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昔年消息遇困伊人
横胖老人喔一声,怒容中透出惊奇之⾊,道:“上官兄说得是,小弟一时倒没曾想起。”
方巨单手持着紫檀竹杖,向那俊美少年指点着嚷道:“小子你还不过来送死?”
横胖老人忍不住怒斥一声,忿忿叫道:“娃娃你有什么本事,竟敢在隐贤山庄藐人撒野…”
他这句话可真等于⽩说,只因方巨乃是个死心眼的大浑人,此刻一心既要砸扁那俊俏少年,其他发生什么事,他都不放在心上。
方巨见那俊美少年并不答腔,也不移动,不觉大发其火,直着脖子嚷道:“小子你真没种,我可要真打啦…”
喊叫如雷中,猛然竖杖跨步。
⾼大老人忽然断喝一声,方巨不觉一怔。
只因那老人的喝有点儿特别,并非震天动地的巨叱,而是威猛低沉地发出声音,却把方巨的耳朵震得猛可一庠。
他浑⾝刀不人,可是这种耳庠却噤受不住,不由得怔一下,然后哈哈一笑。
老远的陆丹早已看得清楚,暗忖道:“这上官老儿的确厉害,竟能够使用內家极上乘的叱石开山的功夫。不过有一桩,这上官老儿仍然未曾能够完全控制那声音的气流,故此非要面对着敌人不可。巨儿若不留神,恐怕会遭此人暗算。”当下惟恐方巨吃亏,便缓缓举步走过去。
她举止虽然文静缓慢,可是一举步便滑行丈许,雪⽩的罗⾐和柔软乌亮的秀发,直向后面掠飘,好看之极。
那位在三老后面的俊美少年,一时瞧得呆了。其实他自从出厅下到广场时,已经瞧见陆丹,立刻心魂皆醉,一点儿也听不到方巨的辱骂喝叱。
那⾼大老人一见自己的叱石开山功夫失效,心头一震,测不透这大个儿的功夫有多深。
再抬眼一瞥,瞧见陆丹那种凌波踏虚的法步,不觉又是一震。
可是他面上神⾊丝毫不变,沉声道:“大个儿,你凭什么来我隐贤山庄扰闹?还砸塌了庄门,你叫什么名字?”
方巨这次可不敢小觑这老人,只因他曾经吃过亏,再也不敢自恃横练功夫,尤其是刚才耳中。庠,那种滋味之难受,简直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当下瞪眼道:“老小子你想吓我?
我方巨就是要砸你们的大门”
颀瘦老人一直没做声,此刻忽然声道:“咱们可不能轻饶这姓方的。”
姓上官的老人点头道:“好个方巨,传闻你在盘石湖边,”砸死雪山豺人,这事可是真的?”
“真的又怎样?假的又怎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打方巨⾝后升起来。
方巨啊一声,倏然举步冲出,一面叫道:“我差点儿给忘啦…”’语声中,腿长⾝快,疾然想绕过那上官老人,够奔那俊美少年。
可是那上官老人脚下。动,已拦在方巨面前,如指喝道:“咄,大个儿你打算怎样?”
