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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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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景象让张洁大吃一惊。

  俊美无比的脸上眉头紧皱,⾐衫敞开露出结实的膛,原本苍⽩的脸⾊竟已泛青。他背靠着,微微着气,竟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你怎么了?”她又要哭了。

  他不是在疗伤吗,怎么是这个样子?

  “黑风哥哥,怎么了?”一碰他的⾝体,她烫得缩回手来。

  黑风却睁开了眼睛。

  见到他的眼睛,她更吓呆了。那寒星般的目光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腥红,看上去琊恶而妖异。

  “你…你怎么了?”她声音都颤抖了。

  他不言语,直直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吃掉一样,渐渐的目光温和下去,又露出痛苦之⾊。

  见他这样,她忍住害怕颤声道:“黑风哥哥,你怎么了?”

  终于,他闭上眼睛,咬牙一字字道:“谁让你进来,出去!”

  见他恢复了神智,她立刻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你不是在疗伤吗?怎么是这样?”一连串的问题也不管他现在能不能回答。

  隐隐有冰凉的感觉从她手上传来。不行!他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

  “出去!”

  “不!”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哭什么!走!”

  她立刻止住哭声,只抓着他的手哽咽,他的手也是滚烫。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一口黑⾊的⾎噴在地上。他缓缓安静下来,脸⾊已苍⽩得可怕,満脸汗⽔似很疲惫。

  张洁更惊慌了。

  “别哭,”他用另一只手盖在她的手上面“吓着你了。”

  “没了寒⽟箫你不能疗伤了是不是?”她终于伏在他那滚烫的膛上大哭起来“是不是?你告诉我啊!”他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裸的膛立刻反应到她⾝上穿来的凉意,仿佛一种无声的惑。他立刻深昅一口气推开她,起⾝穿上外⾐,又恢复了素⽇的英镇定。

  “凌易!”

  凌易立刻走进来,跪下。

  “不关他的事,我自己要进来的!”张洁知道他又要责斥凌易,立刻辩解道。

  “你跟了我八年。”

  “是。”凌易垂着头。

  “你走吧。”

  凌易跪着不动。

  “不,不要,”张洁立刻又抓住他的手臂,急切的说“他是为了你,你不能赶他走!”

  “属下不走。”凌易依然垂着头。

  “好,好!”他冷笑“如今连你也不在听我的了…”

  “砰”的一声,桌子应手碎裂。

  张洁吓得呆住。

  却见他摇摇⾝形,又吐出一口黑⾎。

  “你…你怎么这样!”她抱住他,哭道。

  “求教主不要妄动真气,属下擅自让她进来,愿领罪,自削一臂。”说完剑光一闪。

  “别——”张洁面⾊大变。

  却听“当”的一声,剑已掉在地上,黑风却又吐出一口⾎。

  凌易脸已扭曲:“教主!”

  “自削一臂,要我护你?”淡淡的。

  “属下…”凌易垂头。

  半晌。

  “下去,”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倘若再擅自言语行事,你——便自行了断吧。”

  “属下明⽩。”凌易似松了口气,起⾝走出门。

  见他连连吐⾎,张洁小脸煞⽩,立刻要扶他坐下。他推开她扶的手,竟露出好笑的神⾊:“我还能走,不妨事。”

  她却又抓住他,犹豫道:“黑风哥哥,沈庄主说过还有办法的,要不然…”

  “不必提他!”目光一冷。

  “我…”

  “听话,我没事,”他缓缓放松语气“我知道,只是…此药难寻,你不必费心思。以后我伤势发作时莫要进来。”

  面对惑,他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控制得住。

  张洁不解地看着他。

  “我伤势发作,会…伤了你。”

  “你不会。”张洁竟然语气无比肯定,方才他不就没有么?何况她早已明⽩,他就算伤了自己,也不会伤了她的。

  他叹了口气:“听话。”

  她含泪默默点头,忽然,美丽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你也答应我,不论样都要坚持下去,好不好?”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寒星般的目光掠起笑意。

  “好。”

  “方才出了事,”他又转头看看窗外“待我‮浴沐‬,再去看花灯?”

  门里渐渐有⽔声。

  张洁轻轻拉了拉门外凌易的袖子,却不说话,她知道再小的声音只要门里的人愿意,必定能听见。

  凌易只看了她一眼。

  她却带着企求的神⾊再拉了拉他,便转⾝回房…

  桌上烛影昏昏,外面的喧嚣声竟似乎变得遥远起来,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忽然。

  凌易无声地推开门。

  “黑风哥哥的伤很严重,对不对?”她立刻抓住他就问,凌易常在他⾝边,必定知道他的伤势。

  凌易站在门边,⿇木的脸依然没有表情,只看了她一眼。

  “我不会跟他说的,你告诉我好么?”

  凌易‮头摇‬。

  “你就眼睁睁看他…”她又急又气“他让你自行了断你就了断?”

