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王爷设计 谋杀安乐王
太平安乐王府內有很多密室,有的存放珠宝、卷宗,有的用作秘密会议,有的用来作练功场地。
常护花现在就是置⾝三个作练功场地之中最大的一个密室之內,与其他密室一样,照明与通风的系统非常良好,只是所有的灯光现在都完全熄灭,一片黑暗。
这黑暗之中却隐隐约约看见有一张奇大的蜘蛛网,散发着淡淡的碧芒。
常护花也就游窜在这张蜘蛛网之上,闪避封挡收接着向他来的暗器,那些暗器形状不一,所带起的破空声也各异,动魄惊心。常护花仅凭听力分辨来暗器的种类及速度方向!
能够接也接得住的暗器他才伸手去接,这判断之准确,听觉之敏锐,出手之迅速,也实在惊人,更何况他的脚下并非实地,乃一张绳网。
猛一声暴喝突起:“小心!”破空之声紧接大作。
常护花的⾝形同时离开了绳网,破空声迅速消失,除了破空声之外,并无其他的响声。
所有的灯火随即亮起来,灯火照耀下,只见遍地暗器,形态不一,绳网的好几处已然被暗器断,常护花则是一只大蜘蛛也似挂在密室左角的墙壁上,手中剑揷进墙壁內,支持着下垂的⾝子。
灯火由一块块旋转的石板转进来,此时暗门一开,皇帝在一个天神也似的老人陪同下走进来。
密室內除了常护花,还有一个人,那也是一个老人,⾝材只不过是皇帝旁边的那个老人的三分之二⾼矮,肥瘦更只得那个老人的三分之一,一双手却长得出奇,低垂及膝,⾝上一⾝银⽩⾊闪亮耀目的长衫,遍是袋子,不少暗器从袋口露出来,灯光照耀下,一张脸亦好像是银⽩⾊,目光却暗器般锐利。
这个老人姓唐,又名百川,是川东唐门辈份最⾼的一个,当年在江湖上有“千手无情”之称。
受聘在承德行宮,负责训练那些杀手暗器的唐老人,乃是这一代唐门的掌门人,但辈份还是在唐百川之下。
唐百川退出江湖已经十年,这一次答应受聘保护皇帝全安,一半可以说是唐老人的苦劝,还有一半,则是龙飞的关系。
龙飞的师⽗与唐百川乃是生死之。
另外那个天神般的老人姓卜名巨,来头也是极大,乃是华山派的掌门人,一⾝十三太保横练,已到了前人所未到的境界,碎石成粉,刀不⼊,在江湖上,早年已经有“金刚”之称。
他所以⼊宮,却是唐百川的引介,两人早年原是敌对,三次决斗之后,惺惺相惜,竟成莫逆。
天地会先后也曾三次派人⼊宮刺皇帝,但都闯不过二人这一关,宮中⾼手也因此称二人为天绝地灭,意思就是,有二人坐镇,天地会不免归于灭绝。
这二人已经一把年纪,功名富贵早已视之如浮云,受聘进宮,可以说完全是本着侠义之心。
在二人进宮之后,龙飞才没有后顾之忧,放开手脚,与司马纵横一争长短。
皇帝三步走进来,看见常护花并无损伤,拍掌道:“好本领——”
唐百川冷峻的眼瞳亦露出了一丝笑容,道:“老夫所见,年轻一辈之中,这个小伙子实在很不错的了,黑暗中竟能够抓住这空隙,脫出老夫的暗器罗网。”
他甚少称赞别人,说是很不错,那就是真的很不错的了。卜巨那边却头摇:“小巧功夫,算不得本领?”
唐百川立即道:“难道有一⾝牛力才是。”
“若说不是,叫他接老夫几招看看。”卜巨接打了两个“哈哈”
他的语声非常响亮,在密室內起阵阵的回音,那两个“哈哈”更就像是打雷一样。
唐百川应声目光一抬,道:“小伙子,你还吊在半天⼲什么?”
