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冷血欧阳
沈胜⾐只有苦笑，他没有掩耳，伸手摸摸鼻子，举步往来路走回。
走出了三丈，突然又停下。前面转角即时转出了一个人。
那个人⾐⽩履⽩，头发眉⽑胡子亦无不
发⽩，面庞就像是冰封过似的，一丝⾎⾊也没有，就连嘴
亦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铅⽩⾊。
小巷
暗，那个人的出现，简直就像是冥府的幽灵，飘忽无声。
可是在那里一立定，却像是一个用⽩雪堆成的假人，令人颇有一种置⾝隆冬十二月的感觉。
他的眼睛亦彷佛由冰雪凝成，一片啂⽩⾊，但仍然分得出眼瞳眼⽩。
那眼⽩竟没有眼瞳的⽩。
他在上下盯着沈胜⾐，目光森寒，亦犹如冰雪。
与他目光接触的那刹那，沈胜⾐亦不由打了一个寒噤，然后整个人就像在这冰冷的目光中凝结。
有风。
⽩⾐人的⾐衫在风中飘动，他的面容始终一些变化也没有，所以看来仍然只像是一个雪人，不过披上活人的⾐服。
在他的
带上挂着一支剑，由剑柄以至剑鞘，一⾊的雪⽩。
剑穗在风中飞舞，⽩⾐人双手低垂，碰也没有碰那支剑，但剑气已迫人眉睫。
沈胜⾐有这种感觉。
时间在静寂中消逝，小巷逐渐暗下来，两个人始终没有动。
一丝笑容终于在⽩⾐人的嘴角浮现出来，这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沈胜⾐没有笑，也没有动。
⽩⾐人终于开了口，也只是一个字：“好”沈胜⾐没有作声，⽩⾐人等了一会，才接道：“你是第一个面对我这么久，仍不为所动的人。”
沈胜⾐淡应：“这也许是因为杀气比你更重的人我见过不少。”
⽩⾐人的面⾊立时又好像⽩了几分，笑容也更冷。“只听这句话，已知你并非无名的人。”语声一顿，一沉。“⾼姓大名？”
“沈胜⾐”⽩⾐人一征，眉一蹙，目光陡然亮起来，上下打量了沈胜⾐一遍：“你就是沈胜⾐？”
不待沈胜⾐回答，他又道：“江湖上传说的沈胜⾐，不错，就是你这般模样。”
沈胜⾐一抖⾐衫：“可惜我就是喜
这个装束。”
“这实在可惜得很。”⽩⾐人头摇“一个人只看其外表就知道是谁，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阁下是有感而发。”
⽩⾐人冷冷一笑。
“好像做阁下这种工作的人，这么容易辨认，的确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只看到我的外表，就知道我是谁了？”
“冷⾎欧
，欧立！”
“这之前我们没有见过面？”
“没有。”沈胜⾐目光一闪。“江湖上不知道人这样子的只怕不多。”
“我的样子的确很特别。”欧立冷冷一笑。“幸好我的剑还很不错，总算还能够活到现在。”
他的话虽然很自负，表面上却一些也看不出来，忽问：“以你看有没有第二个这般模样的人？”
沈胜⾐沉昑地回答道：“相信是没有了。”
“凭什么这样肯定？”欧立冷冷的问：“是不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你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我这样的人？”
沈胜⾐不觉点头。欧立目光一远：“你回头看看。”
沈胜⾐回头望夫，这一望之下，不由得目定口呆。
在他后面的小巷转角，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装束容貌与欧立赫然就完全一样。
相距虽然差不多十丈，沈胜⾐仍能够看清楚，那刹那，他竟然有一种感觉，以为那其实就是一直与他说话的欧立，不过在他回头的同时，飞⾝凉到那边去。
可是天下间又那有这样迅速的轻功？他仍然不由自主回望欧立。
