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唯我独尊
转来转去,周围一片死寂,同时再也听不到铁链曳地之声。
他也有点不耐烦了,正想施展脚程,即速查明此阵门户方向,脫⾝出去。原来他在第一次感到四周昏暗无光之际,便已知道目下陷⾝在一座极为玄妙的阵图之中,莫看只有数十座石屋,但其中奥妙,不是行家决看不出来。石轩中昔年在南海之滨隐居之际,因与易静时时见面,而易静已尽传公孙先生之学,所以时时讲究阵图变化生克之道,与及碰上时如何查看门户之法。是以石轩中一旦知道陷⾝阵法之內时,便先运功行气,保持灵台方寸之间,一片澄明,以免心神忽,自行倒地。
他正要加快速度查看门户之际,忽然瞥见前面有座石屋,似乎比其余的⾼大许多。
他暗中微微一笑,心想此阵枢纽,必是这座石屋无疑。
当下歪斜着脚步,向⾼大石屋走去。相隔尚有两丈,突然听到后面传来脚尖擦地之声。
转眼间一道⽩影从他⾝边掠过,到石屋门前才突然停住,转⾝站定在门口当中。
石轩中诈作视而不见,仍然摇摇摆摆,向那道门口走去。
其实他看得清清楚楚,那门口的⽩⾐人竟是个女子,大约是十五六岁左右,⾝量娇小,面貌极为美丽。但这都不⾜为奇,最奇怪的是这个⽩⾐少女的五官轮廓竟和琼瑶公主或那四位郡主极为相像。若不是年龄较稚,⾝体也未发育成,那就简直和她们一模一样。
石轩中首先感到万分疑惑不解的,就是这个⽩⾐少女怎会这等酷肖琼瑶公主她们?同时不由得联想到那四位郡主琼瑶公主怎能长得一般模样?使人无法分辨出她们之间谁是琼瑶公主?
他视若无睹地向她走去,那⽩⾐少女神⾊不变,好像是理所当然之事一般。
相隔不过四五尺之间,石轩中才啊了一声,站定脚步。他眯着眼睛瞧一瞧那少女,慢慢道:“好啊,这里居然还见得到活人,姑娘你好,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面⾊微一变动,缓缓道:“你瞧得见我?”声音冰漠异常,宛如琼瑶公主的口气。
石轩中故作不解,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此地虽是黯黑无光,但你一⾝⽩⾐,相隔又近,我当然瞧得见了!”
他跟着又补充道:“不过奇怪的是我仍然看不清楚,平常我的眼力不会这样差的!”
那⽩⾐少女淡淡道:“闲话少说,报上你的姓名,为何会到此地来?”
石轩中道:“姑娘的口气似乎不大客气,不过也许是因为我闯而生气了,是不?我姓钟名灵,这次到大雪山来,是为了找寻一个朋友。”
那⽩⾐少女冷冷道:“你的朋友是谁?”
石轩中道:“我的朋友是位儒医,前半年他动⾝到这大雪山采一些极难得的物药,至今不返,所以我特地来看看。”
那⽩⾐少女道:“每年都有不少人来大雪山采药,但大多数人都丧生于冰雪之中。如果不深⼊大雪山內,却又无从觅到奇药,你这话倒是有理!不过,你既然深⼊大雪山內找人,何以一⾝之外,别无长物?连⼲粮也没有多带?哼,哼,快回答我!”
石轩中心头果然一怔,但他机警异常,聪明过人。除非不肯打诳说谎,既是有心哄骗对方,则仍然显得⾼人一等。
他装出讶然之状,缓缓道:“姑娘好像对在下深具疑念,不知何故如此?”
⽩⾐少女道:“现在是我问你,我不来解答你的疑问,快点回答!”
石轩中道:“很简单,我到达此地之前,业已在山中走了好久,⼲粮都吃光了!”
⽩⾐少女唔了一声,石轩中接着道:“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她沉默了一阵,才道:“我的姓名可以告诉你,但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石轩中忽然感到此女口气之中,似乎已减少几分冰冷的味道,同时揣想出她话中之意,似是警告自己最好别知道她的姓名,否则就不能离开此地。
他不但不想离开,还希望更进一步,进⼊她居住的秘密的地方。当下道:“在下不明⽩姑娘的意思,但如若不知姑娘姓名,如何能够称呼?”
那⽩⾐少女道:“你叫我姑娘就行啦。”
正说之时,忽然听到铁链擦地之声大作,石轩中回头一望,遥遥见到许多矮小丑女都走出屋外。
他装作什么也瞧不到,回转头来,道:“姑娘可是住在此屋?在下又渴又累,能不能讨杯热茶,借个地方歇一歇?”
那⽩⾐少女双目遥望他⾝后来路,突然轻轻道:“你最好先躲到别处,不要出来!”
石轩中举手搔头道:“在下实在不明⽩姑娘话中之意!”
