地无非是向徐玉麟进行要胁“紫玉狸”而已,想来尚不致有何危险,是以作罢。
只因上清真人所跨“天云”饮水之故,无意中降落于“藏龙谷”中“翠竹小轩”旁,始与紫公主相见,但彼此并不相识,然而上清真人何许人也,一见此地景物及紫玉女那种超凡绝尘的姿容,触动疑忿,相诣之下,才知彼此来历。
紫玉女对上清真人大名,自是知,而上清真人当然也知道江湖上有个飘忽神秘的紫玉女,是以真人要求紫玉女出手救援秦、杨,并将徐玉麟之事一一告知,且望其能于泰山之会,出而助拳。
紫玉女一切都应允下来,并即派遣“沂山魔女”、赛西施马大嫂与碧玉三人,驱“死亡之车”驰救。
可是莫一枭刁滑之至,已将人马化整为零,逃得踪影俱无“死亡之车”乃徒劳往返,但却无意中竟将童、徐、欧三人,带进“不归别庄”
紫玉女叙说至此,徐玉麟急道:“既然如此,小弟不想再留此打扰紫姐姐,我必须赶去莫岛,搭救秦大川、杨金萍两人险…”
神剑北童与欧青也同时站立,道:“颇蒙姑娘优待,我们就此谢过——”深施一礼,就待离席同去。
紫玉女玉臂一摆,娇媚笑道:“各位且慢,你们这样走不出‘藏龙谷’半箭之地,同时,我还有更重要的消息宣布哩!”
徐玉麟、欧青、神剑北童,都不为之凛然怔住!
紫玉女二二目上住了即辞去的徐玉麟、神剑北童、欧青三人,情恳意切的又道:“各位诣勿燥急,须知今之局,不是三位赶去莫岛,救出秦、杨两人,就可以了解得了的…”
她行说至此,因见徐、童、欧三人,复又落坐,并且均以疑惑的目光凝注著她,乃稍微停顿,接道:“请问各位时下是几月?”
三人被她这种南辕北辙的发问,更觉得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起来!
“时下乃是初冬十月中旬。”徐玉麟答道:“不知紫姐姐因何问起时令季节来?”
紫玉女对他抚媚一笑,并未正面作答,只是以玉笋般的纤纤五指,曲指一算,道:“这就是了!时下既是初冬十月,那么距离明年三月三,泰山会期,尚有足足四个多刀,在这段时间里,江湖上波谲云诡,其变幻不知有多少,多大?各位即使能及时搭救秦、杨二位险,可是难保武林中人,不再向飞云堡滋生事端?是以,为今之计,固然要设法去救秦、杨两位,而更重要的问题,乃在于如何使江湖人物,在会期之前,能停上明争暗斗,不再对太乙门古墓,以及飞云堡进行干扰,俾使我们能藉此机会,多请几位武林耆宿,届时出而助拳,以增声威,并加以妥善布署。”
紫玉女说完这篇道理之后,连神剑北童那样的老江湖,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深谋远见,暗自叹道:久闻此女侠名远播,行事神鬼莫测,今谋一面,始知传言不虚!
徐玉麟因事关于己,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紫姐姐所虑极当,但不知有何高见,以教小弟?”
紫玉女沉思半晌,道:“办法倒是有,但不知你们三位中,何人能当此任?”
神剑北童答道:“紫女侠既有良策,请即说出,不妨大家商讨商讨看。”
紫玉女道:“道理很简单,目前任何武林人物,对‘紫玉狸’之谋图,只有三条途径可循:其一,就是莫一枭的手段,据去飞云堡重要人员,对麟弟弟进行威胁,作有条件的换;其二,麟弟弟由铁臂魔君手中所得者,时下江湖上已大都知道乃是赝品,真正宝物,仍在太乙门的古墓中,古墓虽然机关重重,唐掌门有险可凭,但好汉难敌双手,且武林中长于机关之学者,亦颇不乏人…”
神剑北童忽然截住紫玉女话道:“紫女侠,可是说这第二条途径,乃是直接向唐松年发动吧?”
紫玉女颔首道:“正是。其三,等待明年三月泰山之会,各凭真章,决定谁属。但是这第三条途径,除了极少数名门正派之外,恐怕无人选择。是以…”
她说了半天,仍然未归到正题,徐玉麟已微感不耐,于是截道:“然则,紫姐姐,有何应付良策?”
“麟弟你且莫急。”紫玉女却不慌不忙的道:“很明显:第三条途径,目前勿须考虑应付之策。至于北雁老人,虽然已有准备,由‘宇内四绝’之二,暗中保护于太乙门,但我们要知道,五老乃系久已绝迹江湖之人,非至万不得已,自不愿现身出手。所以,要平安无事的度过这段不算短的时间,只有一法,那就是要有一位机智之士,先与北雁老人取得联系,然后能在最短期间之内,以最快的方法,走遍各省,遍告各路武林领袖,要他们在泰山之会前,不得对飞云堡以及太乙门,有所行动,否则,唐松年掌门人,必以玉石俱焚的决心,将‘紫玉狸’加以破坏,令那人人得的‘玄天秘笈’,永失著落。如此以来,武林同道,必将互相监视,而且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而触众怒,我们岂不省却许多节外麻烦,而有充分时间,以作准备了吗?”
神剑北童忽的拍案叫绝道:“紫女侠心思慎密,擘划至周,老朽枉活了这把年纪,竟未思虑及此,真是长江后推前,一代新人换旧人呵!”
紫玉女笑道:“童老前辈,你老先别给我往脸上贴金!既未找到负此重任人选,而且那最快速的办法也没想出哩?”
欧青微一忖,霍然立起,拍拍脯道:“在下不才,愿当此任!”
徐玉麟灵机一转,喜形于,抢道:“紫姐姐,你那最快的方法,小弟也有了…”
紫玉女对他展颜微笑,道:“你可是要借用令师的神鹰吗?”
徐玉麟含笑点头,表示已被她言中。
神剑北童哈哈笑道:“这不一切问题刃而解了吗!欧师弟,只好辛苦你走一趟啦,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就分头进行去,你先回锯齿山,我同徐老弟赶到莫,营救秦、杨两位要紧。”
于是——
紫玉女命碧玉取过文房四宝,由徐玉麟修函上清真人,言明借用神鹰“天云”因由,欧青带去。
紫玉女复向赛西施马大嫂,附耳低言了一番,马大嫂颔首应命而去。
欧青趁徐玉麟埋首修书之时,向紫玉女打趣道:“紫女侠,适才所言我等离不开‘藏龙谷’半箭之地,不知是何用意?”