  “是。”

  “你!你就那么怕死?”她心中太急,不知哪来那么大勇气,竟然开口骂他。

  “我死了就没人保护教主了。”

  张洁愣住,看着面无表情的凌易。

  半晌,她垂下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你告诉我,要什么药,再难得我也一定去找。”

  沉默。

  “他曾多次负伤,”说完他竟转⾝就走,走到门口又抛下一句话“或许…还半个月。”

  张洁头脑一片空⽩。

  寒星般摄人的目光似乎就在眼前,他看起来那么风清云淡,镇定自若!

  终于,她无力的坐下,任眼泪滚滚而出…

  灯市果然花样百出,各⾊花灯绚目无比。

  好在曹让等人追昊堂主去了,他们又穿着普通⾐衫,倒也没多少人留意。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然而,张洁心中却混不已,什么也没看进去。她不停的勉強自己笑,耳边却只回响着一句话——“或许…还半个月。”

  眼圈又红了,幸好有灯光掩饰。

  终于,他发现她的不对劲,平⽇她话并没有这么少。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

  “没事,”她努力一笑,立刻转过脸“你看他们。”

  却是一对少年男女在灯下私语,眉目含情。

  “月上柳梢头,人约⻩昏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愣住,抬头看着他。灯光下,那俊美的脸少了许多苍⽩之⾊,目光中那片寒意竟也似要化开。

  鼻子一酸,泪花升起,她立刻低下头。

  这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他低头紧盯着她:“你…”终于,她忍不住扑在他的怀里,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周围立刻投来几道诧异的目光。

  见她忽然如此,他一愣,随即紧紧将她搂住,并不言语。

  她不言语,只伏在那宽大的怀里轻轻菗泣。

  “你…想他了?”有些犹豫。

  她只是‮劲使‬
‮头摇‬,泪流得更多。

  月上柳梢头,人约⻩昏后。倘若她不是跟着自己,此刻应该正与郑少凡一起开心的赏灯吧?如今在这里赏灯的,一个是垂死之人,一个喜的也是别人。

  深邃的目光带着几丝黯然,他默默不语,将她搂得更紧。

  半晌。

  “我…送你去江府。”

  “不!”她立刻抬头。

  哭了一场,倒好多了。

  “我只是想家,”她擦擦眼泪,冲他一笑“真的。”

  终于,感受到周围不少诧异有趣的眼光,张洁这才脸红起来,有些‮涩羞‬地转过脸去。

  然而,犹带着泪痕的小脸上竟忽然露出了惊恐惭愧之⾊。

  他不解地回头…

  不远处,走来一个醉醺醺的青年公子,行人皆有惋惜之⾊,避让不及。

  面目英俊,然而飞扬的神采已不见,醉蒙蒙的眼中一片茫。

  “盈盈——”曾经明朗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二公子,回去吧。”

  江舞!

  这是在洛,早该想到会有江府的人,张洁张口要叫出声来。然而,她看看黑风,黯然。

  他默默转过脸。

  “让开!我看到她了!”江舞歪歪倒倒地走着“就在那灯下,你看,她在笑,和以前一样。”

  “二公子…”一个下人擦了擦眼睛。

  “你看,上次我们也是在这里遇上她的,”江舞指着灯笑起来“她在笑我。”

  灯火依旧,最断人肠。

  “她才是对我最好的,”他似哭似笑“是我,我竟为了别的女子辜负了她,我真是个不知好歹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痛苦地趴在旁边那个下人的臂上,吐出来。

  行人皆掩鼻,避开。

  “你看,她在怪我,她口里不说,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在生气…”

  “二公子!”

  “她还是怪我的…”

  忽然,江舞眼睛,往张洁这边看来,似有些发呆。

  比起周围人来说,他们总是很引人注目的。张洁立刻擦⼲泪,回过神,拉起黑风就走进了旁边的岔道。

  江舞眼,似以为自己眼花,便又踉跄着去了。

  “盈盈——”

  呼唤声渐渐消逝…

  他纹丝不动。

  张洁垂头。想到那个美丽率真的女孩子,蒙蒙的眼睛又升起泪意。

  她知道那个明朗快活的江舞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他永不会再有飞扬的笑脸,不会再调⽪地冲她眨眼叹气,不会再跟她顶嘴撒赖,不会再学她厚着脸⽪说“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我很‮忍残‬?”

  “不!怪我,”她立刻抬头,小脸満是泪⽔“我那天不该拉住你,盈盈就不会看到,就不会…”

  “不怪你,”他叹了口气“不怪你,怪我…”

  渐渐,那张俊美的脸竟又浮上愤恨之⾊。

  “怪我,全是我做的,他们…”他咬牙说着,浑然不觉话里竟有冷笑声透出来。

  “不是!”看着那苍⽩的脸⾊陡然间变得更差,张洁心中一痛,立刻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是你!你不是…”

  声音哽咽,她只努力而困难地重复着这些话。

  渐渐,修长的双目中,寒光渐渐收拢,又恢复了平静深邃。

  默然半晌。

  他忽然一笑:“过几天就好,你放心。”

  过几天?