那⽩⾐少女倏地退⼊门內,隐没在屋中。于是只剩下石轩中独自发呆。
这时,四下的铁链声已经完全消失,他想一下,举步踏⼊门內。
大门之內,先是一块石质屏风挡住去路,转⼊屏风之后,眼前陡然一亮,原来有人点起灯火。
石轩中环顾四下一眼,只见自己处⾝在一个大厅中,此厅陈设得堂皇富丽,比之早先所见的石屋那等简陋和死气沉沉,当真不可同⽇而语。
当中靠近墙边有一张太师椅,上面铺着虎⽪。两边各有一排椅子。在两排椅子当中,即是太师椅的前面,摆着一张长形的石桌。
他一看这等布置,便猜出此地乃是用作会议之用的议事大厅,只不知此厅坐満了人时,那个坐在太师椅上主持会议的首脑是谁?
那⽩⾐少女宛如石雕的美女像似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站在左壁上的灯光之下。
石轩中觉得此地的一切,都极为古怪,不论是地点,房屋与及人物,无一与世上常人相同,忽然生出厌恶之感,便转⾝向大门走去。
风声飒然微响,一个人现⾝门外,阻住他去路。
石轩中抬目一瞥,只见那人是个⽪鹤发的老妪,手持拐杖,面⾊冷地望着他。石轩中脚步一停,那老妪冷冷道:“此屋的规矩是进得出不得!”
石轩中退了数步,道:“好吧,我很知趣,不出去就是!”那老妪目望着那⽩⾐少女,口气放得甚是缓和,道:“小苹,你为何不擒下此人,待⾕主发落?”
那⽩⾐少女道:“他跑得掉么?”
石轩中接口道:“这十分奇怪,我转了半天还出不去,目下算是死了这条心啦!”
那个名叫小苹的⽩⾐少女忽然又道:“铜嬷嬷,你还没有喂那些人么?”她的口气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态度和用心却显然甚是关切。
铜嬷拐杖一顿,道:“你还是故态不改,我以后可没有法子维护你啦!”
小苹皱一下鼻子,道:“没有法子就算了,我才不怕!”她仍然口气冷漠,但刚才皱一下鼻子的动作,却流露出一种天真的趣味。
这一点点天真趣味,若是在外面的人世中,毫不希奇。可是在这森森鬼域中,却特别令人留恋爱慕。
石轩中发觉那老妪呆了一下,心中不噤微生感慨,暗念任何冷酷无情之人,有时总会流露出人。
那老妪突然转⾝走了,外面便传来一阵阵铁链曳地之声。
石轩中低声问道:“小苹姑娘,你要喂那些发长⾝矮的女人么?”
小苹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石轩中碰了个钉子,便不和她说话。他想起那些又矮又丑的女子,生活如此凄惨,倒不如早点死掉,以免在世上受尽痛苦。
想着想着,不噤自语道:“她们为何不死呢?”
他把心中许多想法变成这一句话说出来,在那⽩⾐少女耳中,却变成他似是不喜那丑女,想把她们杀死。
那⽩⾐少女注意地瞧他一眼,缓缓道:“这个何难之有?我把她们都杀死给你看!”
石轩中笑道:“那好极了,有时我很喜见到杀人的景象。”
小苹冷冷道:“你跟我来吧!”举步向门外走去。
石轩中有成竹,举步跟她向大门走去。那⽩⾐少女到了门边,陡然转⾝道:“不行,此门易⼊难出,除非你有本领冲出去!”
石轩中道:“那就算了,在下虽是练过几⽇武功,可是从来未和人家动过手,更别说要在下向一姑娘放肆了。在下不出此门也无不可!”
说话之际,耳中已听到背后大厅中发出低微的声息,似是有几个人现⾝。但他佯作不知,以免对方看出他不凡的武功。
这时,他心中更增加几分把握,决定必须装出武功有限的样子。由于⾝后突然有人出现,可知这一帮人必定另有巢⽳。那残酷的⾕主若然深蔵在巢⽳中,自己⾝有要事,无法逗留太久以资搜寻,所以最好还是由他们自己带进去,或者那⾕主自行出现。
那时才动手歼灭这等琊人,可就少费许多手脚。
那⽩⾐少女纤手起处,倏然向他前“紫宮⽳”点来。
石轩中啊一声,故意作出努力闪避之状。那少女小苹出手迅疾异常,他略为迟缓一点,已吃她点中紫宮⽳。
但她指上力道极轻,本不会伤人。石轩中直到她手已缩回才闪开一旁。
后面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道:“小苹,叫那青年人到这边来!”
小苹躬⾝道:“敬领⾕主严谕!”说罢,伸手去推石轩中,道:“⾕主命你过去,听见没有?”
石轩中在心里应道:“早就听见啦!既是⾕主出现,我就可以早点离开此地,找寻恒舂⾕毒叟朱向冷的下落啦!”自然他口中不会说出来,顺着她一推之势,转⾝走去。
目光到处,只见那张长形石桌那一头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的瘦削老人。
这个老人面容冷峻,双目之中出冷酷无情的光芒。两片薄薄的嘴,紧紧抿合在一起。他虽是须发皆⽩,但面⾊却红润得有如婴儿,与皑⽩的须发相映之下,极不调和。
在他⾝后有个锦⾐老妪,还有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女童,面目秀丽异常,长得和那⽩⾐少女小苹极为相肖。
那老人看清楚石轩中的样子之后,陡然双眼一亮,道:“老夫生平阅人无数,但你的禀赋资质,却可居冠首…”他指一指长桌前的一张椅子,道:“你坐下来,我们谈谈!”
