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碧月笼寒夜未央
今⽇壁天裔设宴于紫薇殿,宴请诸位王侯,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在真正意义上重新恢复辕羲九的兵权与⾝份。我本不愿意去,但是壁天裔却坚持要我前去,还赏赐了许多珠宝首饰与绫罗绸缎。
卓然得皇上的命令以皇后的装束为我妆扮,头戴金凤步摇璀璨生光,端为华胜,上为凤皇爵,以翡翠为⽑羽,下有⽩珠,垂⻩金镊。凤凰争鸣之⾐袍,长长的在明镜如金的地面上,窸窣之声隐隐传来。单层丝帛紧裹紧贴肌肤,在这暮寒之际为我全⾝上下凭添几分暖意。在镜中远远观望着我的⾐着,秀丽华贵却不显张扬,反倒有些含蓄柔和之感。
描画眼线,淡扫娥眉,胭脂红。
我未让卓然在脸上抹粉涂脂,因为讨厌那刺鼻的香味,总觉抹上粉显得异常庸俗。
卓然梳妆罢,不免一声赞叹:“主子,这皇后的装束仿佛是为您量⾝定做的,穿起来竟是如此美,⾜有魅惑众生之容,却也有雍容⾼贵之态。”
未曾答话,我将一直停放在镜中的视线收回,遥望早已昏暗的天⾊,暗夜朦胧凄惨,今天夜里能见到辕羲九了吧。
听说…昭昀郡主也会去呢。
影踱回廊,风惊初霁,殿宇寒浓。
还未踏⼊紫薇殿便闻皓齿清歌袭耳间,満是笙箫之乐。
我的到来无疑是引起了百官们的窃窃私语,眼中既有惊也有疑惑,更有鄙夷与不屑。也许我在他们的眼中只是一名⾝份卑微的女子,还妄想一朝飞上枝头变成国⺟,正如我这个没⾝份,没靠山的女子,怎配做皇后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穿揷过妙舞妍歌俱独步的歌女们走向那个后宮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皇上⾝边的凤椅,虽然此刻的我还未封后,本没有资格去那坐。但那是皇令,他在向众人宣告着那个位置是铁了心要给我的。
还记得那天夜里,壁天裔只是简单的将小时候的事说给我听,短短几件事便已明了我与他之间曾经发生的一切。更确定了壁天裔之所以认定我为他的子只是因为我的格能够匹配上他,我并不让他讨厌,仅此而已。
看着壁天裔那寂寥的轮廓与绝然的凤目,我才发现,壁天裔就是一个王者,他给人的感觉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他有一个与⽇同辉的⾼度,其他人只能远远的仰望。这也包括与他亲如兄弟朋友的三弟辕羲九。
所以,这就是一个帝王的悲哀,他喜的女人只能是妃子,他的兄弟也只能当臣子。
当我与壁天裔并肩就坐于凤椅之上时,我对上了莫攸涵那清冷的目光,那张⽩皙如雪的脸在灯火的照耀之下更显明媚娇。看着此刻的莫攸涵我想到了一句诗:明眸皓齿,丰肌秀骨,浑是花碎⽟。
殿央中的歌女们卖力的动扭肢体,以舞讨好诸位大臣的眼球。而诸位大臣们在那纤漫舞萦回雪的舞步下也沉醉其中,时不时向几名貌美的女子丢去一抹轻薄之笑。
坐在⾼处便是这样,将脚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我更能感觉到壁天裔的可怕。
壁天裔却没有观赏那绝美的舞姿,而是抬手将一枚发簪揷在我的鬓中,凝视我:“⽟骨冰肌比似谁,淡妆浅笑总相宜。这话用在此刻的你⾝上最为合适。”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柔和极了。不噤暗自猜测这个声音真是从这位冷酷的帝王口中说出来的吗?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剑眉微蹙,指尖摸抚着我的发髻:“是朕疏忽了,还未及笄便让你绾鬓。”
“快了。正月十九。”我平静的回答,眼睑低垂凝视着自己叠在腿上的双手。记得莫攸然说过,正月十九是我的生辰,如今已是腊月,大概还有一个多月吧。
“是五月初七。”他很肯定的将我所说的话纠正。
我头一仰,疑惑的望着他肯定的表情,我便明了,正月十九是未央的生辰,五月初七才是慕雪的生辰。
“及笄之后,大婚。”
这六字说的轻巧,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霸道,这就是能控声杀大权的主宰者才有的气魄。
我黯然一笑,目光微移,正看见一个⾝影位居首座,目光凝视着殿中那漫舞的歌女,酒一杯一杯的猛灌下肚。
须臾,歌舞罢,众歌女退下,留下満殿芬芳。
随后壁天裔当众宣布将驻守漠北的三十万兵权授予辕羲九统帅,可见他对其信任程度之深。
当辕羲九离席谢恩之时,一名⾝着玫瑰紫二⾊金银鼠比肩褂的女子也起⾝与他并肩而跪:“皇帝哥哥,您答应过要给昭昀与九王爷赐婚的。”
一听此话,我蔵在袖中的手突然一阵轻颤,是昭昀郡主?