人站在原地，突又问：“他若说他就是欧立，你怎样？”
沈胜⾐偏⾝向左右两旁望了一眼。“相信”欧立得意的笑起来，他笑得虽然仍那么冷，但亦听得出他实在很得意。
那个完全一样的⽩⾐人同时举步走过来。
沈胜⾐看在眼內，没有动，一双剑眉缓缓锁起来。
欧立接问：“你怎么不问我们二人到底那一个才是欧立？”
“我在等你说。”
“都是”沈胜⾐剑眉一舒：“你们莫非就是孪生兄弟？”
欧立却道：“不过，你既然将我当作欧立，无妨叫他欧卧。”
话声一落，那个欧卧已在三丈外停下。
沈胜⾐看得更清楚，他们的确完全一样，只不过表情有异。
这个欧卧的表情比欧立更冷酷。
沈胜⾐又左右望一眼。“两位到底打什么主意？”
“你应该知道。”欧立冷笑。
“冷⾎欧，据说一生中只懂得一件事杀人！”
“不错！”
“我却是不晓得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两位。”
“你既然知道冷⾎欧，亦应该知道，冷⾎欧从未为自己杀过一个人。”
沈胜⾐反问：“是谁要你们杀我？”
“这句话不是你这种聪明人问的。”
沈胜⾐再问：“是为了南湖的事？”
欧都没作声，沈胜⾐又问：“抑或是为了怡红院，为了我追踪方直的事？”
欧立、欧卧相顾一眼，仍然不作声，沈胜⾐等了好一会儿才道：“两位怎样才会回答我？”
欧立即时回答道：“在你要断气之前。”
沈胜⾐“哦”的一声，欧卧那边突然问道：“你是否愿意立即离开嘉兴，完全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不愿意。”沈胜⾐断然拒绝。
欧卧头摇。“那就真的只有一个办法了。”
“杀我？”沈胜⾐替他们说出来。
“不错！杀你！”欧卧的手落在剑柄上“铮”的一按剑簧，那支剑立时弹出了三寸来。
先出击的却是欧立，在“铮”的那一声同时，欧立的⾝形就离弦箭矢也似的
出。
他的剑也就在那一刹那无声的出鞘。
拔剑的动作固然迅速，地出剑的动作更加迅速，灼目的剑光一闪，那支剑就像是闪电也似，直刺向沈胜⾐的咽喉。
剑与人成一直线，快而准。
沈胜⾐本是望向欧卧，霍地回头，左手拔剑，立即一剑削出。
剑光与目光几乎是同时到达欧立那支剑的剑尖上。
“叮”一声急响，剑尖相撞，火星闪逝，欧立人剑倒飞而回。
欧卧的剑与人同时到了。
一模一样的人，一模一样的剑，出手却不一样，欧卧的剑法飞灵变幻，飞刺沈胜⾐二十六处⽳道。
沈胜⾐⾝形急转，闪十剑，接十六剑未及回攻，欧立人剑已从后飞过来。
这一剑亦是闪电一样。
沈胜⾐目光一闪，⾝形一矮，反手一剑，间不容发的将来剑接下。
他随即倒踩七星，前闪欧卧的剑，手中剑也竟就
着欧立的剑，倒攻了回去。
欧立连退两丈，竟然摆脫不了沈胜⾐那支剑的纠，他一面退，手中剑一面毒蛇一样呑吐，连刺沈胜⾐十七剑，但都被沈胜⾐全接下。
欧卧同时迫进两丈，连连进击，二十四剑出剑，竟没有一剑刺中沈胜⾐。
沈胜⾐踩的是七星步，欧卧也是踩着七星步攻前，偏就追不上。
他大怒，一声长啸，⾝形步法一变，一步一标，剑与人毒蛇一样标向沈胜⾐。
剑剑都是刺向要害。
沈胜⾐仍踩七星步，⾝形已变，鬼魅般飘忽，剑偶回，间不容发之差以剑柄将刺来的剑撞开。
欧立每一个动作都看在眼內，可是达一分可乘之机也没有。
沈胜⾐虽然背着他，脑后却长着眼睛也似，出剑恰到好处，非独及时化解他的攻势，而且隐约已牵制住他的人与剑。
欧立没有作声，眼瞳中却已透出惊惧之⾊。
沈胜⾐是同时应付他们两人，若是只应付一个，将会是怎样一种局面，实在不难想像。
欧卧的眼瞳中同样透出了惊惧，剑势⾝形步法再一变。
这一变他的⾝形如毒蛇一样翻腾，脚尖一沾地立即弹起，剑势更刁钻，每一剑都是刺向沈胜⾐的咽喉。
沈胜⾐⾝形更迅速，突然发出叱喝声，剑势也不知是否有叱喝声助威，更显得急劲。
他竟然还能够说话：“灵蛇门的武功据说早已失传，想不到今天从阁下的⾝上再现！”
这句话是对欧卧说的。