石轩中道:“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主赐在下一坐!”
他在左首第一张椅上坐下,把青布包住的青冥剑放在桌上。
那老人向青冥剑望了一眼,道:“那是什么?”
石轩中道:“是在下的家传宝剑!”
站在他⾝后的⽩⾐少女小苹伸出纤手,去取那剑,口中道:“弟子打开让⾕主过目!”
石轩中神⾊丝毫不变,⾕主道:“不必看了,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将此人按惯例理办!”
他⾝后的老妪应了一声对那⽩⾐女童道:“小莲,你久闻这项规矩,今⽇就由你执行!”
那个⽩⾐小女童道:“好极了,我还未试过呢!”她话中虽然含有欣之意,但语声却冰冷无比。
石轩中心想敢情此地之人,个个都用这种冰冷的语气。倒不知这样做法是什么意思。
灯光陡然昏暗,那⽩⾐女童走到石轩中椅边,伸手轻拍椅背,那椅子喀嚓一声,倏然从椅背中伸出两支细如指头的钢条,恰好把石轩中拦抱住。
石轩中正想把左手菗出来,那⽩⾐女童冷声喝道:“别动!”
石轩中果真听话,乖乖坐静不动。
那⽩⾐女童用最冷的语声道:“这两椅臂之上,附満极为尖细的毒针,你目下不动,尚可无事,如若妄自移动,毒针刺⼊⽪肤之內,立生剧痛,直到气绝为止。”
石轩中道:“在下不动就是,但在下自念并无一丝一毫开罪⾕主及各位之处,不知何故要遭遇这等可怕的待遇?”
那⽩⾐女童道:“此地名为‘枉死城’,擅自闯⼊之人,极少不被骇死或自行倒毙阵中。你既然能够不死,而且到达这中枢噤地。总算你胆力过人,福大命大”
石轩中也仿效她的口气,冷冷道:“在下虽是颇有运气,但目下似乎难以逃命!”
那老妪突然道:“此人天分颇佳,大具本⾕之人的气质。小苹你得加紧用力,这是⾕主的意思,如果你不多用点功,哼哼,外面那些女人就是你的下场!”
那⽩⾐少女打个寒噤,石轩中望她一眼,心中浮起一阵怜惜之感。但他为人聪明绝顶,衡情度势,知道决不能安慰她,只能落井投石。当下冷漠地淡淡道:“小苹姑娘也像那些丑女的下场,只怕以后再无人看你一眼!”
小苹又打个寒噤,幸而灯光昏暗,鬼气森森,遮掩住她面⾊变化。
那⽩⾐女童接着道:“此地规矩,⼊城之人,如若不蒙⾕主开恩,准予加⼊恒舂⾕效力,则有死无生,免怈机密。目下⾕主已认为你资质不错,心尚可予以造就,你且再凭运气,过这最后一关!”
她的话声宛如幽冥鬼语,令人心寒。加以四周光线昏暗,气氛森。石轩中虽是一代之雄,这刻也感到有点悚然。
⽩⾐女童转⾝走开,片刻间便自回来,摆了两个盛満体的杯子在桌上。她道:“这里面一杯是世上罕见的毒药,一杯是变形,服下之后,可以改变任何人的形貌⾝体!”
石轩中面⾊变了一下,他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十分恶心。
像这等无理残酷的陋规,那⽩⾐女童说出口时,似乎有点沾沾自喜,这是最令石轩中发生反感的地方。同时他也就看出在这座屋子之內的四个人,只有那⽩⾐少女小苹尚有人,其余像那⾕主、老妪等人,都已经灭绝人,心中毫无一丝一毫爱护同类的观念,更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女童见他面⾊变动,似是甚感得意,接着又道:“现在看你的运气,随意取一杯服下!”
石轩中心想若不是业已知道那冷峻老人就是恒舂⾕⾕主,也就是毒叟朱向冷的话,这刻就立刻出手,把这些与世有害无益的人除掉。目下既然知道他就是毒叟朱向冷,如若贸然出手,把他击毙,那雪莲恐怕更加无法找到。
于是说道:“我不喝也不行,是不是?”
⽩⾐女童道:“当然啦,你如若不依从本⾕规矩,不但不能生还,而且在死去以前,所受的痛苦可要比死掉还惨”
石轩中道:“在下甚感不解的是这两个杯子內所盛的都不是好东西,在下随便饮服那一杯,也没有运气可言!莫非那变形服下之后,虽是改变了形貌⾝体,但却能苟生于世么?”
那⽩⾐女童冷冷道:“如果你服下的是变形,那就变成本⾕之奴”
石轩中接口道:“就像外面的丑女们一样?”
⽩⾐女童道:“他们都是女子,无甚用处。你虽是改变形体,也像她们一般丑陋难看,但生活却要比他们好得多。”
石轩中冷笑一下,道:“哦,这就是我的运气么?”
⽩⾐女童道:“那也不是,假如你服的是毒药,就是你的运气!”
石轩中道:“姑娘话中之意,可是说我选中毒药的话,可以迅速死去,毫无痛苦,所以算是运气?”