紫玉女何等机伶,虽未看见他说话时的表情,但在其语意中,已察知他心里不甚服气,是以笑道:“欧贤儿请勿误会,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用意,只不过是我以为各位对此地路径不,不易走出而已。”
欧青之所以身而出,愿退锯齿山并担任传话江湖之任,其实是另有打算,此际见紫玉女不肯明白说出,他们何以无法离此半箭之地的道理?随暗下咕啜道:我何不藉此机会试探一番,将来再…
紫玉女见他沉思不言,心知必是又在动什么脑筋。她本就对他那种故作神秘的行径没有好感,后来又听他问及此事,料知乃是对“藏龙谷”有意试探,于是黛眉微轩,计上心来,笑说道:“欧贤兄若果对‘藏龙谷’有兴趣,不妨以盏茶时间为限,先走出‘翠竹小轩’试试看,倘若贤兄能够离这所小轩四周的竹篱,那么我也就不须要再命马大嫂劳动了,如果万一走不出去,我再设法送你,也不为迟。”
欧青听得心头一震,万没料到紫玉女竟将其心事看穿,且直言令其一试!于是心念微转,哈哈笑道:“紫女侠,如此说来,乃是按心要在下献丑一试了!好吧,我就再领教领教令师‘天地一尊’的旷世绝学——”说著,竟自起身向“翠竹小轩”前外走去。
神剑北童方待出言相阻,紫玉女对他螓首微摇,盈盈笑道:“令师弟机智过人,让他去吧。”
神剑北童面色冷肃,把头连摇数摇,叹道:“老朽这位师弟,是个心服口不服,不到黄河心不死之人,将来定吃大亏,唉!…”
他说到这里,沉思半晌,似是若有所忆的又道:“敢问紫女侠,适才所言有重大消息宣布,不知这消息为何?”
徐玉麟已将书信写妥,听到神剑北童后面之话,迭忙说道:“不是童老哥哥提起,小弟倒还忘了,紫姐姐快请把你所得的重大消息宣布一下吧?”
“你这人就是有些急心眼见!”紫玉女一双剪水秋瞳,瞟过徐玉麟那张俊美的脸庞,故作娇嗔道:“其实,我所要说的消息,此刻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神剑北童问道:“紫女依此言,令老朽甚为不解?”
紫玉女道:“据敝庄武相古之前辈,前归来所说,‘神州二奇’两位隐士,已在闽西‘王华’出现,正以山野散人装扮,沿途北来,而且昆仑派联合了雪山、崆峒、点苍各门,亦将散布于江湖上的高手弟子召回,各派掌门人齐集昆仑山‘紫灵’会商,风闻亦是为了‘紫玉狸’之故。还有…”
徐玉麟急忙截住紫玉女话头,问道:“还有什么?紫姐姐。”
紫玉女面色微凝,接道:“还有西藏图喀兰宫的密宗派僧侣,亦派出大批人手,向中原而来,谅必亦与‘紫玉狸’之事有关,所以适才所出愚策,便是针对这些宗派的举动而发。”
神剑北童听罢,忽然哈哈大笑道:“当今江湖上既有这些重大举动,更足证明紫女侠所出上策,实乃对症良药…”
他话至此处,停顿有顷,倏的目光,掠了紫玉女与徐玉麟一眼,使两人都不由微怔!
但见神剑北童抬手撮了一下那净光无胡的下颔,神色变为肃然,又道:“想不到‘神州二奇’两位前辈高人,也已复莅江湖,如今令师‘天地一尊’虽已逝世,但有女侠这般高徒,自是青出于蓝,起而代之。那么‘一尊’、‘二奇’、‘四绝’、‘五巧’、‘六不全’,不是又将大会群雄了吗?哈哈!看来今后武林中,必将掀起一场滔天风,老朽已行将入木之年,竟赶上了这场盛会,难得,难得!”
他说话之间,神情豪迈,似是能看到一场惊天动地的武林盛会,是他生平中之一大幸事,此人真是老而不朽!
紫玉女“噗嗤”一笑,说道:“童老前辈,适才所言,想必还忘记了几个人吧?”
神剑北童面色忽的变得更为肃穆,稍一沉,道:“紫女侠可是说得当年的‘东海三魔’吗?”
紫玉女点头道:“童老前辈所猜不错。”
神剑北童道:“不过据家师透,这三个老魔,在六十年前已死于泰山,所以…”
神剑北童认至此处,突的沉思不语,似是在追忆一件什么事情?…花开二朵,话表两头,这里暂且按下神剑北童、紫玉女十徐玉麟三人的谈话,且说:三才剑欧青按心要探采这“藏龙谷”内,究竟有些什么厉害?以便…他大踏步的昂然迈出了“翠竹小轩”沿著门前通往翠竹掩盖下的那条小木桥的甫道,往前走了约有十来步远,忽的眼前一花,原来所行走的小径,此刻蓦然变成了纵横错的数十条,而且自己停身之处,正在这些错的小径岔口上,再看那独木小桥时,已失去所在,转首四望“翠竹小轩”却在每条小径之端,出现了同样的一所。
这变化太也神奇,令人简直不敢置信!
欧青目环视了一周,心中大骇,暗自沉忖道:我已在她面前夸下海口,倘若就此作罢,岂不被她更为卑视!
然而,这些纵横错,不分南北东西,四通八达的道路,究竟要选择那条好呢?
行思间,猛一抬头,只见面前一条小径之端“翠竹小轩”已隐没,独木小桥又自出现,心下大喜,正待举步行去,目光不由向四周又扫视了一下,便生生将举起的脚步放下。
原来他目光所触之处,在每条小径之端,同样的出现了一条独木小桥,而那一座一座的“翠竹小轩”却在刹那间都没有了!
这两种不同的变化,仅仅是在他微作沉忖之间而发生的,怎不便他觉得离奇古怪之极!
神剑北童对他下的评语,真是半点不假,他是个道地的心服口不服,不到黄河心不死之人!
他虽觉得这种神奇变化,匪夷所思,暗自凛惧,然而他并不死心。于是心中一,打定了一个主意,真气微凝,已自施展出提纵之术,迳向前面的独木桥掠去。
欧青的轻功造诣,固未臻化境,但也并非是个弱手,轻功施展,一掠之势,何止数丈?
可是说也奇怪,尽管他纵跃得多快,多远,而面前那只独木桥,距离他依然那么远近!
他向前纵跃一丈,木桥似是后退一丈,他纵跃的快,木桥后退的亦快,始终和他保持著原来的那段距离。他之往前飞掠,似是在原地打转一般!
半天,他停住提纵,目四瞩,这才发现原来仍在原地,竟未纵出半丈之远!
四周依然是纵横错的小径,小径的每一未端,翠竹丛下,木桥宛然,看来也不过是二三十丈之远,但却咫尺天涯!
欧青至此,始才觉得紫玉女之言,并非大话吓人“藏龙谷”确是外人寸步难行!
