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阅书屋
首页 > 武侠 > 紫拐乌弓 > 第三章 义结金兰

第三章 义结金兰

目录

  蒙寨。

  在新甫山的东南山腹,凭藉山险而建,西北两面各有一道深长的山涧,东南两面自然的缓缓倾斜延到平原。无一点儿显着陡峭的感觉。附近有树林,有水,有良田,端的是一处地点适中,风景清丽的美好所在。

  全寨占地约有百亩,建筑宏伟,真是如庄老头儿所说的“气派积大”

  一条宽约两丈长的约二里的大路,两边整齐的种植着高大的行树,路的尽处是一个石牌坊,上面刻着“蒙寨”三个大字,气势雄伟,使人发生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直达寨门,全是用方石块铺成的路面,寨门之前,经常有六个身着黑色短褂的壮汉轮守,寨门上边的寨楼上,另外还派有专人值班了望,十里之内,可以一览无余,寨门全部为钢铁制成,坚硬无比,寨墙厚达三尺,两人并行尚有余裕。并有人在来往不断的梭巡着。寨内遍植异花,屋宇连横,各房舍全用天干地支编号分位,当中有一大厅,长方扁额上嵌著三个耀眼的金色大字“集思厅”大概这就是聚会议事之处。接近后边山,利用石壁开凿了许多石室,中置一层铁门,外层装有木栅,想是专用为关囚之用。

  这时的“集思厅”正是灯烛辉煌,照耀如同白昼,所奇怪的,是借大的一所敞厅,仅设有一桌酒,宾主只有四个人,正在低斟浅饮,絮絮不休,似首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上首面南坐的,是一个发瘦骨磷峋的老者,那付长像更为哧人,就好像三脖子筋撑着一柄骷髅头,再蒙上一张死人面皮,两眼微睁,始终未看到他的眼珠转动过,手如爪,瘦得几乎能隔皮看见骨头,加上长逾二寸的手指甲,更使人想像着不是一双人类的手。

  身着的一件深蓝长衫,已变成土灰颜色,又脏又旧,看在眼里好像同时也闻到污汕肮脏的气味!

  下首面北面坐的,是一个着灰布长衫,黄眼秃顶、神光充足,约五旬年纪的老人,这大概就是金睛秃鹰了。两边作陪的:一边是一个白面浅麻举止文静的壮年人,另一边所坐之人,只能

  看到背影,无法看清。

  只听金睛秃鹰自言自语道:

  “蒙寨自建寨以来,尚未碰过这种钉子,真是沟里翻船?”

  继乃转首向背面之人问道:

  “三弟,那两个青年是什么来路,你可摸着点底子?”

  这个被称为三弟的摇摇头低声答道:

  “小弟愚钝,事前毫夫发现什么徵兆。”

  继续又道:

  “不过被等是有备而来,绝无疑议。”

  “何以见得?”

  “小弟等抵汶河口时,先前青年已经好整以瑕躺卧舟中。

  象似等候多时了。”

  “又如何知道是专等蒙拳之人?”

  “他持明借物,又正是本寨所拾下的点子。”

  “他为何不在事前助拳,而在事后打劫?”

  “这个…小弟愚昧,猜想不透,或者是事后赶到,也有可能。”

  金睛秃鹰微一沉思道:

  “如果这样,那就不太单纯了!”继又抬头问道:

  “三弟可看出彼等的门派路数?”

  被叫做三弟的又答道:

  “先前的青年自称朱翰,出招像是长拳门所传。快稳狠准,矫健异常,立在岸边的青年。岁数更轻,手足快捷疾如飘风。大哥,并非小弟长他人威风。这两人中之任何一个,小弟均无把握致胜呢!”

  金睛秃鹰哦了一声道:

  “长拳门有一朱姓青年,外号人称“凌风二郎”的,为长拳门学门人铁胆惊魂诸葛远之秆,近二,三年间在江湖上颇头角,可能就是此人,程公哲与诸葛远为莫逆,算起来他与程家上能叙上渊源,不过另外一个是谁呢?”

  随即又道:

  “彼等是结伙一起而来的呢?”