欧卧的面⾊应声彷佛又⽩了几分，手中的剑再一急，十三剑连刺沈胜⾐的咽喉。
沈胜⾐“哦”的一声，⾝形一偏，突然贴着右面墙壁拔起来了。
他⾝形的变化，简直就像是一只壁虎也似，贴着墙壁挪移，眨眼间已经上了墙头。
欧卧双剑追击，急如电闪。
双剑那刹那合共剌出了三十九剑，没有一剑追得及沈胜⾐的⾝形。
好一个沈胜⾐。
墙壁上那刹那出现了三十九个剑洞，⽩垩纷飞，每一个剑洞的深浅都好像一样，但仔细一看，不难发觉欧卧剌出来的比较深，大小也都不一样。
欧立则相反，非独浅，而且大小都差不多。
这也就是说，欧立的出手要比欧卧轻灵，而且每一剑用的力都恰到好处。
沈胜⾐看不到那些剑洞，却早已清楚这两人剑法的⾼低。
他⾝形才上，剑已经护住了全⾝的要害。
欧立并没有追击，并肩齐退，却只是退出了一丈。
欧卧目光一闪，道：“这个人的⾝手比你我⾼出很多。”
欧立冷冷的道：“合你我之力，绝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他说得很肯定，绝无疑问，他临敌经验也比欧卧丰富得多。
欧卧竟还说了一句废话：“你真的能够肯定？”
欧立没有回答，只是一声冷笑，这一声冷笑之中竟充満了嘲讽的意味。
欧卧深看了欧立一眼，一声叹息。“我应该相信你的判断。”
欧立又一声冷笑：“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离开。”
欧卧瞳孔暴缩。
欧立手中剑突然一动，一蓬剥光出，在他头上约莫三尺的一条树木的横枝在剑光中碎成无数片。
欧立左手一探，抄住了其中两片，往右手剑锋之上一转。
那两片树枝立时被削平。
欧立出手的迅速非独欧卧看不清楚，就是沈胜⾐，也一样看不清楚。
他诧异的望着欧立，他立即便想到欧立的用意。
欧卧也显然想到了，那张脸刹那间彷佛又⽩了好几分。
欧立随即将那两片树枝伸向欧卧，冷冷的道：“长的走，短的留下！”
欧卧一咬牙，伸手子套了左面的一片。
欧上接将左手摊开，留在他掌中的那一片显然比欧卧那一片长。
欧卧目光及处，惨然一笑，反手一握，再松开，那片树枝粉屑般落下。
欧立一扬手，树枝飞开，一声：“抱歉。”
“不必抱歉。”欧卧微喟。“你的运气一向比我好，正如你的武功一样。”
欧立毫无表情，转⾝举步，只一步，已跨出了丈外。
“你也留下！”沈胜⾐⾼墙上⾝形一动，急了出去！
欧卧⾝形同时拔起，箭也似出，及时挡在沈胜⾐⾝前。
他⾝形未稳，手中剑已剌出了三剑！
这三剑剌出，他⾝上空门大露，可是他完全并不在乎，就像拚了命，也要将沈胜⾐截下来。
这也是事实。
沈胜⾐⾝形不由一顿，左手剑连变，接住了那三剑，再看欧立，已消失在巷子转角。
欧卧⾝形一翻，已立在墙头之上，喝叱声中，又已攻出了三剑。
这三剑更凶险。
沈胜⾐从容接下。
欧卧的⾝形旋即翻腾起来，人与剑又像是化成了一条毒蛇，不停的向沈胜⾐的咽喉要害。
沈胜⾐接连两次要越过，但都被欧卧迫了回来，他知道要追欧立已经来不及的了。
那刹那，他突然间生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即便拿下了欧卧，只怕也问不出什么。
在他的眼中，欧卧事实已与死人没有不同，因为那几剑接下来，他若是肯挨一剑，绝不难将欧卧刺伤在创下。
而那一剑，他亦绝对肯定只会轻伤。
欧卧的剑法与方才比较，只有更凌厉，沈胜⾐却一些也并不欣赏。
最低限度，欧卧方才所用的剑法，并不⾜以送命，只对敌人构成威胁。
破绽实在太多，而那些破绽却都是绝对可以补救，同一个人用同一种剑法，绝没有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大。
沈胜⾐知道是什么原因。
欧卧在拚命！
这是事实，也所以欧卧的剑，只攻不守。
可惜他的武功与沈胜⾐比较，实在有一大段距离，所以他虽然不要命，亦不能与沈胜⾐拚一个同归于尽。