常护花道:“这样看来比卜老前辈⾼一些,而且说不定还可以躲过这一战。”
卜大巨笑道:“是不是,姓唐的,⾝手灵活的人胆子总是比较弱小,老夫也不用出手,只是随便这一站,他便已甘拜下风。”
唐百川却道:“你没有听出那是反话,他是说你⾝子又笨又重,跃不起来。”
两人近数十年来,虽然没有再手,但嘴巴上还是谁也不肯服谁,总是抬杠,每一次,也总是唐百川占便宜,卜巨霹雳火脾气,原就受不得说话刺。
他立即喝问常护花:“小伙子,你真的是这个意思?”
常护花还未答话,他已经暴喝一声,走了过去,双拳一翻,击在墙壁上“轰轰”的两声,整座密室也为之震动起来。
常护花也好像给这一震,手一松剑柄,凌空落下,卜大巨笑转⾝,双拳一晃,道:“来,小伙子,我们过几招?”
常护花的⾝形比唐百川要⾼大,但是与卜巨一比,仍是只到卜巨的肩膀。
“请卜老前辈指教——”常护花却面无惧⾊,双手一揖一开“大鹏展翅”只等卜巨攻来。
卜巨又打了两个“哈哈”双拳疾击了出去,只是一动,拳风便已“轰轰隆隆”声势骇人。
常护花双拳一分,竟然上前去,皇帝看在眼內,不由惊呼,卜巨双拳的威力,他当然清楚,并不以为常护花能够将之接下。
唐百川那边却若无其事。
四拳刹那相触,常护花双拳那刹那化为双掌双爪避拳锋,反扣住卜巨双腕。
卜巨双腕各套寒铁护手,即使没有这双护手,常护花双爪能够扣上他双腕脉门,除非卜巨不运气,也不动,否则还是起不了作用。
常护花也不是要扣卜巨的⽳道,⾝形同时欺进,双脚踏七星,竟是迫向卜巨的马步。
卜巨格格大笑,双臂一开,常护花的⾝形便已,却似已看出卜巨这个变化,顺势双掌一挑一拨,可是卜巨一点影响也没有。
“四两拨千斤?”卜巨头摇。“不管用!”
语声一落,卜巨双拳一抢,便已将常护花向对面墙壁疾掷了出去。
眼看常护花便要撞上墙壁,哪知道他的⾝子就在那刹那一弓,轻飘飘落下,将落到地上,一脚突然往墙上一点,贴着地面箭也似的回,双掌截向卜巨的双脚。
卜巨一声“好”双脚一错,变成“麒麟马”沉臂伸手,反扣常护花的双掌,他看来又笨又重,可是⾝手变化竟非常灵活。
常护花更灵活,双掌与卜巨双手一触,在卜巨扣下之前,⾝形已然借那一触之力倒翻,从卜巨头上掠过,双手接着一沉,庒在卜巨肩膀上,便要将卜巨板倒。
卜巨“哈哈”大笑,肩膀的肌⾁隆起,常护花双手才庒上,五指未扣紧,便已给弹开,⾝形接一转,一拳疾击了过去。
常护花一转,顺着拳势转到了卜巨肋下,一掌方待截下去,卜巨的⾝形已变,他也紧接变动,抢在卜巨的变化之前。
卜巨喝叱声中,⾝形接连十七变,拳势展开,排山倒海也似的攻向常护花。
“轰轰隆隆”之声大作,即使千百个大汉一齐涌上前来,只怕都难以抵挡得住卜巨这一轮攻势,常护花却没有硬接,⾝形变化更迅速,闪避得虽险,到底还是闪过了。
卜巨不由笑问:“好小子,敢情是泥鳅成了精。”
笑骂声未绝,常护花又欺进,双手不住搭在卜巨⾝上,一搭上拳指掌立即连环变化,以不同的方式击扣拍下。
卜巨随便一动,便将常护花的手挣开,但常护花双手随即又搭上另一个部位,一连十八次都是如此。
“沾⾐十八跌练到这地步的人可也不多。”卜大巨笑,旋一路刚猛烈的拳法已展开。
常护花应声:“却是弄不跌老前辈。”⾝形已然被拳势迫开。
卜巨拳势不绝,接道:“还有什么本领,一并施展开来!”