  被称为三弟的又答道:

  “好像不是,他在助拳的时候,高呼“朱朋友”看样子不像旧。”

  金睛秃鹰不以为然的道:

  “朱翰自不量力敢在蒙寨大门口撒野,已属怪事,又与另一武功高强的助拳青年巧合相遇渡口,那就更是怪上加怪。”

  这时,坐在右边的白面浅麻之人嘴道:

  “大哥,事已过去,请勿再多作计较,好在彼等曾与三弟叫明,在三之内必定前来拜山。正巧包老前辈在此,新债旧账全可一笔算清。”

  说著,含笑着了看瘦骨磷峋的老人。

  金睛秃鹰鼻孔中轻哼了一声,再未说话。

  瘦老人自开始到现在,除了吃喝之时,嘴巴和手动作之外,仍然是两眼半睁,一直坐着,丝毫未曾移动,对金睛秃鹰等三人谈话,似是充耳未闻。

  正在此时,老家伙伸箸,徐徐的夹了一块白斩,放进嘴中嚼了半天。突然,脸向右边一转“扑”的一声,半段骨埃然穿窗而出“嚓”的一响,在一棵翠竹上。

  此刻,金睛秃鹰等三人同时警觉有异,相继窜出,一边大声喊道:

  “好朋友。请进来陪两杯,如果这样一走,还能对得住主人家吗。”喊声边去边远…。

  瘦老人吐出骨后,亦未继续动作,仍在慢慢咀嚼嘴中,对于适才发生的事情和三位主人的离去,宣似未曾发觉一般。

  然一团白光,自听门之外直瘦老人面门,瘦老人眼皮全未稍动,提箸一夹,看都未看,顺手摆在桌面之上。

  约有一盏茶的时候,金睛秃鹰等三人,寒首脸色返回“集思厅”

  “人走了罢?”这是瘦枯老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却是如此的乾涩枯冷。

  微一停滞,又道:

  “一者不善!如果是暗老夫之人,汝等即当多加小心,此人功力不弱,以老夫猜测,年纪应在五旬以上。”

  绩又一顿,道:

  “不会,来人应该是两个才对。”

  金睛秃鹰即忙恭谨的问道:

  “老前辈可有什么发现吗?”

  瘦老人并未回答,仅用右手的竹筷,向桌面上的白色物件一点。

  金睛秃伸手取过,乃是一个白色纸四,打开一看,纸上仅寥寥写着四字“明晚拜山”

  金睛秃鹰双手待着纸条,恭身送至瘦老人面前适当距离一停,让瘦老人看清之后,乃顺手将纸条送与右边白面浅麻之人。

  这时,瘦枯老人突然一阵历笑,声震屋宇,音传夜空,三人之中,除去金睛秃鹰尚能镇定之外。其余二人全是皮肤上立起粒,心跳难耐,几乎不能自持。

  笑声甫停,接着说道:

  “一片纸团,竟能将老夫一双筷子震裂半分,老夫倒一定要会会此人了。”

  言罢,起身离席,由金睛秃鹰等三人陪同着,向厅后而去。

  夜凉如水,秋风更寒

  约莫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先前从庄老头儿偏房后窗纵出向东方驰去之那长人影,这时又从原路疾驰而加。在离庄家住屋尚有三里之遥的一棵大树前面,这人已放缓脚步。逛递而来,忽然从大树后面突又转出一人,道:

  “朱兄辛苦了。”

  来人遽然一惊,单足一点,滑出五尺,旋即赧然一笑道:

  “一之间,承蒙吴兄两度援手,在下必将深刻肺腑,永世不忘。”

  吴湘哂我答道:

  “在蒙寨集思厅旁,如非吴兄及时出手,那三个家伙倒真还纠不表呢,沿途之上,在下正在猜想是那位高人暗中相助

  继之,吴湘道出自己向蒙寨约定明晚拜山。

  朱翰正打算在附近寻处地方暂作商量,忽闻啼三响,知离天亮不远,二人同时一望天色,乃悄悄相偕急纵而回。

  乡间民风朴实,素有早起习惯,天南黎明,庄老头儿全家已全都起身。天亮以后,吴朱二人作了一个多时辰的坐功调息。夜间的疲劳尽行恢复,程玉芝整整休息了一夜,睡得更是香甜无比。偏房的客人起身后,送脸水开早点,全是彩妞的工作,廷祥,廷瑞兄弟起身后,即又外出作活,庄老头儿亲至偏房向客人诚招呼一番,又另忙别事去了。

  旭初升,光线柔和无力,四野清新发人深省。吴、朱、程三个青年男女,向主人佯称须去渡口等人,但程玉芝却被彩妞儿磨得不开身,不得已,只好留在家里随着好胡扯聊天。

  一会儿,吴朱二人已对坐在昨与程姑娘同来过的树林内的草地上。

  吴湘首先开口道:

  “朱兄,今晚间蒙寨之会,还有什么要预先准备的么?”

