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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独留青衫泪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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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青愕然道:“难道先前那六式是假的?”

  修文水庄容道:“也不假,可是葫芦中的灵药已毁,若无药力为助,公子一辈子也练不成,这是老朽的最后一次考验,深信公子心磊落,必可为武林大放异彩,故以真本相赠,公子循此勤练,必有所成。”

  杜青肃然接过绢册,展开一看说道:“这与前一幅完全是一样的!”

  修文水道:“公子只看了前面的注解自然是一样的,后面的四式,都必须照这一幅的注解去练,才能逢凶化吉而有所成!”

  杜青郑重地将绢册藏在前,拱手道:“为时无多,请老丈容再晚一人在此将剑式略作练!”

  修文水道:“不必!这两招剑式动作极为单纯,如要使用,现在已可施展,如果要窥其堂奥,则必须有十年的火候,不必争在一时,相逢非易,且让老朽与公子对酌几杯!”

  说着又出去,拿了一壶酒进来,用杯子给杜青斟了一杯,自己却用那个红漆葫芦作杯,两人对干了一杯。

  修文水十分平静地说道:“老朽此生责任已了,却有茫然无所适从之感!”

  杜青十分奇怪地道:“老丈何以会有这种感觉?”

  修文水淡然一笑道:“公子可知道那无敌六式的来历?”

  杜青道:“剑式虽是华老前辈所赐,但再晚相信是老丈所有!”

  修文水微微一怔道:“公子何以会想到这一点?”

  杜青笑道:“因为老丈对此六式剑招之了解,远较华老前辈为深!”

  修文水点头道:“公子果然机智过人,这六式剑招确为老朽所有,可是老朽深知此等剑式过于凶残,非有绝大智慧与毅力者,无法善加控驭,贸然习之,不仅无益,反足为害,是以不敢轻习,及至得遇血魂老友后,本以之相授,然老友察视后,亦自承能力不克为主而拒,不过他答应在武林中觅得一器适当之人选,转介来此…”

  杜青哦了一声道:“所以华前辈才有那么多的考验!”

  修文水点了点头,又接着叹道:“我们约定了许多暗号,必须一-相符,才是他择定的人选,是以老朽对公子也作了多方试探…”

  杜青道:“那何必麻烦呢?他亲自把人带来不是一样吗?”

  修文水道:“本来他是这样打算的,可是这件事不知怎的被漏出去,虽然大家不知道剑式在老朽这里,却知道血魂老友在为无敌剑式觅取传人,所以很多人对他严密监视,韩莫愁即是其中之一,还害得老友全家惨遭屠杀!”杜青道:“原来韩莫愁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杀他全家的。”

  修文水道:“不错,韩莫愁打听得他有十年戒剑的约誓,故意找上门去杀死他的家人,以为老友志切复仇,必定会来找无敌剑式的主人求助,是以故意留他活命,暗中派人跟踪,老友悉其,毅然咬牙苦忍,来到此地,绝口不谈复仇之事,却约定异推荐人选的暗号,自己绝不带人前来,以求保密,因此韩莫愁尚未得知…”

  杜青眼色一动道:“华前辈来此时,韩莫愁知道吗?”

  修文水道:“血魂老友为求慎重,故意先后到过很多地方,韩莫愁即使派人跟踪,但未必会知道!”杜青道:“他可能摸不准在哪一处,但已对老丈产生怀疑了,否则他不会远离金陵,单单赶到这里为他子做寿。”修文水道:“老朽已经想到了,幸好公子在今天先他一步到来,老朽把剑笈了出去,已经无所顾忌了。”杜青沉道:“可是韩莫愁不会放过老丈的…”

  修文水淡淡一笑,说道:“老朽孓然一身,别无亲人,他除了以死相外,别无威胁之策,老朽行将就木,也不怕他了。”杜青道:“此人手段毒辣,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老丈还是避到王家宅院去,或许能不受他的毒害。”修文水笑道:“王家不会比这里更安全,王非侠的三个师爷对老朽早在注意中,如果去求他们庇护,不正好证明了老朽就是剑式的原主吗?虎吻而入狼,又差得了多少!”杜青道:“王家也知道无敌剑式之事吗?”

  修文水叹道:“华老友当年求才之心过切,多少有点风声漏了出去,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不知道剑式在老朽处而已,老朽如果送上门去,他们还有不知道的吗?”杜青沉片刻才道:“好在无敌剑式的前两式已堪自保,再晚唯有尽力保护老丈的安全,王家绿杨别庄现由寒云小妹做主,收容老丈是没有问题的,平步云等人如胆敢加害老丈,再晚一定不饶他们!”修文水轻叹道:“那两式仅堪自保而已,如果想真正胜过他们,势必将六式完全练成,最快也要两三个月,公子为求本身的安全,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轻,否则将成为众矢之的,明攻暗袭,处于危境…”杜青急道:“那老丈怎么办呢?”

  修文水捧着那葫芦笑道:“老朽已有自处之道,两天之后,他们谁也找不到老朽了,除非他们也追随老朽于泉下。”杜青一怔,问道:“老丈这是怎么说?”

  修文水微笑道:“这葫芦内壁涂有剧毒,经堂红酒力散开后,人腹穿肠,二十四个时辰后,连一点骨渣都不剩了!”

  杜青脸色一变,修文水笑道:“公子请恕老朽此刻才把话说明,其中灵药可助长功力,无敌六式片刻可成,但是连带也饮下了毒物,两天后身化虚无!”

  杜青道:“如果我喝了其中的酒,也会在两天后身死了!”

  修文水道:“不错!公子如果成名心切,寿命不会超过两天!”

  杜青又是一怔道:“这是华老前辈的意思吗?”

  修文水道:“不错,而且也是老朽的意思,无敌六式剑招虽厉,并不是真正的无敌,如果循次而进,必须十年才能有成,而且在这十年中除了勤练外,还要不时与高手切磋,才能测知它的进境,等到真正练成,也许别人已经研究出破解之法,假如得者志在成为天下第一剑手,则藉药力而速成,两天之内,当可尽残宇内高手而稳居此位,然后两天之后,倏而物化,一点痕迹都不留,世人不知你的去向,想找你挑战也无从觅起,这样你永远是宇内第一人了!”