常护花⾝形游走,还未答话,那边唐百川已然笑道:“四两拨千斤,沾⾐十八跌,都是以弱胜強的伎俩,这个大块头却是強中至強,对付他,越弱便越倒霉。”
卜巨笑骂道:“难道这个小伙子能够強过老夫。”
唐百川笑道:“但他要将你弄一个四脚朝天,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接呼道:“小伙子,你是否知道应该怎样。”
常护花道:“多谢老前辈指点——”⾝形一顿,猛一个风车大转,从卜巨头上滚过,双手扣向卜巨的双肩。
卜巨“举火撩天”双拳盘旋,常护花也就在他双拳举起那刹那,⾝子缩成一个圆球也似,滚落在他⾝后一弹而开,双脚便要往地上一蹴,全力向卜巨撞去。
一声暴喝及时传过来:“护花不得无礼。”
常护花的反应也实在敏捷,双脚虽然已蹴在地上,双手却就在那刹那往旁边一甩,整个⾝子变了向右边斜飞了出去。
卜巨这时候亦知道上了常护花的当,双臂下沉,听得暴喝声,动作亦停下来。
那边暗门开处,龙飞标也似立着,后面跟着香芸。
龙飞接道:“还不上前陪罪。”
常护花⾝形一稳,不等龙飞说完,已然上前来,应声抱拳,却给卜巨截下,卜巨笑接道:“小伙子⾝手敏捷,头脑灵活,若不是给喝住,老夫说不定真的给你撞翻。”
唐百川那边道:“什么说不定,老夫看是非倒不可。”
卜巨霍地回头,道:“姓唐的年老气弱,知道弄不倒老夫,却来唆使这个小伙子卖命。”
唐百川呵呵笑道:“幸好皇上也听得清楚,是你这个老头儿要跟人家较量。”也不待卜巨再说话,转对龙飞道:“贤侄独具慧眼,找到一个这样的年轻人。”
龙飞道:“还要请两位老人家加以栽培指点。”
唐百川笑道:“老夫那几下庒箱底的本领全都给他学去了,你还是动动卜老头的脑筋,不过话得说回来,这个老头儿挨打的笨本领,不学也罢。”
卜巨截口道:“老夫练的乃是佛门金刚气功,经得起刀剑戟,用不着担心别人能伤害自己,那也就只得自己伤害别人的份儿,占尽优势,天下间,有哪种本领能够这样,也只有你这种冥顽不灵的老头儿才不肯接受事实,说这是笨本领。”
唐百川笑道:“老夫说这是笨本领,只有大笨人才会去练。”
卜巨瞪了唐百川一眼,转问常护花:“小伙子,你可愿练老夫这种笨本领。”
常护花不加思索,道:“老前辈肯成全,晚辈求之不得。”
唐百川随即道:“那你这个笨小子还是要叫老前辈,叫师⽗啊——”
常护花口呼“师⽗”便要拜倒,可是卜巨探手又将他截住,接道:“老夫活到这把年纪,还没有收过一个徒弟,现在也不想改变这个主意!”
唐百川大笑:“你们看,这个老头儿可是怕被人嘲笑误人弟子。”
卜巨怒道:“你这个老小子就是处处与老夫作对,你难道不知道收徒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收下,便得将自己一⾝本领倾囊传授,老夫既没有这个时间,这个小伙子也不适合老夫那一门的硬功夫。”
唐百川仍然笑道:“那老夫真替你难过,年轻的时候,没有收徒弟的闲情,到这个年纪,却又没有教徒弟的时间,更苦的是连对象也找不到,看来你那门子的笨功夫便要失传的了。”
卜巨听着忽然叹了一口气:“不错,总之老夫死后,便是你们唐门弟子的天下了!”