  张洁心中刺痛,终于,她抱住他的,将头埋在那宽大温暖的怀中,眼泪簌簌流下。

  他愣住,虽然不知她为何会作出这般奇特的举动,但他也不多问,只将她紧紧拥住。

  …

  张灯结彩,声笑语。

  丝竹隐隐,夜⾊沉沉。

  有多少人注意到?火树银花下,盈盈喜气中,两个人紧紧相拥,笼罩在他们⾝上的俨然是一片悲哀…

  窗外喜气不减。

  张洁躺在上,美丽的大眼睛満是焦虑。

  “他曾多次负伤。”

  凌易为何要说这么一句话?她并不是太笨的女孩子,只是格单纯外露,不喜多想罢了。如今她静下心来细细琢磨,竟发现了漏洞。

  寒⽟箫既然已没有,他多次负伤,疗伤之药怎会太难得?况且当⽇沈静山也曾说过路遥能疗伤,只是听不大懂。她有些恨自己的记了,当初为何就不多问几句!

  既然药不是太难得,那他为什么迟迟不疗伤?

  她又不明⽩了。

  “…那黑⾎至真气乃是火过盛,这个,除了寒⽟箫,天下至之物,这…”她想到沈静山呑呑吐吐的话,忽然眼睛一弯,至少自己知道了一件——天下至之物。她立刻从上起来,想了想。

  “你不告诉我,我就没有办法知道?”

  可是,不知为何,此时她竟忽然想起了关盼儿凄厉的声音:“我们都只是你的药,我真傻…”

  不由打了个寒噤…

  傍晚时分,小镇,药铺。

  “姑娘,你?”看着那锭银子,老大夫不由愣住,竟然有个美丽无比的女子走进铺子,并不看病便拿出一大锭银子放在他面前。

  在她的坚持下,他们昨⽇一早便离了洛,如今她终于有了机会独自出来。银子是从凌易那里要来的,多家药铺,她选了好久,觉得还是年纪比较老的大夫可信。

  “这是给您的,”她将银子一推“呃,我听说您老医术⾼妙,特来请教一个问题。”

  张洁不笨,知道什么人爱听什么话。

  果然,老大夫摸了摸两瞥小胡子,神态颇为自得:“姑娘想知道什么。”

  见他忽然这副自许的模样,张洁又有些不放心了——这老头不会是个江湖医生三脚猫吧?她想起了书上的古代江湖医生,不由瞪大眼睛,歪着头细细打量着他。

  “天下至至寒之物是什么?”

  “至至寒?”老大夫一愣,随即神⾊有些不屑,嗤笑道“姑娘拿这等小事来考较老夫?”

  张洁心中大喜,冲他甜甜一笑:“对,你只管答,答对了银子就是你的。”

  “这个寒之药——”老大夫眼睛眯起,看着面前的美女和桌上的银子,老脸成了一朵花“瞿麦金陵草⻩芩地骨⽪⻩连柴胡…”

  “等等等等…”张洁头立刻晕了“不要你背药书,你只挑最寒的说。”

  老大夫背得正起劲,被她这么打断,有些不⾼兴。

  “天下寒之物众多,”他捋着胡须想了想,忽然目光一亮,得意地笑起来“原来姑娘并不是考较医道,论至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洁立刻竖起耳朵。

  却听那大夫得意洋洋道:“男子属,女子,人人皆知,姑娘还拿这等小事来考较老夫?”

  张洁脑袋一片空⽩。

  “我们都只是你的药,我真傻…”关盼儿凄厉的声音又响起。

  果然是这样!她并非古代女子懵懂无知,现代这类书多得是,令她愕然的是居然真让自己遇上了,想到这里,立刻脸通红。

  见她发呆又脸红,老大夫奇怪地问:“姑娘?”

  叫了好几声,张洁才回过神,匆匆说了声“谢谢”便转⾝走了。

  老大夫平⽩无故得了一大锭银子,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大相信,将银子拿起来看了看,立刻笑逐颜开…

  难怪他不告诉自己,难怪那个教主“‮心花‬”难怪路遥当年可以为了沈姑娘不行疗伤而死。

  要得女人并不难,青楼处处皆是…

  知道了办法,而且办法很容易,可张洁心中反而更难过。那天自己強将他从红香楼拉走,他那时一定是想疗伤吧?

  可他还是没有上去,真如凌易所说,是为了她吗?

  倘若自己不出现,他必定还是会像往常一样,伤早就好了吧?她却不知道,黑风自⾝世大⽩之后,多年的苦心皆成泡影,他恨极了命运不公,若非她,只怕他早已不在。

  知道了又怎样?自己喜的人…

  她忽然想起郑少凡,那温和人的眼神,那⽩⾐翩翩的影子,可自己为何竟已多时没有想过他了?

  惘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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