方巨耳中又是一庠,而且比之刚才那一下更为难受。不由得又怔一下。
却见那老人骄指疾地戳到,急如电光石火。
这时他已无法抡杖御敌,而敌人手指其快如风,已探到腹间的地闭⽳。此⽳乃是人⾝三十六处大⽳之一,为必死之⽳,凶险无比。
方巨虽然不管人家点⽳,但⽳道他是知道的。这时形势太于危急,猛可松手弃杖,墓地弹出一指。
上官老人忽然后退,那种快疾法,的是顶尖名家⾝手。
可是饶他见机缩退,但仍被方巨耝大的食指弹个正着,但觉力量如山,突然涌迫而至。
同时之间,骄着的双指如受利锥洞穿,剧痛人骨。
旁的人还未看清,那上官老人已自猛可打个旋转,这才卸去那股奇重的力道。
这一下变生仓促,众人都惊骇得呆了。上官老人那张红脸更加红涨起来,闷哼一声,忽然又进步挥掌猛击。
方巨一指弹出之后,便忙着去抓那快要掉到地上的紫檀竹杖,⾼大的⾝形一弯,那颗光溜溜的头颅便算是给敌人。
上官老人原是武术名家,承传的绝顶武功,⾜可以傲视天下武林。不论是⾝法招式,都极为纯滑,方巨一露出空隙,他铁掌一挥已快拍到那颗光溜溜的头顶。
在这刹那之间,上官老人忽然心中和自己战起来,只因以他的名望地位,竟然使用这种不大光明的手段,的确是平生声望的污点,他手底不觉犹豫一下。
然而,这一刹那间,又岂能容他思索,毕竟铁掌疾然拍下,却只用了四成力量。而且不是刚之力,即是他自己可以在间不容发之中,变化力量,以便不致立毙敌人于掌下。
啪地一响,接着⽩衫一闪,陆丹已站在方巨之前。然而,刚才那一下响头,敢情真个已让上官老人一掌拍在方巨头颅上。
方巨嚷了一声,抬头叫道:“好老小子,打了我一个大巴掌。”
上官老人已退开四五尺远,暗中倒菗一口冷气。
方才他一掌拍下,但觉敌人的秃头其硬无比,在这瞬息之间,他铁掌上劲力蓦然发出,竟然增加到七成之重。可是掌心一吐之时,竟然如击万载坚岩,敌头竟然纹丝不动。
眼角乍见⽩影一闪,知道是那功力湛深的⽩⾐少女忽然来到,慌不迭退后四五尺远。敌人恰恰一抬头,瞧见那秃头边,围绕着一圈淡淡的⽩痕。
不噤恍然大悟,敢情敌人练有童子修元气油锤贯顶的最厉害横练功夫,自己这一掌正是攻着敌人最坚強之点,无怪自费气力。
陆丹一见方巨无恙,芳心一定。
她却明⽩方才那上官老人的铁掌是可击石成粉,虽说没曾用上十⾜劲力,但如是击在大石之上,怕不留下一个掌印。可幸方巨竟然无恙,教她岂能不喜?
但同时也甚是忿愠,料不到这位名望地位都见重于天下武林的人物,竟会如此卑鄙。
她举手止住方巨任何动作,然后冷笑道:“好一手家传的卑鄙手段。说得好听一点儿,该是飞⻩腾达的家传秘诀才对,是么?”
上官老人忽然目凶光,沉声道:“婢出口伤人,你既知老夫来历,尚敢如此放肆…”
他的话未曾说完,陆丹却侧头回顾道:“巨儿,你过那边收拾他,这老儿等我教训。”
此言一出,众人俱为之一愣。
上官老人脸上愤怒之⾊忽然反而收掉,冷冷笑一声。
方巨果真持杖横扑,上官老人⾝形一动,拦在前面,上官老人立刻呼地劈出一掌。
陆丹施展出浮光掠影的奇功,蓦然滴溜溜打个转,反而在掌风如山中,欺到上官老人背后。
上官老人如响斯应,呼地劈出一掌。
这一掌本是从左肋下打向⾝后,到力量用上之时,⾝形已转将过来,配合得既快且狠。
掌上发出的力量.刚柔并济,威力惊人,的是內家正宗的上乘单力。
可是陆丹已施展出奇绝天下的轻功浮光掠影。敌人一动,她已跟着转个团,饶他占着轴心位置,转的圈子小得多,但陆丹仍然能够一般快慢地跟着他⾝形转动。
上官老人一掌劈空,猛然喝叱一声,向肩头⾝后反拍出,掌风之沉雄凌厉,显见掌力并不因反掌之式而稍有逊⾊。
这一下不但刁滑,而且毒辣之极。
陆丹果然上当,⾝形极神速地左右移动一下,正好碰上敌人掌风,迫不得已后退数尺,敌人已乘这瞬息空隙,转回正面对着她。
可是方目已趁两人夹之时,持杖冲过上官老人,一直扑奔一丈外的人群处。
横胖老人手中尚持着狼牙,猛然大喝一声,疾然横刺里飞扑拦截。手中狼牙起呼呼风声,直臣方巨左肩。
方巨见他的上,锋锐的狼牙闪闪发亮,心中真怕利破了⾐服,不敢不理,呼地一杖直敌,打算将敌人兵器砸飞。
横胖老人吐气开声,嘿地一喝,腕间一叫劲,硬生生将沉重的狼牙下砸之力撤回,改为“拦江截斗”之式,斜向敌臂划去。
这一式用得极是巧妙,只要敌人稍为闪避,他那狼牙的招式便可以施展开,源源攻上。
方巨忽然使出十路八降龙杖法中的精妙招数,左手撒杖,只剩右手持杖猛可挑弹。
横胖老人果然不虞此着,当地大响一声,杖律相碰。却见狼牙悠悠起两尺之⾼,方巨脚下纹丝不动,全凭右掌之力,猛可一翻腕,杖头带起风声,疾撞向敌人起的狼牙上。
旁边有人喝声打,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疾打方巨面门。
方巨这时要是不收回杖式,便躲不过这块劲疾的石头的。
可是他傻大个儿自有办法,但见秃头一低,正正对着石头,手中紫檀杖仍然撞向敌人狼牙上。
当当两响,他的杖撞在狼牙上,力量贯注在一点之上,横胖老人失声一叫,手中狼牙宛如长了翅膀,飞上半空。
他低头一瞧,虎口并没有震裂,当下又失声一叫。
另一下当声,却是石头打在秃头上的响声。方巨猛用双手持杖横着一抢,杖风呼啸而响,竟将那横胖老人⾝形带出几步。
眼前人影一闪,那颀瘦老人已纵到他面前,方才那块石头,正是他发出的。
“姓方的你认识青田和尚?”
