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奇怪,难道他发现了我们了?”那位短小精悍的大汉讶然说:“按理,那是不可能的,他在⽔中,怎么可能发现林深草茂中窜掠的人?”
“这可不一定哦!”⾎掌涤心季准一面用目光四下搜索,一面用存疑的口吻说:“殷山主,你对这地方不算陌生,可知道这附近住有些什么怀有奇技异能的人?”
殷山主是个豹头环眼大汉,是东面卅里外扯旗山的山主,一个凶悍绝伦的悍匪首领,叫做殷一刀殷发。
他那把拨风刀用来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
“没有,季爷。”这凶悍的強盗头子,在这些人面前一点也凶不起来悍不起来:“这附近没有任何山民居住,也没有听说有人具有奇技异能。据说这里不时有蛟龙一类怪异⽔族出现,很可能我们看到的不是人…”
“废话,”一位耝壮如山的大汉不屑地说:“五台有龙,那是几千年以前的事了,文殊菩萨已经将它们变成罗汉了。分明是人,你胡说些什么?冯姑娘,你说,看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龙?”
黑牡丹柳眉深锁,语气不怎么肯定。
“应该是人。”这位丧门女霸似乎对自己的眼睛并不怎么信任:“只是大冷天,本要是不流动,快要结冰了,居然有人敢在⽔里泡,委实琊门。”
“具有奇技异能的人,就能办得到。”⾎掌涤心肯定地说:“咱们再仔细地搜搜看,一定可以找出一些踪迹来,就可以估计出这人的底细。”
“嗷…”右方不远处,突然传出可怕的豹吼声,林茂草茂,窜出一头豹可不是好玩的。
但这五个人一点也不在乎,略感惊讶地向豹吼声传来处注视。
没有动静,五人警觉地散开。
片刻,草动枝摇,有物在那一带奔窜。
耝壮如山的大汉巨眼一翻,便待跃出。
“小心!”殷山主急急摇手喝止:“不是猛兽,更不是豹。其一,豹不会发出吼声吓人,除非你主动它,其二,假使发出吼声,它一定离开了,不会在原地蹲伏这么久才窜动。”
“你是说…”大汉停下问。
“魔豹!”⾎掌涤心突然悚然惊叫。
黑牡丹打一冷战,惊恐地后退。
这两个人,都是惊弓之鸟。
“胡说八道!”那位短小精悍的大汉说。
“嗷!”豹吼又起,起自左方。
五个人,有四个同时撤兵刃,仅耝壮如山的大汉不在意,间的丈八长鞭得好好地。
“张家全,你出来。”⾎掌涤心大叫,对自己的判断似乎极具信心:“咱们这里有五个人,代表了五种⾝份的⾼手,随便你单挑,不要扮野兽偷袭,有种的话,请你出来。”
西面是溪岸的一处短草坡,坡度不大。
人影一闪,张家全天神似的屹立在草坪中。不同的是,他⾝上的豹⽪背心不见了。
“哈哈哈哈…”他双手叉大笑:“殷山主毕竟是这一带山里的強盗,对豹颇为了解。你们,到底代表那五种⾝份的⾼手呀?”
“我⾎掌涤心季准,代表大同军方的人。”
“我知道,你我曾经玩过,你的⾎掌不错。”
“冯姑娘你也见过,她代表江湖豪杰。”⾎掌涤心替他介绍。
短小精悍的大汉,是八猛兽的飞天豹⻩标,代表了大內侍卫的⾼手。
殷一刀殷山主,代表绿林大豪。
耝壮如山的大汉,是御林军所属善扑营的力士,正是国师派在车驾担任护卫的五丁力士之一。
这次奉召连夜赶来,主要的目标就是魔豹张家全。
锡伦活佛恨死了魔豹,把能用的人都调来了。
善扑营,是御林军中建制的精锐。満清人很喜这一套,也就是所谓摔跤或角,蒙古称布库。
这是草原民族的武技和乐娱,満清宮廷尤喜此道。
后来的康熙大帝,亲自训练了一批小太监,出其不意把桀傲的大权臣鳌拜在金殿擒住正法,就得力于这些小摔跤专家。
这些善扑营的力士,真的十分可怕,普通的人被手一沾,就会飞摔而出。
力大如牛,耝壮如熊,但矫健如豹,后来的沾⾐十八跌,就出于这门绝技。⽇本的柔道,其实只算是沾了一点边的武技而已。
而这门武技,在秦汉时代已经有了极⾼的成就和规模了。満清覆亡,民初仍有几位名家;现在…现在…
介绍毕,力士独自上前。
“你最好挑我。我,章佳哈图。”力士拍拍结壮的膛,怪眼彪圆:“活佛说,你该死。所以,我要你死。我要把你撕烂,我要把你…”“我就挑你。”张家全说:“但我不和你玩斗牛。今天我把你们引来,你们五个人,为了你们的责任,决不可能和我玩游戏较武技。
你们,我,必须有一方去见阎王,不死不散。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武技,我要用一切的方法来杀死你们,必要时,我会用口咬破你的喉咙喝⾎。鞑子,你明⽩我的意思吗?”