他原意是想向著一个方向试试,倘若不行,使再改变另一个方向,如今既然纵跃了半天,仍在原地不动,此念也就只好打消了。
紫玉女和他相约,本以盏茶时间为限,但他离开“翠竹小轩”之后,何上已经有了半个多时辰。
北雁老人在“古月”前,以石头布成的阵法,在他心中,已是天下无双,但与此际“翠竹小轩”前的变化,两相比较起来,实乃小巫见大巫。
至此,他已经是心服口服了,而私下里重返此地,偷学那“九幽地府”中的骷髅招式之念,也不由打消了大半。
他想重返“翠竹小轩”向紫玉女认输,在他这也算不了是一件什么奇大辱,原因是“天地一尊”乃武林中数百年来的一位至尊至圣的奇人。
可是“翠竹小轩”已不知隐于何处?…
欧青正在低头沉思间,蓦闻身后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回头看时,紫玉女正向他姗姗行近,后边跟著神剑北童和徐玉麟两人。
紫玉女莲步停住,黛眉微轩,娇笑一声,道:“欧贤兄,超出预约时间已数倍,怎么还未走过那木桥呢?”语音虽甚娇柔动听,但却含有打趣之意。
欧青脸上一阵火辣辣的难过,直似被人重重的打了两记耳光,好在面垂黑纱,别人自是看不到他的神色。他两手一摊,作了个莫可奈何的样子,表示出无所谓的答道:“紫女侠这‘翠竹小轩’,确是使人难杂半箭之地,但不知令师‘天地一尊’老前辈,在此布下了什么阵法,刹时之间,就有那多的变化?”
紫玉女焉有不知他特别提出“天地一尊”来,实是藉以掩饰此际窘态,心不暗道:这人也太狡滑,倘若我不对他无意中说出师承来,看他现下还有什么托辞?于是笑道:“欧贤兄,如果对‘藏龙谷’有兴光临,事过之后,不妨随时枉驾,不过现下我可以告诉你,‘翠竹小轩’乃是先师小技,所布成的‘咫尺天涯’,有惊无险,至于‘不归别庄’那就大不相同了!”
欧青万难想到紫玉女,直似神明一般,竟将他心中所想,完全看穿,不由心下微震,心机一动,藉题支吾道:“在下与师兄等,误入贵庄,臻女侠盛情招待,来自当专诚前来致谢,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女侠能否兄台?”
紫玉女答道:“欧贤兄知何事,不妨请讲,只要我所知道的,无不奉告。”
欧青目环视了一周,见一切又恢复旧观,停身之处,离那“翠竹小轩”也不过是十丈左右,距独木小桥,则尚有倍远,由竹丛下望去,便是那所花园。稍一忖,道:“在下至今不明的,就是这‘藏龙谷’中,只有一所花园,怎的不见‘不归别庄’的房舍呢?”
紫玉女尚未答言,神剑北童也跨前半步,道:“老朽也觉甚是奇怪,我们明明是看见‘不归别庄’有许许多多的屋宇,怎么现下却一无所见,尚请女侠明以兄台?”
“‘不归别庄’与‘藏龙谷’,名是两地,实则为一。”紫玉女答道:“只因‘藏龙谷’
被前面的那山脚所隔,遂分为两地,各位进入的‘不归别庄’,便在山脚前面。此处名叫‘不归园’,乃是‘藏龙谷-中的绝地,四周高山陡壁,无路可通,只有前面山脚下一条邃道可以出入,出了邃道,则是‘不归别庄’,出了‘不归别庄’,也就离开了‘藏龙谷’。”
神剑北童急忙问道:“然则那‘九幽地府’和‘迥旋之路’又在何处?”
紫玉女答道:“这两处机关,就在那山脚之中…”
她说至此,略微一停,又道:“‘不归别庄’里,到处机关遍布,凡是进入之人,走来走去,最后都必走进那‘回旋之路’,而‘回旋之路’里有三座机关,入口为三,实则里面互通,厉害无比,连我也未进入过,百年来仅有一人连闯三关,且丝毫未损的退出。”
她说罢,回头对徐玉麟嫣然一笑,情态万端,直把个欧青妒得心头发抖!
神剑北童看了徐玉麟一眼,哈哈笑道:“如此说来,我这位小儿弟,可说是大开眼界啦,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厚福!”
说罢,复向紫玉女与徐玉麟神秘的一笑。
这情形看在了欧青的眼里,惑然而解,而更醋意横生!
徐玉麟把头连摇数摇,笑道:“那里边的是危险万分,现不想来,犹有余悸,老哥哥倘有兴趣,不妨我带你去看看…”
忽然一阵车轮轧轧之声,徐玉麟把话停住,纵目望去,只见独木桥前面,又驶未了那辆“死亡之车”不过乃是由二马拖曳。赛西施马大嫂,高坐车辕。到在桥头,将马勒住。
“啊!‘死亡之车’!”徐玉麟惊呼道:“紫姐姐,你要我们乘坐这辆怪不吉利的车吗?”
紫玉女点头道:“是的。不过现下我须让马大嫂先将欧贤兄送走,你和童老前辈,尚须留此三。”
徐玉麟不解的问道:“要走何必用此车相送?”
紫玉女道:“各位武功虽强,若不乘此车,便离不开‘藏龙谷’的,而且这车的行速快捷,也好节省许多时间。”
“不归别庄”中,紧靠荷塘边的一所厅房里,此际,正是菜香酒浓,筵席盛开。
席上仅有三人。一个是发须如银,面容清湛的去衣老叟。一个是位身著青衣的中年妇人。另一个则是位脸孩提之气,看来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道童。
那中年妇人,头上青丝乌亮,黛眉斜入鬓,凤目含俏,面色白里透红,犹如荷瓣,顾盼之间,风韵万千,看来她在青春时,也必是位绝代风华的佳丽!
然而——
奇怪,这位中年妇人,却口口声声的自称老身长,老身短的,正如那位道童自称老朽一般的不恰当。
读者自然明白,这位自称老朽的幼童,便是年已届百的神剑北童了,可是这位玄衣老叟与青衣妇人,又是谁呢?
从那位看来已是耄耋之年的去衣老叟,和那位最多不过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的彼此谈话与称呼中,两人似是夫关系,果如此,这可真的是“树梨花海棠”了!
半点不假,他们确是夫妇。这时只见那玄衣老叟,手拈酒撙,对神剑北童笑道:“童儿,老夫夫妇,自主人‘天地一尊’遁迹武林之后,便也甚少在江湖上出现,想不到我们邻一会,晃眼已二十余年,人生若梦,为观几何?此番故友重逢,实是难得,来,老夫和拙荆,向童儿干一大杯!”
他说著,酒杯却并未凑近嘴,但那樽中之酒,却忽的化作一缕白线,直进他的口中。
那中年妇人,向神剑北童盈然一笑,举杯在手,也一饮而尽。
神剑北童忽的将面前盛浓酒之杯,以食中两指,微微一弹,只见那酒杯倏然离桌飞起五尺多高,半空里竟自停住不动,而神剑北童却于此时,又以一只中指向那酒杯一指,复凑上嘴,杯中之酒,就在这时,也突的冒出,变成条细小的水柱,弯曲的向他的口中窜进,少顷,水柱倒尽,那酒杯也冉冉下降于原处,竟然毫无声息。
两人就如此的以敬酒为题,各自显了一手骇人听闻的绝艺。
神剑北童饮毕,哈哈笑道:“二十年来,古兄武功进又上层楼,‘玉龙饮’已练至此种程度,实令老朽自叹弗如!”