“昭昀,不许胡闹,上回九王爷已经拒绝婚事了。”壁天裔的声音提⾼了几分,似乎对于昭昀这样当众请婚的做法甚为不満。
“可是昭昀就是喜九王爷,非他不嫁。若是皇帝哥哥不允,那就让昭昀一辈子老死后宮。”这话说的气势凌然,也异常决绝。
未待壁天裔开口,莫攸涵倒是先行开口道:“皇上,您瞧郡主对九王爷是多么痴心。九王爷您若是要拒婚,总得有个理由吧?莫不是嫌弃郡主不够美不够好,所以才拒婚的吧。”
“郡主很好,只是臣尚未有娶的打算。”他依旧单膝跪着,淡淡的回着莫攸涵的问话。
“九王爷您今年也二十有二吧…”莫攸涵仿佛刻意想将事情闹大,穷追不舍的问,却被壁天裔一声“够了!”给打断,手中的⽟龙杯重重的放在龙岸之上,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诡异的气氛肆意蔓延在四周,而莫攸涵早已跪在了地上,头垂的老低。
壁天裔最后一言不发的当众离席,头一回我见他如此生气,一向冷漠淡然的壁天裔为何会这样生气呢?当初也是他先提起赐婚之事,才会有了今⽇这样的尴尬闹剧。
所有人看着他拂袖而去,紫薇殿顿时安静下来,似乎都还不能反映过来,只能僵硬的坐着。
随后,辕羲九也起⾝,抬头那一刻对上我的眼睛,仅那瞬间便收回,转⾝悠然而去。
我的手紧撰成拳,看着他渐渐消失在殿中的背影,也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离殿而去。
夜露微泫,香泽芳熏。
顶着大风浓露,我一路追随着远处那个⾝影而行,我知道他发现了我,但是他却没有停下步伐。我知道,这是皇宮,四处皆是皇上的耳目,他不可以停下,我也不能冲上去。
直到一处荒寂无人之处,他才停下脚步,蓦然转⾝,一双如苍鹰般幽森的目光在黑夜中依旧令人清晰可见。我的步伐一顿,随后又走了上去,没有任何的解释,犹自开口将这些⽇子以来我最想说的一句话脫口而出。
“辕羲九,如果我要你现在带我走,你愿意吗?”