方巨本待抡杖而上,一听此言,⾝形动作骤然停歇,瞪着大眼睛道:“他是我师⽗…”
却听那边上官老人吐气开声地叱一声,跟着传来啪地一响,敢情这上官老人和陆丹硬硬对上掌力。
陆丹年纪虽轻,却已是峨嵋派绝顶⾼手,不过,事实上她却是在剑法上的造诣特佳,其他方面便比不上她的剑法。
可是,前两天刚刚服下灵药醉果。功力陡增,不仅是轻功已练成浮光掠影的上乘功夫,而且在內力火候上,也突进一步。
是以这刻若是她师⽗还在世上,必定会被她这种超乎意料的进步诧骇难言。
她雪⽩的手掌轻轻推出,两掌相,发出強烈的响声,在这瞬息之间,两人已较量出全⾝內力造诣,只见上官老人双⾜猛然凹陷人地四五寸之多。
陆丹却依然安立地上。
两人再同时掌心一登,內劲吐出,这次却无声无响,但见上官老人哼一声,⾝形往后一腾,退开一步。
她轻笑一声,⾝形如影随形,也前进一步有余,刚是够得上发招手的地位。
上官老人脸红如⾎,眸子里也现出⾎丝,他真没想到这个脸孔圆腴的可爱姑娘,竟然具有这种惊世骇俗的功力。
他细数这一生,从未曾吃过亏,可是,晚节不保,却在这次换掌上跌翻在一个少女手上。教他焉能就此罢休?
再也不多想,猛可从间掣下一溜⽩虹,原来是柄软硬如意,削铁如泥的上佳缅刀。
后面众人都为之愣住,一方面为了这⽩⾐少女出奇的本领;另一方面是为了亲睹这上官老人居然要使用兵器,可算得上大大的新闻。
上官老人缅刀一举,冷气森森,侵人肌肤。
“你也亮出兵器来。”他简短地说。
然而,仍旧可以从声音中发觉他情绪之剧烈。
陆丹一抬⽟手,掣下古代异宝太⽩剑,银光灿然映眼。
“姑娘正要见识见识名庒武林的乾坤十三式,可惜赶不上与你⽗亲乾坤手上官民较量。
咳,说了半天都是废话,我且问你,姑娘的⽩驴是不是落在此庄中?”
上官老人忽然间收起怒容,虽然仍是冷冰冰地,并无喜悦之情。这正是武林老手,将要以全力有所施为之时,平抑住起伏的感情之现象。
他冷冷道:“好个小娃娃,你的武功虽然颇有成就,但焉敢如此托大,藐视天下之士,家⽗成名之时,有你这一号人物么?
“今⽇我上官老人若不给你一点儿教训,娃娃你可不会明⽩天上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你那匹⽩驴果是在此庄中,正待宰烹,你们也想分一杯羹吃吃么?”
她一看它的动作,便立刻明⽩了⽩驴下落已知,并且安然无恙,登时放下心头大石,也不觉得那么气愤了。
上官瑜又冷冷道:“老朽这柄缅刀吹⽑切铁,你先动手吧!”
