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机而动、逃出天罗地网
杨柳青并不急于远走,贴看溪岸缓缓向下移动,⽔深及肩。他一手挽住凌云燕,一手抓
住弓徐徐下漂。不久,他挽住凌云燕爬上溪岸,潜伏在草丛中,留意四周的动静。
“柳青,好像没听到动静。”凌云燕悄悄地说。
“那些人走了,希望这附近没有強盗潜伏。”杨柳青一面说,一面全神贯注留意四周。
“走了?他们不追搜?”
“出动上万人,也搜不出甚么来,何必搜?你还能走动吗?”
“当然能走。”
“那就好,咱们必须迅速回到洛山,天一亮,就走不了啦!”
“我听你的,柳青。”凌云燕畏⼊他怀中。粉颊紧贴在他壮实的膛上,情意绵绵地低
语。这时,女老虎变成了娇怯柔顺的女人。
“那就走,小心脚下,跟我来。”他将弓递回给凌云燕:“容易走的地方恐怕有埋伏,
只好辛苦些。”
“有你在,我不怕。哦!柳背,柳青…”
目前可不是情切切意绵绵的时候。杨柳青扶起这浑⾝冰淋淋的娇娃。领先便走。
不能沿溪流走,溪流所经的地方穿崖贯壁。人畜难越。因此必须攀山越岭而行。夜午一
周,他俩失在丛山之中,也到了狼狈万分难以举步境地了。
“不能再闯了。”杨柳青在一处山脊上步:“再走下去可就精疲力尽倒下啦!先歇息
再说。”
“快到洛山了吧?”凌云燕丢了弓就坐下了,似乎全⾝都松垮啦!
“不知道。”他坐下苦笑。
“你不知道?”凌云燕本能地露出主子面孔:“你是向导…”
“不错,我是向导,向导并不保证被人追杀之后,逃⼊山仍可知道⾝在何处。”他的
语气也流露出不満:“黑夜中除了山仍是山,林深草茂视力有限,怎知⾝在何处?别忘了,
我是荆州人,可没在这里做过強盗。”
“你…你误事…”
“我只能保证方向大致是对的,事实不可能认定一处方向走。可惜我不是鸟,鸟可以一
直向南飞出山区,人绝对不可能。”他⾝坐起:“我误事:这句话,你该向三绝剑客说。
我已经尽了超过我本份所须尽的力,你的指责我无法接受。好吧,走,我负责带你到洛
山。”
凌云燕终于冷静下来了,冷静才能看清自己的处境。
“柳青…”凌云燕怯怯地说:“我…我心里烦,又惊又急,说错了话怪错了你,
你…你难道就不能对我温柔些吗?”
“我怎敢不对你温柔?问题是:我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别忘了自己的⾝份地位。主子
易为,奴隶难当:天知道你甚么时候才学会平等对待他人。”他冷淡地瞥了凌云燕一眼。
他在心里说:在情中你也不需要温柔。
凌云燕沉默了,久久方发出一声叹息,是无奈,抑或是幽怨?也许两者都不是,刚強的
女人,有时也会无端地叹息,可能是感到自尊心受到伤害,不得不庒抑自己的冲动吧!
“你不打算走吗?”他加上一句。
“好,走。”凌云燕缓缓站起,赌气似的说。
在这些出生⼊死的亡命来说,生命似蜉蝣,今天出去,晚上不知道能否活着回来。情
的冲动是炽烈的、偶发的、本能的。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情绪一冷下来,没有甚么可以
留下;即或偶然爆发一两星火花,旋即熄灭烟消云散。谁要是认了真,那就是烦恼的开始,
灾祸的起源,进⼊世俗纷扰的境界。要不,那就是某一方另有目的;或者双方都动了真情,
內心深处涌起了波澜,是祸是福谁也不敢逆料。
这两个男女,各有各的目的和烦恼,情并不能令他们拉近距离,地无法把他们的心连
结在一起。终于,被他们发现了一条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径。杨柳青停下来估计方向,决定向
东行。
走了三匹里,小径逐渐指向南面的连绵起伏山岭。
“我真需要歇息了。”凌云燕在后面说:“天快亮了吧?柳青。”
“大约是匹更正。”他止步转⾝:“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天亮我一定可以找得到洛
山。躺下来你就会睡看了,⾝上汗和⽔会议你感受风寒的侵袭,坐下来吧。千万不要睡看
了。”
“你…你还是关心我的。”凌云燕放下弓坐下,声调幽幽地。
“至少,我们目下是患难相共。”他在一旁坐下:“我似乎有不祥的预感。”
“甚么不祥预感?”凌云燕讶然问。
“洛山总策应的地方,恐怕也受到无情的袭击,单总管那些人。可能有许多看不到明
晨的旭⽇上升。”
“马桥一路人马该在昨天赶到洛山会合,单总管总策应共有四十馀位⾼手,实力极为
強大,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
辰牌正,他们到了洛山,山西麓总策应所在地的三家村中,静悄悄鬼影俱无,到处可
看到打闹所留下的遗痕,⾎腥仍在空间里流动。
午后不久,他们回到麦城。
单总管是凌晨返回的,有一半人被夜袭的強盗所杀死,另有三分之一的人受伤。马桥是
五秘站中西面的一站。总管多臂猿江天禄,原来奉命率领廿馀名手下。赶到洛山会合单总
管。候机策应⼊山约密探,没料到仍挡不住群寇的夜袭,也伤亡过半。
告急信便已经出派,要求其他三秘站赶来支援。
单总管看到凌云燕乎安归来,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还有一些人尚未返回,包括三绝剑客在內。单总管召回派在各附近村镇潜伏的人。留下
伤者给镇民照料,立即动⾝前往山区边缘,接应和搜救走失与尚未撤回的人。
距洛山约十馀里,已是晚霞満天夕西下。
分头寻觅的结果,救回了两个受伤的人。另一处暗桩的四个人,也在天黑之前撤回。
三绝剑客仍无下落。这位老江湖可能凶多吉少。
单总管与另一马桥秘站总管多臂猿江天禄,并不相信凌云燕所说遇上雷霆一剑的话。必
定是黑夜中弄错了。雷霆一剑既不是強盗,也不曾参加逆造反,而是武林中声誉极隆的名
宿,家在淮安有家有业,怎会在荆山出现,与強盗和逆犯为伍?
两位总管并不在乎雷霆一剑,人多势众何所惧哉?只怕大批盗群围攻。盗群不会逗留过
久。目前恐怕早已逃⼊群山深处的山寨去了。
盗群反脸大举袭击,已可料定尹世明一群逆犯,必定要从此地西走宜昌偷渡。
他们等候大援到达,同时加強封锁,等大援一到,便大举⼊山強行搜索,肃清盗群。
次⽇黎明前,出派的搜索小组群已分别到达指定地区。负责坐镇的是单总管。
多臂猿江天禄的地位,与单总管相差不远,带了三名亲信,以及凌云燕杨柳青,六个人
走西面一路,搜查那一带的山区,那是西走宜昌的必经要道。
天一亮就开始搜查经路上第一座小村落。多臂猿找到村正保甲,逐家搜索询问近⽇的所
见所闻。
搜完两座村落,三座山⾕,已经是近午时分。六个人不死心,沿绕由约小径西行,要搜
完第三座村落之后,再午膳小作休息。
第三座村落叫草桥村,只有十四户人家。村口有一座横跨小溪的木桥,冬天在桥面铺
草,以免行走时失⾜打滑,所以叫草桥。名义上有十四户人家,却有四户是空户。
草桥村没有甚么好查的,全是种由约贫农户,人丁也少,壮丁为数有限,生活苦不⾜为
奇。村正领看他们挨户搜查,查不出任何可疑事物,更没有陌生人寄居。据村民们说,半月
来本不曾见过生人在附近出没。
在村正家中用膳毕,多臂猿宣布歇息半个时辰,然后到村后的两座小山搜踪觅迹。这位
精明⼲练的暗器名宿,是个寻踪觅你的行家,认为逆犯们如果要经过这附近,必须先派人探
道,人不必⼊村,地势允许人从山上绕过,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多臂猿年约半百,手长脚长⾝材乾瘦,像貌丑陋神⾊森,真像一个猿猴。单总管曾经
关照过,要多臂猿特别照料凌云燕,因此当凌云燕表示要和杨柳背到村中走走时,多臂猿便
派了一位叫宮六郞的人跟在后面照料。但凌云燕大为不耐,不许官六郞跟在后面,以免妨碍
她与杨柳青的谈话。
这半天,杨柳青很少说话。
接近村口。看到两个七八岁的女童在草桥上玩耍。⽔深约三尺。对七八岁的女童来说,
仍然是相当危险的事,因此两人不约而同,并肩向桥头走去。
“柳青,我知道你对前天晚上我说的话,心存芥蒂。”凌云燕満怀幽怨地说:“你不理
我了?”