“你这是什么勇士英雄?”章佳哈图怨声议抗:“听说你是勇士英雄,怎么会用口咬的?你…”“如果换了地方,换了⾝份,我会陪你玩,玩真玩假我都会奉陪。现在,是死仇大敌,不是玩的时候,谁能杀死对方,谁就是勇士英雄。,你,上!子套你的丈八长鞭,不然你就没有机会在格斗中英雄地死去了,你将像一个懦夫一样死亡。”
“你还不配我使用长鞭!”章佳哈图怒吼,马步一挫,拍拍手再双手箕张,快步进。
“你死吧!”张家全冷叱:“你将像懦夫般死去!”
他的左手向外一拂,屹立如岳峙渊。
电光一闪即没,后面的四位⾼手本就一无所觉,太快了,而且体积并不大。
“呃…”章佳哈图轻叫了一声,⾝形一顿,随即重新迈步接近。
一步、两步、三步…⾝形又是一顿,一晃。
心坎下半寸,露出回风柳叶刀特尖的尾部刀尖,长仅一寸。
张家全丝纹不动,双手叉冷然注视着逐渐接近至⾝前的人。
“呃…”第二声呃,章佳哈图终于屈右腿挫倒跪下,后面的四个人,由于没看到张家全发飞刀,因此大吃一惊,不知章佳哈图为何屈膝跪倒的。
“你…呃…”章佳哈图双手前伸,似乎想抓住什么,似乎想抓住张家全,也许是想抓住即将消逝的生命,抓住某一些支撑。
真是了不起的勇士,总算重新站起了,向前迈出一步、两步…
前伸摸抓的手,突然向下沉落。
“砰!”沉重的⾝躯向前仆倒,伸出的手,距张家全的靴尖不⾜半寸。
“嗄…”烈猛的出最后一口气,全⾝开始放松,菗搐逐渐微弱。
一代力士,不曾经过惨烈的拼斗,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去。
后面的四个人,惊得⾎都快凝住了。
“妖术!”飞天豹⻩标爆发似的叫号。
张家全冷哼一声,俯⾝翻过沉重的尸体,两指子套飞刀向上一抛,再接住在尸体上拭掉⾎迹,将飞刀倒揷⼊护的秘密刀揷內,这已明⽩回答了飞天豹的话。
“还有人要单挑吗?”他冷森森地说:“此时此地,你们居然说出单挑的话,未免太瞧得起你们自己了,我胜了,你们能放我走?我也不会放你们走,何必说大话浪费时间?”
殷山主怪眼一翻,子套了泼风刀。
做奴才的人有自知之明,不起膛上,主子也会要他上的,不如放明⽩些,至少也有几分英雄气概。
“你最好最后上。”张家全大声说:“八猛兽的飞天豹,正是冲在下而来的,魔豹对飞天豹,将有一场精彩绝伦的烈拼斗,你犯不着做替死鬼。”
几句话,怒了这位悍匪,这岂不是太瞧不起人吗?