  朱翰面容一整,万分诚是的道:

  “从昨夜到目前,在下急急想与吴兄一谈的即是这些,朱某的出身来历,吴兄在蒙寨集思厅外,听金睛秃鹰所说大致无错,不过…。”

  朱翰突然目光,深沉的道:

  “朱其行道江湖颇历艰险,但一之间受人两次恩惠,这还是生平第一遭…”

  吴湘即忙接口道:

  “朱兄达人,一见便知,怎的又计较起这些来着。”

  朱翰微微摇头道:

  “吴兄虽不计较,朱某何能忘却现实。”

  他缓缓一顿又道:

  “因此,在我等末去蒙寨赴约之前朱某有三件要事,要向吴昆待清楚和商量请教。”

  这时,吴湘只有静静的听着。

  “第一件,是有关于程姑娘的事:她的父亲文武钻程公哲老前辈,此公在三十年前亦会驰骋江湖,极惧侠名,在燕赵之间更是来名震耳,有一年,敝家师赴晋省探一故,回程中在冀省隆平,遇上绥外八魔正向当地名武师杜春风寻仇,杜老前辈为正派有名人物,一对万字夺亦是远近驰名,敝家师看不过八魔以众凌寡的行径,乃伸手挑碴,掷入漩涡之内,闹了个几乎不能自拔,正当危急之际。程老前辈自动赶至,伏益伸手,才算合力将八魔中的老大老二负重伤,老五老七老八命丧当场。一场血战下来,敝家师与杜老前辈亦全都受仡不轻,敝家师则由程老前辈亲自护送德州疗养。程老前辈是劈挂门的健者,杜老前辈是查拳门的高手,说起来与本门要算同一源,程老前辈真是肝胆照人,豪迈诚。自此而后,敝家师与程老前辈夫人染疾病故,并遗下一女,中年丧,本为人之大小幸事,况且老前辈夫妇平素情感至笃,因过分怀念亡,乃淡泊名利,息影江湖,卜居东昌。不问世事,每与爱女相依为命,以乐天年。这位爱女即是与我等相处两的程玉芝。

  谁知这多年,八魔余孽,仍然不忘旧怨仇,乃勾结蒙寨的金睛秃鹰就近下手,代为报复。金睛秃鹰又与微山湖微湖山庄的南天二鹤沆瀣一气,事前又约二鹤帮忙,才专扔三寨主双臂震陆冲带领该寨六个一等势事和两名得力头目,前往行事。被等先将程老前辈设计至东昌以东黄河崖八里庄附近聊手合击围攻,另外又派人火烧程府,擒住师妹,小师妹向备受溺爱,虽通拳脚,但并无高深造诣,自不能与此辈一巨寇相较,听说程老前辈已在八里壮附近不幸遇难,程姑娘则被掠沿东平湖顺江河向蒙寨而来。”

  说至此处,朱翰目蕴泪光,轻轻一叹:

  “半个月之前,在下回至德州,奉家师今渝,往东昌探候程老前辈,在下认为无甚急事,沿途又拐了两处地方,顺便办点小事,中间躯搁几,及抵桐城驿始闻噩耗,乃多方打探消息,俟探听清楚,又担心程姑娘之幸福安危,这才急急尾追紧蹑而下,连续蹑了三天,尚无时机下手,自己心中异常追悔。如果当时一奉师命即直奔东吕,或者正可赶上这场热闹。亦说不定。”

  最后探知彼等由坟河渡口经岸,转取旱路前行,在下乃变更方法,企奔前途,停舟河岸,昼夜守候,正巧昨傍午对头已抵达渡口,以后的吴兄全都亲眼目睹了。”

  随他又补充说道:

  “如果万一不幸,遇不着高人援手,朱翰亦必定以一身血与对头拼个生死存亡,绝不会睁眼看着让程氏遗孤,落于蒙寨匪类之手。”

  吴湘深深受到面前这位大义凛然的青年所感动,双目疑神无语。

  “第二件,是蒙寨的大概实力,看其场面气势和宏伟建筑,便知绝非一朝一夕的经营,能得有今之气派,彼等累年来自是大费了一番辛苦。金睛秃鹰齐万山与玉面天星妥雁鸣,原在东南沿海一带活动,专吃海边岸上的海口饭,后又罗致了双臂震天陆冲,气候大成,不知如何看好了新甫山这地气,乃在此建设蒙寨立柜安窑,大行其道。齐万山自任大寨主,妥雁风:陆冲,则依次排称。全寨三个寨主这下,还有十八名一等执事,亦全算得上是二高手,执事之下尚有五十名头目,上下人才总约五百之众,齐万山艺出通背派路子,后来改练自然门武功,身兼两派之长,奚雁鸣则为查拳门逐逐之徒,但功力仪略逊齐万山;陆冲所习为大个洪拳,使力用劲多偏重刚猛路子。这些虽是末枝小节,能够留心也不无用处。

