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其实这是我的错觉,即使世界尽在我的掌控,我却在她的掌控…回到京北后不到一周,记不起是哪一天的中午了,我只记得还在沉睡和苏醒中挣扎,一阵破空而来的敲门声把我砸醒。
开门——场面令人震撼,卓敏出现在门口,楼下保安帮她拖着两个大包、三个箱子。她嫣然一笑:“从今天起,我就不离开你了。”她说实习的歌舞团离我家很近,她说最近要赶排新舞剧《⽩蛇》,早上八点钟就要报到,晚上七点后才收工,所以她,必须搬到我这里住。
那一刻,她像一个异族,堂皇⼊侵,不宣而战!
寒冷的雨夜“沸腾鱼乡”在门厅等座。室內的温暖和室外的寒冷让玻璃窗上升起各种形状模糊的雾气。我正在百无聊赖之际,突然接到了前女友的信短,她说她马上要嫁人了,她说她永远记得和我的一点一滴…
她是我大学同学,但我俩在大学毕业一年后才开始恋爱,我曾经对号称长相酷似孙燕姿的她很恋,但在我“北漂”半年之后,她就用短消息通知我“我们之间的故事应该翻篇了,对不起,我已经另有所爱”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三里屯南街的“芥茉坊”喝了很多酒,吐得肝肠寸断之后,突然想通了。第二天上午我甚至还给她打去一个电话详细询问了新男友的情况,并強作大度地祝福他俩能够百年好合。她在电话里幽幽地说:“杨一,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其实我喜你,但他更能満⾜我对物质的愿望,我总不能一辈子跟你过这种漂泊的⽇子吧,我也很不喜你随时去大沙漠玩飙车。”我和她就这样断了,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我和她早无缘分,但我接到她结婚的消息后,还是聊作回复:“我也记得和你的点点滴滴。”然后我和苏去占座,忘了机手还在门厅的书报架上。
卓敏冲过来时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她直视着我:“杨一你混蛋!”我不解地望着她,她拿着机手就扔了过来,幸好苏手快,否则机手就被扔进沸腾的锅里了。
晚上回家,相对无语,我进里屋上网,她在客厅情感丰富地看着那部著名的韩剧。那个即将嫁人的前女友还在发着信短:“天冷勿忘加⾐。”虽然我把机手已改成振动,但卓敏仍然敏感地问:“谁?”
“群发。”
“群发?群发你回复它⼲什么?”
“我没回复!”
“你回复了!”
她突然现⾝,灵蛇般出手抢过我的机手,冷冷地看一眼:“你确认这是群发吗?”
她忍残地按下“回叫”开了“免提”三声蜂鸣,对面传来清晰的声音:“想我了吧…”
我很绝望,那个和我相处过一年的女孩在免提里声音响亮地回忆着前年冬天我和她一起去滑雪的事情,夸我用点燃的酒细心地给她扭伤了的脚。
“听说你和一个跳舞的女孩好了?要小心蔵族女孩哦,听说如烈火,喂,你说话,说话啊…”卓敏对着免提话筒冷冷地说:“他说不了话了,他死了…”
那一头的女孩终于明⽩了什么,沉默了两秒钟,挂断。
我冲向卓敏,她力气大得惊人,推开我,光着脚跑向台:“再过来,我就把它扔下去,我也跳下去。”她站在台上⾼举着机手,就像⾼举着一颗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手榴弹,雨⽔把头发浸沾在脸上,黑暗中,我看见她目光决绝,无比悲壮。
我愣在屋里,她站在台,我们对峙了十几分钟,这时已进初冬,她因为寒冷和愤怒不停颤抖,我心中一阵柔软地刺痛:“进屋吧,我投降,投降…其实那只是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事情…野火烧不尽,舂风吹又生。”她固执地⾼举着机手。
我只能说“我爱你”不断地对她说,说了很多遍,我知道,她无比脆弱,这是她的死⽳。
她站在雨中愣了一会儿,突然冲进来紧紧抱着我:“我要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就喜听你这么说。”她是只穿了內⾐內就冲到台上去的,⽪肤因寒冷而出现粒粒细小的疙瘩,鼻涕和泪⽔混在一起往下滴,我不停地说着“我爱你,真的很爱你”她哭了,悲伤无声无息刺进我貌似坚強的外壳。
我是真的爱卓敏,我只是觉得有时候她其实是在磨折自己,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每当我的机手铃响,她就像雨林里敏感意识到将受攻击的响尾蛇一样突然竖起脖子,眼神锐不可当:“我太恨你这个滥机手了,总有一天我会把它砸个稀巴烂。”
我怀疑,她已经对机手产生了強迫症。发展到后来,她的功夫已臻化境,我一度怀疑她是否拥有某种特异功能。
她竟然修炼到能隔空判断来电别,如果哥们儿给我打来机手发来信短,她基本不问,自顾忘我地投⼊在她的韩剧中;如果对方是女孩,哪怕我在里屋,她也会以灵异发问:“谁?”——这时,她通常会弄出点声响以示存在,或者大声问:“晚上我们去哪儿吃饭哪?”
更可怕的是,当我偶尔溜到酒吧,如果有女孩,刚坐下,她的铃声会像红外追踪导弹一样袭来,屡试不慡:“是在外边玩吗?早点回来。”当然,她会找出一些听上去十分恰当的理由,比如说好像听到家里有老鼠跑过的声音,比如说下⽔道有点堵,比如说她特别害怕正在放的那张惊悚片的镜头…
这,让我对她充満敬畏。
那天晚上觉睡前,她一直在和浅浅打着电话,不时回头似笑非笑看我,我问她发什么妖精,她冒出一句“斩草就得除”我无语。
半夜,我突然在一阵剧痛中醒来,发现卓敏半支着⾝体斜靠在头神情愤怒而且眼泪汪汪。
“你掐我⼲什么?”
“你气我,我梦见你和一个女人⼲坏事…”
“梦你也不放过,回到明朝,你绝对是一个‘东厂’⾼手。”
“就不放过,你爱不爱我?”
“爱。”
“有多爱?”
“最爱。”
“还有比较?”
“不,只爱。”
这是我们之间练得烂的问答套路,她很満意,然后躺下,练地在我的肩膀和脖颈处找到最舒服的位置睡去,像一个喝⾜⽔安然睡去的婴儿。
次⽇早上,我去外屋打开机手,惊心动魄地发现,机手里的信短除了她给我发来的以外,无一幸存。
我大怒,回头,见穿着睡⾐的她正一脸无辜地给那个布熊梳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