“您是未来的皇后,应该注意自己的⾝份。”他面⾊沉静,口气有明显的疏离。
“我只是说自己想要说的话,我不能骗自己的心,壁天裔我不喜,我只爱你一个人。”看着他的眼睛,我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心,即使他是我哥哥,我却控制不住,每⽇每夜就是克制不住的想他。
凝视着我,他有片刻的怔忪:“您是未来的皇后。”
听他再次提醒,一股酸楚涌⼊,瞪着他有些隐忍的目光,怒气也随之而上:“辕羲九,你本就是个懦夫,在你兄弟面前就是个懦夫,甚至心甘情愿要将我让给他。可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本不爱他,你要我做他的皇后吗?为何你不能再争取一次呢…对,我是自私,可是爱一个人有什么错?我以为,只要我进宮就能偶尔见见你,可是我控制不住,当我听闻皇上将昭昀郡主赐婚于你之时,我以为我能看淡,我以为我能笑着祝福,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动的将一大段话脫口而出,泪⽔蒙了我的眼睛,可他的表情却仍旧是挣扎与矛盾。我蓦然回⾝,仰着头将泪⽔了回去:“原来,我的自私与任也换不回你的坚持…”我一步一步的朝回去的路途挪动着。
“慕雪,对不起。”
突然间,五个字由⾝后传来,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
雾阁云窗,笼月烛,闭云房。
盲目的走过⽔漾镜湖,北风刮在脸上很疼,脑海中的一切仿佛被人菗走。
脑海中只有方才辕羲九对我说的字字句句,敲打在我的心房之上,丝丝绞痛。
“慕雪,不是我没有争取过,而是早已无力再去争取。”
“慕雪,皇后才是你的最终位置,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同偷跑出府吗,我们碰见一个算命的老先生,他说你并不是妖孽转世,你会是⺟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待我胜利归来,便为你盖一坐宮殿,在里面种満你最爱的芙蓉花’,这话你可记得…皇上会对你好的,自幼他就对你好…”“我已经不知道何时才认出你就是慕雪的,或许是在第一眼见到你,又或许是在⽔缘潭那两滴⾎的相溶…只是我一直在骗自己,努力说服自己你是未央,你是未央。”
“后来,我想清楚了,既然莫攸然设下了这个局,那我便将计就计,想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葬下去,让你永远做未央。可是…我确实太过天真,最终,皇上还是见到了你。他放了我们这么多次,可你终究还是与他相见。你们自幼就很有缘分,而我们…无缘又无份,一辈子只能做兄妹。”
宝阁朱宮夜未央,晓鉴胭脂拂紫槛。
走进这繁华的未央宮,澹霭空濛,夜凉如⽔,天外浓云。
再也忍不住脚底的虚软,我跪在了寝宮前的回廊之前,双手撑着冷如冰的,刺的我手掌疼痛。
我终于知道,为何在⽩楼,他总在挣扎隐忍着什么,直到我出现在九王府,他对我的若即若离,他要我给他时间考虑。
原来,他早就知道未央就是慕雪,就是她的妹妹。
影然卓立,一双手出现在我面前,将跪着的我扶起。看着眼前这个发髻微松,带了几分醉意的壁天裔,我努力控制自己哀伤的情绪:“皇上喝酒了。”
“朕该拿你们怎么办。”他的声音很低,有微醺的酒味传来,但是眼眸却很清明。指尖抚上我的发髻,笑涡浅现:“朕又怎会不知你对三弟的情,早在多年前朕就知道了,可是你知,那是为世俗所不容的孽情。你可懂?
当初在飞天客栈,朕有想过要杀你绝了三弟的念头,但是看着慕雪的笑容,让朕如此悉,朕没有忍心下杀手。当三弟在飞天客栈见到你之时,朕有想过再放你一次,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朕已经放不了手了。你可懂?
天下人皆说朕是个冷酷的帝王,朕做的决定没有人敢忤逆,而今三弟却当众忤逆。朕都容了,忍了。朕与他的兄弟情,你可懂?”
一连三句‘你可懂’问呆了我,直到壁天裔离开了未央宮我仍旧站在回廊之中,冷风面拂来,将我的鬓发吹。
壁天裔,竟是如此用心良苦,他为的只是平衡我与他与辕羲九之间的关系。
而我,却在一味的破坏壁天裔营造的一切。
是我错了,为何要追随辕羲九离开紫薇宮,为何要得他将真相说出。
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吗,我永远不会知道辕羲九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是他妹妹。
花谢风来雪漫天,千里⽟鸾飞,冰⽟満清洁。
也不知站了多久,天际竟已飘起了漫天的雪花,冰凉之感源源不绝的拍打在脸上使我渐渐回神。勾起一抹自嘲之笑,有些事早该放手了,只不过自己不甘心,所以便放不了手而已。
“未央。”柔腻中隐隐带着几分冷意,我收起脸上自嘲的笑容,回视着朝我走来的莫攸涵,在茫茫雪花之中徐徐前行,仿若仙子脫尘而来。
“莫攸涵?”我低声唤了一句,又见她那番⾼傲的模样我反感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真是奇怪啊,莫攸然是北国奷细的⾝份早已被揭穿,他的妹妹竟然可以安然的呆在皇上⾝边享受万千宠爱。”
莫攸涵媚妩一笑,这才走进了回廊之中与我面对面的站着“是的,我们同为涟漪大妃派来的暗人,只不过我与哥哥选择了忠诚壁家,而你与碧若却是奉命来挑拨旷世三将的兄弟之情。碧若真是个厉害的女子,骗过了壁府上下所有人。更不得不佩服涟漪大妃,确实很有眼光。”
“是吗,壁天裔知道了?”壁天裔既然知道莫攸然,碧若,未央是北国的暗人,那莫攸涵也瞒不住了。但听莫攸涵方才喊我为未央,那就是说,她还不知道我的实真⾝份。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何皇上会留一个暗人在他⾝边。可未央你也是个暗人,他同样要立你为后,不是吗?”莫攸涵拂去发梢之上那残留的雪花,美目流转:“真是奇怪,皇上何时喜上你的,而你,不是一直都很喜辕羲九吗?”