  十八名一等执事之中,只有昨随艇六人,被在下探听清楚,后艇持剑的三人,为过氏三弟兄,被在下斩断手臂的,为快斧蔡庆,剑贯背死亡的,名叫范长宗,和在下在水中续战的江鼠沈沧,此人水上工夫独有造就。不过这些均不足以为重忧。

  晚间蒙寨之会,依在下猜想,但凭金睛秃鹰等人,我等尚不虑会有多大闪失,但是,那一个半死不活的瘦老头儿,可绝不可轻视,齐万山一寨之主,全都对他敬畏逾怀,可见事情之不太平凡了。

  昨夜在下在西花窗外,曾听玉面天星奚雁鸣称他“乜多前辈”照其长像姓氏推断,颇似传说中的‘尸面髓髅’乜冬。”

  吴湘心头猛然一震,心道:

  “恩师对于此人,曾经特别提过,只记得这是一个凶狠残暴之人…”

  继闻朱翰接续着说道:

  “此人长居云贵,凶霸苗疆,向不轻离蛮横之区,残心狠,武功高绝。如果真的是他…。”朱翰严肃而深沉的道:

  “在下这点学业,实无足论,吴兄武功修为远胜在下,但望留神小心才是。”

  朱翰述说至此,已自沉思不语。

  吴湘诚恳的深深点头:

  “多谢朱尼教诲,但不知那第三件…”

  朱翰眼光一亮,脸笑容,真挚诚恳的道:

  “在下与吴兄一面之认,深逾故,两变指手,恩同再造,在下积原能藉此一段机缘,以与吴兄订长期已好,结为金兰,未悉吴兄允许在下攀否?”

  吴湘对这青年人本即早生敬爱,闻言一跃而起,深深一揖,口中边道:

  “小弟吴湘,先为大哥见礼。”

  朱翰心中欣喜已极,手拉着吴湘面北立,籍草为香,血为盟,仪式简单,万分的肃穆隆重。然后叙年论庚,朱翰长吴湘四岁为大,二人又重新再行见礼。

  朱翰忽然问道:

  “二弟,你道江湖,可有什么特别事故么?”

  吴湘笑道:

  “别师以后,奉论往秦境西域华山一行,拜访一位前辈侠隐,再么?”

  他微微一颇又道“双亲久离,家园如梦,亦急须赶回探望。以后便是海角天涯,江湖之上,任小弟邀游了…”

  朱翰深深含首,诚挚的一笑。

  这时,已近正中。

  二人欣喜愉快,携手而回。

  午后,二人复外出,太阳尚未落山即得归来。

  今壮老头儿出外作活的两个儿子,回家的时间也比往日都早,晚膳在掌灯之前业已用毕,众人所谈论的,还是昨度口的旧故事,所不同的,是消息传的更远。人们在菜酒后谈论的更多,甚至,给影绘声传说得神乎其神。

  偏房的客人,今天休息分外早,彩妞为着没有能与程玉芝再多扯一会儿,嘟嘟,小嘴显着老大不高兴?

  不一刻,减老头儿的全家,亦都进入了睡乡。

  时正二更,天候如同昨晚一样的平静,黝黯。

  这时,从壮老头儿偏房的俊窗,连继纵出两条黯黑影,仍然朝着昨晚的方向,向正东疾而去,刹那之间即消失。

  蒙寨?

  静静的屹立在新甫山前,但是气派仿佛更大了。寨门之前,高挑着两盏气死风灯,寨门两边分立着八条汉,一律的黑色短式劲装,可以看见刀光闪头目带领着。从寨门到平地的大道上,也不断的有人来往穿梭巡,在树下晦暗的阴影里,可以看见刀光闪闪,分外增加这座大寨的威武森严和神秘之感。

  大寨之内,更是万灯齐明,刁斗森严,从寨墙上投下来的人影,不断的移动著,这种种迹象,己充分的显示著寨内必定有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寨门前的带班头目,不时的扭转身子向阴暗的大道上恢望,希冀着能够发现什么,大寨以内亦不断有人出来向寨门值壮汉低声吩咐几句,随又离去。