陆丹情知这上官瑜绝不肯先动手进攻,应声好字,刷地一剑刺去。
剑尖先指敌喉,及至招式使出,忽又改为敌左右啂⽳。剑式变化之妙,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这一式正是峨嵋派镇山剑法剑法中“乍似”之式,乃是全套剑法一百零八手中极毒之招,须知峨嵋派乃是天下四大剑派之一,虽说晚近人才凋零,但那镇山之宝剑法,实乃玄门中极繁复玄妙的剑法,若是本⾝功力造诣⾼明一分,便在剑法上多增一分威力。
这时的陆丹,一方面尽传峨嵋本门心法,一方面又因她的师⽗,本是道家太清l‘1的弟子,另有秘艺,故此在峨嵋派功力冠于全派。
陆丹尽得⾐钵,是以比之其他同门均⾼一着。加之曾服灵药醉果,內力较之当年百花洲四大剑派比剑时的摩云剑客陆平还要占胜一筹。
这一剑刺出,显见功力深厚,尽得剑法中的玄妙。
上官瑜缅刀骤挥,猛然沉腕一击,可是敌剑实在快得出乎意料之外,那硬碰猛击的心思已无法实现,迫不得已,行侥走险,手中缅刀疾然往外一推,问起一溜⽩虹,急取敌人上盘,自己却仗着数十年內家功夫,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可一叹气,全⾝不动,但口部內凹了不下半尺,敌剑还差那么寸许,便无法再往前递。
别看这一下动作简单,但要练到这种火候,非得资质极佳,再加上数十年的苦功不可。
特别是在避敌不逞之际,尚能推刀反攻。这一刀正是反客为主,转败为胜的关键。
陆丹连忙撤剑闪避,她到底是先占优势,躲避便容易得多,从容闪开这一刀。
忖道:“到底姜是老的辣,这一刀⾜可媲美当年威震天下武林的乾坤手上官民。”其实她想的也太荒唐,她连上官民是怎么一个样子的人也不晓得。如何能评论他的儿子赞美他呢?
她心中虽转着念头,但手中剑可不闲着,刷刷刷三剑,银光进,竟是剑法中“冯夷击鼓”连环三绝招。
陆丹尚未做声,那边的方巨已大喝一声,叫道:“原来你不认识师⽗,我可要砸你了。”话声甫歇,紫檀杖呼啸之声接着响起来。
他的杖长达一丈二尺,这时一式“降龙伏虎”向瘦颀老人当头砸下。那瘦颀老人焉敢挡这一招,连忙问退。
方巨招式未尽,改直砸为斜扫,疾攻横胖老人。
这动作一气呵成,瞧起来就像是一杖而同攻两人似的。招式之精奇,使得敌方两人也噤不住叫声好字。
那个横胖老人的狼牙已经脫手飞出,落在三丈外的空地上。这刻⾚手空掌,岂能抵御,连忙疾然闪开。
方巨三不管,挥杖连连,把两个⾚手空拳的老人打得分头进开。
他犹疑一下,拿不定主意先进攻哪一个才好。大叫道:“呸,老小子你们分开走,我可来不及哪…”
横胖老人骂一声况帐东西,早有人捡起那狼牙,半递半挑地送到了他手上。另外又有个汉子抛把长剑给瘦颀老人。这两位老人兵器一到手,却全闹个脸红耳⾚,羞愤难当。
那边的⾼大老人上官瑜,缅刀挥处,一股锐利风声,直冲陆丹面门。
风声劲厉之极,似乎含有歹毒力量。陆丹心中实不敢轻视这位以家传武学传名江湖上的上官瑜,⾝形微动处,已退半丈。
她冷眼一瞥方巨那边,忽然想道:“那两个老儿不知是什么脚⾊,我且问一问,莫要让巨儿吃了亏还不晓得。”
且慢!”她举剑一指对方,道:“那两个老头想必不至于是蔵头缩尾之辈吧广果然将⾼于请将,上官瑜沉地道:“卑休以口齿伤人,那两位是老朽义弟,瘦的一个姓马名方回,那个姓缨名推民。都是成名已久的好朋友。你年纪轻轻,口齿却学得太以轻薄。难为你师⽗是怎样教调出来,你师⽗是谁?”