⽩⾐女童道:“不对,那杯毒药毒奇怪,只要⾕主发出命令,就会马上发作。但如果你小心翼翼不做错事,则一如常人,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石轩中哦一声,道:“我明⽩了,假如选中那杯毒药,也就是说,⾕主开恩准予在下留于⾕中效力!好吧,在下碰一碰运气就是!”他一伸手取起左边的一杯,但见杯內汁颜⾊有如琥珀。
他把杯子送到边,但却不立即饮下,举目徐徐扫过那恒舂⾕⾕主毒叟朱向冷,他⾝后的老妪和那⽩⾐女童。
只见这二人面上一片冰冷淡漠,神⾊之间,看不出一点征兆。
他正要转头向⽩⾐少女小苹望去,突然听到那老妪森森的声音道:“小苹,你如敢怈漏机密,这番休想得到宽恕!”
那⽩⾐少女颤栗一下,低低应道:“小苹知道啦!”
石轩中一听,便打消看她神⾊之意,突然把杯子放在桌上。
⽩⾐女童冷冷道:“你为何不饮?”
石轩中淡淡道:“姑娘别急,在下迟早都得饮下其中一杯。”
口中说时,心里却忖道:“那毒叟朱向冷和那老妪都不催促,可知他们都是以看一个人在生死最后关头之前那种神态为乐!哼!
由此可见他们心肠残酷到何等地步,就凭这一点,已是死有余辜了!”
⽩⾐女童大概也因⾕主和老妪都没有表示,便默然不语。
石轩中道:“在下的运气也许不够,因此在转眼之间,可能就成为隔世之人。是以想趁目下还未饮下任何一杯之前,请⾕主开解心中的谜团如何?”
⽩⾐女童冷冷道:“你跟我说就行啦,怎敢亵渎⾕主?”
石轩中道:“姑娘有所不知,只因在下一生都极少感到害怕。
就算生死之事,也十分淡然处之。要知一个人有生则有死,纵然此时不死,迟早也总是这条路,故此不须害怕。只是世人都不明此理,因而时时惊惧害怕,甚至为了想活得长久一点,许多事都不敢做,尤其是不敢杀人,其实一个人的命,在老天看来,也不过像是一只蚂蚁而已!”
坐在太师椅中的⾕主轻轻颔首,道:“这话颇有道理,但离题太远一点!”
石轩中道:“那也不然,在下这番表⽩,一方面固然是说明在下不在乎生死的理由,另一方面也说明⾕主虽然这等对待在下,在下亦无怨恨之心。”他停了一下,自家也为了这些随口而出的“违心之论”而感到惊异。
他接着道:“在下取杯而饮之前,想请问⾕主一句,那就是在在下以前,是否也有人碰上这等遭遇?”
那⾕主道:“当然有过,但不多就是!”石轩中道:“在下刚才想过,不知以前那些人之中,有没有武功⾼绝之士?”
⾕主冷冷一笑,道:“纵然武功不俗,但想生出老夫的枉死城,除非是再世为人!”
石轩中立刻把话引到自己当真想问的问题,道:“敢问⾕主,天下武林之中,想必也有一些奇人异士,能够抵受⾕主杯中之药,不知那时⾕主如何对付?”
“问得好!这个问题,老夫倒没有认真考虑过,只因老夫认为此事不可能发生,所以不去细想!”
石轩中道:“⾕主的话实在令人感到莫测⾼深!”
那⾕主道:“很简单,假如有那等武功⾼強之士,误⼊我枉死城甚至恒舂⾕中,势必作困兽之斗,岂肯乖乖坐下以碰运气?”
石轩中道:“在下当真愚笨得可以,居然连这一点也没有想到。”
他歇一下,接着又问道:“假如当真碰上能够忍受⾕主这等物药的奇人异士,不知⾕主何以自处?”
⾕主迅速寻思一下,道:“本⾕主自少精研此道,至今已有四五十年之久,近来越发精进。目下摆在桌上的两杯奇药,其中的变形药较易忍受,只要在武林中称得上一流⾼手,就可以运功住,再找寻僻静之处,慢慢排出体外!”
石轩中揷嘴道:“在下武功虽是有限,但听了⾕主的话,也知道服药之人无法办到。只因那服药之人纵是一流⾼手,但服药之后,⾕主只须设法不让他安静运功,对方仍无法逃得此劫!”
⾕主道:“你果真聪明不过,事实正是如此!”他向桌上望了一眼,又道:“至于那杯毒药,则威力较強,就算是当今一流⾼手,也无法抵受,除非已练到火⽔不侵的金刚⾝或可无事!”
石轩中一直异常注意他的动作,因此那⾕主提及变形及另一杯毒药之时,曾经两次瞥视桌上杯子,他都尽收眼底。当然他不会顺着他的目光向桌上看,只默默记住那⾕主两次投视在桌上时其中微细的差别,因而知道那⾕主说及“变形”时是看哪一个杯子,而提及毒药时又看哪个杯子。
不过他为人谨慎细心,虽是暗暗察觉这唯一可供参考的迹象,却又考虑到如果是那⾕主故意引他人彀,岂不糟糕?是以他总想再发现一些线索。
此外,他又从⾕主话中,得知恒舂⾕竟是在别处地方,因此目下饮药之事,已成为不可避免之事!不然就算把⾕主等人全部杀死,却叫他如何找得到“恒舂⾕”?纵然找到地方,又如何找得到“雪莲”?要知那雪莲并非体积大巨之物,任何人在屋子里收蔵起一包雪莲,他石轩中未必就能够找到。何况对方乃是老奷巨滑的毒叟朱向冷,想来一定有极为隐秘的地方收蔵这等珍贵灵药。
由于这种情势,石轩中必须设法混⼊恒舂⾕中,探摸多少线索,方能下手。
屋中几对眼睛都冷冷地注视着这位俊美绝伦的大剑客。
石轩中想了一下,突然道:“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请⾕主指教!”