  夜景,是异常寂静冷志的,但,蒙险寨的气氛,却是极为沉闷。

  梆敲三鼓

  忽见人影闪,两个气宇轩昂英俊拔的青年,已悠闲的卓立在两盏气死风灯中间,一个身佩长剑,一个身着宝蓝长衫,后者,更是洒文静,神光照人。

  领班的头目即刻越前几步,恭身询问道:

  “敢问尊驾是朱吴两位大侠吗?”朱翰大方的一笑道:

  “烦请上禀贵寨主,说朱翰吴湘亲来候教。”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长方大红帖子,上写着:

  “末学后进朱翰吴湘顿首。”

  带班头目手接过,立刻与另一壮汉,匆匆待向寨内而去。同时见他左手向后一摆,突闻:

  “当当当”三声钟响,声音嚎亮悠长。绕震夜空,非常动听。

  稍停,寨内走出八只巨形灯笼,合为四对,分由八名壮汉,每人双手平挑一只,甫出寨门,中间一分,闪出一名长衫壮大汉,恭身高声喊道:

  “有请朱吴两位大侠,敝寨主在集思厅侯驾。说罢,转身韭四对灯笼前导引路,朱吴二人跟随而行。九经转折,行约半盏热茶光景,己望见那方闪耀着金光匾额的集思厅,灯笼忽停,又听引路壮汉喊道:

  ‘叩禀寨主,客驾己到。”

  壮汉与灯笼立即分向大厅两边隐去。

  忽听哈哈一笑道:

  “有请,有请。”

  朱吴二人抬头一看,蒙寨三位寨言民并立厅前。

  金睛秃鹰脸堆笑,奚雁鸣亦略带笑容,惟有陆冲毫无表情。

  朱翰移前半步,双拳一抱道:

  “朱翰吴湘拜山候教。”

  金睛秃鹰连忙还礼,连道不敢,随即延客入厅。

  大厅中,灯烛高照分外明朗,在靠正北方中央作“品”字形摆了三只方桌,远近各约一丈有余,桌上排着茶点鲜果之类。昨晚所见的瘦枯老人,早已独据中央一桌,面南而坐,形态表情与昨晚朱一人在集思厅外所看见的,完全相同,仅仅是方桌变了一下地方。不知内情底细的,还认为他从昨至今还没有移动过哩。

  朱吴二人被引至右边桌上落坐,蒙寨三位寨主,全在左边桌上就坐。也末代朱吴二人向枯瘦老人引见。除朱吴二人之外,其余两桌背后,各立着四名短装黑衣大汉,以供呼应。

  朱翰大方的微行欠身说道:

  “漏夜拜访,实多搅扰,尚望寨主曲予谅解。”

  金睛秃鹰齐万山哈哈一笑,道:

  “贵宾光临,寒寨生辉”凌风二郎”大名,老夫久已仰闻,英雄少年,所传诚属不虚,惟有一事,使老夫百思不解,愿籍今晚幸会,就便请教”

  说着笑容一敛,看了座旁的双臂震天陆冲一眼,道:

  “老夫久闻令师铁胆惊魂诸葛老英雄,多在鲁北鲁西及燕南赵北各地行侠活动,与蒙寨可说向无纠葛牵连,再进一步讲,亦可说河井不犯。但据本寨陆三寨主昨午后回报:说在本寨眼皮底下波河渡口,竟被朱吴两位少侠拦路打劫,震伤一名头目,杀死两台一等执事,伤人之外,还公然动财,老夫闻报之后,是一万个不信。但言之凿凿,老夫身为一寨之主,又岂能充耳不闻?正好借此机缘。加以证实,两位全为快门精英,量无记语,不知此事可真?”

  朱翰暗骂一声:

  “好刁滑的东西,这不是秃鹰,简直是狡鹰。”

  边想边再度欠身道:

  “事情虽有,但与寨主所言,却稍有出入,不知贵寨被劫何项财物?渡口之争,又是何方先行出手?尚望寨主能予明查。”

  齐万山暗忖:

  “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倒是好利害的一付口把式。”

  乃避重就轻的道:

  “常言说“骂无好口,打架无好手”双方之间,能有一方作退一步想,自即“孤掌难鸣”一个把掌拍不响,一个也打不起架来”

  说至此处,乃干笑一声,续道:

  “所以这种争勇斗狠之事,实在亦就难以清楚的分出淮先出手和准后出手了。”

  复稍一顿,又道:

  “至于财物,不必然一定限于金银珠宝或缓罗绸缎,即属一草一本只要为本寨所有,亦应算数,此等解说,朱少侠可认为合理?”