末后的几句话,把陆丹听得火了,忖道:“好个倚老卖老的狂徒,你还不是仗着⽗亲上官氏昔年盛名,武林人都畏让几分而已。你以为那乾坤十三式天下无敌么?哼,我的⽩驴还生死未卜呢…”
想到这里,猛听一声清亮劳鸣,抬目一瞥,雪儿正在空中盘旋。
上官瑜嘿然一喝,缅刀涌起数十道⽩虹,织⾝前。
一阵叮叮当当微响过处,剑影刀光,倏然分开。原来方才那阵微响,乃是剑尖和刀⾝相触的声音。幸亏两般俱是仙兵神器,各无损伤。
陆丹娇喝一声:“好个乾坤十三式,再接这三剑…”语声中,太⽩人剑续施绝学“天狼中矢”连环三式,一时银光霞影,冷风森森。
这一招三式,有点儿近似拦江绝户剑的一招三式那种出剑手法,只不过方向稍为变异,并无真碰引力发出,却是每一式攻袭两处大⽳,狠毒之极。
上官瑜大叱一声,陡地盘刀一舞,⽩虹匝绕全⾝,这一式乃是乾坤十三式中极为精妙之式。
那乾坤十三式本是一气呵成,浑然同体,如乾坤空洞,无所不容,又似宇宙混饨,无隙可乘。
但这一式,乃是个终式,正如千里来龙;至此结⽳,势似尽未尽,气似穷而未穷。守中寓攻,攻里还守。此中奥妙,一言难言。
陆丹幕觉剑势一挫,吃了一惊,敌人一溜⽩虹,挟着森冷刀风,已疾奏而至。
这刻,她才真个明⽩乾坤手上官民,以乾坤十三式威震武林,领袖大门群魔,的确是名不虚传,真有惊人之绝艺。
急忙一式“自解金铃”⾝形一转,手中太⽩古剑洒出银花千朵,飘飘走出敌人刀圈。
这一式把个上官瑜骇得遍体冷汗直冒出来。
只因适才他已尽展全⾝武学,凝练在这一刀里,満以为敌人既摸不透虚实而被自己攻人,即使不死,多少也得受点儿伤。谁知这位⽩⾐姑娘竟是剑中后起名家,⾝手之佳,冠绝于他平生所见的人。
其实那一式“自解金铃”在当年⽩花洲剑会上,摩云剑客陆平也曾使用过,⾼明如武当长老玄机子,也不识得这一式是什么来历。
故此实不能怪那上官瑜惊骇莫名。
“好剑法,这一招也是峨嵋剑法么?”
“怎么不是。”陆丹忽然又欺⾝攻上,一面傲然回答:“你再试试这个。”
只见太⽩古剑斜所而出,跟着脚下方位踏,横一剑竖一剑地胡斩出去。
剑剑不成章法,然而每一剑都从最险之处攻进来。而且那柄银光灿然的古剑,光芒逐渐強烈起来,映得对方灰⽩的须发更加皓⽩。
那边厢的方巨等到二人都有兵器在手而同时扑攻之时,这才施展出天竺秘传的十路八降龙杖法。
就在陆丹使出“自解金铃”之式时,杖影如山,一下子将两个老头子都裹在杖影之中。
忽觉杖法有点儿松懈的感觉,当下神力陡增,杖上啸风之声更响亮了。然而,仍然是那种松软不着力的样子。
大洋人急得叱喝连声,杖风把丈许外观战的人迫得退后好多步。这时真苦了那些观战的人,正不知看哪一对厮拼才好。
霎时间方巨已使完了十路八杖法,心中又急又气,将然收杖大叫道:“我不打啦!”
瘦颀老人马方回猛可一扬手,⽩光一闪,直奔方巨喉咽的廉泉⽳。
方巨乍然又仰头大叫一声,叫声震天中,那道⽩光当地打在他廉泉⽳下一分部位。
却没打进去,掉向地上,原是枚特大的三棱⽩虎钉。
这种暗器,专破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功夫。
马方回骇然侧顾缨推民一眼道:“的确太奇怪了,不过也不要紧,那厮赌气不打啦!”
“哎,不好,上官兄怎么敌不过那女娃子凌的剑法?”马方回低低评论。
“咦,那柄剑似乎有古怪,剑上光芒太強了,咱们,…”横胖老人谬推民忽然一顿,跟着厉声大叫道:“喂,你⼲什么?”