那三剑出手，他便已经知道了，可是他并没有退缩，喝叱连声，狂疯进攻。
墙头只不过一尺宽阔，对两人却一些影响也没有。
沈胜⾐⾝经百战，无论怎样恶劣的环境他都有经验，脚踏的就算只是一条绳子，对他也没有多大分别。
欧卧所学的武功，绝无疑问，是绝对适合这种狭小的环境作战。
他⾝形翻腾，时蹲时立，甚至卧倒在墙头之上，那种形态，与一条蛇看来简直一样。
蛇的灵，的刁，的狠，完全在他的剑上表露无遗。
沈胜⾐应付得并不轻松。
他要杀欧卧，反而容易，再接二十七剑，他甚至已有两次的机会，可以完全不受伤而将欧卧刺杀在剑下。
那两个机会却都是非常短促，他可以掌握得住那刹那，一剑刺⼊欧卧的咽喉，却没有把握，只将欧卧伤在创下。
咽喉本就是致命的要害，要杀一个人有时也的确比刺伤一个人困难。
再接十三剑，沈胜⾐反而被迫退了一丈。
一个人拚起命来，的确更加难应付。
这一丈退过，沈胜⾐的⾝形突然又再倒退了一丈，脫出了欧卧那支剑攻击的范围。
“住手！”沈胜⾐接喝一声。
欧卧的攻势应声停下，満头汗⽔淋漓，可是态度仍然是那么強硬。
“为什么要住手？”他一面的讥诮之⾊。
沈胜⾐冷静的道：“我要杀你，你已经死了几次。”
“我知道”“难道你不怕死？”
“千古艰难唯一死，有谁不怕？”欧卧
膛起伏，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你是为了什么？”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
“是不是你已经没有选择？”
“不错！”欧卧一些也没有否认。
沈胜⾐剑一摆，突然道：“你走！”
“走？走去那里？”
“喜那里就那里。”沈胜⾐说得很认真。
欧卧笑了起来：“有人说，你是一个很大方的人，今⽇一见，果然不错。”
沈胜⾐淡然一笑：“你我之间也并无任何仇怨，以至非拚命不可。”
欧卧道：“的确没有，可惜你这个人的好奇心实在太大了。”
沈胜⾐点头：“这是我最大的⽑病，可惜总是改不了。”
“这的确可惜得很。”
沈胜⾐转回话题：“你放心，我是绝不会追踪你到什么地方，只希望，你临走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
欧卧笑容一敛：“我并不想走，所以也不想回答你任何问题。”
“你不走，我走也一样。”沈胜⾐半转⾝子。
欧卧的剑立时一动，就像随时都准备剌出去，沈胜⾐目光一闪，问：“是不是连我要走也不能呢？”
欧卧笑了笑：“能，只是在你临走之前，必须先做妥一件事。”
“你说”“杀我！”欧卧一字一顿，一些也不像在说笑。
沈胜⾐上下打量了欧卧一遍。“你真的已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欧卧每一个字都像是金铁一样。
沈胜⾐喃喃地道：“看来方直进去怡红院，一定牵涉一个惊人的秘密。”
欧卧冷笑。“你的好奇心实在太大了，这对于你的健康，一定有很恶劣的影响。”
沈胜⾐沉昑不语。
欧卧一咬牙，剑方待剌出，沈胜⾐目光一抬，突然道：“兄弟如手⾜，以我看，你们并不是兄弟，否则欧立绝不会弃下你不顾。”
“废话”“可是你们的相貌却如此相似，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欧卧一征，神态明显的有些异样。
沈胜⾐再问：“是易容？”
欧卧冷笑不语。
沈胜⾐接道：“灵蛇门崛起滇边，冷⾎欧据说都是出⾝于长⽩剑派，似乎不能够混为一谈。”
“而且”沈胜⾐一顿又道：“灵蛇门一向不收外姓弟子，上上下下都是姓夏。”
欧卧的眼角一颤。
沈胜⾐一面说一面留心欧卧的表情，心头疑念更重，突然问：“你到底是姓欧还是姓夏？”
“少说废话！”欧卧人剑急上，又是毒蛇般一剑剑飞刺沈胜⾐的咽喉！
沈胜⾐再退，⾝形一翻，就落回巷子里。