他这话确非当面恭维之辞,须知“玉龙饮”完全是一种气功,非但能将数人外之物,进口中,犹能呵气伤人于无形,然而非有上乘内功之人,却不易练成,而练到水成线之境,尤为不易!
玄衣老叟在神剑北童话毕,却自谦虚的答道:“老夫二十年的时光,已空自跷跑,雕虫未技,敢在童儿面前献丑,尚请多多赐教。倒是童兄的‘神功指’,练到以气御物之境界,实令老夫望尘莫及!”
两人都是彼此互相恭维谦辞,但实际却也都是实话,并未过甚。
这时,一名小婢,已将各人面前酒樽复又添,神剑北童举杯向玄衣老叟,久身道:“古兄何必硬要往老朽脸上贴金,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你那手‘玉龙饮’功,纵观当今武林,在老朽看来,已不作第二人想…”
他话说至此,稍微一顿,转眼向青衣妇人笑道:“嫂夫人非但罗万机,文才绝世,尤其伫颜有术,风华未减当年,来来来,万事莫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老朽也回敬贤伉一杯。”
神剑北童话毕,正待首先干杯,却被那青衣妇人,用话阻住道:“且慢,童兄所言,应由老身来说才对。不过你已经说了,为老嫂子代劳也不为多,‘伫颜有术’一辞,该由谁属,叫之来评评吧?”说著,向神剑北童展颜一笑,竟将面前之酒,当先饮尽。
玄衣老叟哈哈笑道:“应该,应该,童兄你这‘伫颜有术’一辞,应由谁属,我也不说啦,你且照照镜子吧。”
神剑北童被他们夫妇一唱一和,得一时怪不好意思,面泛红润,把酒饮尽,也笑道:“好,好!这话算我没说就是,这才叫做好汉难敌四手,强嘴斗不过两口哩!”
于是三人一阵哈哈大笑!其实神剑北童,其所以有此孩提模样,并非是伫颜之术,实乃是一种生理上的畸形发展而已,放在那中年妇人话后,甚觉难以为情,但他究竟是个颇俱素养的江湖豪士,对这些小节,自是不为计较,且事实上自己本来就长得高不过三尺,叫谁看也是个小孩子呢!
青衣妇人的实际年龄,已逾九十之多,但她确是“伫颜有术”而又不抛头面于江湖,忍受风霜之苦,是以有此容颜。
她的武功倒无出奇之处,但是藏珠玑,才华绝世,与玄衣老叟本是一双恩爱夫,但因玄衣老叟酷嗜武功,遂随夫投身“天地一尊”
她复姓皇甫,名叫如冰,只因文貌双绝,而又受“天地一尊”之倚重,凡“天地一尊”在江湖上之一切侠举,十数年中,无不由其参与共谋,是以“不归别庄”中人,乃呼之为“文丞”
至于玄衣老叟,便是紫玉女所说的“武相”古之。此人少年时,风倜傥,一表人材,本有良好武功基础,复受“天地一尊”之陶冶,一身本领,傲视江湖。
但因“天地一尊”当年虽为武林中之至尊至圣,却是位道地的恬淡名利之人,固是侠踪遍及宇内,然无创派争霸之图,是以“不归别庄”的武相古之,徒具高深艺业,而无用武之地。
之后“天地一尊”绝迹武林,古之虽曾在江湖上走动过几次,但却都是以游山玩水之姿态出现,并未手过问世事。因此,江湖上虽曾经风闻过“天地一尊”有“文丞”“武相”为辅,但真正见过其人者绝少,而况这“不归别庄”更是外人无法涉足之地呢。
迨至“天地一尊”逝世,紫玉女继承师业,成为“不归别庄”的主人,古之乃以“玄衣叟”之名,襄助紫玉女行侠江湖,是以武林中乃有“玄衣叟”之名,但却不知“玄衣叟”就是武相古之,而更不知紫玉女与“玄衣叟”便是当年那位武林至尊的传人。
紫玉女出道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在京师中,于一夜之间,诛戮了篡谋首逆十数位朝臣,挽救了当今天子国运,而她却负上了个暗杀大臣的罪名,被朝廷严命州道官兵捉拿,因此,紫玉女虽侠名大噪,但却行迹至为神秘飘忽,几乎有十年的光景,迹天涯。
武相古之,在此期间,跟随紫玉女,到处,而也做下了不少的大快人心之事。然而“藏龙谷”却被“沂山魔女”乘机侵入,占据了“不归园”好在“不归别庄”机关凶险“沂山魔女”尚未敢越雷池。
那时“不归别庄”中,仅有文丞皇甫如冰,带领著十二名颇俱武功的小婢看守,对“沂山魔女”却莫可奈何。
不过“沂山魔女”对“不归别庄”似亦无意染指,仅是向皇甫如冰,要胁了一条通往“藏龙谷”外的秘道,出入于“不归园”彼此使也相安无事。
直至紫玉女与古之闻讯赶回,才将“沂山魔女”降服,而“沂山魔女”在痛悔前非之下,乃服了紫玉女的“缩骨易容神丹”变为绿云小婢,甘心终生服侍紫玉女。
紫玉女因情好静,颇有诗词雅兴,乃带著于云梦收服的赛西施马大嫂,及绿云、碧玉等,居于“翠竹小轩”而武相古之与爱皇甫如冰,则留住“不归别庄”
古之夫妇与神剑北童相识,那还是在二十年前,夫两人赏玩邻湖风景时邂逅,但那时神剑北童并不知他们夫妇与“不归别庄”有任何渊源。
此番,神剑北童与徐玉麟披紫玉女留下,徐玉麟自是被按置于“翠竹小轩”而神剑北童则被古之请至“不归别庄”暂住。
他们相见之后,始知原系二十年前都相识之老友,彼此本就情投意合,此番重逢,正所谓:“久逢知己千林少”自是开怀畅饮,而别后往事,也自滔滔不绝。
武相古之,复将前出外归来,所获之消息,又向神剑北童描述了一番,在谈到“紫玉狸”一事上,神剑北童忽然向古之问道:“老朽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古兄能否兄台?”
古之喝了一口酒,停杯答道:“童兄何事见问,不妨说来。”
神剑北童微作沉思,道:“就是贵庄那辆曾经打动江湖,迄今犹为一谜的‘死亡之车’,不知紫玉女何以复令其四出?如此以来,岂不惹人注目,又将引起武林中的轩然大波?”
古之尚未作答,皇甫如冰却展颜笑道:“此事有关敝庄小主人紫玉女的终身大事,亦复与那人人得之‘紫玉狸’相干。”
神剑北童沉思片时,大惑不解的问道:“嫂夫人此言,实令老朽费解,可否明以见告?”
皇甫如冰故作神秘的微微一笑,道:“童兄对于此事,是故作不知?抑是…”
神剑北童未待皇甫如冰话毕,急道:“老朽也许是越老越糊涂了,实乃不知,何敢故意装幸?”
“那么还是由老身告诉你吧。”皇甫如冰伸出了两只白的手指,道:“第一,我们小庄主紫玉女,童兄当该知道芳龄几许?第二,那被武林中视作奇珍异宝的‘紫玉狸’,其本身就已价值连城,但是另外还关系著一部奇书的所在,想童兄定必知之?”
