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张家全仍在府城潜伏的消息,很快地传开了。
海山,不再显得那么神秘,⽩昼在外面走动的机会要多了些,但夜间的活动仍然宛若神。
海秀,也不再躲蔵,她公然向人打听张家全约消息,表示她与张家全是朋友。
侦查网缩紧了,注意力全集中在府城。
这天,三个骠悍的中年人进了城,立即住进距南关不远处的一座大宅內。
这是李家大宅,⾜有二十余栋房舍,但仅住了三五个李家劫后余生的子侄,本来锺鸣鼎食之家,婢仆如云的豪门大户,战后幸存的人,百不存一。
人李禄,一个沦落成混混约二十余岁年轻人,接到三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并不怎么显得奋兴,反而有点忧心忡忡,颇不情愿。
人置酒与客人接风,已经快到了掌灯时分,四个人已有了五六分酒意。
曹叔,幸而你们没赶上。”李禄大看⾆头说:“车队远距沁州百里外,守备府的一千精兵已经先到达布伏,假使那时你们发动,城门口一定多了许多示众的人头。”
“说来也是天意。”那位虎目精光四的曹叔苦笑:“一周南关镇,愚叔和陶老哥就平⽩无故病倒了,士吐下泻几乎送了命,真是岂有此理,不得不留下来调治,把事情耽误了。
小禄,可有杨姑娘与江南剑客、八方刀的消息?”
“没有。不过,有人知道他们的确赶往潞城去救人,扑了个空。”李禄说:“也差一点被逮住了。”
“太行三仙就是那时被杀的?”
“不是,有两仙死在沁源山区,最后一个飞霞,是在此地被逮住的。”
“那就怪了。”另一位中年人说:“飞霞这贼道不是汉子,决不会熬刑,一定会招出在山区谋抢劫车队的事,为何五行堡、摄魂⾕的人,仍能大摇大摆公然在府城落脚活动?”
“陶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禄表示自己消息灵通:“那些鞑子精明得很,他们集中全力,对付那些暗地里叫嚷反清复明的人,对付那些愚蠢的所谓勤王义军。至于那些強盗土匪,他们不但容忍,而且暗中勾结利用。
有土匪強盗,就可以有军管的充分理由,活动也不受拘束,这叫做互相利用。所以,官府方面张只眼开只眼,军方乾脆闭上一只半眼。除非像飞霞那种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军方是不会抓他们杀头的。”
“哦!这么说来,咱们河东三杰应该是全安的了。”曹叔似乎感到心中略宽:“只是没能及时赶来为杨姑娘尽力,委实于心有愧。”
“咱们明天就动⾝往北走,或许能赶上杨姑娘,她不是抢劫王府珍宝,而是要救它的姐姐山王妃…”
厅门传来一声冷哼,踱⼊一位不速之客。
“车队恐怕已经接近京都了,赶得上又如何?”五行堡主冷冷地说:“而且,杨姑娘已经失踪了。”
四人吃了一惊,投箸而起。
“冯堡主:“李禄脸⾊大变。
“河东三杰曹兄、陶兄、姜兄请了。”冯堡主抱拳为礼:“来得鲁莽,诸位海涵,请恕闯筵之罪。兄弟冯威,请多指教。”
话倒是说得客气,脸上的神⾊依然沉倨傲。
“幸会幸会。”老大神刀曹成行礼:“请坐。俗务羁⾝,一直不曾东来,无缘识荆,今⽇得睹堡主丰采,不胜荣幸。”
“好说好说。”冯堡主⽪笑⾁不笑:“三位侠驾一进城,兄弟便知道了,一来是赶来拜望,二来是有消息奉告。”
“兄弟感不尽,不知冯堡主所指的消息是…”
“杨姑娘与江南剑客、八方刀,的确已经平⽩失了躁。太行三仙是你们三杰请来助拳的人,你们来不及赶到,太行三仙都送了命,你们可知道三位仙长的死因吗?”