欧卧紧追在沈胜⾐⾝后，贴地一滚，剑向沈胜⾐的双脚！
沈胜⾐双脚迅速移动，再退三丈，已到了巷子转角，却是又往上拔起来，据上了上面的一条树木横枝。
他本就不喜杀人，也不愿意这样瞎下去，所以他只有离开。
凭它的轻功，要离开应该绝不成问题，欧卧⾝形虽快，与他到底还有距离，欧卧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也显然已看出沈胜⾐要离开。
就在沈胜⾐掠上了横枝的同时，欧卧叫了起来。“沈胜⾐，你这样地离开，一定会后悔。”
沈胜⾐淡然一笑。“我既然无意杀你，只有离开了。”
这句话出口，他看来真的就要飞⾝离开，那知道，欧卧这时候又说了一句话：“你真的不理会艾飞雨的生死？”
沈胜⾐在说话间双臂一振，已拔起了差不多一丈，但到话说完了，他又落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他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欧卧，以一种奇怪的声调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卧冷冷的招手。“下来。”
沈胜⾐呆了一呆，⾝形一动，掠回树下。
欧卧盯着沈胜⾐。“人说你很够朋友，果然不错。”
沈胜⾐淡然一笑。“你现在大概可以回答我了。”
欧卧头摇道：“还不可以。”
“要什么条件？”沈胜⾐沉昑着问。“是不是要我保护你的全安？”
欧卧冷冷的道：“你虽然武功⾼強，但是要保护我，仍然不⾜。”
沈胜⾐沉默了下去，在想着欧卧那句话。
“你到底只是一个人。”
“我也有朋友。”沈胜⾐笑笑。“我的朋友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一定会倾全力帮助我。”
欧卧摇头摇。“看来你是有些误会了。”
沈胜⾐“哦”的一声。
欧卧笑笑。“我是说，这件事绝不是人能够解决。”
说到那“人”字，他特别加重语气。
沈胜⾐好像已经明⽩，又好像仍未明⽩，仍然以奇怪的目光望着欧卧。
欧卧膛起伏，彷佛在调息真气，没有说下去。
沈胜⾐等了一会，试探着问：“你是说，你受制的并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出口，连他自己都也觉得有些儿可笑。
欧卧的回答竟是：“不错！”
沈胜⾐一征，忍不住追问：“不是人，是什么？”
欧卧没有立即回答，沈胜⾐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冷静的站在那里，又反覆将欧卧所有的说话细想了一遍。
欧卧好一会儿才从齿
中迸出一个字
“魔！”
沈胜⾐又一征：“魔？”
欧卧郑重的颔首，一些也不像在胡说八道，在开玩笑。
沈胜⾐忍不住再问：“你知道“魔”是什么意思？”
欧卧反问：“你说呢？”
沈胜⾐叹了一口气：“恕我想不透，你可否说明⽩一些。”
欧卧道：“不是已经说得很明⽩了吗？”
“控制你们的，不是人，是魔，是不是这个意思？”
欧卧点头，毫不犹疑的点头。
沈胜⾐苦笑：“真的是有“魔”的存在？”
欧卧笑了笑：“也许他还不是已成魔，但他所用的，绝无疑问是一柄魔刀！”
“魔刀？”沈胜⾐只有苦笑。
“那柄刀有天魔的咒诅，有天魔的威力，天下间，绝没有第二柄那样的刀。”
沈胜⾐在听，在想。
他听不懂，也想不透，欧卧这种话，是不是太玄，大不可思议？
风吹过，树叶一阵“籁籁”的
响，巷子里好像忽然寒了起来。
沈胜⾐有这样感觉。
他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
天⾊已暗下来，夜幕虽然还未低垂，也差不多是时候的了。
欧卧接道：“没有人敢背叛他，包括我在內。”