“我怎么敢?”她笑笑:“你用不着多心。”
“柳青,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凌云燕的语气中有企求:“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是一
个不知道感恩的人。”
“错的是我。”他呼出一口长气:“我打错了主意,转错了念头。”
“你…你的意思…”
“那是我的事。”他踏上桥,扭头回望。
官六郞站在村口的大树下。远远地跟踪。
“喂!小妹妹,不要爬桥栏。”凌云燕含笑唤住要爬桥栏的女童。
“我不怕。”女童向两人做鬼脸。
“会掉下去。危险。”
“我会游⽔。”女童神气地说。
“乖,不要逞強。”凌云燕和气地说:“哦!小妹妹,我问你,前天…不,大前天,
有几个在你们村子里经过,对不对?”
“不对。”另一位女童道:“是从村后面的山上经过,我亲眼看到的。两个男的,两个
女的,是昨天不是前天。”
“哦!还有女的?”凌云燕大喜过望:“说说看。他们⾝上是不是带了刀?”
“这…看不清楚。”
“还有谁看见了?”
“不知道,我一个人在树上摘桃子吃,看到了。”
“你没告诉你爹妈?”
“没有。”女童头摇。
“那四个人怎么走的?”
“不知道,我第二次看,已经不见了。”
凌云燕向杨柳青打眼⾊,扭头便走,喃喃地说:“江总管所料不差,有线索了。”
六个人火速登上后出,果然发现有人走过的痕迹,被踏折的草木无法完全复原,一看便
知。
多臂猿一马当先,循踪急迫。
绕过两座山,踪迹伸而北面的山区去了。多臂猿脚下渐紧,奋兴之情溢于言表。
刚抵达山脚的鞍部,前面坡顶的树林中青影掠出。
“不要过去,快撤!”青影急叫,狂奔而来。
“疑!是你!”多臂猿讶然叫。
是浑⾝泥污的三绝剑客,脚下踉跄,但速度仍快。
“江兄,快退。”三绝剑客一面狂奔一面叫:“他们的人在前面的山下,赶快回去叫
人来。”“是甚么人?有多少?”多臂猿急问,毫无撤走的意思。
“尹世明。”三绝剑客奔到说:“兄弟被他们追得上天无路,几乎送掉老命。敌势过
強,再不走可就晚了,恐怕他们已经找到踪迹追来…”
“他们已经来了。”杨柳青指指前面的山:“刘爷好像饿惨了,赶快进一些乾粮,准
备厮杀,已来不及撤走啦:好像没有几个人,但都是武艺惊人的⾼手。”
“他们来得好。”多臂猿傲然地叫:“准备客。”
五个穿青短换村民打扮的男女,来势有如星跳丸掷,在草木映掩中时隐时现,逐渐接
近。
“真的来不及了。”三绝剑客悚然地说:“江兄,这几个男女,武功造谙比雷霆一剑差
不了多少,咱们占不了丝毫便宜,逃吧!江兄。”
“刘兄,雷霆一剑浪得虚名,你却吓成这鬼样子。”多臂猿嘲弄地说:“你是愈来愈胆
小…不,胆子已经吓破了。哈哈!在你老兄口中说出逃字,居然说得那么顺口,老天
爷!奇闻,我没听错吧?”
“好,江兄,你没听错。”三绝剑客脸⾊铁青:“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我刘坤不
逃了,豁出去啦!拚了这条老命,也得看你多臂猿如何大展神威降龙伏虎。弓姑娘,你最好
及早撤离*你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我不能走。”凌云燕坚决地说。镇定地整理弹弓,颇有女英雄的豪气。
“命中注定我三绝剑客该在此地埋骨。我认了。”三绝剑客接过杨柳青递来的乾粮:
“老弟,好自为之。”
“我会的。”杨柳青笑笑:“生有时,死有地,半点不由人,是吗?雷霆一剑不会来,
你可以撑得住的。”
“疑!你怎知雷霆一剑不会来?”三绝剑客讶然问。
“他是另一批人的主事。”他信口说。
“那老狗真的名不虚传,可怕极了。哦!那晚你和弓姑娘是怎样脫⾝的?”
“跳⽔逃命。”
“我恨抱歉,没知会你们。”三绝剑客惭然低头。
“刘爷没有甚么好抱歉的,生死关头自⾝难保,那有工夫顾及他人。”
一声弦鸣,凌云燕发出第一弹。五強敌已到了八十步外,按理必定弹不虚发。
第二弹。第三弹、第…对方已飞掠而至,一连串出的流星追魂弹,有如泥牛人海,
皆被对方难以置信的⾝法轻易地闪开,似乎弹在廿步外使失去准头*预估的方向完全错
误,没有一颗能从那些人的⾝旁飞越。他们的蛇行掠走的⾝法步其实并不怪异,仅蛇行幅度
大小的变化不同,变化无从估料而已。
“不要浪费弹丸了。他们全是些沙场老将。”杨柳青向神意已的凌云燕说。
明末流寇大期间,神机营的炮火器,大量流⼊民间。民间大量改制的结果,是火器
⽇渐精长,各地名匠辈出,各式俱备。重型的有红⾐大炮、大将军、盘炮、雷火炮。中型的
有百子炮、过山鸟、抬统、鸟。小型的有师翔统。手。九连、沙统。这是火器的⻩金
时代。数千年来。家天下皇朝噤止民间造兵器,噤止民间制造奇器异物的权威,在大期间
无形崩溃瓦解。因此攻城时,万炮齐鸣,冲锋时万齐发,极为壮观。李自成攻开封。炮火
轰击⻩河对岸的援军,有效地助止援军渡河救援,那时的炮火,程已经远及十里外了。中
国的火器,在明代已⾜战争最普遍的武器,噴火器与地雷,在当时已不⾜为奇。
満清⼊关之后,火器更是大量出产。目前率兵剿除吴三桂的大军中,各式炮仍是主要
的武器。⽔师的船舰上,大将军炮已经上了船,小艇上也安上了百子炮(散弹)。从武陵山
区进攻辰、沅诸府的步骑军,也携有大量的各式中。轻型炮。吴军的火器也大量使用。双
方对阵,炮火震天。弹丸如雨,往昔将帅率领兵马叫阵锋比武式的战争场面,已经再也看
不到了,要等到双方的抢炮弹尽药绝,才开始用刀剑作最后的⾁搏。
在场战,兵士们已学会伏地躲避弹,学会蛇行避免伤害。在民间,鸟铣和师翔铣虽然
是违噤品,但仍然有人使用作奷犯科的工具。可惜的是,満清皇朝尔后重新严噤民间研究与
制造,抓住就杀头。军器也停止研究发展,火器营噤止汉人参予,人才⽇渐凋零。最后,鸦
片战争打开了国中的大门,后来居上的洋洋炮,打醒了国中人沉睡中的梦。
西方人在英国与洲非的祖鲁战争中,才知道野蛮人早已知道躲避弹的技巧。而在西方
场战上,西方人一直就成群结队抵挡弹,谁死谁倒楣,便硬挨。
一具弹弓,要对付从树林中接近约五位沙场老将,凌云燕⽩费气力,毫无用处。
这些人早就知道凌云燕的弹弓了得,每个人的口,皆有一块特制的掩心铁甲,保护
腹要害。五个人在十步左右雁翅并立,每人间隔三步作为躲闪的空间,三男两女,冷然面面
相对。
中间那人间佩了一柄判官笔,像貌威猛气概不凡。
“一笔擎天骆威:”多臂猿傲然地说:“我还以为你们真是甚么西天的大菩萨,可千变
万化的紫府神仙,原来却是萤火泥鲲,如此伟大而已。阁下的拜兄尹世明,不会躲在附近看
你就缚吧?何不叫他出来,与你同生共死?也不枉兄弟结义一场。”
最左首那位脸⾊沉的半老徐娘,冷然举步上前,带上揷了一柄湘妃竹制成的尺八
萧,一双依然明亮的大眼冷电四,焕发出智慧的光华,厉声说:“多臂猿!你这卖⾝投
靠,认贼作⽗的汉奷!”