  杜青怔然不知所措,修文水接着道:“血魂老友与老朽深知剑道无限,一个人也许可以在一两天一两年内称魁天下,但迟早都会有更强的人起而代之,除非那人能永远停留在顶峰的状态中,而浮生有限,唯有死亡是永恒的,公子若能体会到此中道理,当不致怪我们此举用心之险…”

  杜青被他的话困惑住了,万想不到血魂剑与这修文水会有这一着安排,看修文水有离去之意、忙问道:“老丈,华前辈原诗中第六句点滴之下究意是什么字?”

  修文水笑问道:“公子是否想问血魂老友叫你走那一条路?”

  杜青点了头,修文水道:“那两个字是空白的,我们的意思是等那预定人选前来自己决定命运,公子作此大智大仁之决定,老朽深以为慰,也深佩血魂老友择人之明,所以老朽成全公子,才自饮毒酒,以免此六剑式再落别人手!”

  说完拱拱手走了,杜青呆呆地目送他离去,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半天,谢寒星进来道:“杜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在发呆?”

  杜青警觉过来,擦了头上的汗珠,强颜一笑道:“你等久了吧?”

  谢寒星道:“快到中午了,韩莫愁已经叫人前来通知后房准备摆桌子,我们到底是留在此地,还是回头再来!”

  杜青想想道:“还是回头再来吧,给韩莫愁知道我们先在这里恐怕不太好,他那人是很多疑的!”

  谢寒星微笑道:“韩莫愁耳目众多,早就知道了。”

  杜青道:“你怎么知道的?”

  谢寒星道:“刘宗告诉我的,他得知你来到此地后,立刻装模做样,派人来通知设宴,其实他自己先赶了回来!”

  杜青一怔道:“他回来多久了?”

  谢寒星道:“刚到没多久,他的行踪虽然隐密,却瞒不过刘宗,所以想请我前来转告,如果有什么不能给他知道的谈话,应该立刻停止。”

  杜青愕然问道:“刘宗怎么知道我有秘密会议呢?”

  谢寒星笑道:“你把那个修老头儿叫进来之后,将他们全打发出去了,而且还叫我监视住他们,不许他们偷听,这不是很明显吗?谁都看得出来!”

  杜青想了一下道:“他们是否会有偷听的企图呢?”

  谢寒星道:“没有,我在旁边监视着,他们想偷听也不可能,因此他们专心去留意韩家人的动静了”

  杜青想了一下道:“还是招呼他们先走吧,不管韩莫愁是否知道,我们还是装着没来过的样子,让他费费脑筋!”

  谢寒星点点头,把刘宗、潘金风叫了进来。

  杜青问道:“刘管家,你确知韩莫愁已经来了吗?”

  刘宗点点头道:“是的!他来了之后,找个人问了一下,立刻到店后去找修文水了,大概是想打听公子跟他讲些什么?”

  杜青神色微变道:“修老先生在那里?”

  刘宗道:“他下楼之后,就回到帐房后面的小屋子里,韩莫愁也跟着进去了,现在恐怕正在谈话!”

  杜青急道:“我们快去看看!”

  刘宗见他的神态很紧张,也不再多问,急急地带着他们下楼,来到帐房处,只见门帘半掀,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身影,正在里面幌动着。刘宗低声道:“那就是韩莫愁,虽然他化装易容,却瞒不过我!”

  杜青心中大急,剑挑开门帘就冲了进去,谢寒星也赶紧亮剑跟着进去,那小屋中却只有一个黄衣老者!

  杜青从化装上也隐约认出是韩莫愁,却装做不认识道:“老丈可曾看见修老头儿在那里?”

  韩莫愁以为自己的易容已瞒过杜青,遂也装做不认识道:“我看他进来的,才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相公找他有何贵干?”

  杜青道:“这老头儿骗了我三千两银子!”

  韩莫愁一怔道:“不会吧?修老掌柜是本城有名的财主…”

  杜青道:“没错!我有个朋友,将一卷古画抵押给他,叫我来赎取,他磨了半天,结果才答应以三千两银子换回,我付了银票,他说下来取画,我等了半天,他还不上来,我追下去一看,他果然溜了…”

  韩莫愁道:“是一幅什么样的古画?”

  杜青道:“我也不知道,那个托我代赎的人说是很重要!”

  韩莫愁道:“这就奇怪了,我是看他进来的,因为内人得了急病,想请他去诊治的,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来,我急着进来找他,他竟不见了!”

  杜青四下望了一望道:“这就怪了,此地别无道路。他能溜到那儿去呢?”

  谢寒星道:“老丈别是看错了,他也许没上这房里来!”

  韩莫愁道:“不会错,他的衣服还上呢!”

  杜青用眼望向上,但见修文水所穿的一袭长袍舒展地摊在上,用手提了起来,但觉酒气触鼻,衣衫中却空无一物,心中一惨,强忍住悲痛道:“这老头儿拐了我三千两银子跑了!”

  韩莫愁用手四处摸,忽然触及壁间,用手一推,那里竟是一道暗门,他走进暗门,行不多远,又用手一推,现出另一道暗门,却是通向一条小街。

  杜青忙道:“这老家伙一定是从这儿溜了!”

  韩莫愁用手拦住杜青道:“也许是他的古画没放在屋中,从便门出去取了!”

  杜青道:“他别处还有家吗?”

  韩莫愁道:“他是淮杨国手名医,另设了一所天仁堂药房,后门就在这巷子里,他一定是到诊所去了!”

  杜青道:“我找他去!”

  韩莫愁连忙道:“修老先生是本城富绅名士,家财上百万,绝不会拐带公子的三千两银子,拙荆病况危急,老汉要找他赶快为拙荆看病去,委曲相公暂等一下如何!”

  杜青想了一想道:“人命关天,自然是老丈的事情重要,这样吧,麻烦老丈去找他一下,如果他没空叫个别人把画送来!”

