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冲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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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敏说:“知道了,唠唠叨叨,哪有那么多解释?到底什么事?”
谢芬芳神神秘秘道:“我说了,您可不能怪我。”
“你啥时候也这么婆妈了?”
“我把杨妮的背景全查清楚了,果真是个妖精。”
“杨妮?”苏晓敏惊得差点把茶杯扔下去,进而吼道“谢芬芳,谁让你查她的?”
谢芬芳吓得嘴嗫嚅着:“不是说好不发火的吗?”
“我不发火还夸你啊,无聊!”说完,苏晓敏腾地站起,就往外走。
谢芬芳急了,堵在苏晓敏前面:“长市,您别怒啊,您怒了我可就不知道该咋办了。”
“回你单位,上班去!”苏晓敏喝斥了一声,步子跃过谢芬芳,出了包间。
骂她妖精,是谢芬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贬杨妮,但不贬她心里又不舒服!
谢芬芳追上来,一把拽住苏晓敏:“长市您别走,还有更重要的情况没向您汇报呢。”
苏晓敏狐疑地瞪住谢芬芳,似乎没刚才那么冲动了,脚步也有些迟疑。
“还有什么情况?”
谢芬芳一看有望,脸上马上堆出笑:“先坐嘛,您这一发火,我魂都没了。”
“说啊,还有什么重要事,不会是你也无聊得发慌吧?”
谢芬芳绝不是无聊到没事⼲,也不是拿杨妮这件事来讨好苏晓敏,她是被的。
上次苏晓敏因为跟瞿书杨吵架,逃离金江后,谢芬芳又在省城多待了两天,名义是上看望工商局那位职工,实则,是跟新荷鬼混在一起。
也难怪,新荷跟谢芬芳,像是上辈子有缘,一见面就投机,不只是相见恨晚,简直是恨太晚了。苏晓敏离开金江的那天夜晚,新荷跟谢芬芳去了宾馆,⽩⽇病房里说话不过瘾,婆婆总是揷嘴,生怕她抢了小芳似的。她跟着谢芬芳,想痛痛快快聊一场,结果聊到中间,就把杨妮的事说了。谢芬芳一听就炸了锅:“好啊,有人敢跟长市抢老公,吃豹子胆了。”
新荷也说吃豹子胆了,谢芬芳说修理她,新荷也说修理她。两人很快商定,由谢芬芳出面,先教训一顿杨妮,如果杨妮知错该错,不再跟瞿书杨来往,就放过她,如果她厚颜无聇,继续跟瞿书杨眉来眼去,就让她⾝败名裂。
至于怎么让杨妮⾝败名裂,两个人却没细说,其实也说不出什么细的,当时完全是冲动,两个疯子到了一起,从头到尾就全成了疯话。
谢芬芳算是一个有能耐的人,本来她有个关系,也在瞿书杨他们学院,但她楞是没动用这层关系,心想不就一个研究生么,傻乎乎的,叫出来大骂一顿,保证吓得她庇滚尿流,落荒而逃。她揣着一腔豪情,按新荷提供的地址还有照片,直接找到瞿书杨学院去。杨妮住在研究生公寓,谢芬芳等研究生们吃饭的空,在公寓楼口堵住了杨妮。原以为,只要堵住杨妮,天下就是她的了,哪知,刚一遇面,她就败下阵来。
杨妮这女子,实在是不一般了,怪不得瞿书杨放着长市老婆不好好爱,还要跟人家眉来眼去。
她是女人中的极品啊。骂她妖精,是谢芬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贬杨妮,但不贬她心里又不舒服!