只有一条人影,疾若旋风一卷,扑到陆丹、上官瑜那儿的战圈,手中着一柄特别弯曲的长刀。
方巨一眼瞥见,认出便是那俊美少年,不觉怒骂一声,还离着那么远,却已糊里糊涂地举起紫檀竹杖,作势砸。
那俊美少年弯弯的长刀猛然递进两人刀光剑影之中。
陆丹早已瞥见,芳心气怒之极,可是当这少年、刀真个揷进圈中,却不由自主地剑势略挫。
俊美少年可也真怪,那柄刀的方向竟是冲着上官瑜的缅刀而至,猛可一拦。
上官瑜一见他的刀拦在自己宝刀之下,这个当儿,不管这少年是故意如此,抑是错手失招,也得尽力撤回劲力,缅刀打旁边切下。
只因武林中人的兵器,等闲不能弄毁。是以上官瑜不得不先闪开这一下,再作计较。
这么一来,剑气刀光蓦然消歇,俊美少年⾝形正好在两人之中。
“伯⽗,您老先歇歇行么?”他哀声恳求说。
上官瑜忽觉中一阵郁闷,呈现真力不继之象,心中大骇,话也答不上来。勉強点点头,垫步后退大半丈远。
陆丹庒剑凝目瞪他一眼,心中狠然忖道:“好,我就把你先作为祭品,试验一下我刚刚能够发出的剑气…”原来她适才对付上官瑜时,并没有施展出由最上乘的內家真力所凝练的剑气。
俊美少年长刀当一抱,一双俊目凝视着陆丹,不但没有进攻的企图,甚至连防守的打算也没有。⽩⽟也似的面庞流露一股说不出来的神情。
陆丹咬一下嘴,猛可狠心提剑一指,剑央直指对方中盘。一股剑风,劲拂而出。把那俊美少年的⾐服庒得往后面直飞。
俊美少年但觉那⽩⾐少女的剑风其重无比,宛如有形之物,击向前。
这种无形有劲之剑气功夫,武林从未睹。加之本上也不打算防备。当下闷哼一声,痛苦地皱一下眉头,噔噔噔退后三步。
其实陆丹并没有真个发出剑气。只以介乎剑气与內家真力那种潜力,当撞了少年一下。
然而,这少年竟然全不抵御,木立在那里任她撞一下重的。
他后退了三步,努力拿桩站稳⾝形,口热⾎一阵翻腾,忽然哇地张口吐出一口⾎。
陆丹逃避似地转眼去瞧方巨那边。只见他仍然气忿地向那俊美少年的侧影在瞪眼睛。
这少年一受伤,便听那群人哈喝连声,纷纷掣下兵刃,那意思是要以多为用胜,群殴齐打。
上官瑜断喝一声,众人立刻便声息寂然。
只见他抢步上来,一面回头下令道:“你们都给我回屋去。”
此言一出,连那俊美少年也随着众人退回屋子里。
陆丹冷冷道:“姑娘⽩驴呢?”
上官瑜道:“你跟我…来。”
陆丹忽然平下怒气,和声道:“你的乾坤十三式,的确是武林一绝。”
上官瑜冷然瞥她一眼,没有做声。
她付道:“这老头必定是心中愧羞难当,故此不理睬我。其实我也太过份一点,毁坏人家庄门,辱败他的名声,还伤了那个…”一想到那俊美少年,便涌起不忍之情,觉得自己手下太过狠辣。
尤其是那俊美少年受伤时那种神情。
上官瑜道:“两位老弟陪那位壮士聊聊,愚兄带领这位姑娘取回驴子缨推民应了一声,马方回却道:“上官兄何须劳驾,待小弟去便了。”
上官瑜摇头摇,举步走。
却听马方回又叫道:“上官兄去不得,还是小弟…”
他在鼻也中不満意地哼一声,举步便走。
陆丹以为那颀瘦老人仍未死心,不想就此还驴子,也冷冷瞪他一眼,便跟着上官瑜向大厅左面的屋宇走去。
进门之后,但觉院落极多,左弯右转地走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碰见半个人影。不过,那些院落中的房间,显然都有人住。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一间矮窄的门,那堵石墙极厚,大约半丈有多,全是四方的大石头砌成。
穿人门內,原来是个小厅子,光线暗黯而柔和,敢情是厅中吊着一盏大琉璃灯,四壁各有一盏明灯,全都点亮着。柔和的光线,洒落在厅华中贵的家具上,浮动起一种古老而名贵的味道。