“咱们初来乍到。”
“他们有两位,是死在汉奷张家全与鬼⾕老人手上的。”冯堡主冷笑:“这位李小兄弟一定可以将详情向诸位奉告。”
“兄弟当然要打听清楚。”
“杨姑娘三人的失踪,极可能与张家全、鬼⾕老人有关。诸位如果需要在下帮助,在下一定替诸位策画,布下天罗地网,擒住他们便可知道杨姑娘的下落了。
兄弟落脚在长治老店,在店中恭候诸位大驾,但移请守秘,以夜间往来为宜,以免落在灶张的眼下。打扰了,告辞。”
送走了冯堡主,神刀曹成眼中有疑云。
居然迫不及待,匆匆忙忙赶来表示助拳,到底有何用意P”郝刀曹咸不安地向众人说:
“他“奇怪,这位冯堡主为夹刚愎自私,目中无人,江湖朋友耳能详,怎么今天走了样。
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热心得过分了?”
“用意不难了解。”小李禄笑笑:“在沁州山区,他五行堡与张家全、鬼⾕老人结了怨目下仍在千方百计搜擒他们。平⽩多三个功臻化境的帮手,他当然会极力争取你们约合作⼲。”
“原来如此。好,晚上我们去找他。”
三人略一商量,决定秘密前往长治老店拜会冯堡主。
河东三杰,河东指山西,太行山在山西境內,但三杰的⾜迹不曾到过太行山,与太行山摩天岭的五行堡套不上情。
五行堡主的热心相助,的确热心得过了分。
府城的人,当然不知道河东三杰是老几,但有心人知道,江湖朋友知道。
三个人背了包裹,走上了至潞城的官道。
神刀曹成,他那把狭锋单刀确是出招神乎其神。
夺命陶宇,手中的五尺金可投,可当用,可以当钩;因为尖部多了一钓状尖刺。
霸判姜冲,间的判官笔霸道辛辣,不但在河东声威不同凡响,在江湖道上也佼佼出群。
三杰是⽩道人士,与冯堡主这种易变的大豪,仅保持表面上的礼貌,凑不在一起。
五里,十里…
⽇上三竿,已走了二十里路,够快了,表示他们急于赶路。
但一过了牛屯集,他们便慢了下来。
他们在等,等后面可能赶来的人。
河东三杰是杨芷姑的赞助人,而且替杨芷姑请来太行三仙助拳。目下河东三杰露面了,与杨姑娘、太行三仙、江南剑客、八方刀这些人有牵连的人,一定会赶上来和他们三杰了断的。
可是,后面的官道虽然偶或有旅客行走,但不是他们所要等的人。
“那汉奷不会跟来的。”神刀曹成不胜烦恼地说:“他一定知道对付不了咱们河东三杰所以…”
要等的人,反而在途中等候他们。
路右的一丛树林中,露出张家全的⾝影。
“诸位,借一步说话。”张家全招手轻叫。
“咦!你是…”神刀一征。
“前后无人,请⼊林一谈。我,张家全。”
河东三杰眼都红了,咬牙切齿接近。
他们不是小孩子,当然不会一见面便拼死活。
四个人在林子里面面相对,气氛一紧。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神刀咬牙切齿低吼。“且慢眼红,老兄。”张家全毫不动:“你们昨晚悄悄会晤冯堡主,所说的话和谋,在下全知道了。”
“你…”“稍安勿躁,老兄们,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事。”
“什么事?”
“你们且听我先说一段故事,假使你们真是有⾎的人,一定会流泪,甚至会哭。听看,不许打岔。”
张家全的气概,⾜以让这三位英雄气馁,要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怎敢单刀约会?昨晚冯堡主附近戒备森严,而会晤中策订的计画对方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说?