我悠然侧首凝视着漫天的雪花,熙熙攘攘的吹散在我们面前:“我失忆了,这点你是知道的。”我回避着她的问题,怕继续与她说下去,会将自己暴露的更多,便转移话题:“你今夜的突然造访,到底所为何事。”
“如果我说想与你站在一条战线上对付后宮这群不识好歹妄想争宠的女人呢?”莫攸涵的口气微带试探,也有认真。
“涵贵妃宠冠后宮,竟想与我这个初⼊宮闱的小小女子联手,真是受宠若惊。”
“你怎会是小小女子呢,你可是将来的皇后。”
伴随着一声轻哼,我笑了出口:“承蒙涵贵妃看的起,但是,既要与未央合作,拿出点诚意给我看吧。”
见她沉默,我没再理会,转⾝朝寝宮內走去,却闻她喊住了我:“何谓诚意?”
我的手轻轻抚上冰凉的朱门,冷道:“辕沐锦。”
莫攸涵的办事效率真的快,三⽇后竟将辕沐锦带到了未央宮,看着辕沐锦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凝视着我,便觉好笑。当初那个将我丢去倚翠楼让男人羞辱我的那个辕沐锦呢,怎么这会竟装起无辜来了?若要说演戏,辕沐锦真是个天才,比台上唱戏的戏子还要厉害,难怪能骗过那么多人,让他们以为辕慕雪已死。
莫攸涵临走前附在我耳边轻道:“人,我已带到,你想如何处置都无人过问。莫看她是九王爷的妹妹,可是她的死活与任何人无关。而你答应过我的事,可别忘了。”
看着莫攸涵傲然的离去,我不噤在猜测着她在这个皇宮的势力到了何种程度,竟敢将九王爷的妹妹光明正大的带到皇宮,也不怕惹人非议。
是什么,让她如此放肆?
她是个暗人,她不知收敛,竟还敢在后宮如此兴风作浪,为什么?
若曾经说是壁天裔对莫攸然的亏欠还能说的过去,可是如今真相早已大⽩,莫攸涵还有什么资本?
莫攸涵才离去,辕沐锦一张无辜的脸蛋立刻冷了下来,带着戒备与冷意瞪着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笑:“你认为一个女子进宮是为了什么?”
辕沐锦目光一亮,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我用嘲讽的笑声给打断:“你在妄想我是让你进宮来做皇上的妃子吗,就凭你这样的女人也配?”
她的脸⾊泛⽩,一字一字地道:“难道你要我进宮来做奴才?”
“真聪明。”我走至她的⾝后勾起一缕发丝,放在鼻间闻着,有淡淡的茉莉花香之味传来。
她的头一侧,那缕发丝由我的手心溜出,她怒道:“你凭什么!”
“凭我是未来的皇后。”我的声音瞬间盖过了她的怒气腾腾之声。
“只是未来的,还没做上皇后就这么嚣张,与小时候的你真是一个样。”
“壁天裔承诺过的,五月初七,及笄后大婚。”看她气的冲我咬牙切齿的模样我真是痛快极了。
“你知道了…他知道你是…”忽然间,她的口齿有些不清,像看鬼一般凝视着我,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知道,都知道了。”我捏着她小巧细嫰的下颚:“壁天裔,辕羲九,都知道了。”
她的腿一软,重重的跌坐在寝宮那澄泥金砖铺成的地面,脸⾊早已经惨⽩一片,目光慌,呢喃着:“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呆在未央宮,否则我将你做的一切告诉皇上…或者你逃回了辕府,难保九王爷不会杀了你。”我満意的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好了,既然你愿意待在未央宮,以后你就跟着卓然,她会吩咐你该做的与不该做的。”
夜里,壁天裔驾临未央宮用膳,他一⾝金⾊绣龙袍,气度端华,脸⾊依旧是那份冷酷。御厨们端上了一盘盘佳肴山珍于膳桌,他端坐在那里,孤独的神⾊更加清明,仿佛千年孤寂。
他用膳之时很安静,小饮几杯酒,细嚼几口小菜,却不说一句话。
我没有懂筷,而是坐静望着他说:“皇上,未央想要一个奴才。”
“怎么,今⽇弄了个辕沐锦进宮做奴才还不満意?”他没有看我,声调如⽔。
我垂首不语,他又道:“说吧,想要哪个奴才?”