多臂猿一张瘦脸,突然气得发肯,鹰目中杀机怒涌,显然怒极恨极,咬牙切齿举步迈
出。
半老徐娘仍然一步一顿,继续接近,紧紧捕捉住多臂猿脸部双目的神⾊变化。整个⾝躯
放松,不像是上前拚命。
“你要小心。”杨柳青靠近凌云燕低声叮咛:“你接不下任何一个人,这些都是⾝怀武
林绝技的⾼手,单打独斗你会送命的。”
“你这样小看我?你懂甚么?”凌云燕不悦地说。
他讪讪一笑,乖乖闭上嘴。
一声冷笑,多臂猿手脚齐动,电芒満天暴,一口气发出七种奇奇怪怪的各种暗器,直
的后发先至,会折向飞舞的从四面八方陡然而来。
半老徐娘⾝形微挫,半转,双手吐出袖口,脚下无声无息地轻点缓移。近⾝的电芒,在
她⾝畔一一翩然堕地,劲道似是突然消失:有些距离三尺便已力尽而堕。
“你只有这点点道行。”半老徐娘站在丈外冷冷地说,所有的暗器已全部跌落在她四周
的草丛中:“暗器之王千手天尊,致命的暗器只有一样:无影飞钱。而你,零碎东西太多
了,反而毫无用处。还有多少零碎a赶快掏出来吧,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多臂猿大惊失⾊,打一冷战。
凌云燕更是吃惊,情不自噤低呼:“妖术!”
杨柳青神⾊肃穆。喃喃顿地说:“她是来找我的。”
一声暴叱。多臂猿再次行雷霆一击。
第一道青芒一闪即没。第二道青芒接踵而至,第三道半途突然加快,超越第二道向半
老徐娘。
二道青芒皆快得不可思议,几乎⾁眼难办。
半老徐娘双手一拂一沉,双脚丝纹不动,刺耳的锐啸声传出,青芒已消失不见。
“夺魄无常锥,如此而已,还给你。”半老徐娘说,扬手抛出三枚暗青⾊的七寸怪锥。
多臂猿竟然不敢接,闪⾝让至一旁。
“我只用一件暗器杀你。”半老徐娘一面说,一面取出竹萧,轻轻一拂,突然传出一声
令人⽑骨悚然的尖厉怪呜,有如以刀刮铁的声音。
多臂猿的脸⾊,突然⽩得发背。眼中涌起骇极惊绝的神⾊。浑⾝一震,战栗着向后退,
恐惧地叫:“传说中的夺魄魔尊…”
声末落,扭头撒腿狂奔。
半老徐娘的萧向前一伸,冷哼一声,萧口电光一闪即没,没有人能看清是啥玩意。
“呃…”奔出丈外的多臂猿发出怪叫,猛地上⾝一,接看脚下大,碰一声重重地
向前一栽,开始在地上菗-、挣扎、呻昑。
多臂猿约三位手下,如中电极惊骇得僵住了。
半老徐娘走近,旁若无人地一掌怕在多臂猿的天灵盖上,从背心子套一枚六寸长晶亮的
怪针,庒⼊萧管內方毫无顾忌往回走。
三名手下会合三绝剑客,不但不敢从后面偷袭,而且悚然后退。
多臂猿的呼昅已经停止,但⾝躯仍在菗蓄。
一笔擎天举步而出,同三绝剑客招手叫:“姓刘的,你出来,在下要领教你的剑术和飞
钱绝技。在江湖上,你的名号比在下响亮,真才实学也比在下深厚多多,不会怕死逃避
吧?”
判官笔出囊,锋尖映⽇发出令人目眩的闪光。
三绝剑客一咬牙,硬看头⽪迈步而出。
最右首一位十馀威,有一双灵秀凤目的少女,子套佩剑⾼叫:“三绝剑客;你手中不能
没有剑。”
声落,向前抛出,剑靶前尖后,划出一道平稳美妙的半弧,飞向三绝剑客的⾝前。
“谢了。”三绝剑客接住了剑,向少女笑笑道谢。生死关头,能看破生死的人就能保持
镇静。这位老江湖总算看破了生死,神⾊正逐渐趋于冷静正常。
“阁下,得罪了。”一笔擎大持笔行礼,语气中已明⽩表示要主动进攻啦!敌我分明,
不是你死、活,武林的一切无谓礼数,这里已用不看了。就是我
“骆兄请。”三绝剑客居然客气地回礼,风度极佳。
一声冷叱,一笔擎天发起烈猛的狂攻,判官笔直而进?接看招变指天画地分攻上下
盘,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但见光华急剧呑吐,像是击石飞星。
三绝剑客起剑接招,剑幻重重罗网,守得密攻得狠。一阵震耳的清鸣骤发,剑虹笔影八
方飞腾。⾝法的闪动愈来愈急,各找空隙接招回敬。三丈元圆內断草如被罡风所摧残,好一
场烈万分、势均力敌的龙争虎斗。
试探的接触已经如此烈,全力搏杀更可能烈百倍。两人在五大照面间。各攻了廿
招以上。
第一次斗。在一声震耳金铁震呜声中结束,两人各向左飘退丈外。接看。重新进,
开始缓缓移位争取空门进手的机会。
敌末动我先动;先动则表示已找到进手的好机,和显示信心十⾜气势磅砖。一笔擎天大
喝一声,无畏地斜⾝切⼊,招发画龙点睛攻上盘。就在三绝剑客剑发云封雾锁防守的刹那
间,笔尖突然一沉、一挑、斜扭,铮一声轻晌,光华耀目的笔尖化不可能为可能,贴剑⾝斜
掠、推庒、切⼊,吐出。从重重剑网中排空直⼊,从剑所暴露的几微空隙中,闪电似的进⼊
噤地中枢。
“哎…”三绝剑客惊叫者飞退丈外,左下方鲜⾎涌出,将⾐染红了钱大的污迹,
以惊人的速度扩大。
“偏了五分。”一笔擎天冷冷说。并不乘机行致命追击:“能在骆某的绝招点龙三笔下
逃得命的人,你阁下是第一个。”
三绝剑客左手掩庒住创口。鹰目中冷电渐隐,举剑的手已呈现颤抖,青灰⾊的面孔在汗
⽔中更显得可怕。
“我掩护你们逃:”三绝剑突然向凌云燕五个人大叫。
多臂猿约三个手下,猛地转⾝飞跃而走。
“谁也不掉。”一位扎须大汉怒叫,首先拔刀追出。
一笔擎天一声沉喝。笔发似奔雷。以雷霆万钧的声威。扑向三绝剑客。
人影疾闪,三绝剑客不接招,受伤后⾝法依然灵活,截住了扎须大汉,剑发绝学追魂三
绝,剑山怒涌。
“铮铮铮!”扎须大汉的七星狭锋刀硬接了三刀。火星直冒。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名留了山羊胡的中年人一掠而过,手中有一怪异的黑⾊软板带,
猛扑正向后逃走的凌云燕,速度骇人听闻,有如鬼魅幻形。
那位没有剑的少女随后跟到。⾝法也快得令人目眩。
杨柳青走在凌云燕的右侧,一面急掠一面叫:“丢掉那碍事的弓…可恶!”
黑板带已光临凌云燕的顶门,眼看要菗破天灵盖。
杨柳青左手上抬,看似不快其实恰到好处,半分不差抓住了带头,扭⾝便扔。
“哎呀…”板带的主人惊叫,被扔得斜飞丈外,方能控制⾝形,连翻两个筋斗踉跄着
地,几乎跪倒。
凌云燕不知⾝后所发生的变故,全力狂奔。
山羊胡中年人被扔飞,几乎砸倒了后跟的少女,少女扭⾝看地滚倒,危极险极地免去了
相撞的危机。
杨柳青撒腿飞掠而走,冉冉而去。
⾝后,间歇地传出叱喝与惨叫声,追与逃的人散处在山林间拚搏。
从此,三绝剑客失了踪。这次,再也不会回来归队了。
山羊胡中年人稳下⾝形,脸⾊大变,吃惊地注视看逐渐去远的杨柳青背影,菗口凉气
说:“咱们都走了眼。老天爷:有人相信我擒龙客梅君实,被一个啂臭未乾,只配替人跑腿
的小子扔飞吗?”