神剑北童若有所悟的答道:“第一,贵庄主紫女侠,芳年也不过是二十三四许人;第二,‘紫玉狸’关系著一部奇书,乃是‘玄天秘笈’。据说这部秘岌,所载武功,世无匹敌。但是这些老朽依然不懂,究与‘死亡之车’的出现江湖,有何干连?”
武相古之忽然嘴接道:“如冰,你就快将这件事情的因由说出吧,何必老对童兄兜圈子呢!”
皇甫如冰微微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我们少庄主紫玉女,芳年既已二十三四,总不能老是小姑独处呀!但是老庄主‘天地一尊’,逝世前所留遗言中,明白的指定,她的未来夫婿,必须能闯出‘回旋之路’的人物,可是我们这‘不归别庄’,既存深山谷,复又机关遍布,休说江湖中人,根本就无法找到,即使找到此地,如果知道危险重重,试想谁还敢舍上性命来闯呢?…”
她说到这里,稍微一停,面现喜,接道:“也许是天缘注定,想不到‘死亡之车’,在少庄主手中,第一次出现,就如愿以偿,给她带来了位如意郎君,想来第二次出现,必能夺得那‘紫玉狸’了!”
神剑北童听到这里,倏然变,急道:“嫂夫人可是说,紫女侠要和他…而且也要手夺取‘紫玉狸’吗?”
皇甫如冰一见神剑北童那种惶恐神情,也接著面色微凝,道:“怎吗?难道说以我们少庄主,贵为当今天…”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迭又改口道:“少庄主绮年易貌,美拟天人,而且身为武林至尊传人,还配他不上不成?而对‘紫玉狸’的争夺,难道还不够资格吗?”
神剑北童情知皇甫如冰,已把其言误会,乃莫可奈何的摇头叹道:“嫂夫人请勿误会,老朽非保此意,唉!我那位小老弟已经有了心上…”
门外忽的出现两人,把神剑北童的话语打住,三人凝目看去,正是紫玉女和徐玉麟,春风面,并肩行来,赛似一对天降金童玉女,简直令人羡熬!
依然是由四匹长程健马,拖曳著那辆令人刺眼注目的“死亡之车”
但是,车辕士都换了个奇丑无比,白发飘飘的眇目老妪。
只见她昂坐车前,手摇长鞭,神气无比!
四匹乌黑发亮的健马,根本就用不著她加鞭催赶,蹄下如风,虽在崎岖的山道上,却疾如行云水。
车行好快,不多久使出了沂山,转入一条道上,向东北方向绝尘奔驰著…
丑怪老妪对于此道,自是驾轻就,而曳车的也正是四匹异种识途良驹。因为在三之内,她曾驱此车,由这条道路上往返过一吹。
不过这次她乃是送人驰往东海莫岛,在未到上次去过的锯齿山之前,需要改道直往东行。
然而,时下距那岔口尚远,她自是毫不在乎的闭起那只独目,藉以养神,以恢复连来之奔波疲劳。
车门依然是闭著,而车里此际却坐著两位江湖豪士,也在默默无语的,自回想近来所遭遇的种种,以及未来的…
由于两人年龄上的悬殊,以及遭遇上的不同,以故,彼此所想互异,不过在大体上说,却也是殊途同归的。不要细说了,这两位“死亡之车”的乘客。
自是在“不归别庄”作客三。现在驰往莫,拟救秦大川与杨金萍的神剑北童和徐玉麟了。
这时,神猿狒狒,已在徐玉麟的身边,浑然睡著。它,的确也太辛苦了,自入“不归别庄”中了赛西施马大嫂的“五毒白骨钉”过许多鲜血,几乎丧生,复又被因于“踪巷”冲突了好久!
徐玉麟毗著两只星目,在追忆著“不归别庄”中,小住三的亲切…
紫玉女柔情似水,若仙子,直似等待撷取的一只透了的苹果…——
那是一个青春少女,成至巅峰的魔力啊!
这种魔力,要与一个未成的少女比较起来,又自大不相同!
如果把女人比做一杯酒的话,那么一个未成的少女,该是杯葡萄酒,虽甜美芬芳,却是缓和的;而一个业已完全成的女子,则将是一杯“竹叶青”其是急进的,刺的,散发著强烈的惑之浓香。
诚然,好如好酒;试想一个酒徒,那个不选择一杯富有刺的醇醪呢?
那家的驴儿不吃草,那家的猫见掉了腥,世上还能找到个不吃肥的胖子吗?
那个男子不好?那个女子不怀?
徐玉麟固非是个登徒子,而紫玉女也不是个女,然而,他们是人;是人,就免不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基本本能冲动与要求,而况他们正是一双青春正炽的男女呢?
“翠竹小轩”留客三,窗前对奕,共桌同,花间月下,耳鬓厮磨,情愫缱绻,细语绵绵干柴移近了烈火,能怪它燃烧吗?
“藏龙谷”原常四季常,而在此初冬时分,更是了无寒意。
紫玉女和徐玉麟,午膳酒后,稍感闷燥,随双双援手往“不归园”中散步,观赏那百卉斗,粉蝶成双,触目景,尽是人意。
于是,相挽而至翠竹掩盖下的小溪,视那混混清,鱼游成对,更觉可爱!
紫玉女忽然若有所感的,对身旁未来夫婿,媚眼一瞟,娇笑道:“麟弟弟,我问你几句话,你能答出来吗?”
“紫姐姐,你说吧,我试试看?”
紫玉女仰首望望头上青天,道:“在天愿做什么?”
“在天愿做比翼鸟。”
“那么在地呢?”
“在地愿做连理枝。”
紫玉女格格笑道:“都答对了。”接著玉臂微抬,向溪中指道:“倘若在水里呢?”
徐玉麟毫未思索的顺口应道:“在水愿做比目鱼!”
“好,我们就先做做比目鱼吧!”
是两人去鞋袜,卷上腿,便在小溪中捉鱼嬉戏起来。
两人嬉戏一阵,微觉疲累,随并肩生于溪岸稍憩,两腿却依然伸在水中,让那缓缓清冲洗著,这情调自是颇饶逸趣!
徐玉麟低头向水里一瞟,心头如小鹿般的撞跳!
原来他此时才注意到紫玉女那双欺霜赛云的浑圆小腿,以及圆圆的足踝,竟是生得那般的令人可爱!
他幼居深山长大,这还是第一吹见到少女们不易被人发现体部份哩,怎不使他砰然心跳?
年青女人的那双腿,对男人的惑,要比糖莫之对于孩子还大啊!
徐玉麟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既爱吃糖莫,而对那人的玉腿,更是留意不舍。
此刻,他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脸见燥,心见跳,久久抬不起头来。
紫玉女见他低头不语,螓首微侧,发现身边人的一双星目,正自痴呆呆的,凝视著她那双入水中的小腿,兀自出神。于是——
一颗已久的芳心,经张自迫的热情,忽然如决口河堤,一起迸发出来!