一声虎吼,刀到人到,火杂杂狂冲而上,一记力劈华山要将对方劈成两半,刀沉力猛速度惊人。
他在刀上真下过苦功,这一招有如电耀霆击,具见功力,真不容易接,接将会刃飞人裂。
“铮!”猎刀神乎其神的速度出鞘,殷山主出其不意的狂猛攻击,失去奇袭的功效。猎刀的刀脊按住了泼风刀,泼风刀震偏了半尺,中宮暴露,已没有变招的机会了。殷一刀,的确只出了一刀。猎刀的电光再闪,无情地从中宮切⼊,贴⾝、发招,中的。
“嗯…”殷山主上⾝一,马步大,刀突然失手掉落。
裂口起自右肩锁骨,同左下方割开一条大,终于左腹肋,有如斜开膛。
张家全横移三步,猎刀重举,杀气涌发,他那森锐利,有奇异光芒的双目,似乎像极了向猎物准备扑出的豹。
那股杀气与骤发的威势真可慑人心魄。
“嗷…”他发出豹吼:“飞天豹,来!”
“砰!”殷山主倒在自己的⾎泊中,肚肠流出。
飞天豹倒也冷静,缓缓地戴上一双特制的豹爪,比手略大些,五只钢爪锐利如钩,可以任意伸缩扣抓。
一看便如是可以抓利刃夺刀剑的利器,宜于近⾝搏击,沾⾝对方必定大劫难逃。
“你挑我,是我的光荣。”飞天豹冷然向前举步:“很久很久,在下没有碰上真正的敌手了。今天,你我之间…”
“只许有一头豹活命。”张家全接口:“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但愿如此…嗷…”飞天豹突然发起攻击,也像张家全一般发出一声豹吼,⾝形扑出也像豹扑向猎物,双爪一前一后,优美的⾝形窜起、扑出、伸爪,半空中扑击⾝法美极了。
前爪将及,⾝形急收,昅腹拳腿,腿双随后前蹬,龀尖出现三枝半尺长的利刺,双靴六枝刺先后攻击。
这才像豹,飞天豹名不虚传。
“铮铮铮…”刀光,快速绝伦,几乎在同一刹那,震开了上爪下刺的手脚齐攻,罡风呼啸,劲气袭人,刹那间的接触,烈万分惊心动魄,的火星已经够惊人,凶险的程度空前绝后。
人影乍合乍分,蓦地人影优美地飞腾而起。
是飞天豹,半空中折扭⾝,以更快的速度下扑,⾝法之灵活神乎其神。
张家全一声豹吼,⾝形如旋风,间不容发地斜飞扶摇直上,半空中扭翻腾,刀光就在这错上下中电掠而出,刀气迸发。
“流星斩…”喝声在半空发出,震慑人心。
“喀喳…”刀光恰好从爪侧砍⼊,劈掉了飞天豹半个脑袋。
飞天豹半空回风扑本来十分霸道神奥,由于⾝法诡变,化不可能为可能,令对方本无法躲闪,十拿九稳可以从对方的背部上空一爪取命。
岂知一扑落空,下面的张家全及时飞旋,难分实影,等到发现⾝影斜升,已经无法挽救了,百忙中举右爪护住顶门,却晚了一步,刀已同时及顶。
刚中刀,间突然飞出一只小巧的,只有一般儿童小手般大小的飞爪,击⼊草中断草纷飞。
这只小飞爪十分霸道,在手脚齐攻中,已经占尽便宜,等于是四种兵刃对付一把刀,再突然飞出第五种兵刃小飞爪,对手再強再⾼明,也难逃大劫。
可惜,这只小飞爪没派上用场,张家全在上空而不在下面。
一刀中的,张家全⾝形借一刀之力再腾⾝飞翻而起,一声豹吼,美妙地向三丈外的⾎掌涤心扑去。
“呔!”⾎掌涤心本想撤走,但己来不及了,大喝声中,连发三记劈空掌,风吼雷鸣,这三掌已用了全力,劲道直支外。
人斜飞而下,这三掌必可把人毙在空中。
隐在肘后的猎刀,就在掌劲到达前一刹那挥出,凌厉的刀气散了掌劲,但见刀光连续闪动,乃气掌劲接声如隐雷风涛。
太快了,刀光流泻而下。
⾎掌涤心刚吐出第四掌,刀光已破空而⼊,掌分额裂。
张家全的⾝形疾落,双脚恰好把中刀砍裂了脑袋的尸体离开,再一跃落地。