沈胜⾐目光落下，忽然发觉欧卧的眼中透着一种強烈已极的恐惧。
这种恐惧显然已长了，一提到那个魔，那柄刀，自然就流露出来。
沈胜⾐沉昑着问：“艾飞雨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与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欧卧以一种诡异的目光望着沈胜⾐，诡异的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胜⾐不假思索的道：“只要我能够做得到的，我都会答应你。”
“君子一言”沈胜⾐淡然一笑。“我并不是君子，但答应了的事情，一定会尽力去做。”
一顿接问：“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其实我早就说了。”
“杀你？”沈胜⾐试探着问。
欧卧点头：“我可以反刺自己一剑，但能够死在你的剥下那是更好。”
沈胜⾐盯着欧卧，没有作声。
“不过这一剑必须刺得恰到好处，否则，死不了我不会说，若是立刻气绝，那就是要说，也说不出来的。”
沈胜⾐剑眉一皱，沉昑了起来。
欧卧接道：“对你无疑很不公平，最低限度你不能放开手脚，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反伤在我剑下，但，因此而可以知道一个⾜以震惊天下武林的大秘密，就是吃些苦，也值得！”
沈胜⾐沉昑着道：“或者我可以从另一方面着手。”
“或者”欧卧冷笑“只可惜你已经没有时间。”
沈胜⾐目光一闪。“你是说，艾飞雨的
命有危险？”
欧卧冷冷的道：“以我看，你还是早一些找到他的好。”
“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不可以！”欧卧断然拒绝。
沈胜⾐叹了一口气，欧卧人剑即时欺前，人快剑快，直追沈胜⾐的咽喉。
他是真的在拚命，那刹那，上下最少露出了十二处破绽。
沈胜⾐都看在眼內，他的剑虽然不能够连接从那十二处破绽攻进去，但最少可以剌出七剑。
七剑之中最少又有三剑可以致命，但他一剑都没有刺向欧卧，一剑护手，封开了欧卧四十九剑的进攻。
欧卧剑势不绝，人与剑上下翻飞，从不同的角度继续进攻沈胜⾐。
沈胜⾐从容应付，右手捏剑诀，左手剑配合灵活的⾝法，将欧卧的攻势或封或拒或闪或让，一一化解。
他连接了欧卧有九十六剑，一剑也没有还击，可是，欧卧的人与剑已接近崩溃。
“还手”欧卧连声吼叫，人简直已接近狂疯。
沈胜⾐到他第七次吼叫还手，终于还手，以十三剑将欧卧的攻势瓦解，再一剑乘隙刺⼊，刺进了欧卧的膛。
剑一⼊即出，欧卧怪叫一声，一个⾝子曳着⾎虹倒退出两丈。
“好剑”他的剑一沉，揷⼊地面，支持着⾝子不倒，望着沈胜⾐。
动的情绪也同时平静下来。
沈胜⾐一面走前，一面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
欧卧忽然笑了起来：“能够死在这样的一剑之下，又还有什么遗憾？”
沈胜⾐没有追问。
欧卧接笑道：“你到底还是一个聪明人，可惜你实在太关心你那个朋友。”
沈胜⾐脚步停下，微喟道：“关心则，否则我应该想到，你既然只有一条死路可走，要说早就已说了。”
欧卧道：“抱歉”沈胜⾐头摇。“你到底是惧什么？”
“那柄刀…”欧卧的语声微弱。
“魔刀？”
“不错，魔刀”欧卧的语声突断，人亦倒了下去。
沈胜⾐那一剑实在恰到好处，在死亡之前，欧卧还可以说这许多的话。
可惜全都是废话。
沈胜⾐本来寄望欧卧临死之前，能够告诉他一些什么，但不等欧卧开口，一看欧卧那种笑容，他已经知道欧卧绝不会告诉他什么的了。
那种恐惧显然已深蒂固。
魔刀到底是怎样的一柄刀？难道真的有一种魔力，非独能够控制欧卧的生命，还控制他的魂魄？
又一阵急风吹过，沈胜⾐竟然感到有些寒意。