  韩莫愁道:“可以!可以!相公在这儿等着好了,老汉一定告诉他,老汉保证他绝对不会没银子!”

  杜青冷笑道:“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谅他也不敢赖!”

  韩莫愁匆匆地从便门走了,谢寒星这才问道:“杜大哥,古画的事是真的吗?”

  杜青黯然道:“那有这回事!我是故意给韩莫愁一个当上,修老先生根本就没有离开这间房子!”

  谢寒星一怔道:“在那里?”

  杜青哽咽道:“死了!”

  谢寒星一声道:“死了?怎么死的,尸体又在那里呢?”

  杜青道:“他是一位歧黄名家,随便点药吃下,就可以把自己化得干干净净了,除了这件衣服外,任何痕迹不留!”

  谢寒星闻言一惊,伸手想去摸那件衣服,想起杜青的话,吓得又缩回了手,忙问道:“杜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杜青道:“绝不会错!他本来还有两天可活,大概也识破了韩莫愁的阴谋,乃提早离开了人世!”

  谢寒星问道:“他为什么要死呢?”

  杜青望望门口的刘宗道:“他说有一件绝大的秘密要告诉我,可是又怕韩莫愁知道,所以预服了毒药,约我两天后再见面详谈,现在可能发现韩莫愁对他已起了注意,等不及说出秘密,就急急地羽化了!”

  谢寒星问道:“什么秘密呢?”

  杜青道:“他没有说,只隐约揭示这件秘密可以影响到未来武林的安危,现在恐怕再也没有人能知道了!”

  谢寒星顿了一顿才道:“这个老头儿也是的,既然掌握着这么重大的秘密,为什么不作个代,就糊里糊涂死了呢?”

  杜青一叹道:“那是不得已,他说这秘密事关重大,如果落入韩莫愁之的手中,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刘宗忍不住道:“那么他的所谓秘密,必是能制服韩莫愁之策了!”

  杜青道:“他是这样表示过!”

  谢寒星忙道:“那他为什么还怕韩莫愁呢?”

  杜青道:“这秘密在他手中并不能发生作用!”

  刘宗想想道:“修老先生言出必践,他既然答应了公子,必然会有办法将秘密交给公子的,这一点大可放心!”

  杜青微怔道:“刘兄何以得知呢?”

  刘宗道:“修老先生不是个平凡的人,平步云对他十分注意,曾经派人多方刺探,总是得不到一点线索,韩莫愁也在暗中注意他很久了,今天假此地庆寿,也是有用心的,可见此人颇不简单,所以公子要找他谈话,兄弟并不感到奇怪!”

  杜青轻叹道:“修老先生自己也有这个感觉,所以时时都在作一死的准备,他留着这个秘密,原是想交给我的,可惜…”

  刘宗道:“他与公子商谈颇久,难道毫无暗示透吗?”

  杜青道:“他说今天太不巧了,韩莫愁马上就会回来,才约定两天后重作长谈,因为这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

  刘宗木然地道:“那一定是件很重要的秘密了!”

  杜青点点头道:“应该是吧,否则他不会如此慎重!”

  刘宗又道:“既然关系重大,修老先生一定会做妥善的安排,他是个很负责的人,为病家诊病,一定要等痊愈为止,如果临时有急事他行,也一定预留处方,巨细无遗,这样一个细心的人,绝不会把那种重要的事忘记的!”

  杜青默然点点头,刘宗又道:“这件事最好别让平师爷他们知道!”

  杜青听见他最后的那句话,倒是一怔道:“为什么呢?”

  刘宗低声道:“修老先生不但于医道,而于风鉴之术,相人极准,他早就看出平师爷等三人伪,在他们面前特别小心,有时被得急了,就向兄弟求助,对于他所掌握的秘密,兄弟倒是知道一些!”

  杜青悄声道:“他与刘兄谈过?”

  刘宗点头道:“是的!他没有详细说,却对兄弟作过恳求,说是如果他所盼望的人不来,就请兄弟代为物一个骨心较强的年青人来参知此秘密而寄以重任,这两天兄弟想将小姐介绍给他的…”

  杜青道:“寒云的年纪太轻…”

  刘宗点点头道:“是的!修老先生说过,年纪太轻的不行,太大的也不行,女孩子也不适合,可是兄弟物良久,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正想找他商量一下,能否降格以求,谁知他已找到了杜公子,这自然是再好也没有了…”

  杜青这时才觉得这汉子心磊落坦,觉得有些事情瞒住他很不应该,不歉然地道:“刘兄,如果我得到了那项秘密,一定不忘记你!”

  刘宗却摇头道:“不,兄弟绝不接受,修老先生对兄弟知之极深,连秘密的事也透给兄弟知道了…”

  杜青追问道:“刘兄知道那是什么秘密吗?”

  刘宗沉声道:“杜公子可是要考证一下兄弟的话!”

  杜青道:“不,我只想知道刘兄对此事知道多少,后有请刘兄帮助时,我也斟酌情形能告诉刘兄多少!”

  刘宗道:“那是六招剑式,得之可天下无敌!”

  他将无敌六式公开来说了,杜青知道他确是受过修文水的重托,立刻变颜相向,拱手道:“刘兄,以后借重之处颇多,万望鼎力为助!”

  刘宗道:“那是没有问题的,公子与小姐关系非常,刘某誓死效忠小姐,为公子尽力,就是为小姐尽力,不过公子以后如能斟酌情形,给小姐一点帮助,刘某就感激不尽了,舍此刘某别无他求!”

  杜青皱眉道:“目前我还不太清楚,可是刘兄也知道,那对女孩并不适合,倒不如刘兄自己…”

  刘宗断然拒绝道:“不必!如果刘某具此条件;修老先生早已相告了,这不是刘某资质不如人,而是修先生看出刘某为人太过拘泥,只会因人成事,不足以独当一面,否则修老先生早就将剑式相授了!”