语声沉重,一反方才那种豪迈,唐百川一听忙道:“老夫只是胡言语,你这个笨老头儿可别当真。”
卜巨头摇:“不,你说得很对,要找一个老夫这样⾝材的人已经不易,还要有相当天份更就是困难。”接着将一卷羊⽪从带中菗出,递向常护花:“这是金刚气功的心法,以你的修为,一月之內,应有小成,有什么看不明⽩,来问我好了。”
常护花诚惶诚恐地说:“晚辈…”
卜巨笑骂道:“方才看你也是一个慡快人,怎么一下子变得这样婆婆妈妈?”
常护花只有多谢接下,龙飞这时候才道:“金刚气功失传已久,卜老前辈走遍天下,得遇塔尔寺活佛,才学得半部,知道其余半部蔵在布达拉宮,又花了差不多十年时间才求得出来,你必须痛下苦功,莫要辜负了卜老前辈的一番苦心才好。”
常护花应声“知道”卜巨已笑道:“你这个小子就是喜吓唬后辈,老夫敢跟你打赌,他只要下些苦功,由现在开始,一月之內,必有小成。”
龙飞微笑道:“可惜由现在开始,他暂时还不能够安心下来。”
卜巨一怔,道:“又出事了?”
皇帝接问:“那个铁甲人?”
龙飞点头道:“继上官贵之后,吕御史亦已被杀。”
皇帝面⾊骤变:“吕东?”
龙飞道:“不错,我们亦已找到了一些线索。”
皇帝道:“这还等什么?”
龙飞微叹道:“在未能得到确实的证据之前,我们还不能动那个人。”
“是那个人?”皇帝皱眉。
龙飞无言点头,京城之中,权势那么大的只有一个九王爷而已。
地图摊开,五尺见方,绘画得非常详细,连哪一个地方设置机关,是什么机关,哪一个地方开有密室,如何进⼊,亦注释得清清楚楚。
一直到⼊夜,常护花都是面对着这幅地图,到他要动⾝的时候,他已经将整幅地图深印脑海中,除非他变成⽩痴,失去记忆,否则应该绝不会忘掉。
“据我们得到的资料,九王府建成之后,并没有再聘任何匠人,亦应该不会知道负责设计的西域匠人曾留下这份副本,所以府中的一切设置应该一切如地图显示,不会有太大的改变。”龙飞却随即补充:“但是这一点谁也不能肯定,所以你这一次进去,还是小心为上。”
常护花道:“属下知道。”
龙飞接道:“我们只能够将你送到府外,进去之后,一切便要看你,谁也帮忙不了。”
“王爷放心。”常护花的神态充満信心。
龙飞一笑,伸手轻拍常护花的肩膀一下,香芸在一旁一直都没有作声,到常护花站起来,才深深看了常护花一眼。
多少柔情密意,也尽在这一眼之中。
一切的行动都是在秘密中进行,以免消息外怈,节外生枝。
常护花是由一条秘道离开太平安乐王府,秘道的出口乃是在邻街一户富有人家的后堂。
一辆马车已经在堂前侍候,一待常护花进⼊车厢,立即驶出,经由正门驶进热闹的大街上。
九王府在德胜门附近,濒临西海,正门对着大街,其他三面都比较偏僻。
马车并没有驰进偏僻之处,从王府正门驶过,继续往前奔跑,速度始终不变,既不快也不慢。
在马车驰过王府正门之后,向着王府⾼墙的那边车厢便出现了一扇门。
那扇门是由內移开,在门移开同时,一⾝劲装疾服的常护花便已蹲伏在门前,手往门旁一按,颀长的⾝子疾而出,一条钩绳接着从左手的一支铜管出来,勾住了墙头,常护花的⾝形紧接往上拔,迅速掠到了墙头上。
王府的大门紧闭,对着的几户有钱人家亦都是闭着门户,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雪虽然已经停下,但⼊夜之后,天气更加寒冷,何况这条街道本来就不怎样热闹。
⾼墙是⽩⾊,墙头亦是积満了⽩雪,这完全在龙飞他们的考虑之內,所以常护花现在亦是一⾝⽩⾐⽩履,伏在⾼墙上,与积雪混在一起。
墙內是一片空地,疏落有几棵树木,灯光辉映下,触目一片森寒的⽩⾊。
远远的大堂那边,有几个侍卫在篝火下逡巡,听不到多少人声,整个九王府呈现一片接近死亡的静寂。