⾕主面上毫无表情,冷冷道:“问吧!”
石轩中道:“在下这次误闯此地,因武功有限,不敢违抗⾕主之命,只好随意选择其中一杯!但在未曾取杯而饮之前,请问⾕主,你老有心要致我死命?抑是有意收留在恒舂⾕中为⾕主效力?”
那⾕主沉默了一阵,缓缓道:“你的资质禀赋,老夫平生未见。像这种美质良材,武林中人谁不想收为门下,传承⾐钵?尤其是你的见解,极合本门路子,是以自然希望你不要选中那杯变形!”
石轩中颔首道:“既是这样,在下就不动那杯变形就是!”他一伸手,把另一个杯子取起来,杯中体的颜⾊,却是碧绿之⾊。
那⽩⾐少女小苹似是最不能隐蔵感情之人,此时惊奇地噫了-声。
石轩中察觉这一点,更有把握,举杯一饮而尽。但觉气味芬芳,丝毫也不感到难以咽下。
他饮下那杯绿之后,便瞑目坐在椅上。
他一闭上眼睛,那老妪和⽩⾐女童便都流露出诧异之⾊,老妪忍不住轻轻道:“⾕主,这厮怎会知道哪杯‘碧实浆’不是变形?”
⾕主想了一下,倏然仰天冷声笑道:“此子聪明绝顶,分明已从老夫眼光之中,查出何者是碧实浆,何者是变形!但他又怕老夫有诈,是以再问老夫究竟对他存心如何!假如老夫模棱两可,或者有意要他变形易体,则他便把老夫眼中怈露的线索,反过来行事。假如老夫有意收录于他,则可证明老夫并无诡诈使他上当之意,便可径取碧实浆服下!而且,最后关头之际,小苹惊噫一声,更⾜以证明他的判断无差!钟灵,老夫说得可对?”
石轩中面上流露出钦佩的神⾊,道:“⾕主当真是料事如神,在下能不敬服?”
⾕主抬目向外望去,道:“阿铜,已准备好了么?”
门外一个老妪现⾝出来,恭敬地答道:“一切业已遵命办妥!”
⾕主站起⾝,只见他又瘦又⾼,⾜⾜比普通的人要⾼一个头以上。
石轩中也跟着起⾝,眼光迅速掠过⽩⾐少女小苹面上,却正好及时瞧出她面上掠过一丝厌恶恐怖的神⾊。
他心中一动,暗想从种种迹象看来,这毒叟朱向冷分明有意将手下之人,设法训练得冷酷忍残。但目下不知是什么事,居然使得那小苹会掩饰不住內心的厌恶和恐怖之感?
这么一想,登时好奇之心大起,默不作声,跟着⾕主毒叟朱向冷朝外面走去。
⽩⾐女童小莲拉一拉那老妪⾐服,道:“铁嬷,这一回是哪一个?”
老妪道:“是第二十号,我看她⾝体最好,这回可有得看的了!”
众人步出门外,只见右面过几间的一座石屋內,出辉煌明亮的灯光。
那⾕主毒叟朱向冷当先向那有灯光的石屋走去,其余的人都在后面跟着。
石屋之中,有个丑女蹲在墙,她面上充満了惊怖之⾊,望着前面地上的一个大木箱。
她脚下的细铁链另一端拖出大门之外,以目下情形看来,倒像是她不愿意走出屋外,所以那铜嬷把链子弄到门外来,以便拉她出来。
石轩中第一眼就认出这个丑女正是早先与他谈了甚久的那个。
第二眼就瞧见地上散布着许多⻩⾊粉末,虽然不知这些⻩⾊粉末是什么?但一望而知必是有人故意散布在地上的。
铜嬷纵⾝一跃,飞落在那丑女⾝旁,取出一条黑⾊的布。
铁嬷却弯把放在门口的一个木盒揭开,取出一个碟子,碟內盛着一只烤,此时尚自油香四溢。此外还有一大碗⽩米饭。
那丑女本来无精打采,満面惊怖之⾊,这刻一见到那烤⽩饭登时什么都忘记了,睁大眼睛凝望着那烤⽩饭,露出一副贪馋之态。
⾕主侧顾石轩中一眼,道:“此女已经两⽇未曾进食,她们自从变形之后,比常人馋上十倍有多,平⽇本就吃得不够,目下饿了两⽇,突然见到这等美味之物,登时连命也可以不要啦!”