  杜青沉未语,刘宗接着道:“修老先生也曾有此意,刘某聆听条件后,自己也拒绝了,因为习成此剑式后,必须当机立所,当诛则诛,毫无顾忌,刘某揣度本身处境,对有些人,刘某实无力为之,修老先生因此才未曾勉强,乃以觅人之责见托!”

  杜青拱拱手道:“刘兄不必再说下去了,杜某完全知道,后寒云有什么为难之处,杜某必舍命为之排解!”

  刘宗道:“兄弟先谢谢了,韩莫愁出去找不到修老先生,一定会再回来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离开吧!”

  杜青望望上的衣服,拜了一拜,才起身离去,在外面逛了一阵,但见三三五五的宾客,陆续由各处而来。

  有些是在金陵见过的,有些是已认识的,但也有不知名的,他们见了杜青与谢寒星个个面,装作没看见,匆匆地行了过去,刘宗却低声为二人介绍那些人的名号,听得杜青直皱眉头道:“韩莫愁的势力真不小,短短的几天内,他几乎将江南一带的高手尽入网罗,甚至于两湖三湘,也有人赶来了!”

  刘宗道:“那是他早几年化名出外游历江湖时就安排好的,远在金陵比剑之前,他已发出通知召集了!”

  杜青道:“那他是有计划地公开面了!”

  刘宗道:“不错,他自己也知道上次金陵比剑是最后一次了,以前他悄声匿迹,杜门不出,还有点忌怕血魂剑,华闻笛在金陵一战受挫而死,他再也没什么畏忌,自然等不及想称雄武林了!”

  杜青道:“这些人真的那么听命于他吗?”

  刘宗道:“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受过血魂剑威胁或惩处过的,他死了血魂剑,大家自然投向他了,还有的是镇三关陈其英替他邀集来的,这家伙现在将韩莫愁奉为武林至尊,想大大的创一番事业呢!”

  杜青脸色一沉道:“这家伙简直不可恕,回头我一定要给他点厉害!”

  刘宗皱眉道:“韩莫愁现在最忌讳的人就是杜公子,正在找机会想对付公子呢?在无力制他之前,公子还是忍耐一下!”

  杜青笑道:“韩莫愁不过是想在我身上追出他所需要的东西,否则早就对付我了,他杀人还要找理由吗?”

  刘宗却道:“不然,韩莫愁虽具野心,却仍然不敢与少林武当等有组织的大门派轻起战端,所以行事多少还得装装样子,血魂剑当年行事太绝,虽然有理由,亦难以取得一般正道侠士的谅解,他以声讨血魂剑为名,号令群雄,多少还站得住脚,对公平却不敢太过份…”

  杜青道:“我有什么地方令他忌讳的!”

  刘宗道:“尊大人杜南天前辈与少林武当两派的上一辈长老都有深,他如无故杀死公子,唯恐尊大人邀集两大派找他麻烦,但如公子给了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尊大人为人方正,就不会替公子出头了!”

  杜青微怔道:“我都不知道家父与两大门派都有情!”

  刘宗道:“武当七子和少林三佛,俱是尊大人棋酒之,七子之长无尘子现为武当掌门,三佛俱为少林虚字辈长老,这两大武林门派虽然门规极严,闭门勤修武学,不问江湖是非,但如尊大人一纸求助,他们还是义不容辞的!”

  杜青笑道:“这些事连我都不知道,家父也没有说起过!”

  刘宗道:“尊大人行侠江湖时,三佛七子都还年轻,与尊大人时相盘桓,近年虽疏于来往,情仍是在的!”

  杜青道:“家父早年的事我不太清楚,但近几年他根本就不出门,至于他和两大门派有谊,更没有提过!”

  刘宗想想道:“这或许是尊大人怕公子得知有此两大靠山后,养成骄横之气,尊大人是个自律极严的方正君子!”

  杜青笑道:“大概是了,家父最讨厌拉扯情,我出门的时候,他再三告诫,一切要靠自己闯,不准借用他老人家的名头,因此除了对家父的几个老朋友,我循礼请安外,很少提到家父的名讳。”

  刘宗道:“可是尊大人的名望太高了,走到那里,谁都知道公子是湘南一剑的儿子,公子以往名三湘,实得力于尊大人不少,自从金陵清凉寺中一战,公子剑挫八荒剑隐萧樵夫后,武林中才对公子刮目相看,当然公子得到血魂剑的传授也是一个原因。”

  杜青一叹道:“我学血魂剑招时并不知情,而且家父最忌招摇,他老人家知道我最近的行为,一定会骂死我的!”

  谢寒星在旁道:“这一点我不赞同,我听王世伯说起过杜老伯当年的事迹,知道他也是一位急公好义的剑侠,只要杜大哥行不违义,他应该是不会反对的;何况杜大哥是与韩莫愁这些人作对,他应该加以支持才对。”

  杜青道:“韩莫愁此刻只是暴出他的野心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恶行,我此刻与他作对,只能显示我好勇斗狠,很难取得他老人家的谅解!”

  谢寒星道:“难道一定要等他大开杀劫之后,才算是坏人吗?”

  杜青苦笑了一下道:“这很难说,但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也没别的办法,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说来都是源于我好多管闲事罢了!”

  谢寒星不以为然地道:“怎么是你多管闲事呢?除了王世伯把你诓到我家,是你不知情外,以后的事都是你被着参加的!”

  杜青道:“不能这么说,当令堂将寒月面许查子强后,我应该及时退出的,如果我那时退出,不就没这些事了吗?”

  谢寒星道:“那么你认为应该让大姊嫁给查子强吗?”

  杜青摇摇头,却又说不出道理来,谢寒星笑道:“你舍不得大姊,才投进我们两家的纠纷,转而牵进这些事情中,还有什么话说呢?”

  杜青实在也没有话说,看看天色道:“月楼中寿筵已经摆开了,我们去吧!”

  几个人走到近月楼时,果然已高朋座,而且还在正厅中布起寿堂,这虽是给韩莫愁的夫人祝寿,她本人却没有前来,远远看去,只见韩莫愁站在寿堂上代表受礼,后面则是他的两个女儿。

  杜青在考虚要如何进去,却见谢寒月率着金陵十二钗盛装而来,谢寒星连忙赶着过去招呼。谢寒月深情地望着杜青道:“杜大哥,你好!”杜青只能说一个好字,正想再问两句别后情况。

  谢寒月已低声道:“我刚去给王世伯致唁,知道你们来了,我马上就赶了来,是等一下进去呢,还是先进去?”

