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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洛阳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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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的凌晨,段洛的大军终于也抵达了邙山。长恭立刻按照原定计划,派人驰告诸营,追集各路兵马,将大军分为了三路,由段洛率领左军,斛律恒迦率右军,而她自己率领的则是最举⾜轻重的中军。

  天还没亮,长恭就派人开始挑衅,再加上宇文邕本就打算将他们一网成擒,于是率先派遣步兵在前,上山逆战。周军黑甲,黑⾊兜鍪,旗帜也是清一⾊的黑⾊,这些兵士,以陇地汉人为主。他们先是排成方阵,击鼓步进。

  长恭已经戴上了那张狰狞面具,一眨不眨地观察着那些上山的士兵,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喜道“恒迦,我有必胜的好办法了!”不等恒迦说话,她忽然脫下了自己⾝上那套沉重的铠甲,大声道“众将士,听本王的命令,立刻卸下你们⾝上的重甲,只留下遮住要害部分的即可!另外把马的铠甲全部卸下!”

  她的话音刚落,将士们顿时一片哗然,这铠甲可是救命的家伙,在打仗前卸了下来,不是匪夷所思吗?

  “还不给本王照做!”她的声音提⾼了几分,不怒自威。那冰冷的铁面具让人感到异常的恐怖。

  恒迦看了看她,脸上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第一个脫下了⾝上的铠甲,众人一见主帅和斛律都督全都脫下了铠甲,也无奈地只好照做。

  长恭看大家纷纷脫下了铠甲,两道拧在一起的秀眉才缓缓舒展开来,这种厚重的护甲,在平地正面冲锋的时候,非常管用。整个骑兵方阵披挂整齐,如同铜墙铁壁一样,朝着敌人面缓缓冲而去,必定势不可挡。但是,在这样的山坡地形,如果穿着这种具装铠甲,跑上几千步,估计就会把马也要累‮下趴‬。

  参加过数次征战后,她深知,战争之中,速度和时间是最最关键的决胜因素。冲击力和打击力,其实倒是次要的东西。齐国、周国的甲骑具装铠甲,机动很差,其实只适于简单的正面突击,本不适于实施机动的战术,更不宜于穿揷、迂回。如果要出奇制胜,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的山地作战,一定要脫下沉重的具装铠甲。否则,必败无疑。

  这时周军已经走到半山,挥舞起旗帜,呐喊冲锋。

  长恭又是一声令下:“敌人是步军,我们是骑兵。我们且却且引,引他们上钩。等他们跑累了,立刻下马击!”

  于是齐国大军不慌不忙,有秩序地后撤。长恭率领骑兵慢慢拨转马头,小跑向后,同时观望着周军的进攻。

  周国士兵不少人都穿着几十斤重的铠甲,他们挥舞长槊长刀,呼喝而来。开始的时候,他们气势很盛。跑了一会儿,周军步兵开始显露出疲态,脚步见缓。他们一直沿着山势,步履沉重地往上追赶齐国的骑兵,很快,这些人就陷⼊疲倦之中。

  长恭一看时机已到,立刻挥旗发令:

  “下马战!”

  已经疲惫至极的周国步兵,忽然看见齐国的骑兵掉头反击,本就抵挡不住。轻装上阵的齐国骑兵,各个飞⾝,从马上跳到地面。跳跃躲闪,非常灵活。

  长恭依然从容地拉弦箭,一枝枝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然后至狠地⼊敌人的咽喉,在完了箭袋里的箭之后,她挥舞起了锋利的长剑,犹如旋风一般杀⼊了周军中,而她的面具更是令人惊惧,她所到之处,无不是哀声四起,鲜⾎飞溅。

  杀气,⾎腥,蠢蠢动,狰狞的咆哮着。

  没多久,周军步兵就顶不住齐国下马骑兵的气势,崩然大溃。

  “皇上,情况不妙,我们还是先撤往洛!”阿耶焦急地喊道。

  宇文邕也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全部脫掉铠甲,轻装上阵,一时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握紧了手中的刀,一口气砍倒了两个人,刀影飞快地闪动,那两人犹如稻草一样被砍成好几段。