黑影如星跳丸掷,已经远出卅步外。
黑牡丹有自知之明,她本接不下张家全几刀,再不走那就死走了,眼看同伴被张家至痛宰,她早已心胆俱寒。
所以张家全扑向⾎掌涤心时,她立即不顾他人的死活,逃命要紧。
她希望⾎掌涤心能支持片刻,片刻就好了,她的轻功是非常⾼明的,用来逃命,片刻就够了。
五十步,八十步,一百步…她穿林而走,应该十分全安了,保证张家全不知道她的逃向。
正感到宽慰,⾝后没有声息,老天爷真可爱,保佑⾎掌涤心支撑了片刻,所以没看到张家全追来。
心中宽慰,就想证实一下,飞掠间菗空扭头回望。
真好,没有人追来。
“嗷…”豹吼声反而在她前面响起。
她大骇,急急转头,没料到心中一慌,扭转头时脚下失去控制,砰然大震中,枝叶摇摇。
她撞在一株苍松上,撞得发昏。
“嗷…”豹吼又起,震耳聋。
她稳下⾝形,几乎反弹倒地,晕头转向中,她心胆俱裂地向下一挫,腿双双软,爬下了。
张家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眼前,像天神般横刀而立,杀气慑人心魄。
“饶…我…”她崩溃地狂叫。
“你给我站起来!”张家全冷叱。
“我…”
“我已经饶过你一次了。”
“我…我真的⾝不由己,我…”
“那你就该像个人样,你不是号称丧门女霸吗?你的霸道何处去了?”
她走了定神,酥一,跳起来。
“我不怕你!”她尖叫:“你来吧!”
这才是她女霸的木来面目,没有什么好怕的。
“奇怪!你为何不拔剑?”张家全冷笑。
“我们知道,该拔剑时我会拔剑。”
“哈哈!你完全料错了。”
“料错什么?”
“你以为我因为你是女人,你不拔剑,我就会表现男子汉气概,收刀和你拼拳脚,你就可以发暗器,你就可以发挥煞潜能的所长,你就可以出其不意施展你的绝技魂勾爪,是不是?”
“你是男子汉吗?”
“不是。”他笑笑:“我只知道死活之争。要活,就不要让对方有施展绝学的机会,这不是印证武学,所以目的只有一个。所以,我不和那个力士比力;所以,我要在最快的速度內杀掉飞天豹。”
“你…”“所以,即使你什么都没有,我也会一刀杀死你,你别想打如意算盘。”
“你不要说大话…”
一声豹吼,刀光电而至。
她尖叫一声,扭头便跑,扭转⾝的刹那间,双手齐挥,转过后再左手后扔。
暗器漫天,连续发,恍若満天花雨。
可是,人反而堵住她的退路,向前一冲,便看到人影倏现,刀光到了眼前。
“哎…”她急退。
“嗤嗤…”刀光连闪,她的狐⽪马甲裂了,里面的⾐衫也裂了,连围子也裂了,酥暴露,椒啂怒突。
披风也裂了,而且飘落。
佩剑的带也断了,剑囊坠失。
更糟的是,带也断了。
“饶我…”她惊怖地叫号,双手提着头,泪下如雨,蹲下哭叫。
张家全站在她面前,察一声收刀⼊鞘。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张家全说:“今后,你⽗女两人,必须远远离开我的视线外。”
“我…我…”
“我不管你有任何理由,我只知道我的理由。你回去告诉燕山三剑客。”
“告诉…告诉他们甚…甚么?”
“告诉他们,我在山里等他们,不要躲在显通寺发施号令。”
“我…我一定转…转告。”
“好了,你可以走了。”
“我…”她本想说,怎么走,
还好,她看到掉在树下的披风,披风仅断系带,并没破,还可以裹住満体舂光,不然怎么走?
再抬头一看,张家全已经不见了。
“我必须逃…开…”她虚脫地自语。
但她知道,她不可能逃开,除非她老爹能摆脫汉奷走狗的⾝份,但那怎么可能?