  朱翰点首答道:

  “万分合理。”

  回答得斩钢截铁,吴湘必中猛然一动,心想:

  “大哥何能当众认错!”

  又闻朱翰继续道:

  “不过,朱翰在贵寨陆三寨主坐艇之上,绝未敢任取一草一木,仅只领走程氏遗孤玉芝姑娘,如符硬要说有,则只有装人的那一条布口袋了。”

  齐万山闻言老脸飞红,奚雁鸣冷笑不语,陆冲则面色铁青。

  又听齐万山强词夺理的道:

  “无论何人要在本寨船上带人,亦应事先打声招呼,以朱吴二位此种做法,不嫌过分吗?”

  朱翰朗声答道:

  “寨主这样解说,朱翰就不敢敬同了,不悉贵寨勾结南天二鹤围袭退隐多年的程老前辈,劫走弱女子程玉芝,亦曾事前打过招呼否?”

  齐万山面色一沉,正要说话,二寨主奚雁鸣在旁道:

  “大哥,为时已经不早,此事无论如何总要在手底下求了解,依小弟之意,不必再多费舌了罢?”

  接着齐万山亦肃声说道:

  “二位如若为着本身之事,不得已而出面,尚好商量,目前分明是为别人顶杠架梁,老夫只有得罪了。”

  随又说道:

  “依老夫之意,今晚的比斗,以三声为胜负,但其中一声必须由老夫亲行领教为算,老夫之如此做法实非存心偷巧,只以老夫为一寨之主,不得不如此言明,才好向全寨兄弟有个待,不知二位对于此点无异议?”

  朱翰心道:

  “明是偷巧,还如此死要面子。你明知奚雁鸣与陆冲无必胜把握;若算两场,万一战败,又太吃亏,如一上场即先由大寨主出马应战,又显得蒙寨太无人才,老家伙虽是偷巧,倒还不无道理。”

  随道:

  “一切遵命,不过在分出胜负之后…。”

  朱翰下面的话尚未出口,齐万山即行出言拦道:

  “老夫正想待清楚。”

  接着极其郑重的道:

  “若是二位战胜,齐万山即当收宴封山,遣散部众,另作后图。今生如无成就,水不再出江湖,万一本寨饺幸,二位有心相让,则只有留二位愿驾在本寨小住,候铁胆惊魂诸葛老英雄亲来蒙一行了。”

  齐万山做事老到,江湖经验丰富,自以为在比斗方式上既暗占便宜,又有绝世高手尸面骷髅撑,万无一失,故在待胜负的处置条件上,分外故示大方。

  岂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在这一失一得之间,如万一碰巧,有人因此面飞黄腾达,亦有人因此而身败名裂!

  朱翰豁然而起道:

  “朱翰先向那位请教?”

  齐万山尚未答话,双掌震天陆冲,已经立起道:

  “小弟陆冲愿首先献酗。”

  齐万山颔首道:

  “凌风二郎名不虚传,尤以快捷见功夫,三弟多加留意。”

  陆冲低应一声,大步出场。

  这时,过来四名壮汉,分将寨主及朱吴二人所用之两张方桌移近厅边,与瘦枯老人排成一线,厅中现显得分外宽敞。

  陆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方不发,倏忽出手劈出五掌,朱翰轻轻后飘三尺,连续还出两掌三腿,继之,掌影如山,腿影如练,两在大厅之中,往复闪掠斗在一起。

  三十招已经过去,双臂震天陆冲脸色尽赤,出掌如风,威力更猛,挤斗更显得厉烈异常。朱翰只是见势拆势,见招拆招。前后晃掠,意态轻灵,在朱翰一招“点鸳鸯”之后,陆冲疲退三步封出两掌,乘势在同一时间“横扫千军”疾出四腿。借最后转身之势“双撞掌”全力推出,呼啸有声,威力惊人,朱翰猛然间转身,斜拧“力定乾坤”双掌叉拍出两股劲力,轰然一声,陆冲被震退两步,朱翰身躯晃了两晃,足底方砖嘎嘎花碎。

  朱翰稍滞剧起,整个身子向陆冲,双掌上下分印对方前两大要,陆冲猛伏身“拜观音”“牵缘手”“海底送舟”连环施出,朱翰暴喝一声,猛然长身拔空七尺”龙翔凤舞”“万点梅花”一片影,直罩陆冲,忽见陆冲两太阳青筋暴起,双学全力劈出。突闻嚎声一响,随着半声问哼,陆冲右手紧握左腕,脸色苍白,已连退五步,朱翰却仍然卓立当地未动。