  杜青忙问道:“难道还有人要来吗?”

  谢寒月道:“查子强与一轮明月赵九州也到了王家,他们在路上接到了韩莫愁派人通知,说是先到王家而后再来贺寿的人,将有一场大麻烦,他们两个人很生气,当时将传信的人揍了一顿,马上就要来了,我们是否要等他们一下!”

  刘宗忍不住道:“韩莫愁居然敢如此混帐!”

  杜青连忙道:“刘兄!请注意你此刻的身份!”

  刘宗忍气不言,杜青想想道:“你们没有接到通知吗?”

  谢寒月笑道:“我们是乔装前去的,韩家的人没认出来,如果不是寒云认识,我们差点连王家都进不去!”

  刘宗道:“很对不起,我忘了通知门上了,因为大小姐这次来得太突然,我们都没有得到消息…”

  谢寒月对刘宗的身分很清楚,低声笑道:“没关系,刘总管,我听寒云说起了你,谢谢你对她的照应,她年纪太轻,我真不放心!”

  刘宗忙道:“这是应该的!”

  谢寒月道:“查子强与赵九洲被寒云留住了,但我想他们一定会来的,到了此地,总不免一场纠纷,我们是否该接应一下!”

  杜青想想道:“不等他们先进去好了,看看韩莫愁的态度再说,如果要接应回头也来得及!”

  谢寒月道:“也好!我们坐得离门近一点,就便监视他们的行动!”

  于是一伙十七人向月楼走去,离大门还有六七丈,早有韩家执事的人员高声叫道:“金陵谢家两位小姐与潇湘美剑客杜公子到贺。”

  里面立刻起了一阵动,韩莫愁居然带了两个女儿亲自出,在门前就拱手作揖大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拙荆辰,怎敢劳动三位大驾?”

  谢寒月笑了一下道:“谊属世,这是应该的!”

  进到厅内,谢家姊妹对寿堂鞠过躬,韩莫愁亲自回礼,轮到杜青时,韩莫愁也准备答礼,杜青却淡淡地道:“韩庄主不必客气,杜某不是前来为尊夫人祝寿!”

  韩莫愁神色微怔道:“那杜公子此来何为?”

  杜青手指韩萍萍与韩真真道:“杜某是替两位姑娘的令堂祝寿!”

  韩莫愁居然不生气,含笑退过一边道:“那韩某就不管了。由小女接待公子吧!”

  杜青朝寿堂上供了一揖,韩萍萍弯答礼,眼中含着感激的神情,却又带着一阵忧

  杜青行过礼后,声音很大,朗然道:“韩小姐,如果不是看在两位的份上,在下绝不来此!”

  韩萍萍低声道:“杜公子盛情,敝姊妹感激万分,请坐下用一杯水酒!”

  立刻叫人安排席次,虽然为他们安下两台席面,可是只有杜青与谢寒月寒星姊妹三人坐下。

  金陵十二钗与刘宗潘金凤都站在后面。

  韩萍萍道:“各位也请坐吧!”

  谢素云道:“我们家规如此,大姊坐着,就没有我们坐的份!”

  韩萍萍又问向刘宗道:“二位呢?”

  刘宗道:“我是奉命侍候杜公子的,不敢与公子并坐。”

  韩莫愁笑道:“二位倒是很守礼仪。”

  刘宗冷冷地道:“只有禽兽才不知礼仪!”

  韩莫愁脸色一变,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是王家的人,我懒得跟你们奴才计较,如果你们的主人来了,我倒要请教一下什么是礼仪!”

  刘宗刚要回口,却被杜青用眼色止住了,韩莫愁也不再理他们,跑去应酬别的客人了。

  片刻后,门外又报道:“千手神剑查大侠,一轮明月赵老英雄到!”

  韩莫愁装着没听见,韩无畏却对他道:“二哥,上门就是客人,我们不可太失礼!”

  韩莫愁冷笑道:“我已经照会过了,今席上,没有脚踩两面的客人,你怕失礼,你去接待他们好了!”

  韩无畏招呼了韩萍萍、韩真真姊妹了出去。

  等他们进二人后,韩莫愁转到别处去了,这两人进来,既不拜寿,也不开口,韩无畏也不在意。

  一边座上坐着八荒剑隐萧樵夫,见到赵九洲后,低下了头,好像十分惭愧的样子,赵九洲也不理他。

  韩无畏笑道:“这里都是二位的人,二位喜欢在那里落座?”

  查子强举目四顾,然后冷笑道:“我只看见三个人!”

  此时杜青独据一席,谢氏姊妹合坐一席,查子强的手就指着他们这两桌,韩无畏谦恭地道:“那就请二位到那边安坐吧!”

  说着将他们一直引了过来,杜青起立道:“查兄、赵前辈,二位好!”查子强拖开一张椅子,径自落座道:“好,杜兄好大的兴致,一个人在此独酌!”

  说完又转头朝谢寒月打个招呼道:“谢小姐,二小姐,你们也来了,难得!难得!月楼是淮扬名楼,咱家早就想来光顾一次,就是怕人太挤,挨不上坐位,那知道今天如此空闲,偌大一个酒楼竟寥寥没有几个客人?”

  谢寒星一笑道:“查大侠,你别是眼花了吧,这儿高朋座…”

  查子强举目四顾道:“在那里,咱家怎么一个也没瞧见呢?”

  八荒剑隐萧樵夫实在忍不住了,拍案起立叫道:“千手神剑,你太目中无人了!”

  查子强漠然道:“谁说的,杜兄,二位谢小姐都是人,只是少了一点!”

  萧樵夫怒叫道:“难道我们都不是人?”

  查子强冷冷地道:“你像个人吗?”

  萧樵夫差一点想冲过来,韩莫愁笑着道:“萧老别生气,你的剑伤还没有痊愈!”