她,娇媚一笑,一条娇躯,竟自软绵无力的斟斜的倒在徐玉麟的怀中,眯著两只直出火星的凤目,气迫使,呻而呢喃以的道:“你…你…好坏呀…”
徐玉麟轻探猿臂,直似从水中捉住了一条滑溜的鳗鱼,生恐被她跑掉,抱了个紧紧不放!
接著,像猫见了鱼一般的那只馋嘴,忽的上那颗珠。
此际,他所感觉的:有点像海,又有点像小猫的嘴巴,那味道是综合的,你可以自由的联想,类似的联想,或是花儿的香,粉儿的香,草儿的香…
紫玉女也成了只放成的小野马,再也没有什么礼教能够来-得住型;她和他同样的追求著那未曾尝受过的念…
要爆发的终于爆发了——
就在这一天,干柴触著了烈火,而且熊熊的燃烧起来,无法遏上的燃烧起来…
他们要让这把熊熊火焰,把他们的灵与尽情的燃烧,甚至…
他们顿感万念俱灰,世界已不复存在;而也觉得万念俱佳,宇宙是多么的美妙啊!
梦般的飘忽,云样的悠悠!
“人生若梦,悲几何?譬如朝,去口无多!”
这诗句,用在此处,那该也是最恰当不过的!
巫山云雨,锦被翻,死蛇般的绕,猛虎般的凶残,落红点点,软语绵绵,两相缱绻,但愿天长地久无尽期!——
这,乃是至真至宝的人生妙境呵!
徐玉麟直似一场妙景横生的梦,而那闪电似的心灵萎缩的一刹,是他此生空前未有的呀…
车行颠簸,而他追忆此境,犹觉血脉贲张,急剧奔…
他更清晰无比的记得:紫玉女额香汗涔涔,樱口松开啃咬著的锦被,娇无力,目蕴泪光,动人爱怜的对他说道:“妾身奔走江湖,刀光血影,因风险,千有余年,守身如玉,今已尽属于君。幸有金钗玉佩之盟在先,虽未行周公之礼,然今生此身已非君莫属,望君怜妾乃一飘零孤女,常相厮守,则妾复何求?”
他亦志坚意快的答道:“卿请放心,只要父母家仇得报,即当偕汝遁隐山泉林下,共享鱼水之。”
紫玉女想不到身旁这位年轻的武林俊彦,情竟是如此的恬淡,那么先师“天地一尊”那万归一的去愿,岂非将无法达成?于是无限幽怨,温婉的说道:“妾非系叫君遁迹山林,不问世事;而是圣君莫作罔情之人也。”
徐玉麟听到紫玉女说出莫作罔情之人,不心头为之一震!
他本是个侠骨柔肠的情中人,只因紫玉女以死相胁,才和她订下了金钗玉佩之盟。在他想来,他与苏玉娇之间,虽无任何盟约,但他深知苏玉娇是爱他的,她为他吃尽苦楚,被褚呈祥陷于蛇牢,几乎送掉性命。
徐玉麟初出师道,第一个关心他,协助他的便是苏玉娇,使他离开师父之后,尝受到人世间的温暖,尤其是异的爱温,这自然的在他纯挚的心灵中,深植下爱的种籽,把苏玉娇认做未来的终身伴侣。
而苏玉娇和他相处的时间里,也不时的向他出倾慕之情愫。因此,在两人的心底下已有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苏玉娇于飞云堡中,不辞而去,所留短简中,虽寥寥数语,但已将其情意全部。是以,更坚强了他爱她的意志。
在他追寻苏玉娇的芳踪至锯齿山,获知苏玉娇已被北雁老人收留为徒,并传以武功,且转告他泰山之会,定让其见面。他因仰慕北惟老人之名,除为苏玉娇暗自庆幸外,更深信北惟老人绝不会出言子虚,是以,乃同神剑北童与欧青,急急赶回徂徕山,准备泰山大会事宜。
然而,人生遭遇,往往出人逆料,谁知途中遇上那辆“死亡之车”竟将他们带进了“藏龙谷”而邂逅上紫玉女。
他万难想到:以一位出身金枝玉叶,兼俱倾国倾城之貌的江湖女侠,会对一个藉藉无名的草莽武夫后生而垂青,乃毅然答允紫玉女所提出之事,而造成了那种严重问题,以至结为秦晋之好。
是孽缘?是福缘?他不知道,地无暇去细想,不过他觉得已自做下了一种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将对不住心上人苏玉娇,在此二女之间,更不知将何以自处?
这些解不开的问题,使他陷于惘与痛苦的深渊…
紫玉女因见身边人沉默无语,关切的问道:“君为何事而苦恼?可否令妾以分忧?”
他本是个诚实少年,自不愿撒谎,尤其是对一位爱他以至将整个所有,献与他的女子,随沉思半晌,而把他与苏玉娇之间的一切,对紫玉女和盘托出。
紫玉女初听之时,情态至为紧张,继则无言而流泪,终之,破涕为笑!
此种神情,使他甚为讶异,他担心将有不可思议的情事发生!
然而——
紫玉女却在他叙说完毕之后,语意平和的笑道:“由此证明,君非罔情之人矣!获郎如君,妾愿足已,名位尊卑,夫复何计?”
徐玉麟做什么也想不到,紫玉女竟有恁般的豁达襟,真堪称为江湖奇女!
一颗忐忑的心情,至此方始完全放下,而对紫玉女也由衷的更加钦佩与爱慕。
在他,自以为今后的问题便是苏玉娇了,倘若苏玉娇能有紫玉女怀之半,则一切问题,当刃而解,鱼与熊掌兼得,天下人何有逾于其幸福者!
之后,紫玉女又将“天地一尊”之宏愿,以及未来的远大计划,和徐玉麟共同参商了一番,凡紫玉女所说,徐玉麟无不认为是有益于武林之举,自然全部赞同,而最后的结论,则是须待泰山大会之后,再行图谋。
徐玉麟在此时中,也将其于“回旋之路”学来的一百零八式武功,对紫玉女说过,她至为欣,并说如此可免去令他再进去练习的麻烦。
两人在谈到这武功的名称时,紫玉女说是先师叫它做“归元秘功”因为“归元秘功”可适用于任何兵刃,而徐玉麟是以剑学来,所以便叫它做“归元秘剑”
这套武功,因“天地一尊”所嘱,连紫玉女也不会,她特别叮咛徐玉麟,在泰山之会前,无论如何,不可施展,以免节外生枝,影响大局。
徐玉麟的思,随著“死亡之车”的头动起伏不停著…
神剑北童却为徐玉麟的情债,孽缘,不时的作著轻微的叹息…
奇丑,眇目老妪——赛西施马大嫂,高踞车辕,驱策著四头长程健马,不停的飞驰著!
“死亡之车”这辆百年前曾经出现过的神秘怪车,此刻,正改道指向东海莫岛…
在锯齿山雁峰的顶点上,是一片方圆约有亩许的平坦地面。
苍松翠柏,古木掩映中,有两间小小茅舍,四周围以木栅,看来是那么的凄清,孤寂!
十月的天气,在山顶上,已是有严冬已届之感了!