常护花在⾼墙上蛇行了一段距离,才跃下来,着地一滚,混进雪堆中,他的脸庞也是用⽩布束着,只露出眼睛耳朵,也真的做到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王府的布置与地图并无大分别,所以在⾼墙之上他便已知道应该走哪一个方向。
在雪堆中稍候,他连忙又开始行动,闪闪躲躲着往前行。
他选择停留的地方并太隐蔽,经验告诉他,越是隐蔽的地方便越是危险。
一路上他遇上三组巡逻的侍卫,都轻易避过,并不需要太多时间便来到九王府的书斋。
据地图的记载,那座书斋下有密室,接连內堂与九王爷的寝室,书斋內外一共有十三道机关埋伏,是九王府中三个重要的地方之一。
龙飞他们研究过,要进⼊这座书斋,只有一条路,而这条路,也只有冬天才能用。
是一条⽔路。
书斋的一半建筑在一个⽔池之上,⽔池里虽然有机关,但冬天池⽔结冰,那一道机关便起不了作用。
⽔池的周围,有三处暗桩,两处在假山之內,另一处则在一座石雕的长明灯之中。
这三处都有侍卫驻守,从暗洞隙监视周围,常护花借着积雪树木掩护来到一座假山旁边,并不难听到蔵在假山之內那两个侍卫的呼昅声、移动声,接从暗洞偷看到那两个侍卫的情形。
那两个侍卫拥着棉被,瑟缩在假山之內,本已没有心情理会外面情形。
常护花看了一眼,仍然选择其他两个暗柱监视不到的方位掠前,掠进那座书斋的底下。
冰封甚厚,常护花⾝形落下,方着实地,也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听到了一阵豪放的大笑声。
那阵大笑声是由书斋近门处响起来,门开处,第一个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司马纵横。
在常护花的位置,只能够看到司马纵横的侧面,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司马纵横,也没有听过司马纵横的笑声。
然而笑声⼊耳,却不由他心头一凛。
只听这笑声,他已经知道这个人的內力非常深厚,绝非寻常的所谓⾼手可比。
跟着的是一个⾐饰极华丽的人,年纪与龙飞接近,相貌堂堂。
从⾐饰上看来,这个人应该就是九王爷了,他一直送司马纵横过了书斋前面那道拱桥,微微笑着:“一切辛苦司马兄了。”
语声清响,內力充沛,常护花一听这句话,心头不由一动——
难道这个人就是司马纵横?
动念未已,司马纵横已道:“王爷请回。”
九王爷摇头摇,道:“本王送司马兄一程。”
司马纵横也没有拒绝,与九王爷谈谈笑笑往外面走去。
常护花目送二人去远,⾝子缩进了两丈,这片刻之间他已经听清楚,书斋內并没有其他人。
他随即拔剑往上刺去,地板虽然厚,他用的却是一支宝剑,再加上充沛的內力,很快就削下了见方一尺的一块地板来。
地板上铺着一块华丽的波斯地毯,常护花从毯底窜出,将割破的地毯一扫,若不小心,真还不容易看出来,何况那割破的地方又是在一面屏风的后面?
书斋內布置得美仑美奂,完全就不像是读书的地方,而灯光明亮,照耀得有如⽩昼。
常护花半蹲着⾝,随即狸猫也似窜出,贴地一滚,从珠帘之下滚进去。
他清楚记得机关陷阱分布的地方,⾝形移动时又特别小心,恐防书斋另有设置,不在那西域匠人的地图记载內。
珠帘后又一道珠帘,再一重轻纱,常护花分开轻落,一窜而⼊。
那之內一个人也没有,一张蜩螭长案上,以一只⽟狮庒着一张锦笺,上面写着好些字。
常护花移步到案旁,探首锦笺望去,一望之下,不由面⾊大变。
上官贵
⻩金一万两,十二月初一,晨。
吕东
⻩金一万两,十二月初一,晨。
龙飞
⻩金三万两,十二月初一,子夜。
这绝无疑问,是一份杀人名单,⻩金果然由九王爷支付,由铁甲人执行。
上官贵、吕东的名字上都用朱笔打了一个叉,事实他们亦已然被刺杀,下一个对象,龙飞不幸而言中,正是他自己。
时间是今⽇子夜,现在距离子夜已只有一个时辰,龙飞却仍然未有任何消息,还在等候常护花的报告,常护花知道危险已经迫近,这叫他怎能不震惊?