  “撤回洛!”他望了一眼不远处那张恍若修罗的面具,恨恨吐出了四个字。

  长恭一剑撂倒了几人,忽听有人叫了一声“那不是周国的皇帝吗!”她心里一惊,循声望去,只看见一个黑⾊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背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不过此时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提剑斩杀了几个人,突出重围,冲向马上的宇文邕——

  “噗!”一个齐国士兵被宇文邕的刀穿而过,可却使他无法顾得上⾝后的另一刀,敏捷地向后退,长刀却被另一把从斜地里伸出的长剑砍成了两截。

  “该死。”他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声,然后,他听到了周围有人倒菗冷气的声音,他的心里微微一惊,立刻意识到这把长剑的主人是——

  缓缓抬起头来,映⼊眼帘的是一张比地狱修罗更加恐怖的面具,毫不掩饰的凌厉杀气正从那面具下噴薄而出…

  长恭在看清那张脸的一刹那,全⾝顿时僵在了那里,瞳孔顿时倏的放大,突如其来的震惊几乎让她完全无法思考…

  那是怎样一个凝固的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变得透明了,就连风的声音都静止下来。

  弥罗…弥罗竟然就是——宇文邕…他竟然就是周国的皇帝…一切一切关于他的记忆仿佛是一把钝刃重重划过她的脑海,发出毫无起伏的‮擦摩‬声响,沉闷而顿重,无法辨别。

  一声夹裹着杀气的刀风将她发懵的思绪拉回,她不假思索的挡了一下,这才留意到宇文邕已经夺了另一把刀袭向了她。手臂上蓦的一痛,温热的体轻盈滑过手掌,汇成一股细流顺着指尖不断滴落,鲜红⾊的滴坠落在地面上,发出微响,好像雨滴坠⼊平静的湖面。

  “长恭!”恒伽见她表现地如此失常,不由吃了一惊,连忙策马赶了过来,刚和宇文邕打了一个照面,顿时也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也立刻明⽩了长恭失态的原因。

  那个突厥的求婚使者——居然就是周国的皇帝!

  “又见面了。”宇文邕冲着他笑了笑,那平静的神情就好像在突厥遇见时一般。

  恒伽也挽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皇帝本人去突厥求亲,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话音刚落,两个人的刀笼罩着凌厉的气息‮击撞‬在了一起,几个回合之后,宇文邕找准了一个空档,退了恒伽一步,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别忘了代你的妹妹问好。”趁着恒伽微微分神的刹那,他迅速地策马向着洛的方向而去…

  “长恭,你…”恒伽的目光停留在她手臂上的伤口上,飞快掠过了一丝心疼。

  “恒伽,我率领五百精骑赶往金墉城!你和段将军随后接应,一切按原来的计划行动!”她忽然开口道。

  恒伽望向了她,那张面具掩盖了她的一切表情。

  长恭没再说什么,纵上战马,率领五百精骑,一路追杀逃跑的周军,朝洛方向奔去。狂风‮烈猛‬地菗打着地面,战旗在风中烈烈作响,她一马当先带领着她的士兵们。就像剑,就像火焰…五百红袍的铁骑,如一股红⾊的怒嘲,在“四合如黑云”的周军重阵里席卷而过,在密密层层的包围圈中,在她面前,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全部被劈开,⾎⾁模糊的尸体抛了一路。他们的人数在减少,但是他们在前进。踏着敌人的尸体,她一直冲到了被重重围困的洛金墉城下。

  洛被周军围困多⽇,城上齐国的守军,也不清楚来者到底是什么人,任凭长恭的手下人⾼叫,就是闭门不纳。

  无奈之下,长恭只好在夕余辉里摘下了密不透风的面具。汗⽔顺着她因烈战斗而嘲红的面颊淌下来,光洁的额头上一双挑飞⼊鬓的秀眉,夜⾊般深黑的瞳孔在夕里沉淀着纯金的光晕,仿佛是石刻中斗神与飞天之间的绝世容颜。

  天上人间,再无此绝⾊。

  四下俱寂,万籁无声,她仿佛一个人站在天地之间,几乎听得到自己⾝体里⾎流淌的声音。而周围那些能看到她容貌的人,似乎全都在一瞬间陷⼊了这令人惊叹的美丽之中。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也看到了这张绝世又悉的容颜。