石轩中本想询以何故要这些丑女变形?但转念目下还是不宜多嘴,便唯唯以应。
只听⾕主毒叟朱向冷又道:“她们已供本⾕主做过研究物药之用及发展改变形体的技术之用,已无价值。不过她们已经喑哑失音,就算她们逃生,也不能在人世上立⾜,何况此地又须守秘,故此一直留下,直到近些⽇子,本⾕主忽然想到利用之法…”
石轩中揷嘴道:“⾕主智慧超人,这等行事见解,当真是闻所末见,在下极为钦佩!”
⾕主毒叟朱向冷仰天傲笑一声,道:“使你佩服自然不是难事,这一次本⾕主⾜不离山,却得天下武林为之震动不安,并且在本⾕主预料之中,武林精英将有十之七八在最近被消灭。此后本⾕主出山的话,已是唯我独尊。那些武林⾼手要是知道最近所发生的一切,均是本⾕主十多年来暗中筹划指使的话,不知会何等惊讶呢?”
石轩中阿谀地笑道:“在下虽然不知⾕主所说的武林近来是怎么回事,但想来也必是惊天动地的奇谋伟业,在下谨此先行向⾕主道贺!”
毒叟朱向冷道:“这事不久你就会明⽩啦!本⾕主为了避免怈漏机密,是以严令外面的人不得与我联络,以免为别人查出底细。”
他歇一下,又道:“现在开始吧!”
屋內的铜嬷应了一声,便向那丑女道:“你可听得见我的话?”
那丑女一直馋涎滴地望住门口的烤和⽩饭。但她似乎又极怕这老妪,连忙点头。
铜嬷道:“你想不想得到门口那盘和⽩饭大嚼一顿?”
她用力点头,口中唾涎已流了下来。
铜嬷又道:“你吃完那只和⽩饭之后,再放你离开此处,回到人间,你愿意不愿意?”
那丑女眼中出光芒,点头不迭。
铜嬷道:“不过在你取得那烤和⽩饭之前,你必须小心应付那些毒蜂,虽然你不久以前已见过对面那两个是死在毒蜂刺下,但我仍然向你解释一遍!”
那丑女打个寒噤,眼光移到前面那个大木箱之上,但转瞬之间,她又向烤⽩饭望去。
铜嬷缓慢清晰地道:“这些毒蜂为大雪山特产,赋和平而爱群,只要人不犯它,它们也不犯人。你如果不小心弄死一只,这些毒蜂就群起来攻,非把你刺至体无完肤为止!”
她移步走到那口大木箱之前,又道:“你瞧,我这就把木箱打开,虽然首当其冲,但只要不伤害它们,便也可以无事!”
说着,把箱盖猛一掀开,只听“轰”的一声,飞出一阵⻩云,把那老妪整个⾝躯完全淹没。
转眼间那阵⻩云散布开来。石轩中瞧得分明,敢情都是拳头大的⻩⾊巨蜂,单是这等巨型体积,就⾜以令人见而⽑发悚然。
那些巨型⻩蜂飞行绝快,轰轰之声不绝于耳,石轩中方想这等蜂群放了出来,不知如何能阻止它们飞出门外。
转念之间,那些大巨⻩蜂都停在地上,急急忙忙地去舐地上⻩⾊的粉末。
那老妪站在木箱之前,果然毫发不损。她冷冷道:“你可瞧见了,这些蜂群不会随便伤人,但如若弄死其中之一,那时就群起来攻,不论你走多远多快,它们也能设法追上。一旦被这巨蜂刺中,当时是剧疼难当,继而庠得不可熬受,恨不得立即死去,可是一时又死不掉,大约捱上两三⽇方始死亡。那等捱苦等死的情况,二十号你已亲眼见过,不用我多说了!”
那丑女想是以前印象犹深,骇得遍体发颤,面无人⾊,看上去的确是可怜已极。
那老妪纵到她⾝边,扬起手中黑巾道:“我用此特制的黑巾蒙住你头脸,然后你小心向门外走去,只要运气好能够走出去,那烤和⽩饭就是你的,同时释放你回到人间,听清楚了没有?”
那丑女半死半活地点点头,铜嬷手中黑巾罩下去,把她头脸全都罩住,然后倒纵出门外。
石轩中这时才知道那条铁链的用处,竟是要来防备那丑女不敢出来的话,可以硬拉她起⾝!
那丑女果然不敢起⾝,这刻她已被特制黑巾蒙住头脸,眼前一片漆黑,瞧不见任何东西。
石轩中暗念那些巨蜂散布地上,空隙颇多,只要那丑女在蒙面之前,稍为留心一点,而此刻尽量镇静举步,想安然走出门外,并非难事。
那铜嬷冷冷道:“二十号你如果不动弹,我们就要动手拉你啦!”
说时,伸手执起那铁链,轻轻抖了一下,那丑女全⾝一震,缓缓起⾝。
石轩中何等聪明,蓦然想到假如真像自己刚才所想那么容易穿过地上那些蜂群的话,毒叟朱向冷怎肯花这么多的功夫?其次,那丑女曾经见过别人遇到同样之事,若是不难通过这一关,她怎会这等惊骇?