惨烈的杀戮,在山林间不时展开,凌落的尸体与刺鼻的⾎腥,引来了附近山区中的许多猛兽,虎豹豺狼皆向这一带山区集中觅食。
搜山的人员每组增加三个,八个人按理一定可保全安。
事实反而危险,因为袭击的人不再公然截杀,猝然的袭击烈猛如迅雷疾风,一下子就会消灭一半人,防不胜防。
第三天,搜山的人不再外派。
三天中,共死了七组搜山的人,唯一幸存的人是黑牡丹冯秀秀。死了的人不会说话,谁也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些什么可怕的变故,是怎么被杀的。
当第一队铁卫军到达时,通完全断绝。
这队铁卫军是御林亲军威勇营的精锐,骑的功夫超人一等,台怀镇与显通寺,立即布下严密的警戒网。
这表示皇驾即将到来,此地的全安人员,不再作浪费的远程搜索,以巩固內围为主。
张家全不是傻瓜,他对行刺皇帝毫无趣兴,犯不着往天罗地网里闯。
燕山三剑客行踪如谜,即使出来搜索,张家全也碰不上他们。
当威勇营的兵马到达时,张家全放弃扰猎杀的行动,悄然北上。
他北上是有理由的,他要查一查风尘三侠的下落,他对风尘三侠的离去颇感不安,心中明⽩这三个人不肯放弃行刺的计画,不知目下他们怎么了?
他在台怀镇附近大开杀戒,目的就是牵制燕山三剑客这些人,而这里的事己不可为,他该离开追寻风尘三侠了。
这三天,他都不曾发现飞虹剑客与尹香君的踪迹,也深感挂念,他们到底怎么了?
他当然不敢走大道,大道上一队队巡逻的兵马络绎于途,旅客完全绝迹,他只好绕山而行,十分辛苦。
大道从东台的东面山区通过,中间是东溪河⾕。
他是在山野中长大的,不会失在山里。
近午时分,他翻越一座山梁,向西盘绕,十里外的大道宛然在目。
大道绕山而过,远看像是马道羊肠,但路上如果有人行走,在这一面都可以看得到。
他没有看到大道上有人,却发现前面山脚下的茂林中,升起淡淡的轻烟。
有人在那儿生火。
这里的山势向北走,比五台低了很多,所以寒风淡弱,与平地的初冬气候相彷佛,不可能有人升火取,可能是烹煮或烧烤食物。
他心中一动,悄然绕走。
山脚的树林中,六个人正在架火烧烤猎获的野兔。这一带的野兔又肥又大,一只⾜有十斤重。
六个人烤两只兔,这六个人的胃口真吓人。
六个人都是又耝又壮的彪形大汉,刀剑都是重家伙,随⾝带有粮袋、百宝囊、酒葫芦,和一只简单的行李卷,一看便知是有露宿准备的山里人。
野兔已烤成金红⾊,快了,香气风飘散,极易引起肚子唱空城计的人最佳食。
“赶快吃吧!”那位腹大如鼓的佩刀大汉说:“时辰差不多了,别等到看见车马再匆匆进食,死了做不成死鬼啦,谁还有酒?”
“给你,还有半葫芦。”负责烤兔的虬须大汉把酒葫芦丢过,将烤兔离火,搁在预先准备的木架上,子套一把飞刀开始割烤兔。
“喝!见者有份。”不远处钻出张家全,兴匆匆向前接近。
他听那位腹大如鼓的大汉说“看见马车”四个字,知道这些人必定在这里等马车。在这里可以看到对面的大道,车马远在前后三五里都可以看见了。
至于等什么马车,他无法估料了。
“咦!你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混球?”虬须大汉大牛眼睥睨着他:“好家伙!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事吗?”
“等吃呀!”他走近扫了众人一眼,六双怪眼凶狠地瞪着他。
他毫不在乎:“你们准备做见不得人的事吗?不要紧,我不会妨碍你们,诸位贵姓呀?
说出来也好彼此称呼…”
“去你娘的!”一个尖嘴缩腮脸上无⾁的大汉骂:“既然做的事见不得人,还问什么姓?要吃,你就尽量装,少废话。”
“那就谢啦!”