  他这句话明是解释,实际却是挑拔,因为萧樵夫前的剑伤就是上次被杜青划伤的,他故意又刺萧樵夫一下。

  萧樵夫果然愤而起立,用手按剑叫道:“老夫今天就是要找这小畜生把前债清偿一下!”

  杜青微笑道:“姓萧的,我不是怕你,不过我还是劝你暂时忍一忍,要找我报一剑之仇,也得等你前的伤好了再说!”

  萧樵夫那里忍得住,跨步冲了出来。

  韩萍萍挡住了道:“萧老先生,今天是家母生日,您要在这儿报仇,分明在跟我们过不去!”

  韩莫愁哼了一声道:“萍萍你少管闲事!”

  韩萍萍道:“爹,我们是主人,怎么可以不管呢?”

  韩无畏也赶至韩莫愁身旁道:“二哥,如果为这件事闹起来,对我们太难看了,要惹人笑的,无论如何这是二嫂的生日!”

  韩莫愁这才道:“萧老,看在兄弟的份上,你忍一下吧!”

  萧樵夫这才愤然坐下,杜青低声向查子强道:“查兄,你何必对萧老儿闹事,这太失身份了。”

  查子强闻言一怔道:“难道杜兄是专诚前来祝寿的吗?”

  杜青笑道:“查兄想兄弟会如此无聊吗?”

  查子强默然片刻才道:“兄弟想也不至于,可是杜兄一点也不表示意思,使兄弟感到很奇怪,无论如何,刚才杜兄也该说两句话的!”

  杜青道:“兄弟还没有到说话的时候,尤其是对萧老儿这种无的武林败类,跟他吵闹,太失自己的身份!”

  说完用眼一瞧刘宗,他已经会意,刚好这时候,堂官端上一只热腾腾的香稣鸭子,他接了过来道:“杜相公,小的知道您最爱吃鸭头,给您留下来好吗?”

  杜青点点头,刘宗用手撕下了鸭头,放在杜青面前,伸手又去拿酒壶,要替杜青敬酒,潘金凤忙道:“王福哥,你的手上油腻腻的,也不擦一擦就斟酒,把相公的衣服脏了怎么办?”

  刘宗闻言忙放了下来,扯起一角衣襟就擦手。

  潘金凤又道:“你越来越糊涂了,今天为了你跟杜相公出门,小姐怕你太寒酸,才给了你一套新衣服,你身油腻,当着这么多的客人,岂不是给小姐丢脸!”

  刘宗故意尴尬地道:“说的是呀!我在厨房里混久了,养成了这个习惯,现在怎么办呢?出门时小姐还再三嘱咐,说是我跟相公出来,处处要小心礼仪,讲究身份,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长衣服一定不能下来…”

  潘金凤道:“你不过是个下人,穿不穿长衣都没关系!”

  刘宗摇头道:“不行!在家里当然没关系,出到外面就有讲究了,尤其是跟着杜相公,他虽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却是个允文允武的读书人,做他的跟班,一定要衣冠整齐。才合得上他的身份。现在衣服脏了,当然不能再穿,回去换又来不及,金凤姐,你给我想个办法吧!”

  潘金风道:“真是前世作孽,庄子里什么人不派,偏偏派上你这个现世宝,不但丢了杜相公的脸,也把小姐的脸丢尽了!”

  刘宗拱拱手道:“金凤姐,骂归骂,办法还是要给我想一个。”

  潘金凤见刘宗这番做作,早已明白他的意思,因为萧樵夫刚才跟查子强一番吵闹,气得全身冒汗,把外衣了下来,由侍候的堂官接去,挂在帐房的墙上,所以她走到帐房,取下那件外衣,拿出来问道:“这是谁的衣服?”

  萧樵夫见潘金凤,拿着自己的外衣,明知是故意生事,却也不甘示弱,气呼呼地大声叫道:“是老夫的,你想干什么?”

  潘金凤微微一笑道:“是你老大哥的就好了,我们王福把衣服脏了,你这件衣服反正又不穿,借他穿一下吧!”

  萧樵夫气得混身颤,厉声喝道:“你们两个究意是什么人,有什么用意,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不要再装疯卖假,这些玄虚!”

  潘金凤笑道:“我叫金桂,他叫王福,我们都是王家的下人,奉了小姐之命,出来侍奉杜相公与谢小姐的,老大哥,我们都是同一行的人,大家应该互相帮忙,借件衣服穿一下,有什么关系呢?”

  萧樵夫气得直翻眼,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边桌上的谢寒星却微微一笑道:“金桂,你也太不识世面了,这位萧老爷号称八荒剑隐,是武林闻名的大剑客,你怎么可以叫他老大哥呢!”

  潘金凤道:“不叫老大哥什么?”

  谢寒星道:“他是你家主人生前的朋友该称他萧老爷!”

  潘金凤摇摇头道:“不会吧!主人今天开丧,他不去吊丧,反而跑来替人家贺小生日,主人那有这种混帐朋友!”

  这句话不但将萧樵夫骂苦了,座中一大半的人也被骂得闭口无言,韩莫愁在旁只是冷笑。

  还是韩无畏看不过去了,出声斥道:“应酬是各人的自由,你不能勉强别人!”

  潘金凤冷笑道:“死者为大,至少他应该先去吊个丧,再来祝寿也来得及,难道真的是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这种朋友未免也太势利了!”

  韩无畏沉声道:“在下昨天已经到贵府吊过丧,却受到贵府无理的驱逐,江湖朋友觉得很不平,才不贵府所为!”

  潘金凤笑道:“韩老爷,昨天您来的时候我也在场,这可怪不得我们,是二位小姐先起头闹的事,道理上是您的错!”

  韩无畏道:“我的侄女年幼无知,韩某可没有失礼,再三致歉,贵府仍不肯罢休,强留下两个侄女儿!”

  潘金风笑道:“后来不是放她们走了吗?”