  齐万山阴沉的道:

  “朱少侠好一招“切金断玉””

  接着一摆手,过来两名壮汉想扶陆冲退下,陆冲惭愧的看了齐万山一眼,摇摇头示意壮汉勿用搀扶,自动离开向厅后而去。

  齐万山正想立起,奚雁鸣已先行起身道:

  “奚雁鸣领教。”

  “教”字甫经出口,查拳门绝招,右手猛虎探爪,左手毒龙抢珠,快稳准疾向朱翰头两个部位攻去,手尚未到,劲风先至,朱翰用“少林策”三十四式中的“仰望云天”双手一高一低疾叩对方两腕脉门,奚雁鸣底“嘿”一声,提身收掌连出三腿,直奔朱翰心窝,凌厉无比。朱翰“金鲤倒穿波”仰面向上,身子紧贴地面倒而出。

  朱翰双足尚未立稳,突觉一股劲风往部以上猛而至,他微微一哼“青龙卷尾”横飘三尺,在让过袭来掌力这同一时间,双掌已全力反击而出,两股气流汇为一体直奔南面花窗,一声暴响,整个花窗被震飞于三丈之外。

  朱翰面色一凛,连变三式。横斜上下拍出七掌,劲力纵横绵绵不断,奚雁鸣喝叱一声,虽然全力还响,仍被迫退出五步,朱翰绝不让对方再有息时间,紧握先机。接着“流星赶月”“龙翔风舞”两招齐出,又是“万点梅花”直罩而下,突闻两声断喝“啦”一声朱翰斜退两步,左手握着三尺蓝布,脸色微白,间起伏不息。再看奚雁鸣,同时退出三步,更是面飞红,气有声,身着蓝布长衫前襟齐以下,早已不知去向,为状狼狈不堪!

  金睛秃鹰齐万山遂然立起,宏声道:

  “二弟且回待老夫在兵刃上再向朱少侠领教几招。”

  说罢缓步而出,奚雁鸣乘机返向回原侍。

  吴湘身子一起,动又止。

  枯瘦老人仍是不言不动,毫无表情。

  金睛秃鹰缓步行至当场,伸手下探,取出一对光亮无比的铜耙,耙长约有三尺,每耙三齿弯曲如钩,其中间一齿更分外突出,朱翰一见这对兵器,心中暗自一震,这兵器名为“索魂爪”江湖中使用此种兵器之人绝少,好像曾经听过有一段关于“索魂爪”之来历传说,一时间又无法想起。正在思索之际,忽听金睛鹰耙沉声道:

  “老夫想拿这一对耙子,领教领教朱少侠几乎剑法,老夫如能撑过这一场,还想再领教令师弟呢。”

  说着,望了吴湘一眼,勉强的一笑。

  朱翰答道:

  “吴二弟为朱某拜的弟,另有师承。”

  接着又道:

  “如果这一场寨主再予承让呢?”

  朱翰是紧紧扣住每一关节,无一丝放松,此即其聪明过人之处。

  合睛秃鹰齐万山截然道:

  “大丈夫出言如白染皂,自当如约而行,你放心请罢?”

  朱翰一声有僭,剑已入手,匹光如练疾卷而上,齐万山猛睁金睛叱喝连声“索魂爪”

  带着呼啸,疚挥如,长剑光芒数次冲击,都被双爪迫退,战到极处,但见白光在厅中滚不息,根本无法看见人影。这是今晚一场最为猛烈精彩的比斗,全厅之人除枯瘦老人和吴湘之外,全是神情紧张。悄然无声。

  百招之后,朱翰鬃角沁汗,金睛秃鹰面色凝重仍无胜负。朱殉“专门十三剑”绝招连出正反运用,全估不到一点便宜。又七十招,正当采翰疾刺三剑之后,忽见金睛秃鹰双爪放慢缓缓挥而出,来翰突觉一股不可抗拒之反震而来,顺势急退,预备变招,忽听金睛秃鹰断喝一声“索魂爪”挟把大威力疾而至,一取主肩一取右肩,端的惊人无比。

  但见朱翰双手抱剑,全身功力集于剑尖,向“索魂爪”疾抖而出,销然一声,一缕火星泻向朱翰右臂之索魂爪,旋即又被长剑迫出,但左边索魂爪却向朱翰左臂急遂而下,若一经抓实,朱翰即不命丧命当场,一条左臂亦绝对无法保存,忽听“当”的一声,一枚桃核跌落于地,在同一时间,半声冷哼,一白光横向大厅墙壁飞而去“嘭”声大晌,齐万山的一双索魂爪已在大厅花窗红枣木制成的窗框之上,爪入半尺,整块红枣木被劈裂约有二指宽窄一条长