“我信,梅大叔。”惊魂初定爬起的少女拍打看⾝上的草屑:“而且他利用你老人家,
挡住了追那女汉奷的人,完全成功了。”
“这人是何来路?”
“死鬼商金堂手下的一个小跑腿,叫杨柳青。”少女苦笑:“是麦城我们的暗桩说的,
不知是真是假。”
“小心他!”擒龙客栗然地说:“可能是来自噤宮的御前侍卫,比乾清门侍卫更可怕的
人物。巡防营派这种人隐匿在內,咱们想会上当呢!”
“不会吧?”少女脸⾊一变。
凌云燕只顾逃命,逃下山坡,逃⼊树林,舍不得丢掉又长又沉的弓,影响了速度。
杨柳青跟在后面,随时准备阻挡狂追而来的半老徐娘夺魄魔尊,因此忽略了前面的障
碍。
前面的凌云燕慌不择路,穿枝排草狼狈而奔,刚绕过一株大树。树后突然伸出一只大
手。噗一声晌,背心便挨了一掌,力道相当沉重,碎一声大震冲倒在地,立即失去知觉。
杨柳青这时恰好扭头回望,听到声息转头。已来不及抢救了。
一个青⾐人正俯⾝抓起凌云燕,另一个灰⾐中年人正抢到他⾝侧,食中两指已到了他左
啂下的期门⽳前,要用点⽳术擒他。
夺魄魔来势如电。即将追及。
“你也可恶!”杨柳青冷喝,左手一抄,抓住了中年人的掌背,五指如钩猛地一带,右
掌疾挥。
“劈拍劈…”耳光声又急又晌。
“纳命!”⾝后传来夺魄魔尊的清叱,劲风及体。
他放了昏天黑地的灰⾐中年人,向下一蹲。⾝⾼不及三尺。萧掠顶而过,危机间不容
发。
这瞬间,他右腿后伸,来一记快速绝伦的虎尾脚,瞪在夺魄魔尊的右脚面骨上。
“哎哟…”夺魄魔尊尖叫,收腿后跳凌空而起,半空中竹萧一伸,萧口电光一闪,晶
光闪烁的怪针发出了。
尚未收脚的杨柳青,早料到鬼女人歹毒地发暗器,顺势伏下、侧滚。跃起,怪针⼊
地中无影无踪。
“你最可恶。”他怒吼,⾝形疾,一闪即至。
“噗噗拍…”双掌与夺魄魔尊的左掌连续接实,第四掌鬼女人用萧击,却被他一把
抓住了。
“拍!”萧在两人的无穷庒力争夺下撕成碎屑。
“去你的!”他冷叱,反掌菗击,拍一声掌背菗在夺魄魔尊的左颊上。
夺魄魔尊哎一声惊叫,仰面急退,碎一声背部撞在一株大树⼲上,枝叶摇摇,人也反弹
扑地。
两人手为期甚暂,变化快得不可思议。
他不理会夺魄魔尊,火速转⾝想救援凌云燕。可是,凌云燕已经失了踪,掉在草中的弓
也不见了。那粒披他菗了三耳光,晕头转向的灰⾐中年人,也失去了形影。
人被擒走了: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他也要擒人,以便作为人质,转⾝一看,不妙。夺魄魔尊已经逃出三四十步外,速度快
得惊人,想追真不是易事,这些功臻化境的⾼手,逃起来是很快的。
他必须追,有追的理由。
夺魄魔尊挨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打击,夺魄至宝也碎掉了。怎能不逃?而且拚命的逃。
鬼女人的容貌,外表看像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其实已是花甲年纪的老太婆,只不过驻颜
有术不显老而已。早年的江湖朋友中,提起这位魔道上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莫不心惊胆跳掩
耳而走。这十年来,已很少有人提及,江湖道上没有人再见过这女魔头的踪迹,年经的一代
少年英豪,已将这女魔看成不可信的传说人物了。
这女魔练了一种琊门外道奇功,浑⾝不仅是刀不⼊,而且刀近不了⾝,近⾝的兵刃
暗器,距体尺外使被一种神奇的无形怪劲所迟滞、消劲、阻挡、震落,只有宝刀神器才能击
破这种怪异琊功。
可是,今天却被一个啂臭未乾的无名小子,用耝俗平常的⾝手武技,打得她晕头转向,
怪异琊功未发生任何作用,打击着体更是疼痛难当。如果不是在光天化⽇之下,女魔可能真
以为自己在做恶梦呢。
一口气逃出三里外,女魔才敢扭头回望,运气不错,那可怕的小子没有追来。
她脚下一慢,抹掉头脸的大汗,仍意似不信地自语:“见了鬼了,我真的见了鬼了!”
世间是否真有鬼,很难说,但她逃命却是千真万确的事,不需要任何证明。
绕至山后,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一个奔跑的人影。
“一笔擎天平安地回来了。”她喃喃自语,心中一宽。那可怕的小子如果追来,必定灰
头土脸,因为前面不远处的山密林中,是她们蔵匿的地方,人多势众,不怕有人前来讨野
火。
正在暗自庆幸,脚下放慢,突然听到⾝后传来悉的,令她心惊胆跳的语音:“你这功
臻化境的女魔头,跑不动了吗?”
她大吃一惊,本能地⾝形急转。
⾝后丈馀处,杨柳青双手叉屹立如山,神定气闲,脸上甚至看不到汗影。
先下手为強,后下手遭殃。她大喝一声,踏进一步一掌虚空菗出,掌心隐现金芒,异啸
随掌而发,摧山裂石的无畴暗劲,浪涛似的向杨柳青绵绵不绝涌去。
她连拍十掌之多,一掌连一掌,掌掌用了全力。
杨柳青马步微挫,双掌上拂下捺像在练防⾝的盘手招术,⾐袂在罡风劲流中飘动,猎猎
有声。
第八掌、九掌…一声冷叱。她易掌为指,一口气运点九指之多。
每一指点出,就传出撕帛似的劲气破空异啸。
杨柳青双脚仍不离原地,但⾝形已有了改变,上体从容不迫地动扭,双掌也改变手式,
改用掌背拂拍。
“穿云指,指力好精纯!”杨柳青接了九指之后说:“不过。你还伤不了我。你还有甚
么庒箱子的本领,趁早全部掏出来吧,在下很希望能多学些奇功怪招,以增加经验和知
识。”
掌指无功,她真的恐惧了,死亡的影罩住了她,她感到死神已经向她伸出拘魂的手,
只觉得心胆俱寒。
“你…你用的是甚种奇功?金刚不坏法体吗?你是何人门下弟子?”她惊恐地连问了
三个问题;三个敌人不愿答覆以免暴露自己底细的问题。
“无可奉告。”杨柳青果然不愿答覆。
“你…你…”“我要你领路。”
“领路?”
“领我去见尹世明。”
“你…你别作梦。”她厉叫。
“我的梦通常都是好的。”
“你别想。”
“不是想,而是必须实行,你非带我去不可。”
“你知道你要面对多少人吗?”
“不会超过三十。”杨柳青笑笑:“当然,我不会愚蠢得公然去见他,你只要带我接近
他的蔵匿处就够了。”
“你别想…”
“你不带?”
“我可以死,不带就不带。“她发疯似的大叫。”
“我不打算要你死,而你非带不可。”杨柳青沉声说。
夺魄魔尊当然不相信杨柳青不要她死,她却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她宁可死,决不能把巡
防营的可怕⾼手,带到尹世明蔵匿的地方。
她发出一声可怕的怪叫,双手指掌并施,一面虚空攻击,一面奋勇抢进。
杨柳青不再站在原地接招,长笑声中⾝形东扭西闪,一双巨掌轻灵地挥拍拨拂,连换八
处方位,引得她八方追逐浪费精力,一面游走一面说:“在下想起处置你的妙方了。”
她知道完了,琊功异技失去效用,追逐的⾝法又没有对方⾼明,逃又逃不掉,不完何
待?
她不再浪费精力作无望的攻击,停下来定下心神防守,希望有人前来救援,说:“阁
下,你休想如意。”
“我这人办事虽不能事事如意,至少一帆风顺的时候,要比意失的时候多,信不信由
你。”杨柳青神态显得异常轻松:“你如果真是传说中的夺魄魔尊,一定年届花甲以上
了。”
“老⾝六十有二岁。”
“老太婆了。你是江湖上令人闻名丧胆的武林老女魔。”
“不错。”
“如果在下把你穿上鼻孔拖着亮相,或者剥光⾐吊起来,天下武林朋友该怎么想,怎
么说?”