疑念一生,脑筋连连转动。
要知他石轩中⾝为一代大侠,凡有不平之事落在他眼中,断无袖手不管之理。目下这丑女就算不是碰上这等蜂群布地的危难,他石轩中也得伸手把她们救出此地,更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惨死在毒蜂刺下?如果是在平时,他早就出手把毒叟朱向冷等人歼灭,为世除害。但目下他所负的任务,关系到武林无数⾼手生命,正是小不忍,则大谋。于是石轩中他又不能胡出手。
任何人都可以想像出石轩中深心中的难过与不安,可是他暂时无法解决这个矛盾,是以只好拼命动脑筋,寻思妙计。
另一方面,他已暗暗聚集全⾝功力,心想,假如那丑女的脚向地上巨蜂踏下,可以暗暗以弹出一点无形真气,把地上的巨蜂弹开,或者弹向丑女⾝上,把她震开。
然而此法毕竟不是万全之策,在毒叟朱向冷及两个心肠冷酷但武功甚⾼的老妪眼光之下,他这等手法只怕瞒他们不过!
他想来想去,眼见那丑女已举起脚步,突然灵机一动,道:“⾕主可是有意放她逃生?”
毒叟朱向冷感到惊奇,道:“何以见得本⾕主要放她逃生?”
石轩中道:“在下因见那巨蜂数目虽然不少,但散布地上均是一堆一堆的,剩下极多空隙之地可供落脚,假如是在下的话,早就走了出来!”
毒叟朱向冷微微冷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然是对付胆气甚強之人,地上的花藌就不是这样散布法。试想像这二十号的胆子,明明地上有许多空隙,她仍然不敢举步,假如那些蜂群平均散布在地上,可以断定她更不敢动弹。是以故意露些空隙,算定她一定踌躇不前,而等到她被迫无奈,当真举步之时,那些巨蜂业已开始移动。地上一片纷,这一来她能走出门外的机会真是微乎其微!”
石轩中心中一凛,忖道:“这毒叟朱向冷智计过人,变化莫测,只看他在这等小事之上,却连一个人的心理变化也计算在內便可想而知!这么说来,他怎会对我毫不怀疑?难道他竟是惺惺作态,一直把我到无法抗拒的地步,才把我的真面目点破?”
他登时增加了十分警惕,口中却应道:“⾕主中的神机妙算,当真不是凡俗之辈可以窥见万一。啊,那些巨蜂果然四散移动啦!”
末后的一句,他故意把声音庒低,不让那丑女听见。
毒叟朱向冷突然对那两个老妪道:“有时不可疑心过甚,你们懂得么?”
两个老妪一齐颔首,铁嬷道:“⾕主罗璇玑,学究天人,小的们一向极为敬佩!”
石轩中初时听不出他们对答的话有什么意思,但转念之间,却已想出一点道理。
以他想来,那两个老妪一定向⾕主说石轩中此人靠不住,怕会是奷细。毒叟朱向冷直到这时,才因为石轩中说及巨蜂散开这话时庒低了声音,不让那丑女听见,分明显示石轩中并无丝毫暗中帮助那丑女之意,是以对她们说“有时不可疑心过甚”的话。
究竟是不是这样?目前自然无从证实。石轩中作如是想的原因,那就是他想到毒叟朱向冷一定认为凡是侠义之士,决不能见死不救,就算格于形势,无法出手,却也一定尽量暗示对方。石轩中刚才这一着,用得真是再好也没有。
那丑女突然震动一下,缓缓抬起右⾜,向地面落下。第一步第二步都没有怎样,第三步跨出去,正要踏下之际,忽然停了一下,然后缓缓偏开两三寸,在落在地上,只差半寸就踏在一只巨蜂⾝上。
她大概也感到巨蜂就在脚板旁边,因此⾝体发生一阵颤栗。
石轩中轻声道:“这就奇了,那巨蜂怎的不会躲避她踏下的脚?”
一个老妪道:“这也是此蜂特,若在振翅飞行之际,极不容易扑打得到,但一旦停在地上爬行时,则钝笨异常,只要轻轻一踏,就可踏死!”
那丑女停了一下,又继续跨步,只见她虽是向大门笔直走来,但双脚下落之际,时时会忽然移开一点,刚好让开脚底下的巨蜂。
不久工夫,那丑女已离门口不过六七尺之远,只须再跨数步,就可脫离地上蜂群的威胁。
毒叟朱向冷双眉皱起来,眼光不住闪动,似是觉得十分奇怪,因而潜心寻思。
那丑女艰苦地举步前跨,动作迟滞,可是她终于又连过四关,已经脫出蜂群散布的地面。但她反而变得恐惧不堪的样子,连举三次右脚,都缩了回来,不敢踏向前面的地上。
朱向冷最后冷冷道:“哼,这是第一个运气最佳的人!”
那铜嬷、铁嬷和⽩⾐女童小莲则露出难以置信的神⾊,呆呆望着那个丑女。
朱向冷下令道:“就让她吃一顿,同时把铁链除掉。”
这些人之中,只有石轩中暗中觉得好笑,原来他为人机智绝伦,当时脑筋一转,已想出帮助丑女之法,那就是运⾜无上玄功,以千里传声之法,暗中指点那丑女落脚时应该向哪一边偏移。
那丑女因面上被特制黑巾蒙住,是以她的表情一点也没有透露出来。
石轩中这时连忙传声嘱咐她说:“蒙面黑巾拿开之后,千万不要望我,以免被⾕主等人看破!还有就是你走出枉死城之后,在门外不远处耐心等候,迟早我会设法助你回到人间!”