  宇文邕手上的马鞭已经悄然落地,

  那一瞬,金墉城外,万事万物,全化为尘埃灰烬。

  当奢望与现实,爱与奇迹,在最意料不到的时刻,竟然不可思议地契合与重叠,他的心,从狂跳不已到骤然停止,他的⾎,从奔流不息到瞬间凝固。

  那是她,却又不是她。

  那一直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女子竟然…

  那赫赫有名的兰陵王,竟然就是…

  那犹如珍宝一般被他深蔵在心里的女子,竟然——也是他最为棘手的敌人。

  长恭缓缓仰起了脸,清冽如啸的声音穿透了腥甜的风“在下兰陵王⾼长恭!”

  说完,她又戴上了那张面具。城墙上的守军好半天才有人反应了过来,大声道“真的是王爷来了!弓箭手,快快放箭!掩护王爷进城!”

  这时,恒伽和段洛的大军也从后翼包抄了杀了过来,长恭在城內一看时机到了,立刻开城率军而出,与他们里外夹击周军…此时齐军城上箭矢如雨,呐喊如雷,城下红⾊铁骑横冲直撞,围城的周军早已慌一团,无心恋战…

  宇文邕极力克制住了內心的震惊,但一看军心大,知道大势已去,虽然不甘心这一次攻齐又要以失败告终,但也深知留得青山在的道理,于是立刻下令三军撤出洛

  “长恭,要是让那皇帝回了周国,以后的⿇烦就大了。”恒迦微微蹙起了眉“⼲脆就趁这一次解决了他!”

  长恭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再次冲向了那个悉的⾝影。

  宇文邕忽然感到了⾝后有人袭来,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其间隐蔵着的狠厉杀气——仿佛焚尽一切的真红业火,呼啸的声音伴随着银灰⾊的剑蔓延,杀气从刀柄处摇曳开来…能具有这种杀气的人,他不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他微微吃了一惊,连忙转⾝举刀相抵,没想到那剑的力道如此之大,一下子就弹开了他的刀,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砍向了他的脖颈…

  他的心在一瞬间就要停止跳动,嘴角却是微微一动,脫口说出了三个字:“媳妇儿…”

  他的话音刚落,长恭显然迟疑了一下,向着他脖颈的刀突然转了一个方向,不轻不重地砍在了他的肩上…接着,更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就这么愣在了那里,趁着这个空档,宇文邕忍着痛,一个转⾝,犹如闪电一般冲出了重重包围…

  周国十几万大军终于全线崩溃…⾎红⾊的夕擦着城墙缓缓地滑落,残如⾎,给周围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悲壮的⾊彩——在这些为了自己‮家国‬而战的士兵中,有很多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出了。

  “你是故意放走他的。”恒伽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边。

  她沉默不语,没有回答他。弥罗他,也认出她了。一定是——刚才脫掉面具时被他认出来的。刚才他喊出那一声媳妇儿的瞬间,所有的回忆犹如嘲⽔般一幕幕涌来,从最初在长安城中的相遇,到突厥时的种种,包括那个意外的吻…令她陷⼊了一种眩晕的恍惚中…

  “别忘了,他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恒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恼怒“要知道他就是周国皇帝,在突厥的时候就该除掉他。”

  长恭抬头望了望恒伽,看得出,他在生气。

  夕的⾊彩洒了进来,丝丝缕缕,仿佛绕在两人⾝体之间无法解缚的羁绊。

  “恒伽,我…”

  “算了,别说了,还不乘胜追击。”恒伽掉转马头,继续追击起周国撤退的军队。

  这一场大战,自邙山至⾕⽔三十里中,周军丢弃的军资器械,弥満山泽。如果不是周国宗室、齐王宇文宪以及大将达奚武拼死争杀殿后,周军几乎被齐军全歼。周军此次败退后,接连又在汾北等地连遭败绩。长恭率着大军,连连克捷,拓地五百余里,攻取周国数座城池,捕获数千周国士兵,完胜而归——

  我知道不少亲已经买到了第三部,看完了结局,有的喜,有的不満意,但怎么说呢,我也不可能写出个人人満意的结局,在我看来,只要还有希望的结局就不是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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