沁州山区的冲突、变故。
潞城夜闯虎⽳救人、失败。
潞城北面长岭,杨姑娘三人⾎战自尽;山岗上的三义士墓…
张家全真在讲故事,他自己也掉了眼泪。
河东三杰老泪纵横,仰天长号。
“现在。”张家全拭掉眼泪:“我把你们不知道的计画说出来,前面七里半,也有一座草岭,草深及肩,方圆八里內不见树影,正是埋伏的好地方。人伏在路旁的草中,上千劲卒也可以不被发现。
五行堡的人是中间最近的埋伏,如果得手,其他的人就不会出面。假使无功,中环埋伏出现,是海山兄妹和一群神秘⾼手。
最外围,是伊尔觉罗阿林约五十名可怕的力士。现在,诸位应该明⽩了,有何打算,悉从尊便。假使不找我,告辞。”
神刀泪流満脸,须眉俱张,突然屈⾝下拜,泣不成声。
“不敢当。”张家全把住了神刀:“杨姑娘的死,在下见死不救,內疚于心,但情势不由人,请三位见恕。”
“老弟云天⾼谊,曹某铭感五衷。老弟已经尽了力,杨姑娘地下有如,当瞑目九泉。老弟,但愿来生再见。”神刀流看泪说。
“曹兄,你们…”
“咱们去见姓冯的。”神刀说得声⾊俱厉。
“不要去了,他们不会让你们活的。”
“抱必死的决心…”
“那是不够的,诸位。”张家全长叹一声:“我不是劝诸位识时务,而是无此必要。诸位如果有心,为大明存国脉,为忠义传香火,到南方去吧!大丈夫有所不为,为几个汉奷而舍⾝,犯得看吗!”
“杨姑娘的死,咱们河东三杰难辞其咎。”神刀开始将发辫一刀割断:“就算我们的死轻于鸿⽑吧!与其一生悔恨,不如慷慨赴死,河东三杰义不苟活。”
三人丢掉包裹,结扎停当。
“老弟珍重,后会有期。”三人同声说,同时行礼,大踏步向林外闯。
“且慢!”张家全急叫。
“老弟有何吩咐?”神刀转⾝间。
“诸位有必死的决心。”
“对!”
“死,必须有代价。”
“这…”“咱们从外围袭击,且战且走,把他们引⼊北面的山林,逐一蚕食,岂不胜似在空旷处任人宰割?”
“老弟也要参予?”神刀狂喜地问。
“我是个猎人,当然了解被猎猛兽的心情。所以,我不愿被猎。我如果不反击,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张家全将刀挪至称手处:“诸位,话讲在前面,敌势过強,对方无一庸手。
咱们只有四个人,攻击发动,绝对不可能相互照顾,所以生死付之天命,各负其责。同伴有难,不可以把自己也陷进去。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言尽于此,咱们走。”
烈⽇炎炎,伏在草中等候猎物,那滋味真不好受。
这常是平坦的草岭,周围八九里有草无木。邱慌马二十年,火烧山平常得很,树林都烧光了。
太行山有些山岭,木来就寸草不生,有草已经不算是真正的秃山了,童山濯濯的山岭多看呢。
看看⽇⾊近年,官道上旅客渐稀。
几个负责监视的伏哨,眼巴巴地向南望,望得眼睛发酸,仍然不见要等的人现⾝,连做媒子的河东三杰也不见踪影。
不好受。
等,好艰苦的等待。
北面草场尽处,突然出现三个人影。
是河东三杰,并肩而立仰天长啸,声如雷,还传十里外。
“冯威,你这狗娘养的汉奷。”神刀啸完大叫:“你给我记住,是要河东三杰不死,留有一口气在,必定铲灭五行堡。天⽇为证,不达目的绝不甘休。”
两三里外,路旁的草丛中站起冯堡主的⾝影。
“喂!你们怎么变卦了?”冯堡主⾆绽舂雷大叫:“你们疯了不成?”