  韩无畏道:“贵府没有让韩某把她们带走,隔了几个时辰才放人,就是欺人之举,所以我们今天到扬州来祝贺家嫂寿辰,也是让江湖朋友评定一个是非而知选择!”

  潘金凤淡淡地道:“韩老爷!您的礼数尽到了,我们不敢说您不对,可是我们借件衣服,也没有开罪您的地方呀!”

  韩无畏怒道:“你们不过是王家的下人,却对萧老如此不敬,而且是在韩家的寿堂上吵闹,分明是针对韩家而来…”

  杜青微笑起立道:‘二庄主,你跟一个下人争吵,不觉有失身份吗?”

  刘宗也道:“金桂姐,人家不肯借就算了,老实说,这件衣服送给我我也懒得穿呢,那上面没有一点人味!”

  潘金凤道:“王福,你别胡说!他究竟是主人生前的朋友,你骂他不是人,岂不是连主人也骂了,这件衣服上还有点人味,却是凉薄之人的味道,连我这个当下人的也瞧不起他,更不稀罕他去吊丧,姓萧的,还给你!”

  说着把衣服往地下一丢,回身就走。

  查子强大笑道:“好!骂得痛快,这位大姐快人快语,咱家敬你一杯!”

  说得遥敬一觚,韩无畏沉声喝道:“拾起来!”

  潘金凤回头笑道:“韩老爷,这又不是您的衣服,何必多事呢?那个姓萧的自己都不心疼,您替他心疼什么?”话说得很明白,要萧樵夫自己出来作个代,八荒剑隐是知名人物,韩无畏再要强行替他出头就不好意思了。因此萧樵夫按桌起立大喝道:“捡起来!”

  潘金凤冷冷地道:“姓萧的!如果你是主人的朋友,别说捡一件衣服,更大的差遣我也唯命是从,现在你已经自己表明立场,与主人断绝情,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自己的手没断,自己辛苦一趟吧!”

  萧樵夫怒道:“衣服是你拿出来丢在地下的,老夫命令你立刻捡起来,拍干净灰尘,送回帐房去!”

  潘金凤道:“如果我不听你的命令呢?”

  萧樵夫脸色一沉道:“老夫知道你不会是王家的下人!”

  潘金凤一笑道:“我不是下人又是什么人呢?”

  韩莫愁这时才开口道:“萧老,王非侠的绿杨山庄只有三个主人,除了他自己,就是谢耐冬与刚来到不久的谢寒云,其余都是下人,她是下人不会错,只是王家的下人分好几等,不知道她是属于那一等的!”

  萧樵夫冷冷地道:“老夫马上就可以清楚了!”

  韩莫愁十分刁猾,居然又点上一把火道:“王家的三个师爷身居客卿之位,虽是下人,却也不逊于主人,再者五龙一凤与一个姓刘的总管,是第二等下人,其身手俱属江湖第一,假如她是这其中之一,萧老可得小心一点!”

  萧樵夫听到这番话,更为愤怒,飞身而出叫道:“管她是那一等,老夫非要给她一点教训不可!”

  说完来到潘金凤身前,厉声喝道:“你到底捡不捡?”

  潘金凤沉声道:“不捡!而且我再告诉你一句,衣服是我丢下去的,你自己想捡,还得先向我磕个头,求得我的同意!”

  萧樵夫怒不可遏,跨步进身,一掌直劈,潘金凤随手一掌,打在他的手背上,架开他的掌势道:“老不修的,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是脚的!”

  萧樵夫含愤出手,了方寸,那一掌是攻向前,出掌后才想到对方是个女子,女子的、腹、股、都是避忌攻击的部位,否则必遭非议不齿,自己一时不察而犯忌,因此出招后,手势略顿了一顿。

  谁知对方的动作很快,一掌反击在手背上,劲力很沉,再加上那两句话使他更受不了!

  上次与杜青手受挫,内伤未好,再加上现在一气,热血攻心,张口出一股鲜血…

  韩无畏连忙过来扶住他道:“萧老还是歇一下,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萧樵夫把韩无畏推开道:“二庄主,你不要管,我非要宰了这婆娘不可!”

  说完向金凤厉声叫道:“你是个女,空手动招不便,你拿上兵器!”

  呛然一声,自己撤出了间长剑。

  潘金凤冷冷地道:“我们当下人的,从没有用过兵器!”

  她竟是存心耍赖了,气得萧樵夫脸色苍白,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他很可能会一剑砍过去!

  查子强看不过去了,起立道:“这位大姐,咱家不知道你在王家是什么身分,但萧樵夫是知名的武林人物,你找他挑战,咱家没话说,但是你这种戏的态度却很不应该,如果你没有兵器咱家的剑可以借给你。”

  潘金凤看了一下查子强笑道:“查老爷的吩咐,奴家怎敢不从,您的剑奴家也不敢借用,因为奴家只有两只手,怕损了您千手神剑的威名!”

  查子强眉头一皱,刘宗却溜到后面厨房里拿了一把火钳,走了出来,交给潘金凤笑嘻嘻地道:“金桂姐,你在厨房里烧火,这个玩意儿使惯了,一定很顺手,就用它来向萧老爷子领教两招吧!”

  潘金凤接过火钳笑道:“也好!萧老头儿,你是使剑的行家,我可是耍火钳的能手,咱们各展所长,小心你的鼻子,别给我拧下来!”

  萧樵夫虽然一肚子气,却也知道这个仆妇打扮的女子必非庸手,倒是不再冲动了,沉步提剑道:“你出招吧!”

  潘金凤挥挥火钳,比了个架势道:“那我就得罪了!”

  一式斜直取肋下,萧樵夫见她出手沉稳,用的是野火烧天的架势,十分劲厉,不敢怠慢,举剑外封。

  谁知潘金凤的火钳突然张开,一下子夹住他的剑身,萧樵夫大惊,连忙步撤剑。

  剑虽然回来,潘金凤的火钳忽地又迅速张开,萧樵夫忙于撤剑,不虞有他,脸颊上被一边的火钳打个正着!