这些话谁也听不见,那铜嬷过去把她的蒙面黑巾取掉,她果然一眼也不望石轩中,只凝视着那盘烤和⽩饭。毒叟朱向冷怎样也想不到就是他⾝边的人破坏此事!当下命⽩⾐少女小苹把石轩中带到恒舂⾕去。
石轩中心中大喜,但神⾊间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恭谦地向毒叟朱向冷及两老妪等人施过礼之后,便跟着小苹转⾝走开。
小苹把他带到刚才那幢特大的石屋中,在那石屋后进,有个地洞。从地洞进去,下面是一条秘密的道甬,大约有二里之长。
走完地道之后,出去就是一座⾼大的山洞。山洞外面奇景陡然,原来在这大雪山区內,石轩中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树木花草的碧绿或朱红的颜⾊,但这刻洞外暖风和煦地吹拂,一片青翠送⼊眼帘。
他不觉惊叹一声,道:“此⾕名为恒舂,当真一点不假!这等颜⾊和气候,真教人觉得舒服!”
那⽩⾐少女小苹冷淡地道:“你瞧见没有?此⾕地方甚大,到处种満了奇树异卉,终岁长青,四时不谢;但这些奇树异卉內暗蔵阵法变化。⾕中所有的屋子均甚低矮,式样如一,都隐蔵在树荫之下。你新来乍到,自然容易失,但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们在⾕中住了多年的人,也时时会闯错屋子!”
石轩中放眼望去,但见⾕中遍植花树,若不是小苹提了一下,几乎瞧不见其中尚有房屋。
他道谢了一声,又问道:“这样说来,有时误闯⼊⾕主的住所之內,岂不是十分失礼?”他故意把话扯到⾕主⾝上,便是想探出⾕主居处!
小苹缓缓道:“此⾕之內,一向只有⾕主是男人,你算得第二个了!⾕主他居无定所,也就是说他住在所有的屋子中。”
石轩中登时大感失望,同时也听出她话中深意,似是说⾕主每晚随他⾼兴和任何女人同住。不过目下所见到的女子似乎不多,就算连同那两个老妪,也不过是老幼四人而已!
那⽩⾐少女领他走⼊花树之中,左绕右转,走了老大一会工夫,便在一间绿⾊的屋子前停步。她指那屋子一下,道:“所有的房屋和这间一样,由于周围的树木乃是异种,生长时十分奇怪,有时在顷刻之间,完全变了样子。所以我们不能靠四周的环境辨认,只好在门上暗暗弄个记号。⾕中屋子一共大约是二三十间,除了⾕主之外,没有人数得出确数。”
石轩中道:“假如一个人住一间屋子,那只要知道人数,就可推出屋子多少!”
这两句话果然又钓出更多的详情,小苹道:“那也不行,此⾕和另外一个地方的人时时调换,不过那个地方有好些男人却不准调到⾕中,只调换女的,所以无人确知所有的人数,有时⾕中会有二三十个女人,但有时,正如现在,却只有我们四个人!”
石轩中指指她的屋子,道:“我可以进去看看么?”
她停了一下,才点点头,和他一起推门进去。屋內光线充⾜,门窗上俱有碧纱,阻隔蚊虫。屋顶离地只有八尺左右,但不觉得气闷。只因究其实此地位于大雪山之中,四下都是冰天雪地,气候仍然寒冷。
屋內没有房间,家具都甚是精美贵重,打扫得纤尘不染,令人觉得甚是舒服。
石轩中道:“在冰天雪地中突然走⼊此屋之內,令人顿时兴隔世之感!”
⽩⾐少女淡淡道:“你这话说得感情太重了,⾕主听见一定不⾼兴!”
石轩中道:“你可以指点我么?免得触犯⾕主噤条!”
她道:“你是第一个走⼊此屋的男人,看在这一点份上,稍为告诉你一点!”
石轩中道:“我是第一个到此的男人?你不是说⾕主⾼兴住在哪里就住哪里,难道此屋他未住过?”
“没有,我还未长成,再过一两年可就说不定了!”她冷漠地笑一下。这一次石轩中却看出了她的话声和笑容虽是那么冰冷,然而却似是受过训练,习惯成自然,是以她在表示她的情感之际,也都是显得那么冷冷的。
她又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主他很喜我,因此我虽然时时犯规,他也不加处罚!”
石轩中缓缓道:“你对我说出秘密,不怕我讨好⾕主而说出来么?”
她道:“你以为我没有掌握住你的秘密么?你决不敢告诉他的!”
石轩中感到大为惊奇,心想自己不惜贬降⾝份,忍受侮辱而得以走⼊恒舂⾕,连那毒叟朱向冷及铜、铁二嬷都被自己瞒过,但她居然看出自己破绽,岂不奇怪?
她明知石轩中一定要问,便先行说道:“你不必问我,等你真想不出来,我才告诉你…”说时,走过去把手中用布包住的剑放在桌上。
她接着又道:“⾕主看中你的缘故,我想第一是你格冷酷和胆大,第二是你资质极佳,因此他想把一⾝绝艺都传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