“汉奷!汉奷…”叫声绵绵不绝。
“姓冯的,咱们后会有期,你这狗娘养的杂种,曹某誓将你化骨扬灰。”
三人转⾝,大踏步而走。
里外的草丛中,首先蹦起伊尔觉罗阿林,人影纷现,狂风以的急起直追。
三人脚下一紧,开始向并不怎么陡的山坡急走。
追得最快的三名游骑兵勇士,健步如飞快逾奔马。他们埋伏在这一面,比其他同伴近了一里左右,所以追得最快,远超在同伴前面。
三人到了半岗,扭头一看,不噤头摇苦笑。
“难怪这狗东西如此热心。”神刀头摇苦笑:“人心难测,这恶贼好毒。”
“留给我宰他。”夺命咬牙切齿说。
三个勇士纵跃如飞,并肩飞掠,速度相差有限,都是武功相当的⾼手。
中间那人只顾飞奔,突然看到前面草梢一动,人影长⾝而起,已经来不及煞住脚步了。
冲势凶猛中,单刀出鞘,本能地挥出,运人带刀撞上了,猝然遭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声暴叱,刀昑似风涛,光华电掠,人影似流光。
“呃…”这人舞看刀向前冲,前冲,直冲出三四丈外,草梢⾎珠飞溅,一声重重地摔倒。
刀光似电,几乎在刹那间到了三丈外另一名勇士的左后方,刀光猛地疾沉。
那人刚拔刀,还来不及转⾝,左肩已被砍开了。
刀光再折向流泻,猛扑最后一名勇士。
那人已冲出四五丈外,所以来得及回⾝敌,一声沉喝,看猛扑而来的张家全就是一刀。
“铮!”惟翎刀反向上蹦,空门大开。
刀光再闪,人头飞起。
“啊…”张家全举刀仰天长啸,像虎啸龙昑。
他向后退,同嘲⽔般涌来的人嘲冷哼一声,立即飞跃反走,不久便追上了河东三杰。
四人在树上掠阵,准备一击便走。
下面两里外,由于张家全出现得突兀,刹那间刀劈三名最骠悍的勇士,有若雷耀霆击。
他的神勇,把后面的人吓住了,不知中途是否还有人意外地出现,因此不敢再冒险急迫,脚下一缓,等候后面的人到达。
他极目眺望,找不到海山那批人。
五行堡的人,卸出乎意外的多,似乎比在府城露面的爪牙多了一倍以上,显然在暗处的人也露面了。
那个一⾝黑的黑牡丹冯秀秀,在光下似乎特别抢眼,一点也不秀,更不像牡丹花,而像一头嗜⾎的黑豹,纵跃如飞,矫捷绝伦。
他瞥了三杰一眼,三杰神⾊悲壮,杀气直透华盖,咬牙切齿虎目圆睁,动的神情不是好现象。
“我不知你们要证明什么。”他叹口气说:“是证明自己勇敢呢,抑或想证明人心不死?前者,是匹夫之勇;后者,你们本名不正言不顺。
官方一口咬定杨姑娘意图抢劫废王车队的珍宝,是強盗,是大明的叛徒,两你们…你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证明不了。”
“老弟…”神刀的眼泪像泉⽔。
“走吧!南方,南方,南方。”
“老弟也去吗?”