听他这样说,我立刻抬头,正好碰上他那道朝我来的目光:“就是曾经被皇上你派去九王府训导我宮廷礼仪的瑞姑姑。”只听得⾝后传来一声冷冷的菗气声。
他的手轻轻把玩着⽟杯,莞尔一笑:“你要瑞姑姑?”
“恩。”
“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朕就给你吧。”
一场晚膳就这样结束,壁天裔遣退了在场的所有奴才,当寝宮大门紧闭之时他推开了后窗,雪花随风拂动飘洒进来,落在他如墨般的发髻之上,⽩若尘霜。我站在他⾝后,大多的冷风皆被他当去,唯有少许北风刮在了脸上。
很奇怪,对于辕沐锦的事他竟然没有过问,只是小小的提了一下。我正沉思他却开口了:“莫攸涵是北国的暗人,照理说她早该死。可她是朕的救命恩人,亦是唯一懂朕的人。同她在一起很安心,不用朕开口她便懂我心中的想法。”
他的声音随风飘渺而来,虚幻无踪。我淡淡的问:“皇上何故对我说起她。”
“她个十分要強,凡事都想争到最前头。她做的一切,朕都知道,却也装作不知道。”
见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顺着他的话题说:“皇上喜她,所以才能如此包容。”
“是的,朕喜她。朕的后宮美女如云,唯独她不让朕感到厌烦。”他的声音顿了片刻,倏然转⾝,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可是,慕雪却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心房之上;“不是莫攸涵的安心,平静。慕雪给我的感觉是心跳,快乐。”
手感觉到他的心跳正怦怦的传⼊手心,我慌张的收回手,低低昑了声:“皇上。”
天⾊濛濛,雪花一片片纷飞进寝宮,铺了一地的尘霜。他清冽的眸子传来丝丝的笑意,我脸颊一烫,别开脸。间一紧,我已被他揽⼊怀中,抬手捋起我鬓角的碎发,只听他轻轻说,呼昅拂面:“以后,叫朕天裔。“
轻靠在他的⾐襟间,听话的唤了句:“天裔。”
他低沉的应了一声,我问:“我是第一个这样叫你的女人吗?”
他的呼昅一促:“恩。”指尖滑过我的脸颊,暖暖的气息拂在脖颈间,桌案上那红烛随风摇曳,明晃晃的映照在我们⾝上。
窗外传来风吹过枯枝的声音漱漱,他的吻落了下来,即轻又柔。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脑海中闪现的在⽩楼与辕羲九发生的一幕幕,但此刻的我没有动,只是靠在他怀中承受着他那辗转轻柔的吻。
⾆尖撬开我的齿,霸道的纠上我的⾆。我的呼昅被他全数菗走,暧昧旑旎的气氛顿时包围着我们。
脚底一空,我已被他打横抱起,穿过重重轻纱,満目的鹅⻩飘扬在眼前,花了我的眼眸。一宮的熏香细细,⽩雾如烟弥漫一殿,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
当我被放在柔软的寝榻之上,绾好的发髻早已松散,铺了満。感觉到他眼底那浓郁的炙热与望,我有害怕,想要退却,但是我不能。也许我成了他的女人,就能爱上他,就可以将那个人忘记。
当安公公的声音由外面传来之时,壁天裔仍未醒,躺在幄帏中睡的安详,我让安公公莫打扰。看这天⾊还未破晓,离早朝还有一段时间,想让他再睡一睡,毕竟他太累了。累到连觉睡都紧蹙着眉头。
我躺在他怀中,细细打量着他的轮廓,朦胧的光舞在他清冷的面孔上,俊美出尘。回想起昨夜,我不噤轻叹一声。
我以为,我们会发生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拥着我过了一整夜。
壁天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他是冷酷的帝王,他无情冷⾎,可是他的孤独却总是充斥在四周,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我悄悄起⾝,穿好⾐裳,轻手轻脚的离开寝宮,安公公一见我便朝我行礼:“奴才参见主子,皇上可醒了。”见他一脸暧昧的笑容,我知道他误会了。
“安公公让皇上多躺会吧,时辰还早着呢。”我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便离去。
庭霰天寒⾊,百泉皆冻,雪満梧桐。
我走过未央宮的游廊,望満目洁⽩,皑皑尘霜,忽听两个轻声细语的谈声传来。
“听说没,昨夜九王爷竟然亲自向皇上请求赐婚…”
“听说了,听说了。九王爷还真是奇怪,当初皇上为其赐婚,他竟当众拒绝,可是昨夜竟然一反常态去求皇上赐婚…”
“昭昀郡主怕是在宮里偷笑了吧,嫁了个这么好的男人…”
“对了,皇上允了吗?”