此刻,已是深夜将近子时,北风怒吼著,松沟起伏,直如万马行空,骇狂奔…
碧空如洗,闪烁点点寒星,犹如被鬼眨眼,使这孤寂的山头,倍加凄凉,冷森!
茅舍一灯如豆,由纱窗上透出微弱而昏黄的光芒。
蓦地——
“呀”然一声,茅舍的柴扉启处,闪出了一条幽灵似的红影,姗姗地向木栅之外走来。
嘿!这条红影竟然是个女子!
长长的青丝,被散肩头,鹅蛋脸,柳叶眉,水蛇般的肢,这女子生得好不佼俏!
只见她柳眉斜入鬓,倘中带煞,小小珠,两只嘴角微微上挑,表现出她的崛强而孤傲的个性,翦水似的秋瞳,此除却蕴藏著无边的幽怨。
她缓缓的走出木栅,衣袂飘飘的在一株虬松之下停住,仰望着万里晴空,似是在点数著星星?
久久,她忽的深深的呼出了口长气,像是要把腹块垒,全部吐出!
这般光景,这般地方,那里来此佼俏女郎?
风寒冷,她缘何犹自不眠,竟在寒冷的暗夜下,仰天太息?
难道说她有什么天大的委曲不成?怎的她叹息了一阵,又自泪光盈眶呢…
又过了片刻时间,这个红衣佼俏女子,竟又自言自语的呢喃道:“苏玉娇啊!你好命苦呀!
…由小没见过生娘是什么模样?如今…又失去了…娘呀!他难道说就是杀死你的仇人之后吗?那么…”她竟自陷于伤感与悯中!
她——
白马红娘苏玉娇,这个崛强而孤傲的少女,自在金岭镇邂逅了白猿秀士徐玉麟之后,他英俊而潇酒的风度,超群的武功,磊落而诚笃的襟,无一不使她为之倾心爱慕!
他曾经救过她,而她也几乎为他而丧生在飞云堡!
她深知他是爱她的,他们之间,并曾经有过几次的拥抱热物的肌肤之亲!
为了那麒麟玉佩,她曾经怀疑到徐玉麟,是杀害她母亲的仇家后代,但她也曾在芳心中,作过不知多少次的否认;原因是她对他的热恋,已超过了复仇之火。
她本想助心上人查明身世,再去追仇踪——由那麒麟玉佩之上。可是徐玉麟的身世,竟是那样的悲惨!
翠玉麒麟的所有人,虽然同时又出现了两个,但她却无丝毫因由,足以证明这两人便是她的仇家后代,更何况令她迄今不解的,她父亲既知持有翠玉麒麟之人,便是杀她母亲的仇人,为何他却始终未曾替复仇?
这些问题使她不解,所以地想,在见了父亲询明一切因由之后,再行定夺。
本来,在徐玉麟瓦解了黑衣教之后,便要返回“逍遥山庄”面告她对麒麟玉佩所查明的一切与其父,若果徐玉麟并非仇家之后,便将心慕徐玉麟之事,向其父亲提出,在她想来,父亲爱她无微不至,自能答允她的终身大事。
岂料好事多磨!她在飞云堡中,有一天的晚上,原想去找徐玉麟谈谈心,那知无意中却发现了心上人,此刻却在拥抱著公孙小倩那小妖,柔情意的聊个不休!
若果换上则个女子,她或许还能忍受一时,而偏偏竟然是她——公孙小倩,也是一个持有麒麟玉佩的人呀!
于是——
爱与恨,情与仇,种种怒火迸,寅夜留简出走。
谁知她离开徂徕山不久,便遇上了那个炼“蛇女儿功”的巧云掌邢刚老魔。
邢刚所炼毒功,需要的正是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见苏玉娇自然不放。
苏玉娇自是不肯束手就-,但她怎是巧云掌的敌手呢!不到几个回合,便被巧云掌邢刚生擒落马,点了道,掳在一座空无一人的大庄院里。
那时邢刚恰巧把掳来的另一名少女,绑在木架上,用两只毒蛇吭其元,以待这个少女尽,便轮到昏不醒的苏玉娇。
正在此际,徐玉麟及时赶至,出手将毒蛇除掉,与巧云掌邢刚拼斗一场,而隐身暗处瞧看热闹的三才剑欧青,趁机跃出,把苏玉娇救走。
徐玉麟前去搭救那木架上垂死少女时,邢刚便去追赶欧青去了。
但因,乃云掌邢刚与徐玉麟拼斗时,已经受伤,故而行动稍缓,欧青才得兔。
这些经过,苏玉娇自然不知,而徐玉麟当时只因急救下那木架上体少女,而且他认为那少女便是苏玉娇,是以在欧青现身抱走苏玉娇的刹那,并未加以留意,以致失之臂,而致造成了许多几乎不可挽救的误会。
迨至徐玉麟乘苏玉娇的白马行去锯齿山,同欧青、神剑北童返飞云堡的这段时间里,由于欧青并未将此番经过,向徐玉麟说出,他自也完全不知。
苏玉娇被欧青救至“古月”中,适北雁老人闭关期,从欧青口中,获知江湖上发生的种种大事。
北雁老人早已获知“夺命飞抓”苏文彪之名,又从苏玉娇口中获得上清眉人之徒——徐玉麟的一切。
苏玉娇虽然未曾说出她与徐玉麟之间的情愫,然而此雁老人何等高明,已自从她的神色中觉察此中微妙,而北雁老人又得自飞雁报讯,知道有一位白衣少年,带著只神猿,正向锯齿山赶来,是以而有徐玉麟到后的种种措施。
神剑北童与欧青两人,名义上是北雁老人之徒,实际上并非其真传。此事容后再述,暂且不提。
北雁老人一见苏玉娇骨清奇,实乃武学良材。暗道:自己迄今尚无真传,何不将此女留此,予以深造。遂将此念告诉了苏玉娇,但因苏玉娇已有师承,故乃为记名弟子。
苏玉娇做了这位奇人之徒,关系自是又进了一层,乃将自己所受委屈,对老人一五一十的说出。
北雁老人口口声声,答应她在徐玉麟泰山之会时,让他们晤面,并保证予以撮合,苏玉娇自是宽心不少,但她却不知徐玉麟已来此寻过她。
至于北雁老人何以将苏玉娇安置于惟峰上,这自然是为了苏文彪是她的父亲,而北雁老人约会“宇内四绝”至此,却是与苏文彪有莫大关系之故。
然则,北雁老人既知苏玉娇乃苏文彪之女,为何又收她为徒?这一点自然有北雁老人的想法,此处姑不赘述。
苏玉娇被安置于雁峰上,由四只训练有素的大雁相伴,每按照老人所授功课,勤加练习,除了芳心颇感寂寞之外,倒也十分逍遥自在。
但是——
爱情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乃是她生命的全部,除非她不变,但如变了,她便时时刻刻的想占有他,乃至整个的占有他。
所以,苏玉娇在负气离开徐玉麟之后,忍受到相思苦味,才又后悔起来。
倘若徐玉麟此刻能飞来她的身边,则天云翳,都必一扫而空!