“卑鄙下流!你敢?”她⾊厉內任,打一冷战。
“没有甚么不敢的,巡防营的密探无所不敢。”
“你…”“不信立可分晓,哈哈…”长笑声中,人影乍合,罡风乍起,致命的攻击光临。骛地急剧闪动的人影中,传出一声
厉叫。
人影飞批出两丈外,碎一声摔在山坡上向下滚。是夺魄魔尊。被摔得天昏地黑,滚了几
匝方稳住滚势。
“手到擒来。”跟到的杨柳青欣然叫,大手下伸。
夺魄魔尊绝望地长叹一声,来不及爬起了,抬手一掌拍向自己的顶门。她觉得她非死不
可了,落在一个后生晚辈手中已经够丢人现眼,再落在巡防营的鹰⽝手中,任何可怕的事都
可能发生,只有死才能解决问题。
手肘突然一⿇,如遭电极,手上的劲道全失,而且浑⾝发僵。
“我完了!”她心中狂叫a接看口七坎⽳一震,便失去活动能力。
“我要先破了你的煞真气。”杨柳青站在她⾝侧冷冷地说:“之后,你就可以任我摆
布了。”
“我不怕你!”她厉叫:“死我尚且不怕,你还能把我怎样?”
“我说过,我不要你死。”
“我却要死。”
“要赌一文钱吗?”
“你…”“我这一指头点在你的气海上,然后用掌按在上面,用三昧真火一催,你苦练了四十馀
年的煞真气,能经得起三昧真火的煎熬吗?准备了…好!来了一位妙人儿。”
⾝后,那位曾经仆倒避免击撞的美丽少女,幽灵似的出现在三丈外,幽香人鼻。
“待一位武林前辈,算不了英雄。”少女咬牙说。
“哈哈!姑娘,巡防营中没有英雄。只有枭雄,你这不是⽩说了吗?”杨柳青大笑着
说。
“这倒是十分中肯的批评和自供。”
“好说好说。”
“你…你到底要甚么?”
“要见尹世明。”
“不行。”少女一口拒绝。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唔!你还会弄鬼。”杨柳青突然倒跃两丈外。
少女一征,楞住了。
“空灵暗香,厉害。”杨柳青在远处大声说:“在下几乎着了你的道儿,还以为是你⾝
上的幽香呢…”
话.未完,他向前一仆,草叶急分中,他侧窜三丈外,灵活如蛇,贴地游窜奇快绝伦,
只看到野草急分,看不到人影。
一枚飞旋看的暗器,以闪电似的奇速一掠而过。有人从后面无声无息地用暗器偷袭,劳
而无功。
脫出险境,他⾝而起。左侧方丈馀的一株大树下人影乍现,判官笔化虹而至,笔到胁
肋冷气森森。
他⾝形略幌,判官笔擦滑过,而他的左掌,已削中持笔人的咽喉。
没有人敢用这种走险的搏击术,来对付艺臻化境的⾼手,人危险了,简直在玩命,假使
判官笔的速度再快分秒,胁必定左右洞穿。
袭击的人是一笔擎天,喉部挨了一掌,,这滋味真不好受,仰面急退三四步,连打五六
个呢,想呕吐又吐不出甚么来,左手猛喉部,张大着嘴昅气,再俯⾝发恶,右手的判官笔
挥舞着,布下绵密的防卫网。
附近人影暴起,十馀个人飞掠而来。
少女也笑容失⾊,狂奔而来尖叫:“骆叔,骆叔…”
杨柳青的大手,已从判官笔挥动的空隙中锲⼊,扣住了一笔擎天的顶门向下一按,直至
头部触地。
“像你这种大名鼎鼎的⾼手名宿也学坏了,居然偷袭起来啦!”杨柳青咒骂:“真想打
死你这老狗!”
在众人扑到之前,他放了一笔擎天,发出一声长笑,向东飞掠而走,去势有若电星
飞。
其实,他早知道有大批⾼手悄然赶到救援夺魄魔。在跟踪女魔时,已看到一笔擎天进⼊
前面不远处山中的树林,相距不⾜一里,猜想那儿定是逆犯们蔵匿的地方。女魔手时曾
经发出叫声,林中蔵匿的人必定闻声而至。
没有人敢跟踪追赶,追也追不上?他的速度太快了,三五起落便消失在前面的古林內。
十几个人聚集在夺魄魔尊被击倒的地方,神⾊不安地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除了赶快回去,立即动⾝撤走之外,别无他途。”吃过亏的擒龙客梅君实郑重地发表
意见:“那小子的武功,已达到不可思议境界。咱们的人中。任谁也接不下他三招两式。即
使他的大援来不及赶到,仅他一个人咱们也难以应付,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那小辈轻功之佳,世所罕见。”一笔擎天不胜忧虑地说:.“咱们一走,他必定在后
面跟来,势必发现咱们的蔵⾝处,冤魂不散般死不休,夜间袭击后果极为可怕。尹大哥危
矣!”
“那我必须除去他,才能⾼枕无忧。”那位佩七星挟锋刀的扎须大汉愤然拍打看⾝侧的
树⼲:“最佳的防御是攻击,逃躲决不是办法。”
“问题是怎能除去他。三个两个上,有如以卵击石;一拥而上。那小子一拍即走。”夺
魄魔尊显得萎顿不堪,说话有气无力:“我敢打赌。他就在附近监视看我们的一举一动。”
“骆叔。”少女说:“侄女发现几件非常奇怪的事。”
“甚么事奇怪?”一笔擎天问。
“他⾝上佩了一柄匕首,好像从来不曾出过鞘。”
“这…对呀!老天爷,这小子一直就用拳脚手,把咱们打得落花流⽔,如果动匕
首…”
“咱们必定伤亡极为惨重。”少女苦笑:“迄今为止。他还没重伤咱们任何一个人,手
上有分寸,有何用意:”
“对,愚叔真糊涂了。”
“如果他开始就出头,不但他们七个人必定占尽上风,而且我们的人将死伤惨重。似
乎。他并不在乎多臂猿三绝剑客那此主人的死亡。还有,他一直保护看凌云燕。”
“赶快回去。”一笔擎天跳起来叫。
“骆叔…”
“回去好好盘问凌云燕,或许可以找出对付他的办法,走!”
“如果他跟来…”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咱们总不能在此地等到天黑才撤走。如果他存心宰杀我们,天
黑撤走反更危险,咱们恐怕毫无希望。走吧!”
刚准备动⾝,左方百步外茂林深处,先传来一声哈哈大笑,然后悉的语音震耳聋:
“祝你们沿途平安。奇怪,你们怎么不设备饵?在途中派人埋伏,前后一睹,在下就跑不
了啦!哈哈哈哈…”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惊胆跳心中叫苦。
“没有人能堵得住你,阁下。”一笔擎天大声说。
“你阁下倒是相当谦虚的。”
“骆某说话从不自欺欺人。”
“只是目光如⾖,不明时势?”
“你这话有何用意?”
“⽇后自知。”杨柳青的语音渐近:“姓骆的,我提醒你一下,你们的人.擒走了在下
的顶头上司凌云燕弓舂。我警告你们,你们如果伤了她,或者侮辱她,我保证你们一个也
休想活命,我更可以保证尹世明上法场,信不信由你。”
“且慢:你说凌云燕是你的顶头上司?”
“不错,以前是商金堂,目前是她。商金堂已经见阎王去了,是被雷霆一剑⾝边的⾼手
用飞刀偷袭杀死的。喂!你们还不准备定吗?”
“阁下…”
“看来,你们是不赶不走的了。好吧!咱们再来玩玩,松松筋骨。”
一笔擎天举手一挥,急急撤走。十几个人已是惊弓之鸟,怎噤受得起再玩一次?一笔擎
天想起喉下那一记重击,似乎觉得被击处叉隐隐生痛了。
里馀路程,片刻即至。
这是山密林深处,地势略为向西倾,藉树架枝搭了八间简陋的茅蓬,每蓬可容十个人
就寝。但有四间是空的,大概是备给另一批预建的安顿处所。
有三个人留置。两个人负责警戒,一个人看守俘虏。俘虏有两个:凌云燕和官六郞。两
人的手脚被分开用牛筋索捆牢,绑在树⼲下席地而坐,神⾊萎顿,垂头丧气。
一笔擎天率领众人奔回,狼狈不堪,警戒立即加強,派了两个人悄悄出发传信。
凌云燕是很勇敢的,知道⾝陷绝境,她并不感到悲哀。明知必死,她已对死不再感到恐
惧了。.