“抱歉,我不想证明什么。”
“老弟…”
“我爹是被渖王府像赶猪一样,赶往太原前线打仗的;像死囚一样押往太原所谓勤王的。我娘,轨这样急死了。我不想再做草芥腐狗,我要以我的方式活下去。”
“谢谢你的忠告,老弟。”
“准备吧:他们快要冲上来了。”
“老弟,我们要走。”神刀口气一变:“一定是南方。”
“好,走!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要拼,要证明人心不死,必须在名正言顺下,旗正飘飘中,拼头颅酒热⾎。诸位,祝福你们。”
他扭头便走,收刀⼊鞘昂然阔步,头也不同地走了。
下面,人影来势如嘲。
城北十余里的柏⾕山,也叫百⾕山,据说是神农百草的地方,当然山上柏树很多,与太行王屋相接,但与太行那些土岭不同,这里有有壑,风景绝胜,是府城北面的名山。
张家全大踏步进⼊山⾕的柏林,精神抖擞毫无倦容。
“哔!有吃的吗?”他脫略地叫:“饿了大半天,我觉得我可以吃得下一头牛,外加一头鹿。”
林子里一声轻笑,摄魂仙姬带了四侍女钻出林来,侍女带了包裹,带了食篮。
“噴!蛮神气的嘛!”原本是死仇大敌的摄魂仙姬媚笑看说:“怎样,⾝上仅沾了几里⾎,很容易?”
“一点也不容易。”他一手接过侍女含笑送上的食篮:“河东三杰总算不糊涂,走了。
我搏杀了三个。我真耽心脫不了⾝,总算还好。海山兄妹没有来。”
“我只是从五行堡的人口中探出来的,他们的确说海山兄妹也参加。”
“他们不来也好,我不希望他们真的做汉奷。”
“我告诉你,海山的另一个神秘同伴,姓费,那才是最可怕的⾼手中的一口匹手,你可要特别小心了。”
“姓费?多大年纪?”
“和你差不多。”
“有多厉害?”
“我这四位侍女,不是我吹牛,⾜以跻⾝武林一流⾼手之列而毫无愧⾊,但在姓费的手中,一照面便栽了,他在举手投⾜之间,可以任意宰割人。”
“好,我小心就是。你这就走吗?”
“再不走,可就走不了啦!海山已经认为吃定了我,我必须十万火急摆脫它的魔掌。”
“哈哈!这叫报应。”张家全坐下来:“你本来就甘心情愿让他吃…”
“狗嘴!”摄魂仙姬脸一红,作势要踢他:“说实话,我恨你恨得要死,真想借刀杀人宰了你。另外告诉你一件事,也许有用。”
“谢啦!什么事?”
“海山那家伙好⾊,但寡情得很。知道对方的弱点,不妨多用些心机。我走了,恐怕他正在找你。”
“谢.谢,蔡姑娘。”
“如何谢我?”摄魂仙姬盯看他媚笑。
“糟糕,目下⾝无长物…”他俊脸一红。
“亲我一亲,如何?”
“你…”他被摄魂仙姬的热情大胆吓了一跳。
“算了吧:你这野人,那能寄望你识风情?”摄魂仙姬一指头点在他的鼻尖上抚媚地微笑:“虚有其表的木头人。后会有期,珍重。”
她带看侍女走了。
张家全呆在当地胡思想。
他似乎有点食不甘味的感觉,似乎在这短暂的时光里,突然发觉自己显着地成长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充満野的人;一个本能反应极为锐敏強烈的人;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当然,他也会用心机。
一个猎人如果不用心机,早晚会死在猛兽的锐牙利爪下的。
他觉得內心突然有了某种需要,某种強烈的震撼和冲动。
对了,摄魂仙姬所表现的纯女明媚形象,深深地在他的感觉中留下难以磨灭的憧憬,起了內心的波澜。
首先,他想起了海秀。
然后,是浑⾝黑,矫捷如豹的黑牡丹。
最后,他想起一⾝⽩的尹香君。这些异,在它的脑海里相幻现,印象是那么鲜明,那么奇妙…
他感觉迟钝地撕咬看手中的腿,神情有点茫然。
奇怪,怎么真看到了人?
想曹,曹就到。
月⽩的衫裙,佩了剑,俏丽如仙,绝代风华,明眸中有慧黠的笑意。
“怎么,她很媚是不是?你真该亲它的。”出现在一旁,巧笑倩兮的尹香君,用调侃的口吻说:“不打不相识,由恨生变,仇人变成情人,难道你就不卯珍惜?追上她呀!”