  这时,金睛秃鹰黄眼怒睁,横里急抢三步,始拿椿立稳,右手虎口震裂,只剩下左手一双索魂爪紧握掌中。朱翰则踉跄后退产步,剑尖鼓地,左臂血渍已渗出长衫之外,面色极为难看!吴湘亦凭桌而立,双目注视当场。

  突闻一阵厉笑,忽然发自中央坐位上枯瘦老人口中,声震屋宇,心弦,刹那间,大厅内外数十名壮汉,全都萎顿地下,在场高手除吴湘之外,无不面色严肃。

  枯瘦老人笑罢之后,乃一反常态,双目陡盼,光四直迫吴湘,接着沉声问道:

  “小娃娃,昨那手“投石云山”是你玩的把戏么?”

  吴湘恭谨的说道:

  “晚辈吴湘,请老前辈多予教导。”

  枯瘦老人又狂笑一声,道:

  “谁家孩子如此调皮,连老夫亦看走了眼?快过来让老夫瞧瞧。”

  枯瘦老人说到最末一句,音调沉重,脸包死板,用意颇为不善。”

  朱翰心头一震,正为吴湘担心

  吴湘久住深山,静修十年有奇,夕沫受恩师熏陶,自非泛泛,见状,即将在泰山后顶随那位隐世高人所练的“三重真气”凝聚全身以防万一。

  这种“三重真气”是虚实,软硬,轻重兼而备之,一经施出,这三种劲力能自行汇成为妙用,乘虚声敌避实攻坚,无论以静制动或是以动制静,全具无上威力,恩师曾再三告诫,不遇劲敌切勿轻易使用,以免多造杀孽,有千天忌。

  果然,枯瘦老人“瞧瞧”二字尚未收尾,仍原坐未动,猛出五指如钩,虚空向吴湘一抓即收,吴湘突觉一股绝大力直扣前,身子不觉随枯瘦老人一收之势,被虚空带前两步,但在两步之后则屹立不动,这时吴湘足底方砖在一丈方圆之内“嚓嚓”连声全成裂,花纹煞是好看。

  枯瘦老人脸色更加难看,狂喝一声右手一松,左掌疾出,边喝道:

  “不愿过来,给我出去!”

  吴湘顿觉前一松,接着一股奇大冲力,有如山崩海啸般向自己身前急卷而至,吴湘左肩一沉,横飘五尺。身在空中,双掌疾向枯瘦老人所卷来之劲力推去,一阵暴响,飞尘厅,轰然一声大厅的桌面墙壁被这两股大力,震穿一,阔约三尺。

  访瘦老人更加征怒,厉喝道:

  “再接老夫最后一招。”

  说着亦未做势,枯瘦老人已拔空两丈,白发直竖,十指箕张。“俄鹰扑雀”直袭吴湘,吴湘全身疾旋,挥空连续拍出五掌枯瘦老人全身在空中一滞,猛一翻身,直泻而下,左手疾向吴渊眼大抓去,吴湘急将真气凝聚部,迫为一线,反震而出。

  正好枯瘦老人眉发倒竖,目奇光,紧紧盯着吴湘间所系的紫坚硬物体,稳立当厅,但是,右手的五指长甲全被震断,已与吴湘的那片被抓掉的长衫,统统化为碎粉。稍停,他怒声

  “米严老鬼还没死么?”

  接着又道:

  “今晚老夫暂饶你一条性命,只要米老鬼未死,老夫与他还有账算。”

  随着一声凄厉震人的长啸,伴着一条灰影,向西南方向的黑暗之中。

  此时在场的朱翰与金顶秃鹰等人,听到“米严”二字,无不心弦猛震。

  这时突见暗影中刀光剑影,闪烁不定,蒙寨徒众已逐渐聚拢,形面包围合声之势。

  金睛秃鹰齐万山,一声怒喝:

  “住手”接着又道:

  “我齐万山岂是说了不算之人?”

  正在此时,忽听寨前“当!当!当!”传来悠长的三声钟响。

  齐万山转头向前寨方向一望,仰首一阵狂笑,笑声凄厉摄人心脾。接着说道:

  “蒙寨,已经结帐收场,还有那位好朋友赶来捧场帮忙?”——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