七个人,只剩两个了。她知道,当对方向她问口供时,她的死期也就快到了。要来的,
终须会来,害怕并不能免于一死,又何必害怕?
她看到一笔擎天一群人狼狈而归,先是心中大惑,接看大感奋兴。
“单总管带人找来了!”她奋兴地喃喃自语,希望之火从心底升起。
除了警戒之外,其他的人皆进⼊茅蓬歇息,林中一静,不久,少女出蓬向她走来。
她也向少女瞪视,以眼还眼。
“你的流星追魂弹是很有名气的。”少女在她⾝侧并肩坐下。语气温和:“混世魔王那
群人,被你打惨了,死伤甚重。”
“我凌云燕的流星追魂弹,在你们面前成了废物,罢了!”她怈气地说。
“那是我们有准备,心理的准备与防御工具上的准备。混世魔王的消息传到,我们就知
道怎样对付你的银弹了。”
“难怪无法估料你们闪避的方向。”
“你是杨柳青的上司?”少女转变话题。
“你是问口供吗?”
“也许。”
“除了杀我,我不会招出任何事。”她顽強地说。
“弓姑娘,你知道我们一定可以问出任何事。”
“不要太自信了,你…”“我姓尹,尹家凤。”
“哦,逆首尹世明的女儿。”
“弓姑娘,希望你不要在嘴⽪子上逞強,那对你将是极不愉快的事。”尹家凤终于恼
了:“甚么逆犯?汉清不两立。大明江山必可国土重光。大汉子孙噤受得起挫折,经得起狂
风巨浪,虽受制于异族下,但永不屈服,永不认命,永不投降,只要有机会,就会揭竿而起
⾼举义旗,不成功便成仁,百折不挠,死而后已。你,难道不是大汉儿女?”
“我…”
“尹姑娘。”官六郞突然叫:“她不是汉人。你脫掉她的快靴,定可发现她是天⾜。她
是満人的⼲练密谍。”
“哦!真的?你是…”
“我姓官,官六郞,宜昌的武师,被仇家所陷害,不得不投⼊巡防营避仇,我是不得
已。你们如果不杀我,我会将所知道的事一一告诉你们。”
“招了供,当然不杀你。”尹家凤欣然说:“你同来的人都死了,你回去也不会有好⽇
子过,是吗?”
“我不会回去的了,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
“好,把你知道杨柳青的事说来听听。”
“他是荆州沙市的走私小头头,专门走私⽇用品食盐,偷运至江对岸深⼊武陵山区出
售。由于你们的到达,巡防营澈底封锁大江两岸,所有的地方混混全受到警告和监视。闹江
鲨胡魁其实是巡防营的眼线,巡防营要利用他将你们引出来,投下妙计布网张罗,果然将你
们的人引⼊埋伏,没料到功败垂成。那天晚上,杨柳青霉运当头…”官六郞将杨柳青被
投效的经过说了,最后说:“这家伙武艺稀松平常,但机警绝伦,而且人才一表,凌云燕看
上了他,两人已是尽人皆知的露⽔鸳鸯。”
“你说他被商金堂击败了?”尹家凤怪声怪调地问。
“差不多。这小子敢拚敢斗,普通拳脚商金堂仅略⾼三两成,但他噤受得起打击,几乎
让商金堂打出真火,.恼羞成怒要用內家绝学对付他。”
“原来如此。”尹家凤忍不住好笑,也疑云大起:“你说他和这位満女…”
“一双两好。”官六郞不假思索地说:“其实,他们并不相配,凌云燕的武功比他⾼出
太多,⾝份更不相称。最重要的是,这満女是个不守规矩的女人,她的妍头很多。杨柳青并
不是最出⾊的男人:要不了多久,便会被她一脚踢掉的。”
“放你的狗庇!”凌云燕口不择言。耝野地咒骂:“我可是真心真意爱他的。他死了,
我仍然爱他凌云燕哭了,泪下如雨。
尹家凤闭上凤目,沉思久久。
“凌云燕。”尹家凤拍拍对方的肩膀:“你真是満人?”
“不错。”
“那么,杨柳青真是大內出派来的密谋了。”
“你怎么这样蠢?”凌云燕不客气地说:“大內侍卫分二等:御前侍卫、乾浦门侍卫、
郞卫;郞卫也叫三旗侍卫。二等侍卫的出⾝,必须是上三旗的优秀弟子。上三旗是正⻩旗、
王⽩旗、镶⻩旗。印所谓天潢世胄。⼊选的弟子,必须先经过十二年苦练,由大內的名师传
授惊世內外功绝技,然后经过严格的试考,先取得巴图鲁(武士)资格,再经三年试用,才
能⼊调大內。在郞卫再努力三年,才、能升至乾清门二等侍卫。想想看。杨柳青今年有多大
岁?他配⼊调大內?他在荆州做走私小头头开始时还不到十六岁呢!奇怪,他已经被你们杀
了,你问他问得这么详细。有何用意?”
“他正在设法救你。”尹家凤⾝站起,冷冷一笑:“我相信他正在这附近潜伏。我问
你,你的武艺真比他強?”
“哎呀!他…他他…”凌云燕忘形地大叫,想猛然站起,却被捆网勒得此牙喇嘴。
“他就躲在这附近。”尹家凤旧话重提:“你的武艺真比他強?”
“假以时⽇磨练,再有名师指点,他必可出人头地。”凌云燕毫不脸红地说:“我要造
就他,我要督导他苦练,我爱他,甚至会下嫁给他…”
“原来你们巡防营的人,也是一群瞎子,”尹家凤笑了:“凌云燕,你虽然不算全瞎,
至少也是个糊涂虫,但你是一个有福的人。”
尹家凤走了,凌云燕却茫然地思索她话中的含义。
“柳青…”空间里,突然传出凌云燕奔放狂野的尖叫声,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久,俘虏被蔵起来了。
焦灼的等待中,在感觉上,应该觉得时光过得特别慢。但有时却恰好相反。反而觉得时
光飞逝,过得太快了,快得令人心焦。
一笔擎天一群人,就觉得时光过得太快了。怎么不知不觉间,红⽇就快要沉落西山头
了?
夜来了,危险也要来了。
老天爷保佑。⻩昏之前片刻,廿八名男女老少终于在期待中赶到会合,实力增強两倍。
士气大震。最令人宽心的是:有十个人携有霸道的匣弩。
如果十弩齐发,九十枝可贯重甲的劲矢,⾜以杀五十个人,形成一张百尺方圆的箭
网。
对面一座小山上,密林深处突然传出昂的歌声:“鼎河当⽇弃人间,破敌收京下⽟关;
励哭六军皆稿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茅蓬中人影悄然移动,像一群幽灵。两地直距离不⾜两里,而歌声依然直薄耳膜。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夭亡自荒芜:电扫⻩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
歌声不绝,有时像燕赵悲歌,有时如流泉呜咽;有时如怒涛天马,有时似夜午秋声。
已抵达小山下的一群人中,突然传出一声昂的震天长啸,然后是一声撕裂心肺的悲
号。
歌声绵绵不绝,抑扬顿挫字字感人肺腑。
人群默默向上急行,在黑暗的林下像一群鬼魂,逐渐接近山顶,接近歌声传出处。
“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歌声以
惊涛骇浪似的声势向寂寂空山轰传,四面群峰的回声一再转折,更增声势。
十二个人半弧形排开。山顶的林空中,一个黑影措手而立,动人心弦的歌声,就是从这
人的口中传出的。
十二个人默然肃立,像是石人。
黑影不介意不速之客闯歌,旁若无人地唱最后一段:“馆姓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
⾜;香迳鹿生鸟自唬,展廊人去苔空绿。换羽移宮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为君别唱吴宮
曲,汉⽔东南⽇夜流:”歌声徐歇,但在感觉中,.天宇下仍馀音息息。人们的心灵中,
酸、甜、苦、辣种种滋味,与喜、怒、哀、乐种种情绪,仍在不断似涌、翻腾。
久久,死一般的静。
其实,深山中的夜并不是寂静的。山林莽野中,生物界正进行一场真正的生存竞争惨烈
搏斗,強存弱亡物竞天择,连草木也在昅取土地的精华,与空间里的雨露。风声、松涛、枭
啼、狼嚎,以至草虫轻呜——山中的夜决不是空茫死寂的。
这十三个人,却是死寂的。
久久,久久,十二个人中的一个说话了:“姓吴的骂姓吴的。他们的境况相同,我不认
为这是公平的。”
“他们大致是相同的,但相同中有相异。”歌者说话了,是杨柳青。
“我同意你的看法。”
“相同的是,他们都是臣贼子,卖国的汉奷。”杨柳青的语音坚強有力:“不同的是:
吴三桂目前是大周皇帝,吴梅村是国子祭酒。吴三桂为了陈圆圆,冲冠一怒为红颜。⾝为国
家栋梁,不死君文之丧,为了一个女人引异族杀屠我大汉儿女,断送了大明大好河山。吴梅
村是文人,他的责任要小些。”
“至少。吴三桂终于⾼举反清的义旗。”
“呸─他是为了保全⾝家命而不得不铤而走险,満人主子早已准备了砍他脑袋的刀。
你还是要去投奔他?”