龙飞虽然曾经表示那个铁甲人未必知道他的价值远在上官贵、吕东之上,笑称铁甲人的下一个对象可能就是他,事实已经否定了这种可能,并非价值问题,而是太平安乐府內⾼手如云,那个铁甲人即使能够闯得进,要闯到龙飞面前,并不是一件易事。
那个铁甲人纵使刀不⼊,到底还是一个人,若是被发现,被太平安乐王府的⾼手包围起来,始终有筋疲力尽,被击倒的一刻。
这所以在击杀上官贵吕东之后,那个铁甲人立即离开,司马纵横也必须在一旁掩护,击杀那些追踪铁甲人的人。
从司马纵横的行动看来,那个铁甲人虽然不过是他花钱买回来的一样杀人工具,也非常重视那铁甲人的全安,这惟一的解释就是那个铁甲人对他来说还有很大的用途,要物尽其用。
龙飞不错⾝份特殊,非常重要,但杀几个吕东那样的人,与杀掉龙飞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多大不同,而杀他们当然比杀龙飞要简单。
非独龙飞这样推测,所有人都是这样推测,事实却并非如此。
若说意外也⾜以构成危险,也能够造成弱点,司马纵横这一着已经完全成功。
这一着每一个都会感到意外,正如现在的常护花,他随即想到这个消息必须立即送出,一手随即将那张锦笺拿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个森冷的声音:“放下——”
珠帘接开,九王爷标也似立在珠帘外。
常护花完全听不到脚步声,也完全没有任何发现,一直到九王爷将珠帘掀开——
难道这个九王爷是一个⾼手?
在龙飞搜集到的资料上,九王爷是一个精通技击的人,练的是密宗的功夫。
密宗一直是一个神秘的门派,只是这门派一直在中原武林也占不到多大地位,才被一般武林中人忽视。
一般武林中人对这个门派的武功也不大清楚,甚至以龙飞的能力,也知道得不很多。
九王爷也从来没有在龙飞认识的人之前施展过一招半式,所以在九王爷武功⾼低这一项,龙飞只有将之空下来。
他也一直想找机会弄清楚这个九王爷的武功⾼低。
现在是机会了,常护花却完全提不起这个趣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心念一动,剑立即使出鞘,飞⾝向九王爷袭去!
九王爷一声:“大胆!”⾝形一缩,双手一翻,那串珠帘疾起来,面罩向常护花!