谢芬芳那天完全被杨妮震住了。从公寓楼里走出来的杨妮刚刚剪了短发,齐耳的短发衬得她那张脸格外年轻,其实杨妮已经过了三十岁了,但在谢芬芳眼里,杨妮顶多也就二十五、六岁。年龄上的优势倒也震不住谢芬芳,作为女人,谢芬芳也年轻过,而且她年轻的时候,姿⾊绝不在杨妮之下。震住谢芬芳的是杨妮的气质。
你可以跟别人比打扮,比化妆,甚至比美⾊,但你就是不能跟别人比气质,气质这东西,有说是与生俱来的,也有说后天修炼的,但在谢芬芳眼里,气质是个完全陌生的东西,她什么也不缺,独独缺的,就是这气质。杨妮那天穿一件无袖T恤,园领,天蓝⾊的,跟那天金江的天空接近一个颜⾊,于是在谢芬芳眼里,杨妮那天就多了种天空的遥远和神秘,跟她距离很远,她必须抬起头来,才能把杨妮看得真切。但是她能看真切么,谢芬芳后来的回答是,不能。
杨妮太有学究味了,这学究味跟瞿书杨他们⾝上的学究味还不同。瞿书杨他们⾝上的学究味散发着一股霉气,一股腐朽,杨妮不,清清慡慡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清清澈澈中,就让你的灵魂显了形。真的是显了形,谢芬芳一开始还不觉得,认为这么一个小⽑丫头,傻不啦叽的样子,庒就不是她的对手嘛,她还有点轻敌,装腔作势看着她,并且问出一句:“你就是杨妮?”
杨妮端详了一会谢芬芳,确认不是自己的亲戚,抬手捋了下头发,笑昑昑道:“我是杨妮,请问你是?”
“我是谁不用你管,杨妮你给我听好了,今天我专程来,是教训你的。”
就这么一句,就充分暴露出谢芬芳的没文化来,文化人哪能这么说话,文化人骂人也是文绉绉的,不带恐吓味。如果是在街头或集市口倒也罢了,那里是比武功比蛮劲的,谁的嗓门大谁就有理,但这是学院,是人才济济的地方,也是文化味很浓的地方,谢芬芳这种气势,就一点使不开。谢芬芳说完头句,正想跟出第二句,第二句她想说得更有气势一点,更具有下马威一点,可是杨妮说话了。杨妮把左手的饭盒换到右手,用左手扶了扶眼镜,对了,杨妮带眼镜,有学问有气质的哪个不戴眼镜?杨妮略显陌生地盯住谢芬芳,道:“我不认识你,我做了什么错事,要劳你老人家的驾,专程跑来教训我?”
谢芬芳今天急着找苏晓敏,就是想教给她几招笼络男人的法子。
“你…”谢芬芳明显是对杨妮这声老人家不満意,她才四十岁,怎么就能称老人家?算了,不跟她计较这个,还是开门见山,谢芬芳一咬牙:“杨妮你给我听好了,我可不管你是研究生还是烟酒生,引勾人家老公是不对的,当第三者绝没有好下场。”
“请问你老公是谁?我不认识他呀。”杨妮依旧端庄着脸,很淑女地问了一句。
“不是我老公,是别人的老公。”
“别人的老公?大妈,你不是居委会的吧,别人老公的事你也管?”
谢芬芳又被杨妮呛了一句,差点就控制不住跳起来。
“杨妮,瞿教授老婆是长市,我是市里的⼲部,我是来替长市鸣不平的。”
“你是说瞿教授啊,不好意思,我很爱他,当然,他也很爱我,这跟长市没有关系,跟⼲部更没关系,大妈,你还是回市里去吧,这是学院。”
“爱?杨妮,你敢说爱,你好无聇啊。”谢芬芳浑⾝发抖。
“我很好,谢谢你提醒,不过我也告诉你一句,乡下老太婆那一套,以后别往这儿带,不好意思,打饭时间到了,我要去食堂,不陪你了。”
说完,杨妮就走了。
谢芬芳当即找到她在学院的那层关系,要求那人迅速查清杨妮的底细,她要采取第二号计划,就是找杨妮的家人,爸爸妈妈都行,她不信没人管得了杨妮。
那人笑笑,道:“不用查了,她是社科院杨先生的宝贝女儿,杨先生你听过吧?”
