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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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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萧暄⾝边待久了,我认识了他手下大半⾼层,李将军司武,孙先生掌文,这位友情协助的宋公子,负责的却是神秘人的‮报情‬组织。

  所以我可以同李将军讨论如何‮磨折‬新兵三百招,或者找孙先生切磋怎样温柔的毒死你十八式,却不可能拍着宋子敬的肩膀说:“喂!兄弟,最近有啥消息说来听听?”

  那可是犯了大忌。

  都知道有女人在的地方就有碎头发和八卦。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我同他的下午茶会未免有些无聊。

  好在宋子敬容貌清俊,坐着不动也是一幅画。我虽不能和他讨论诗词歌赋——这东西肚子里没货三五句就会穿帮,丢的是自己的脸——但看着他如⽟面容微笑品茶,也是一种视觉享受。

  宋子敬温柔,柔如一江舂⽔,缓缓流淌过少女们的心田。光是我知道名字的养⺟他的官家千斤就不少于五个,更别说大街上众多草少女和灶房里的灰姑娘。他⾝边却只跟了个小厮宋三,一点也没有什么“鸣⽟公子”的架子。

  我忽然想到:“找张秋弟子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宋子敬放下茶:“前阵子找到了他的小弟子,结果告诉我们,那本医术在他大师兄手里。”

  “那他大师兄芳踪何寻?”

  宋子敬笑:“不知道。那人说他们没联系,只是每两年回师傅的故居一聚。上次聚会才过,要等两年才联系得上。”

  瞧,这就是没有电话的烦恼。

  两年一次同学会,他们等得到,燕王殿下未必等得到。而且即使等到了,那位大师兄也未必会老老实实双手奉上师傅传下来的宝典。江湖人历来讨厌朝廷人,万一那位大师兄是位愤青,学⻩蓉姐姐偷梁换柱弄本地摊货糊弄我们怎么办?

  正胡思想着,忽来一阵风,一粒灰尘吹到我眼睛里。

  我急忙伸手去,只听宋子敬道:“别用力,我来给你吹吹。”

  他人靠近过来,轻柔坚定地拉开我眼睛地说。我另一只眼睛看到他放大的俊脸,清楚得连眼睫⽑都数得清。他嘴温润轻启,双眼清澈明亮宛如一块⽔晶,与我对望,这实在太刺,我心跳‮速加‬,一张老脸终于红了。

  可宋子敬只冲我眼睛里吹了一口仙气就停住了。他菗⾝收手,慢慢转过⾝去。

  我这才看见神出鬼没的萧暄正站在院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

  宋子敬含笑:“王爷来了,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宛如在自己家。

  萧暄也扯了扯脸⽪:“她又不是已经⺟仪天下了,见个面还得先通报。”;

  我恼羞成怒,你个莫名其妙怪气的家伙,又没得罪你,平⽩张口噴人一口粪。

  萧暄还不知死活地冒出一句:“打搅你们了?”

  我冷冷道:“怎么会?王爷贵人踏地,民女倒履相还都来不及!”

  火药味一时大盛。

  好在这时云香听到声音出来看:“王爷来了?”

  我也站了起来:“二哥坐吧。云香,泡一壶苦丁。二哥你这一嘴泡是怎么搞的?”

  萧暄顺着台阶而下,坐在我左边,宋子敬笑了笑,坐在右边。

  萧暄喝了一口茶,说:“新太子监国,被一群太学里的‮生学‬一鼓吹,搞什么变法。本意都是好的,可是太不切实际。‮员官‬为着各自的立场,要不极力反对,要不违。落实到实处的,也如蜉蝣撼树,不惊波澜。可是这么一变法,‮国全‬上下成一团,物价狂涨,到处飞狗跳。赵家婆娘给气个半死,因为按照新法,他们家的地一半以上都得吐回来还给皇帝。”

  我惊笑:“这还了得!”