另一面出口的门也是矮矮窄窄,故此两间门仅可作为通气之用,并不能作为光线的来源。
她诧异口下打量一眼,上官瑜忽然止步道:“你看这幅画还可以么?”说着,用手指指在壁上悬着一幅设⾊鲜的宮殿楼台大条轴。
“这是昔年先皇赏与家⽗的大內蔵珍,可不是膺品。”
陆丹见他说得郑重,噤不住走近去凝目欣赏。
上官瑜一径走到那边门口,向外大声叫道:“来人…”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他大严吩咐道:“快将那头⽩驴牵来。”
外面的人嗷然应一声,跟着听到脚步声去了。
陆丹眼虽看画,其实却暗中注意那上官瑜的举动。
她估量从自己所站之处,离那门口不过丈半之远,只要上官老头稍有不对,以她的浮光掠影的轻功。大概可以和他几乎同时抢出门外。
现在,她可释去疑念,真个留心去瞧瞧那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
猛然觉得情形不对,倏然闪目一瞥,只见上官瑜已失踪迹,心念方动,砰嘭震响两声,厅中立刻黯淡许多,敢情两处门口封住了。
她心念一动之时,⾝形已疾如电光一闪,到了门边,却见一块黑黝黝的钢板儿上面落下来,把那矮窄的石门封得密不透风。
她已迟了一点儿,来不及冲出去。
她定定神,伸指一弹那扇钢板,当地问响一声,便知这块钢板厚逾一尺。
以这么厚的钢板封住门口,即使有宝刃在手,也将无计可施。
至于墙壁的厚度,她是知道的
即使教方巨的盖世神力,也无法弄倒半丈厚的石墙。
这时,她仍不慌,暗骂一声无聇老贼,一面抬目搜索厅顶,想从屋顶打主意。
那厅顶天花板地大约是一丈四尺之⾼,这⾼度当然难不倒陆丹。
只见⽩影门处,她已飞上去,伸手一摸,惹了一手灰尘,同时心中也冷掉一截,敢情这天花板触手冰凉,也是极厚的钢板铺成。
当下飘⾝落地,忖道:“不好,现在已陷⾝在这绝险的地方,恐怕不等饿死,先要闷死,哎,这隐贤山庄原是当年乾坤手上官民与⾎掌尤锋这两个大內双凶隐居之地啊。花了官家不知多少万银子,盖成这座天下武林人物,无不避道而行的山庄。不消说,这庄里定有许多机关埋伏,我怎的不曾着提防呢?”
想到这里,气往上冲,一咬银牙,掣下太⽩古剑,摹然飘⾝到门边,力透剑尖,猛可一戳。
当地微响,那么硬坚的钢板,竟被她刺⼊了七八寸之多。
她腕上一叫劲,把太⽩剑拔回来,又是一剑刺出。
当一声微响过处,再刺了一个小洞。
须知她的剑虽是古代异宝,但妙处并非在于锋利。
是以陆丹乃是纯以本⾝超凡人圣之功力,才能刺人钢板至七八寸之深。
这事若是传出江湖,保管没有人会相信。
但这种纯以全⾝功力聚于剑尖上而刺人钢板的办法,可不是闹着玩的,每一刺出,甚是损耗真元。
陆丹连刺了五剑;粉额上微微见汗。再猛然一剑戳出时,正好刺在原先一个剑洞之上,刷地微响,全剑尽没。
她心中一动,想道:“这钢门虽厚,但我只须连刺两剑,便可穿洞。那么我大可以用这方式,将每一个剑洞连接起来,成为一个大洞,岂不是可以钻出去么?”
当下心花一放,运劲拔剑,就在那已经透穿的小洞边加上两剑,裂洞便加长至两栖剑⾝那么宽。
一口气再刺了六剑,那条裂痕增多三剑之宽.大约已有六七寸的可观宽度。
再运动拔剑时,猛觉一阵心悸,腕软无力,竟然拔之不动。
一个念头掠过心头,她叹口气,⾝躯挨在门边,想道:“嘿,不料竟是这么耗尽真力,即使我真个能够慢慢刺大洞,却恐怕那时我已衰弱得比普通的人还不如,又怎能逃出这龙潭虎⽳呢?哎,难道我陆丹合当数尽,命绝于此地么?”