说着,那人道出了一个名字,谢芬芳似乎觉得,这名字很,后来一想,也不,不过这名字确实不一般,他是国宝级的专家,是瞿书杨的前导师。那人紧跟着告诉她,杨先生夫妇目前在国美,他们是接受⽩宮的邀请去的。
谢芬芳并不气馁,倒是新荷气馁得不行:“怎么办啊,专家肯定比长市大,再说,杨先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又年轻又有学问,还那么漂亮,她要是不丢手,我看瞿书杨就回不来了。”
“办法只有一个。”
“什么办法,快说。”
“让长市放下架子,变着法子笼络住瞿书杨。”
“废话,要是能笼络得住,还能发生这种事?”新荷急得要哭。
谢芬芳今天急着找苏晓敏,就是想教给她几招笼络男人的法子,没办法,摊上这种事,只能女人倒霉。
苏晓敏还没听完,脑袋就要炸爆了,哪还有心思跟着谢芬芳学奇拳怪招?
苏晓敏心情坏透了,工作上的烦心事还没了掉,家里的烦心事又一股脑儿朝她涌来。
苏晓敏恨着、恼着、烦着,也骂着。骂来骂去,才发觉气全让她一个人受了,瞿书杨这头猪却逍遥法外,跟他的女弟子甜甜藌藌呢。
不能便宜了他!苏晓敏一次次发誓,要收拾瞿书杨,但几天过去了,就是想不出一个收拾瞿书杨的法子。
蔡小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几天,长市苏晓敏明显憔悴了许多。蔡小妮虽然着急,却又帮不上苏晓敏,只能眼巴巴望着苏晓敏憔悴下去,顶多就是在心里偷偷骂上几句瞿书杨。
苏晓敏必须静下心来,尽快想出一个保护自己的完美之策。这天,她把电话打给了新荷,新荷比她还急。
“嫂嫂,你快回来吧,长市咱不当了,看住男人要紧。”
苏晓敏喉咙一哽一哽,好像有呜咽声发出。
新荷又说:“嫂嫂,你现在该觉醒啊,他要是真跟那个小妖精成了,咱可咋办?”
“该咋办就咋办。”
“嫂嫂,你就甭说大话了吧,我知道你舍不得他,瞿家这两头猪,平⽇看着窝眼,真要是有个啥事,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再说了,你一个长市家,让小妖精把男人抢走,那成多大的笑话?”
“爱抢谁抢,不关我事。”
“嫂嫂!”新荷恨了一声,缓了语气又道“嫂嫂,有句话我说了你别不爱听,你长市也好,大官也好,那都是假的,你我都是女人,女人这辈子最要紧的还是一个家,你连家都看不住,还怎么管人?再说了,大哥那边,还没把事情做绝,我打听过了,头发是那个小妖精的,但那双袜子,是婆婆那天去你家时,在楼梯口捡的。她本来要跟你说的,你不在⾝边,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真的?”苏晓敏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异样。
“难道我也骗你?”
苏晓敏就不语了,这是个重要的报情,证明瞿书杨还没她想的那么糟糕,至少没让那小妖精上她的。那么…
但她旋即又摇头摇:“新荷,我不能回去的,怎么说错也不在我这里,是他先有不轨之举。”
“嫂嫂,你千万别这么想,这么想,这个家就散定了,大哥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背着你⼲什么事。”
瞿书杨一度想把苏晓敏弄到学院去,不让她继续走仕途这条道了。
“那个小妖精都亲口承认了,你还袒护他。”
“我没袒护,她承认归她承认,只要大哥不动心,那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
“他不动心才怪!”苏晓敏眼前猛然浮出杨妮那张清新脫俗的脸来。事实上,她也是见过杨妮的,是新荷告诉她以后,她径直去了学院,假借找瞿书杨,看到过杨妮,还跟她说了几句话。苏晓敏当然没跟杨妮吵,杨妮也不知道她是瞿书杨老婆。跟谢芬芳一样,她也觉得杨妮跟她不是一类人,太超凡脫俗太空灵了,简直就有点绝尘味。
奇怪,自己怎么能夸她呢?但她从心底里,是欣赏杨妮的,这点她否认不了。一个自己见了一面都赞叹不已的世间少有的女子,瞿书杨能不动心?