他跳起来,停了一声。
“你早就躲在这附近?”他冷冷地:“说吧!你想怎样?”
“唷!该先生气的是我,对不对?”
“那天晚上,是你的人把我打落屋下的,你那有权先生气?”他感到脸上热热地:“你定种怪怪的玩世态度,我不习惯,少来惹我好不好?”
“哦!原来你在意我的态度。”尹香君神⾊一变。
“你来山西,到底有些什么企图?”
“四处看看呀,似乎我每次见到你,你都和姑娘们纠不清呢。”尹香君毫无戒心地到了他⾝旁,不笑了:“那个海秀热情大胆,你幸好早一刹那跳河,要不可就灾情惨重,她的同伴已经发现你们了。”
“我该谢谢你在城头嘲弄我吗?”
“坐下啦!我们真该好好谈谈。”尹香君在食篮旁坐下,翻动篮中的食物:“你好像有意回避我?”
“不错。”
“为何?”
“听人说…”
“鬼⾕老人?”
“是的。”他点头承认。
“他一定说了我一大车坏话。”
“与你无关。”
“我在听。”
“你老爹。”
“家⽗怎么啦?”
“你老爹是侠,方方正正的侠。”他气冲冲地坐下:“嫉恶如仇,心硬如铁。我不方不正,鬼⾕老人也不力不正。
万一我惹了你老爹,不管你老爹是否奈何得了我,我都不会有好⽇子过,所以鬼⾕老人要我离开你还一点。”
“那老儿⾆头会长疔疮。”姑娘几乎要跳起来:“他自己躲在鬼⾕,做事鬼鬼祟祟,怎能怪别人方方正正?其实他是个好人,只是鬼心眼多,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呀?他为了要利用你,所以…”
“好了好了,他并不否认利用我。”他不愿再争论:“大丈夫恩怨分明,他在冯堡主⽗女手中软了我,我甘心情愿回报他,没有什么不对。就算他是天下一等一的坏蛋,我也不会把他当成敌人。你是跟踪蔡姑娘来的?”
“是呀!她以为自己很聪明,昨晚你找上她,她趁机摆脫海山的控制。所以向你透露冯堡主的谋。她已经猜出冯堡主是汉奷,海山一定会配合冯堡主的行动,来对付你和河东三一杰。
岂知海山并没有出动,反而留意她的反应。要不是我认为她人还不坏,才懒得管他的闲事呢!”
“你保护她溜出城的!”
“没有,我只是出了些障眼法,把海山捉弄得在南关穷搜鬼⾕老人,让她抓住机会跳城溜走。”
“鬼⾕老人还在?”他吃了一惊。
“你就点不透吗?当然是我的人扮的,五更初天没亮,扮一个鬼一样的老人还不容易?
我算定你不会与那些人拼命,所以找一点也不担心你的全安。”
“老天爷!你好像把我看透了。你这人很危险,我真要避开你远一点,走也!”
说走便走,他往茂密的柏林深处一钻,溜之大吉。
“喂!等一等,你…你这…这…”姑娘在后面急叫,小脚直跺。
猛兽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窝巢;人也是。
张家全自以为肯用心机,其实并非如此。
其一,他不该在蔵匿虚的金桥杀人捉人,在巢⽳附近闹事,是江湖噤忌。它的江湖经验有限,而那些被杀被捉间口供的五行堡爪牙,都是老江湖。
其二,他不知从转来的话中,找出危机提⾼警觉。另香君告诉他,化装成鬼⾕老人,引约海山到南关穷搜,让摄魂仙姬有机会脫⾝。
穷搜,当然不止海山一个人。那么,蔵匿虚的大宅极可能受到搜查,怎能逃得过老江湖的明察。
假使他真的肯用心机,就不会同老了。
由于伊尔觉罗阿林死了三名部属,全城汹汹,兵勇満街巡查、盘问、搜索。市民惊疑不定,形同罢市。
因此晚间气氛更紧,在外面活动十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