“明知不是伴件,事急且相随。”
“你反清复明,他要自当皇帝,而且已经是皇帝,他能容得下你?”
“委曲求全,为大目标而必须放弃小见。”
“你错了,他不会因为你放弃小见而容纳你,你将死无葬⾝之地。”
“明知不可为而为,义无反顾。虽千万人,吾往矣:”一阵沉默,久久,久久。
“大封锁已经完成,这处山区也不久将大军云集。”杨柳青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我可
以替你安排。但是,却又不忍心把你们送⼊虎口。你见不到吴三桂,他会在半路上埋葬你
们。”
“可是…”
“没有可是。”杨柳青的语音斩钉截铁:“反清复明志士恨他刺骨,他也仇视复明的志
士。你在均州⾼举反清复明义旗,与他有了誓不两立的冲突。人各有志,我不勉強你。如果
你坚持要去,我替你们安排过江。偷渡封锁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安
全。”久久,没有人作声。
“老弟,我该怎办?”那人终于打破沉默。
“你要听忠告吗?”
“老朽以至诚请老弟指示津。老朽尹世明。”
“尹老,这是一场长期的、坚苦卓绝的、艰苦绵长的斗争,冲动鲁莽无济于事。反抗的
种子必须深埋,任何地方都可生,气候未成,不宜轻举妄动。为仁人志士存⾎脉,为他⽇
烈火焚天而传薪。莽莽江湖″正是浅龙伏矫的好丢处。尹老,明⽩我的意思吗?”
“老弟,感不尽。”
“准备过江吗?”
“不必了。”
“尹老,这是明智的抉择。”
“今后行止,尚请老弟指示。”
“辛苦些,北走武当,再化整为零,顺汉⽔下放。汉⽔东南⽇夜流;那是生的好地
方。”
“谢谢你,老弟。”
“不必谢我。祸福无门,惟人自招。”
“能请教老弟贵姓大名吗?”
“不能。”
“老弟…”
“我的事,请勿过问。你的人可靠吗?”
“全都是视死如归的弟兄,毁家抒难出生⼊死的汉子。”
“很好!是谁大胆猜测,我不会与你们为敌?”
“小女家凤。”
“哦!她是个好姑娘。是使用空灵暗香那位姑娘吗?”
“谢谢你的夸奖。”是尹家凤的声音。
“好说好说。单总管已料定你们过不了江,必定退回荆门州。援兵即将赶到,他很可能
在北面截住你们的退路。因此,我必须发生某些可怕的变故,不然你们将很难脫⾝。能留下
两三个精明机警,而又能忍受艰苦潜伏痛苦的人吗?”
“能。”
“好。明天晚上你们就动⾝,前面自然会有人替你们开路。留下的人看守看凌云燕,三
天后让她恢复自由,我会来接她。等我将人接走之后,留下的人必须逃⼊深山,带⾜半月乾
粮,找隐密的狐洞躲起来,搜山的人将很多很多,躲不牢就完了。”
“哦!杨爷,她对你是那么重要吗?”尹家凤问。
“对,很重要。”
“她是満人。”
“就因为她是満人才重要。”
“哦!我明⽩了。”
“明⽩就不要说。诸位,再见。”黑影似是破空飞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久久,尹世明突然说:“你们一定走了眼,他绝对不是一个廿岁左右的青年人,他一定
精于易容术。”
“爹,易容术骗得过凌云燕吗?他们…他们是…”尹家凤不敢把话说完。
“这位老弟真是匪夷所思。”一笔擎天说:“那晚我躲在內房中,亲眼看到他被那些家
伙整治得死去活来,如果不是亲自目击。鬼才相信他就是那个可怜兮兮的人。哦!我明⽩
了,那晚灯火突妹被打熄,挡路的有一个人自行摔倒。我才能乘机脫⾝,定然是他在暗中相
助,错不了。”
“丘老挨的那枚飞钱,大概也是他的杰作了。”另一人接口:“三绝剑客本不会用制
钱做暗器,本不配在丘老面前逞能。”
“咱们走吧!回去再说。”尹世明领先便走。
洛山下的秘站前进指挥处。时时刻刻皆有巡防营的秘谍赶来报到,府城营中的潜龙队
精锐人员,也化整为零赶来会合。
单总管老谋深算,成竹在,每天将各地眼线与伏桩传回的消息详加研判整理,不但已
摸清逆犯的活动意向,也将山城们的动向确实掌握住,按计划组成了行动、支援、前哨、阻
绝。伏桩等等小组。以行动小组为打击的主力;阻绝小组为封锁支点;支援小组以直接打击
逆犯主力为目标。每一小组成员有多有少,行动也就有先有后,皆由前哨小组导引,先后向
待机位置推进。每个人皆带有十天乾粮,裹粮⼊山可以免去觅食的⿇烦,深山里地无食可
觅。他与指挥小组六个人在指挥处坐镇,为后面陆续奉命赶来的巡防营正式官兵指派任务,
作为山区外围执行澈底封锁的主力。这些计划如能有效地执行,逆犯揷翅飞。
兵贵神速,五更天,各路人马已经分别就途,踏着晓风残月进⼊山区。
指挥处除了七位首脑人物之外,还有卅名巡防营的官兵负责警卫与传递信息。
预计还有三队二百名巡防营官兵,天亮之后可陆续到达,届时便可向指定的计划封锁区
就位。
由于多臂猿六个人,并未于昨天⻩昏前返回,派去找寻的人也失望而归,显然已失在
丛山里了。单总管并不在意多臂猿的失踪,他只耽心凌云燕的全安,万一有了意外,他无法
向主子代,多罗贝勒爷必定与他没完没了。
好在自午后开始,各路人马陆续到达,人数渐增,至⻩昏届临,正式的官兵不算,密谋
探子与及潜龙队的人,就超过了两百大关。这期间,单总管忙得已无法分心关切凌云燕的安
危。
忙到三更天,各组的负责人方在完全了解任务之后,离去回到四周的临时帐幕歇息,养
精蓄锐以便五更起更时出发就道。人一散,单总管的烦恼又来了,心中紊无法安歇就寝,
怎历多臂猿六个人还没赶回来?再晚些可就赶不上五更出发就定位的时辰啦!凌云燕目下怎
样了?
四更末,他一直就不曾上,在茅草铺设的茅蓬中卧具打坐,但心中焦躁思路纷纭,定
不下心来。
警卫叫醒了他,时辰已到。他夜一未睡。
打发各路人马出发之后,人声一静,他倦意来,往卧具上一躺,暗骂多臂猿该死误
事。
多臂猿预定的任务是八个前哨小组的总指挥,目前改派潜龙队的⼲员飞天夜叉起凤出
任。
共有三家农舍,人都赶跑了。四座临时搭建的大茅蓬。他住在中间的茅蓬內。四周,共
有卅馀座军帐,树立了辕门、旗台,真有点军伍规模。军帐空,人去帐空。卅名警卫住
在茅蓬左侧的两座帐幕內。
两名警卫巡视帐幕,两名警卫在茅蓬站冈,一名警卫看守三家农舍.,里面安顿的女谍
皆随各小组走了,农舍一空。
五更正,即将黎明。他终于在思路纷纭中茁と朊巍C蔚比徊皇敲赖模凌云燕关系着他
的前程,梦怎会美?