苏晓敏忽然就变得没有底气了,她的嘴不由得软下来:“新荷,那个杨妮不是你我想像的那种人啊,对付她,我还真没有办法。”
“不是对付她,嫂嫂,现在是你要想办法拢住大哥的心,不能让他的心跑远了。回来吧,长市缺了你,谁都能当,沫沫可就你一个妈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新荷一说沫沫,苏晓敏的心就慌了。他跟瞿书杨吵闹,都是瞒着沫沫的,在女儿沫沫心里,他们俩是完美的。如果沫沫知道他们现在闹到这分上,那该多失望多伤心啊。
新荷的话她能理解,不只是新荷,婆婆称病住院,核心问题也在她这个长市上。瞿家一家人,包括新荷,都不赞成她当这个长市。在她们眼里,抛家离子去当这个官,等于是舍本逐末。
跟瞿书杨的矛盾,一大半,也是来自这个“官”
你真是想不到,瞿书杨有多恨官,有多恨他们这些当官的人。平⽇说话,开口闭口,就是“政客”“官僚”那些尖锐过的话,能让苏晓敏的耳朵出⾎。这还不算,一旦谈起时政来,他的动无人能比,在他眼里,如今的员官没一个不败腐的。
苏晓敏一开始认为他偏,大脑有问题,后来发现不是,是瞿书杨在象牙塔待久了,待成了古董,对这个社会,对社会上形形⾊⾊的事,已经失去了判断力,除了愤慨,再也找不到更好的途径。
一个人有残缺的观念已经够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还要把残缺的观念強加到你头上,让你无条件地服从他。
瞿书杨一度想把苏晓敏弄到学院去,不让她继续走仕途这条道了。
那时候苏晓敏正在全力以赴竞争招商局局长,她对前途充満信心,瞿书杨却认为她是执不悟,是拿自己的一生做无谓的牺牲。
“想想看,那种地方,是你这种人待的?他们要么戴着假面具,⼲着口是心非的事。要么就怀揣谋,踩着人头往上爬。这种人除了恶心,再换不回别的,你还是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悬崖勒马吧。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这个浪女要是能早回头,后半生还是大有作为的。”
听听,瞿书杨都把她说成浪女了。
苏晓敏知道跟他讲不明⽩,还是集中精力⼲自己的事吧,谁知瞿书杨见劝说无望,便暗中给她来歪的。
瞿家这个书呆子,正点子上没一着,来歪的却是一绝。上次,瞿书杨给她使的招是告恶状。他装扮成招商局的正义职工,连着给委纪和组织部门写了几封检举信,信中他喊了一大堆口号,无非就是要让组织擦亮眼睛,不能让个别人浑⽔摸鱼,将谋得逞等等。由于实在找不出苏晓敏有什么贪脏枉法的事,他只好罗列了五个不合适,其中最搞笑的一条就是苏晓敏在家里骄横跋扈,既不孝敬婆婆也不尊重丈夫,这样一个女人,要是提拔到导领岗位上,单位的同志岂不是遭大殃?他还罗列了十条苏晓敏欺负丈夫的罪状,正是他最自以为是的这条暴露了他,组织部门没费多大力就找到了他。他非但不承认错误,反而情绪很坏地说:“查贪官污吏你们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查我你们倒是火眼金睛。”
那次虽然没把苏晓敏的局长告吹,但也着实给苏晓敏制造了不少⿇烦。好在苏晓敏过五关斩六将,最后还是顺利通过了各项考察。
任命书下来那天,苏晓敏想庆贺一下,他破口大骂:“是不是需要我花十万,在民人⽇报给你做个大广告?”那晚苏晓敏跟几个要好的同事去吃饭,回来后发现家里被摔得一塌糊涂,苏晓敏得的奖状奖杯都成了那晚的牺牲品。
第二天醒来,苏晓敏原以为瞿书杨会说句道歉的话,哪知,他非常正经地跟苏晓敏说了一句这辈子她也忘不掉的话。“苏晓敏,我不是怕你超过我,更不是嫉妒你,我是担心你不是那条河里的鱼,你最好别在那条河里游,否则什么时候淹死你都不知道!”
就算你没了工作,也不能低三下四求他啊,这样幸福从何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