一种由小发出来的寒意。
艾飞雨的滥杀，方直的嫖
，这两件事情虽然不能混为一谈，但同样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艾飞雨、方直都是他的好朋友，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多少也知道一些。
这一些现在却都被他们本人完全推翻，令他们改变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也是那一柄魔刀？
沈胜⾐不能够肯定，却已经能够肯定一件事。
这绝非巧合，他们之间是必然都有关系。沈胜⾐是为了调查艾飞雨的滥杀江南四友的弟子走访方直，也就因为跟踪方直才被欧立卧兄弟袭击。
现在欧卧更说得很明⽩，艾飞雨的生命关系着他们。
沈胜⾐却想不透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这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件事情呢？
他本来就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现在要他不揷手这件事更就没可能了。
这除了満⾜他自己的好奇心，当然还为了艾飞雨、方直都是他的好朋友，在他这比较起来，満⾜好奇心当然是次要的了。
从何处着手？
沈胜⾐忽然省起了那位胖胖的小红姑娘，忽然又想到只要能够有一个⽔落石出，就是再挨一顿臭骂也不要紧。
他只是奇怪，欧立卧兄弟与他由巷子打上墙头，打得那么烈，居然都没有人出来一看究竟。
是不是那些人都不想惹⿇烦？
还有那位小红姑娘，无论怎样看，也不像是一个不好管别人的闲事的人。
所以沈胜⾐决定又去敲敲那道⾎红的门。
就像是方才那样，他敲得并不重，也不轻，又⾜于惊动从门后走过的人。
这一次，他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回应，可是他却又听到一个人的呼昅声。
那种呼昅声不怎样均匀，可以听得出在门后，那个人实在有些紧张。
沈胜⾐考虑了一下，伸手再敲。
一样没有回应，门后却传来了脚步声，呼昅声也随着去远。
沈胜⾐想像得到是怎么一回事，双臂一震，飞鸟般掠上了那道滴⽔飞檐，跃⼊了怡红院的后院。
那在滴⽔飞檐之上他已经看见了那位小红姑娘桶子一样往前滚动。
那位小红姑娘却没有发觉，沈胜⾐已跃了进来，只顾往前滚动。
沈胜⾐没有呼唤，⾝形一落又起，一个风车大翻⾝，凌空从小红的头上飘过，落在小红的面前。
小红总算看见了沈胜⾐，他的⾝子实在很想立即停下来，可是他的⾝形实在大圆，脚步虽然已收住，还是向前滚过去。
沈胜⾐慌忙伸手扶住，他实在一片好心，只怕小红一个收不住势子一较摔倒。
可是他的手才沾土小红的肩膀，小红就像是给毒咬了一口，叫了起来。
她惊叫的声音还不算太难听，只不过像一
用力的打在一个破铜锣之上。
沈胜⾐也给吓了一跳，一惊缩手，小红就变了滚地葫芦。
他的一双小眼睛惶恐的瞪大，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
沈胜⾐慌忙安慰：“姑娘你不要惊慌，我只是要向你打…”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小红又叫了一声，这一声绝不在方才那一声之下，然后她那双小眼睛一翻，竟就真的昏过去。
沈胜⾐实在想不到一个骂人骂得那么凶，⾝才那么胖的人，胆子竟然这么小。
他却是想到这两声大叫一定会惊动怡红院的所有人，不想惹⿇烦，最好就立即离开。
但他仍然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