他分得一条兔前腿,前腿⾁虽不多,但连着大块⾁,⾜以填肚子。七个人一面喝酒一面用手撕⾁吃,吃像相当耝野恶劣。
“咱们等那边的车马。”腹大如鼓的大汉,用沾満⾁汁的手向对面一指:“看到北面的山坡吗?车马一上坡,咱们就往南面走,可以从容赶到北面的山鞍等候。车马一到,咱们就冲出去喀嚓喀嚓。”
“哦!抢劫车马?”他信口问。
“抢劫皇帝,哈哈哈…”虬须大汉狂笑:“咱们已经等了好些⽇子了。从这里再往北,整整一百里,沿途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地方下手了。”
“抢劫皇帝?”他装糊涂:“就你们几个人?开玩笑,简直是寿公上吊活腻了。”
“地势好,人少照样可以成功,你懂个庇!”脸上无⾁的大汉说:“打了就跑,能抢多少就算多少,何况我们还有一批人,够了,对付一些御林军,算得了什么?”
“喝!你们似乎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呢!好吧!就算你们十分了不起,占的地势好,预祝你们成功。”他懒得和这些人抬杠。
“你带了刀,要不要参加一份?”虬须大汉指指他的猎刀:“皇帝车上带了许多供佛的无价珍宝,到手任何一件,都够你快活一辈子,如何?”
“分得这种卖不出丢的脏…”
“分个庇!”脸上无⾁的大汉,说话似乎不离庇字:“能拿多少,随便你拿多少,谁和你分?谁拿得动就是谁的,得手也各走各路,走不掉活该倒楣。”
“算了,你们这几个人…”
“还有,你看。”脸上无⾁大汉发出一声呼哨,右方不远处的密林內,立即传回呼哨声片刻,五个人排草而来。张家全一怔,心中暗自警惕。这五个人中,有三个是士了年纪,年届花甲以上的人,气概不凡,与这六个耝野強盗气质完全不同。
一看便知是功臻化境,⾝份地位必定不低的⾼手名宿。
“怎么啦?”为首那位花甲老人一面接近一面问,一双老眼虽然眼中有红丝,但眼神依然冷森锐利,所佩的剑古⾊斑烂,定是修为近登峰造极的剑术名家。
“这里有一个人,前辈看他能不能参加?”脸上无⾁的大汉说:“看这小子雄壮不凡,也许真有两下子派得上用场。”
“人多多益善。”花甲老人不住打量泰然自若的帐家全:“喂!小子,你跑得快吗?”
“跑得快又怎样?”张家全信口问。
“咱们一击即走,抢到珍宝就四散分飞,跑不快那就死走了,没有人会帮助你。”
张家全开始仔细打量察看这十一个人,却又察觉不出有何可疑的地方。
原来是一群想劫车驾的亡命強盗,所说的分脏与袭击的方法,纯粹是一些临时凑合的牛鬼蛇神,既没有组织,也没有计画。这才真正是不折不扣的亡命,不顾一切不管后果的作法。
一时心动,他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山径,留心察看情势。
的确不错,车驾假使经过南面一段,那是并不算陡的长坡,但一面是陡升的密林,一面是下沉的陡坡,如果发生事故,前后的保驾兵马无法一拥而上,必定马蹶车翻。
而撤走也容易,上下都可脫⾝,骑军不可能追逐。
风尘三侠不知在何处潜伏,不知准备在何处下手行刺,目下既有机会,何不参予这些亡命?
这一来,风尘三侠就不会昌险送死了。
“在下不要任何人帮助。”
他丢掉残骨说:“当然也不会帮助任何人。”
“你是说,你决定参加了?”花甲老人沉声问。
“不错。”他也沉声答。
“你不怕杀头抄家?”
“你们呢?”
“咱们在玩命,无家可抄。”
“我也是。”
“你行吗?”
“要不要试试?”
他摆出挑战的姿态。
另一个花甲老人哼了一声,手接上了剑靶。
“不必和他计较。”花甲老人伸手拦住同伴笑:“⽇下咱们用人之际,人愈多愈好,他这鬼样子相当骠悍,一定可以派得上用场。至于他行不行,反正命是他的,他自己会注意,死活是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