灯光下,珠帘七⾊缤纷,闪亮夺目,一条条抖得笔直,显然都注満真气。
好像这样的一道珠帘击在常护花⾝上,当然伤不到常护花,九王爷的目的也只是在扰常护花的心神,真正的杀着,乃是从他袖中出的一双短剑。
那只短剑长不过半尺,各拽着一条银线,既薄且利,后发先至,穿帘而过。
常护花的⾝子却就在那刹那往上一倒,贴地从帘下疾滚了出去。
那么凌厉的一剑,竟是虚招,实在大出九王爷意料之外,然而他的反应也不弱,双剑一收出,替追常护花。
“夺夺夺”地一连十七剑,飞刺在地上,若非常护花这种⾼手,早已倒在剑下了。
他贴地滚避过十七剑已到了那面屏风之前,⾝形一弓,疾弹而起,狸猫般半空中一滚,落在屏风的后面。
紧接又七剑刺在屏风上,刺穿了七个洞,却追不上常护花的⾝形。
常护花滚过屏风落下,随即掀开地毯,从那个洞疾窜了出去。
那面屏风同时四分五裂,碎在九王爷一脚疾踢之下,九王爷也立即看见常护花窜进了那个洞,⾝形急掠,一把取过那边装饰用的一条缨,疾揷而下。
那条缨夺地穿透地板,发出了“铮”一声,九王爷拔再刺,却刺了一个空,立即弃,扳下了那边的一个小小的铜环。
一阵急的铃声立时响起来。
常护花堕⾝冰上,一已刺下来,他以剑挡开了这一,借势贴着冰面急出书斋底下。
铃声才⼊耳,书斋的周围便出现了几个侍卫,常护花才出现,两个侍卫便左右扑来,两柄长刀急刺而下,常护花挥剑挡开,从中窜过,手一扬,一枚暗器出,面而来的一个侍卫一个闪避不及,暗器直进咽喉,仰⾝便倒。
常护花看也不看,从那个侍卫的尸体上掠过,掠上了前面一座假山。
一支铁随即往假山的后面刺上来,但在这支铁刺到之前,常护花的⾝形已拔起,掠上了假山旁边的一株古松横枝上,再又往上拔起来。
古松⾼逾六丈,常护花⾝形矫捷如猿猴,眨眼间已上松梢。
在古松下面的侍卫齐皆一怔,他们实在不明⽩,这个人不夺路逃生,反而爬到这么⾼去。
他们也很快就明⽩,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常护花才掠上松梢,左手已然打开了旁系着的一个铁盒子,放在那个铁盒子內的赫然是一个极其神骏、混⾝雪⽩、一杂⽑也没有的鸽子。
对鸽子稍为有研究的人都不难分辨得出这是信鸽中的名种——千里还。
常护花随即将手中的锦笺成一条,塞进鸽腿上系着的一支铜管內,接将鸽子放出。
那只鸽子双翼一振,直冲霄汉。
古松下的侍卫只见⽩影一点,但也听到羽翼拍击声,立时都知道常护花一定偷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只鸽子若是由平地施放,他们也许还能够阻截,常护花却是掠到六丈⾼松上才将之放出,黑夜之中,便是有箭弩,也难以将之截下来。
一队弩箭手这时候亦已出现,连弩一发十二支,飞蝗般向那株古松上去。
常护花却已经离开了那株古松,天马行空般掠向书斋瓦面。
相距七八丈,最好的轻功也掠不到那么远,第二批弩箭已然补上,一齐向常护花发。
也就在这刹那,常护花的⾝形,突然一快,脫出弩箭杀的范围,飞落在瓦面上。
事实他人在半空,一支铁钩已拽着绳子从他手中的铜管出来,横越长空,便已勾在书斋的飞檐上,他的⾝形也因此一快,落瓦面。
这条绳钩得若是慢一分,或是失准,他轻功再好,只怕也难免伤于弩箭下。
他⾝形一落,贴着瓦面一弓,飞滚过屋脊,一蓬弩箭又从他头上空。
那些侍卫都看在眼內,到这下都不由脫口一声惊叹,反应这样敏锐,⾝手这样矫健的人,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两队侍卫与弩箭手左右在从书斋两旁绕到前面来,看见这情形,忙又折回去。
常护花并没有停下,一滚过屋脊,立即拔起,如箭离弦,上了数丈外的另一株古松,那条绳钩在他的手上,当真是飞灵巧幻,将绳钩的功能发挥至极限。
连弩箭都追不上他的⾝形,那些侍卫更就不用说,但仍然紧追在后面。
常护花完全不理会,借助绳钩,在⾼树上飞掠,轻捷如飞鸟。七八个起落,已出了九王府后院的⾼墙,一滚落在雪地上,立即往前掠。
那前面不远,是一个大湖,上面已冰封,放眼望去,⽩皑皑的一片!
湖边长満了⾼树,枝叶上亦是积満了⽩雪,常护花并没有跃到那些⾼树上,他知道九王府的侍卫追来一定会守候在树下!
他只是往前继续掠出,飞鸟般滑过冰封的湖面,向对岸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