可是,他知道她在这里吗?…
蓦然——
“呱呱呱呱”一阵长鸣,四只大雁由木栅中凌空而起!
虬松下陷于沉思的苏玉娇,倏然警觉,秋瞳顾,只见一条黑衣人影,流星似的向山顶掠来。
来人身法奇决,晃眼已到峰巅,那四只大雁,却冉冉降落于木栅之内。
显然,来人是“古月”中的,但不知为谁?
苏玉娇想不出“古月”中,有什么人能在这光景来此,从那人的身法上看,却绝非是北雁老人!
但见那人登上山峰之后,迳向茅舍走去,列在门前,因见屋内尚有灯光,略微一停,便向前扣门道:“玉娇师妹,还没有睡吗?快请开门来,师兄有重要消息告诉你呀!”
苏玉娇隐身暗处,细辨那声音乃是曾经救她来此的欧青,又听他说有重要消息报告,便急忙远远的答道:“我在这里呀!师兄何事寅夜至此?”
她说著,迳向茅屋走来。
欧青一听声音发自身后,迭忙回过头来,见苏玉娇已然伫立面前,随关切的说道:“风寒冷,这般时候,师妹尚且未睡,不怕著了凉吗?”
苏玉娇看了看他那面上黑纱,盈然笑道:“多谢师兄关怀之意,不知师兄深夜来此何为?”
欧青干咳一声,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我明天又要走了,来与师妹告别而已。”
苏玉娇道:“但不知师兄为了何事,形如此匆忙?”
欧青稍作沉忖,微喟道:“还不是为了白猿秀士徐玉麟的事情吗!”
“为他?”苏玉娇惊诧的急忙问道:“为了他的什么事情,竟劳动起师兄未了?”
“岂但是我,连童师兄也奉了师父之命,下山去协助他数了,我因另有使命,才和他们分手返回,但天亮前又要走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师兄能否兄台?”
欧青装作根本不知苏玉娇和徐玉麟之间的关系,沉思片刻,唉叹一声,道:“我看师父是越老越糊涂起来,竟命我和师兄不辞千辛万苦,甚至刀头上点血,冒生命危险,去为一个采花郎君效命…”
苏玉娇听得心头一震,连忙问道:“师兄,你说谁是采花郎君?”
欧青语意不屑的答道:“这个采花郎君嘛…就是新近在金岭镇一战,而崛起于江湖的徐玉麟呀!唉!这个人不但武功高强,原来对女人也还真有他的一手呢,想不到上清真人竟会调教出这种徒弟来,我真为他可惜!”
苏玉娇虽然妒恨徐玉麟之与公孙小倩亲近,但在她的心目中,徐玉麟实是个诚实君子,而如今却被欧青形容成个采花郎君。是以,暗自忖道:他龙变得这般的决吗?恐怕其中…
欧青见苏玉娇沉思不言,情知她不太置信,随又故意兜著圈子问道:“师妹可曾知道江湖中有个‘紫玉女’吗?”
苏玉娇对紫玉女之名,自然知,她虽没有见过其人,但由这个动听的名子上判断,料必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于是不咎反问道:“难道说白猿秀上竟和紫玉女拘搭上了不成?”
欧青郑重的答道:“师妹料事如神!原来鼎鼎大名的紫玉女,竟然也是个姓,和白猿秀士见面之后,一拍即合,把白猿秀士留在她的‘翠竹小轩’,做了脔,却将童师兄和我送在别处居住…”
他说到这里,唉叹一声,接著便将他们如何随“死亡之车”进入“不归别庄”紫玉女与徐玉麟如何亲匿,以及紫玉女篇徐玉麟泰山之会,而出主谋,并说神剑北童本来实在也看不过去,不过碍于师命,以及为武林大局著想,才命他回山报告师父,想不到师父竟能同意紫玉女之见,而命他于明晨动身,千里迢迢的去为一个武林散类而效命!
欧青在描绘这些事情之时,却巧妙的把徐玉麟追寻苏玉娇,而至“古月”之事,以及徐玉麟因何接受紫玉女所出主意,种种情节,一一瞒过。
苏玉娇初时,尚不甚置信心上人会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调情能手,但欧青绘形的,说得又是那般的真,这就使她不得不信了!
只见她浑身发抖,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半天未发一语!
爱与恨,本是同相生。爱之愈深,恨之愈切!
苏玉娇此刻,的是将徐玉麟恨透了!
她不但为自己所受非人,而深感不平,而且竟也为公孙小情而不平起来。
欧青一见对方,果已入壳,心中大乐,复又无限关切的道:“师妹你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什么话吗?”
苏玉娇“哇”的一声,双手掩面,迳向茅舍奔去。
欧青一步跟进屋去,见苏玉娇抚食痛哭起来,轻伸手臂,拍拍她的肩头,幸做犹自不明内情,表示出无限温柔与关切的安慰她道:“师妹,这些事情干你啥事?唉…只怪我不该说出这些闲事,惹你伤心起来!”
苏玉娇却是越哭越伤心,竟自忘却了男女之别,而让他任意抚摩著…
良久,苏玉娇拭去脸泪痕,停上了泣,声音喑哑的道:“师兄,你回去吧,谢谢你的关怀,我没有什么,请你再见到白猿秀上,转告他,就说有一个姓苏的女子,为他的孤情寡义,而死于‘落魂峡’中!”
欧青故作不解的急急问道:“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玉娇神色冷肃,木调的答道:“没有什么意思,师兄请回吧!”
欧青倏地把苏玉娇抱在怀中,语音沉浊而逅促的道:“娇妹!我…我爱你…”说著,一把扯下单面黑纱,又道:“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女子,值得我以真面目出示,惟有娇妹…你…”竟自接不下去,而一张嘴巴,却逐渐向苏玉娇的樱近!
这种突然而来的情况,直令苏玉娇一时不知所措?
当她被欧青紧紧抱住而正挣扎时,她眼前却出现了一俊美绝伦的面孔而这张面孔已逐渐的向她下!
苏玉娇对这张世上无俦的俊脸,几-失去了抗拒,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脑海中掠过一个意念,使她机伶伶打了吹冷战!
只听两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后,苏玉娇已自出欧青的搂抱,叉著,寒著脸,对著如痴似呆的欧青,怒目而视!
“哼!没想到你也是个甜言语的伪装君子哩!谁稀罕你这张臭脸,你给我滚!滚!决滚!”
欧青想不到苏玉娇情如此之烈,更想不到这块几将到口的美味,竟会被她轻易溜,可见她已由师父处学了不少!
他楞楞的站了一阵,竟自哈呵大笑道:“好!我走,有你后悔无及的时候哪!”
说毕,怨毒的瞟了苏玉娇一眼,反身跃出茅舍,徉徜而去。
苏玉娇娇生惯养,备受呵护,高傲成,今既痛失情郎,复受欺负,情伤、怒火一齐迸发,凤眼尽赤,倘搐“砰”然将柴靡一脚踢闭,反身倒进卧室,虽无声无泪,但已芳心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