黎明前,,必有片刻最黑暗的时刻来临。
右邻那座茅蓬內,住着他的六位得力助手。
黎明前的阵黑,要命的时刻,也是人睡得最的时刻。
他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所警醒;他是感觉最为锐敏的武林⾼手。
茅蓬內更黑,他睡在蓬右角底部,张目倏然而起,看到一个只有他的神目才能看得到的
黑影,在蓬中心往复走动,似乎背着手低头。
“谁呀:”他问,警觉心消逝,提早起来了。茅蓬左间是搭了长板,桌的会议窒,他的
手下有大半时间消耗在这里。
“是我。”黑影信口应偌,语气不够尊敬。
“你?”
“我在想,该不该给你有剑在手的机会。你的绰号叫燕山魔剑…”
“在下的剑已经在手了。”他警觉地⾝而起,⾝畔搁者的剑已经在手,而且已无声无
息地出了鞘。
“那么,赶快准备自保。”
“你是…”
“金刀伏魔…”
“伊世明…”刀光似电,剑旭飞腾,兀地罡风骤起,劲气澈骨生寒。黑夜中全力相
搏,全凭经验与本能发招,除非有一方采用谨慎的游斗术行试探的攻击,不然只有一击的
机会,生死立判,有我无敌。
刀与剑并未接触。人影疾闪两次,只听到刀和剑所发出的可怕异呜。兀地风生八步。可
怖的撕裂声⼊耳。
“你…你不是尹…尹世明…”单总管的语音凄厉刺耳。
“不是。”黑影用稳定的声音回答。
“他…他派一个刀…刀神来…来对付我…”
“对,不是刺客。”
“你…你是谁?告…告诉我真…真名号…”
“杨柳青。”“甚么?天…哪…”当一声咱,长剑坠地。
杨柳青将刀丢下,缓缓转⾝往外走。
“你竟然把剑丢掉了。”杨柳青在蓬门口转⾝说,门两旁的地上,躺着两名警卫:“死
时没有剑在手,可悲啊!”“蹦!”里面传出人体倒地声,⾎腥刺鼻,间或传出一两声微弱的息声。
黎明前的阵黑终于消逝了,东方天际出现了鱼肚⽩,太⽩金星的光芒逐渐黯淡。
天亮了,陆续赶到约二百馀名官兵,成了在附近搜捕刺客的主力,无法派到封锁区执行
封锁,因为完全了解状况的七位首脑人物都死了,支援小组的总指挥单总管已离开了人世。
刺客定是尹逆世明派来的,逆犯仍在苦马坪附近,必定想从这一带出山。
三天后,夜午。山密林中的八座茅蓬死一般的静,一个警卫在附近往复巡走。这是最
犯忌的事,夜间警哨移动相当危险。
左后方一株大树后,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的呼哨。
警卫迅疾地转⾝,接看急奔而至。
“怎么会把你留下?”树后走出的杨柳青讶然问。
“弓姑娘是女的,我留下不方便得多吗?”尹家凤走近低声说:“杨爷,她…”
“她怎样了?”
“很勇敢,视死如归。现在,她睡得很香甜,因为她嗅了一些空灵暗香。”尹家凤的声
音柔柔地:“杨爷,她是个可敬的敌人,満人有这种忠贞不二,视死如归的人才,难怪各
地反抗义军成不了气候。杨爷,不要伤害她。”
“不会的,我要利用她带我进京。”
“进京?你…”“她会替我设法转⼊旗籍。”
“甚么?你…⼊旗籍…哎呀!你…你要行刺…”
“不要胡思想,行刺一个皇帝,第二个仍然是皇帝。而且,没有人能混⼊三旗侍卫的
圈子里。””
“那你…”“⼊旗之后,早晚会有外放的机会。镇守重要大埠,不但可以了解当地军政情势,更可
暗助当地的反清志士。尹姑娘,我的工作与你们不同,我作的是长远打算。満清终将覆亡,
但不是今天或明天,今年或明年,也许需要一百年、两百年的岁月。我们必须将种子埋⼊他
们的核心,将火种引进他们的堂奥。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哦!你们有组织?”
“不错,而且很大。天⾊不早,我要将人带走了。请多珍重,祝福你们。”
“杨…杨大哥,我…我们能再见吗?”尹家凤的嗓音变了。
“谁如道呢?姑娘,除了互相祝福之外。那能奢言其他?别了,姑娘珍重。”尹家凤突
然扑⼊他怀中,抱得紧紧地。久久,她深深昅⼊一口气,抬起首。冰凉的嘴。濡的粉
颊。贴上他的颊旁,绵绵地。幽幽地亲了他一吻。才松开拥抱,用抖切的声音咽硬着说:
“我…我们,都好苦,好苦。”
“是的。”他说:“国破家亡,好苦。”
“电扫⻩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姑娘颤声低昑,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跌碎
在她的襟上。
杨柳青伸出右手,庒在她的右肩上。用力一握,放手举步便走,步伐坚定、沉稳,没有
迟疑,没有留恋。
尹家凤转过头来,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暗中,痴立久久。
次⽇一早,山脚下的小溪旁。沉睡中的凌云燕被脸上的一阵冷意惊醒了。
“哎呀!这….…这里…柳青!天哪…”她像发狂般跃起,扑出,把正用浸⽔巾
替她拭脸的杨柳青扑倒,庒得牢牢地,抱得紧紧地,狂地,痛地猛亲杨柳青的双颊。
“舂。”杨柳青亲昵地经抚它的秀发:“你好像没吃多少苦头。”
“我不怕他们,我并不隐瞒我的⾝份,他们在我口中,也问不出甚么来。”她得意地
说:“你真的成功地把我救出来了?”
“你不是已经自由了吗?”
“哦!真的呢:”她抬起上⾝游目四顾:“这里…”
“这里是界首附近的小溪,再往南走便是野猪⾕。”
“怎么走这里?”
“背着你奔波了夜一,不绕远些能逃得掉?”
“哦!谢谢你。外面的事怎样了?”
“我怎知道?”杨柳青推开她⾝坐起:“我一直就在囚噤你的地方等候机会,不将你
救出,怎能离开?我怕赶回去报信而他们却迁走了,我怎么向单总管解释?”
“你这冤家!”她媚娇地⽩了杨柳青一眼:“又要使子了?我可没有埋怨你哪!说话
火气好大,我不依。”
“你是很难伺候的。”
“今后不会了。”她又投⼊杨柳青怀中:“我会像汉人的子一样顺从你…”“甚么?子?”杨柳青大吃一惊。
“有甚么不对吗?”她拍拍⾼耸的酥:“你转⼊旗籍之后,我就可以嫁给你了,其实
除了三旗贵族之外,偷偷汉満通婚的人多得很呢。”
“好吧!通婚就通婚。”杨柳青暗中咬牙说。
“好哇!这里的事一了,我们就动⾝上京。”她奋兴地跳起来:“我们快走。也许,单
总管还需要我们带路去捉那些逆犯呢,走!”
“你以为那些逆犯是傻瓜蛋吗?”杨柳青在前面领路,一面信口说:“当他们发现俘虏
逃掉了之,赶快撤走才有鬼,恐怕这时早已逃出卅里以外了。还会等你带人去捉他们?”
“对呀:我很笨是不是?”
“你不但不笨,而且很聪明。更美丽…”
“老天爷:灌汤吗?我…我喜。很有趣情。”杨柳青苦笑,心说:我一点也不喜
,鬼的趣情。他当然明⽩:要达到目的,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一阵好赶。攀越三座山。找到了野猪⾕,走上小径后不久,前面旗帜飘扬,大队官兵正
向山里进兵。最前面里馀,十八名荷握刀的搜索哨兵,首先发现了他们。
“站住!甚么人?”擒来约三名兵勇大叫。
“巡防营潜龙队的弓舂和杨柳青。“凌云燕神气地说:“疑!你们是…”“城守营
的搜山队。”为首的兵勇说:“潜龙队撤回荆州去了。你们赶快归队,还赶得上。”“回荆
州了?”凌云燕大感意外:“也好。我们也回荆州。”两人脚下一紧,踏上归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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