其实她还没有发觉,这半丈多厚的石墙厅门,共有两块钢板闸住。
虽然外面的一层较薄,但她弄穿第一层时,已经筋疲力尽,真元亏丧。
在这种情形之下,外面那层薄的,便不啻加倍厚的钢板了。
这时,庄外空地的方巨,拄杖而立,只见那⽩鸢不歇地在空中打圈子盘旋而飞。
那瘦颀老人马方回和横胖老人廖推民,此刻低声谈着什么话,神态有异。但方巨也不去管他们,一心一意等候陆丹出来。
自从那俊美少年受伤吐⾎,退回屋里之后,方巨也就忘掉这回事,再也没有什么仇恨在心中。
书中代,那瘦颀老人马方回与横胖老人谬推民,原来便是四十年前在南府曾因调笑罗淑英而死掉其中一个的南四鼠。
他们当仁败于青田镔铁样杖下之后,苦苦跟踪追随罗淑英踪迹,结果,访寻出袁文宗乃是罗淑英及青田和尚所找寻的人,恰好那时袁文宗刚回到西安府兴教寺,是晚,他们便潜袭兴教寺,缨推民用那満是利钉的狼牙,当头砸下,立刻⾎⾁模糊,面目全部烂靡得不可辨认。他似乎尚不解心头之恨,还向尸⾝砸了几。这便是后来本守方丈告诉钟基时,何以袁文宗会全⾝⾎⾁模糊之故。
之后,他们从乾坤手上官民与青田和尚大战的一回震惊天下之事中,得知青田和尚竟然绝艺惊人,能够与领袖大群魔的乾坤手上官民在战好久,并且从容退走,这种⾝手的确非他们南四鼠(那时实在只剩下三鼠)所能望其项背。于是都噤不住惊慌起来。
他们立刻举家迁离南,匿居好久,年之认识了上富民的儿子上官瑜,彼此年纪相若,又是世家出⾝,甚是投机。
其后,乾坤手上官民以及⾎掌尤锋,不在风声太大的隐贤山庄居住,另外迁到百里外的汉中府。
两老携眷在府城外另建庄园,其中一座全府最⾼的楼阁,称为庆余楼。于是,这隐贤山庄便由南三鼠马方回、缨推民、俞灵等三人居住,但愈灵不久便死了。
隐贤山庄昔年盖建时,曾经布置有极为精巧的消息埋伏。
至于刚才囚噤陆丹的石厅,却并非用作困敌,反而是作为本庄避敌之用。
上官瑜乃是今早才来此庄过访他们,谁知恰好碰上发现那头⽩驴在庄后的山坡用草,先是一些庄了想擒住此驴,被⽩驴铁蹄一亩,全都变作滚地葫芦,有几个受伤甚重。
直至后来,上官瑜等三个老头同时出手,才将⽩驴擒住。
那俊美少年乃是⾎掌尤锋的长孙,名为东霖。年方弱冠,但一⾝武功,极是惊人,而且精通翰墨,儒雅风流。
他是因上官瑜来了,便连忙赶回庄去,心中虽不舍那一见钟情的⽩⾐姑娘,但也不能不先回庄。
然而只因他老是这样痴地坐在陆丹所居的偏院外面,等候陆丹偶尔露面,乘隙偷看一眼那刻骨铭心的⽟容。
这情痴之状,却使陆丹误会了,以为他早已存心夺取⽩驴。是以适才用无上功力,发出剑风撞他一下。
要是当时陆丹不是心中不忍没有真个发出剑气的话,那俊美少年尤东霖怕不早已立毙于无形剑气之下。
马方回不安地瞧瞧庄里,又瞧瞧方巨。
缨推民道:“老大你自己闹什么鬼,上官兄未必能够发觉,退一步说,即使发觉了,也不会对咱们怎样…”
马方回摇头摇,道:“那总不是意思啊,凭咱们老兄弟也给那女娃子得使用那手段,传出去如何受得了。”
廖推民忍不住仰天一笑,道:“他现在不是也用手段么?”
方巨被他笑声惊动,回头一瞥,心中不大⾼兴这横肥老人的样子,便淬然它声问道:
“老小子,什么手段”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把这两个心怀叵测的老头子唬慌了。
方巨心中焦躁,又大声问道:“怎么姑娘还不出来?”
马方回笑一下,道:“也许是在庄中稍为休息一下。”他觑一下方巨的神⾊,确定了这浑人可以欺哄,又道:“可能她再用些点心⽔果之类,故此耽误了,不如老朽带领你进庄去找她好么产方巨立刻点点头。
发了兄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