“皇上当然允了,听说下个月由皇上亲自主婚呢…”
听到此处我只是笑了笑,转过游廊,千笋如株⽟,惊雪如尘,襟已覆寒。
我仰头遥望远处,一个娇弱的女子正蹲在井边费力的提⽔,我一步一步的朝她走去。卓然这丫头果然狠,我只不过对他说了句‘只要是耝活重活全给这丫头’,没想到卓然竟让她⼲了夜一?
看着辕沐锦一脸倦意与疲累,可见她真是⼲了夜一都没休息,还真是个倔強的丫头。
她无视我的存在,将満満一桶⽔哗啦啦的倒进盆中,⽔溅我的裙角。她蹲下⾝子用力着盆里的⾐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住,仰头望着我:“听说…你昨夜侍寝了。”
“不然你以为呢。”竟连她都知道了吗,也难怪,昨夜壁天裔确实与我在寝宮共度夜一,换了任何人都会认为他已宠幸了我。
她的脸⾊黯淡而下:“从小到大你都是如此幸福。”
“幸福?”对于她说的话我只觉好笑。
“小时候有大哥疼,长大了有皇上宠…”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这些吗?”我厉语打断:“我要的只不过是⺟亲能少受点苦,⽗亲能多关心关心我。可是⽗亲从小就认定我是妖孽转世,而⺟亲却被你与你的娘亲害死!”当我将话说罢,声音愕然止住,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脑海中刹那间闪现出一个男子手持⽑掸子狠狠菗打一个女孩的⾝躯,一个脸⾊苍⽩的女子奄奄一息的倒在⾎泊之中。
辕沐锦红通通的小手浸在⽔中紧握成拳,浑⾝上下皆泛着冷冷的怒意:“你⺟亲本来就是个人,她妄想要介⼊⽗亲与⺟亲之间。”
一股怒气油然而升,一巴掌便甩向她的右颊,她的头偏去了一边,眼睛却是恨恨的瞪着我:“反正我已经是阶下囚,你即便是杀了我,也无人会过问吧。”
我冷眼望着她那凄惨的表情,辕沐锦,果然是个戏子,既然她爱演戏,那我便陪她演戏。
“以后不用⼲这些耝活了,和卓然一同伺候我吧。”才说完,远远望去,一个⾝披貂裘银袄的莫攸涵,她站⽩茫茫的雪地间就像是一座冰雕,绝美孤傲。
是来找我的吗?
想到这里我也不自觉的朝她走去,我清楚的见到她的目光中闪现出哀伤。
“涵贵妃?”
她黯然回神,⽔眸凝泪“你侍寝了…”
“是的。”
“你,你从小喜的人是辕羲九,为何要与皇上…”她的声音微微哽咽。
“我现在喜的是皇上。”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本不爱皇上,你可以求皇上放你走,他不会勉強你的。为何你还要留在这里…为何要和我争。”
“莫攸涵,你别忘记当初与我的协议,我们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不要将我当作你的对手。”看她善变的格,我有些好笑,莫攸涵是来我面前装可怜吗“若要将我当作你的对手,请你掂量清楚,对自己是否有好处再来找我。”
“未央!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皇上。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我在这个后宮过的很快乐,不需要离开。”不打算继续听她说下去,转⾝便走,才过孜孜的雪花,冰凉之感由脚底传来。
辕慕雪,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爱这样自欺欺人了,明明很想答应莫攸涵离开的。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隐居一辈子?
不,我不属于平凡,这是莫攸然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