  虽然不痛,却沾上了一道黑灰。旁边观战的人虽是多半为萧樵夫助阵的,见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樵夫听见笑声,心中更怒,但是从第一招出手,看出潘金凤剑术造诣极,否则刚才定然无法一下子就夹住自己的剑,所以强忍住激动的情绪,沉着发剑,一式紧似一式,剑影如山,将潘金凤罩了进去!

  潘金凤握着一柄火钳,应战十分从容,尽管身外剑影闪,她很少动手,对攻来虚招毫不理会,遇到真正攻来的实招,她才挥动铁钳架开,判断精确,反应迅速使得旁观者骇然动容,也使得萧樵夫触目惊心。萧樵夫号称八荒剑隐,在剑上下了几十年的苦功,扬名武林自非幸致。

  他的剑式走的是虚幻路子,攻势中虚多于实,可是手法怪异使人虚实莫辨,不敢掉以轻心。把他的虚招当作实招去应付,自然容易出破绽,成名迄今,折服过不少好手名家,可是今天到了潘金凤手中,完全变了样,他的虚式对潘金凤丝毫不起作用,实招才攻出一半,就被化开了,连以后的变式都受了限制而无从发挥,这样打下去非吃亏不可。然而他自己无法半途而退,别人也无法替他解围,因为潘金凤始终只承认是王家的一个下人。

  如果鼎鼎大名的八荒剑隐连一个仆妇都打不过,他只好抹脖子自杀了,所以大家明知萧樵夫必败,也只能在心中替他着急,替他惋惜,却无法替他想个下台方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苦拼下去!

  手近七八十招,完全是萧樵夫主攻,潘金凤除了一开始用火钳在他脸颊上抹了一道黑灰后,一直采取守势,封架对方的攻击,这也使得旁观人大惑不解,潘金凤既然悉对方的剑招,为什么不回手呢?”

  她能将些虚式视如无睹,就是对萧准夫的剑路摸得一清二楚,出手回攻,胜负早就分明,拖个什么劲儿呢?

  只有杜青与刘宗明白潘金凤的用意,她不肯回手,是怕了招式,被韩莫愁瞧出破绽。

  而韩莫愁在旁虎视耽耽,对潘金凤的一举一动十分留心,半点也不肯放过,见她久不出招,感到很焦灼!

  又过了十几招,潘金凤仍是原样,萧樵夫却已频现疲态,他一来是上了年纪,二来是上次与杜青手受的内伤未好,三者是不久前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三种因素加起来,使他的精力损耗过巨,头上汗水直滴,息连连。

  韩莫愁渐渐也知道了潘金凤拖的用意,萧樵夫再支撑一会,不用潘金凤出手他自己也会累倒的,而她迟迟不肯出手,一定是怕自己看出她剑法上的虚实,想到这里,他嘴角现出一丝冷笑,回头对韩无畏道:“三弟,萧老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不宜多作劳动,而且他今天是客人,也不好意思施展杀手,使你嫂子的寿辰不愉快,人家盛情可感,我们做主人的也得尽点本份,你去替他一下,给那混帐女子一点教训!”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不但替萧樵夫找了个下台的机会,而且也给了韩无畏一个暗示,叫他去把潘金凤的底子出来!

  可是就在他说完话,韩无畏答应之前,潘金凤一下子突击,火钳横扫在萧樵夫的肋上,把他推出几步!

  咕咚一声,撞翻了一张桌子,乒乒乓乓,桌子上的杯碗盘碟掉了一地,萧樵夫的身子伏在桌子上动都不动了!

  大家那时都去注意韩莫愁的说话,竟没有一个人看清潘金凤是如何出手的,胜负已分,在别人是意料中事。可是韩莫愁却愤怒异常,潘金凤利用他说话疏神的空隙,突下杀手,逃过了他的眼睛,使他更为生气,沉声道:“三弟,这泼妇竟然当众伤人,饶她不得!”

  潘金凤却微微一笑道:“韩老爷,你说话可得凭良心,我只打了他一下,力气不大,又不在致命的地方,怎么能说我伤人呢?”

  韩莫愁手指着她叫道:“萧老人都不动了,你还耍赖!”

  潘金凤笑道:“我想他是使了力,反正我敢担保他绝不是被我打伤的,不信你可以叫人去看看!”

  韩莫愁被她堵住了嘴,也不敢叫人去检查了,万一萧樵夫身上真没有外伤,自己就难以下台了!

  顿了一顿才道:“萧老是我的客人,你如此行为也难以宽恕!”

  潘金风用火钳比着他道:“韩老爷!是他先找我动手的,他是客,我也是客,你怪我一个人,似乎太没道理了吧!”

  韩莫愁怒叫道:“放!你也能算是客人?”

  潘金凤冷笑道:“为什么我不能算,你请客有什么标准,如果这个姓萧的老头因为会几手剑法才被你尊为座上客,我打败了他,应该更受优待才对呀!”

  韩莫愁又被顶住了嘴,无言可答。

  潘金凤理直气壮地道:“你也势利眼,认为我是个下人,不配作你的客人,可是你的女儿却请我入座的,是我自己不敢与杜相公共坐,才谢绝了,那是我尊敬相公,其实以你座上的这些客人,还没有几个我瞧得上眼的呢!”

  韩莫愁气得直翻眼,邻座突然闪出个瘦削的老者,穿了一件蓝布大褂,一脸土气,干笑道:“这位大娘说话真凶,不过也值得骄傲,连一代名家萧老先生都败在你手下,你瞧不起人也有道理,老头儿坐在位子上觉得很不是滋味,所以出来向大娘讨教两手,取得个就座的资格如何?”

  此老貌不惊人,语词出众,他的意展很明显,要向潘金凤挑战,而且表示有把握打败她,潘金凤瞪眼道:“你是什么人?”

  那老者微笑道:“老朽华正清,居世天山,没见过世面!”

  刘宗闻言一惊,忙向杜青道:“杜公子,你出去替潘大姐挡一下!”

  杜青愕然道:“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刘宗道:“他是天山那边的一个怪物,有魔剑之称,潘大姐如果跟他动上手,就要原形毕了,请你帮帮忙,无论如何把潘大姐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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