  “是啊。”萧暄说“我看这新法也推行不了多久,而且还得有人要掉脑袋。”

  赵太后不会就此把太子找个什么台阶给关起来吧?

  我本来想说太子把天下弄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你不就可以顺⽔推舟拣个‮便大‬宜。可是转念一想,现在赵家的天下,就是他萧暄将来的天下。杀取卵的事可⼲不得。于是陪着萧暄一起愁苦,做知己状。

  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萧暄的脸⽪厚度。他立刻以悲天悯人的形象站出来,打这位皇帝分忧解愁的旗号,捐粮献钱,支援受灾群众。他‮出派‬去的托儿更是在灾区煽风点火。极力宣扬燕王的贤德慷慨。

  我同萧暄说:“这样一来,明天得知你被暗杀在上,我也不会惊讶了。”

  萧暄狠狠⽩我一眼:“杀我有那么简单么?”

  “对啊,你有十二死士呢。”

  萧暄听到我提起他的爱将,面有得意之⾊:“他们都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更何况为师的本人了。”

  “你功夫到底多⾼?”我好奇,指着一块石头“能把这石头打成碎粉吗?”

  萧暄又好气又好笑:“我好歹是堂堂王爷,你要我做江湖卖艺人的事?”

  “呦,我怎么给忘了呢?”我讥讽“燕王殿下公务繁忙,小女子就不打搅你了。”

  “站住。”萧暄叫住我,很是无奈的“听孙先生说,你最近在研究什么打虫药。”

  这是正经事。

  自从萧暄采取了我的建议,给全体士兵来了一次大体检。燕兵倒是个个⾝体強壮,唯一不好,就是不少人有寄生虫。这病可大可小,临阵杀敌的时候突然闹肚子,可不是一个冷笑话。

  我便将自己的学识结合张老头的医书,打算研制几种打虫药,

  萧暄听我阐述完,点头赞赏:“这个想法好。药可以成批制作。”

  我笑:“你又要拿去散到灾区,笼络人心?”

  萧暄斜瞄我,正要反驳几句,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亲兵说:“王爷,唐寻少侠回来了。”

  啊,好久不见,我都快忘了那个黑⾐冷面侠客。唐寻几乎脚不粘地的走进来,依旧一⾝黑⾐,神情缥缈,不食人间烟火。

  萧暄面对下属,立刻恢复了上位者才有的冷静稳重,问:“办得怎么样?

  唐寻并不忌讳我在场,说:“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萧暄“啊”了一声,脸上浮现一抹失望。他问:“她有说什么吗?”

  唐寻摇了‮头摇‬。

  萧暄叹了一口气。

  我看到这,忍不住问:“什么事啊?”

  萧暄看着我,有点犹豫,还是开口说:“太子大婚,娶了一正一侧两位妃子。”

  “哦?然后呢?”我愣愣。萧暄沉沉地说:“翡华…是太子妃,你姐姐谢昭珂是侧妃。”

  我的脑子被这句话得嗡嗡作响,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啊?”我只发得出这一个声音,全因这条信息实在太劲爆。把我満腹锦绣都给炸得灰飞烟灭。

  东齐两大美人都做了太子,这天下还有比这更美好的齐人之福吗?只是秦翡华不是萧暄的红颜知己吗?而我姐姐谢昭珂,明明眼里心里只有宋子敬一个人啊。这到底是谁点的鸳鸯谱?

  我太过震惊,以至于一下口无遮拦,说:“倒是给太子拣了双倍的便宜。”

  萧暄面⾊如⽔,低声说:“一个不爱自己,一个自己不爱,娶无数个,都不如娶一个和自己心心相印的。”

  他心里不舒服,因为秦翡华嫁了人,新郞不是他。

  想到这点,我心里也跟着一阵难受。说不出的庒抑郁闷,让人心情沉重。

  那天晚上,我用完晚饭,又去了燕王府。

  老总管见了我,低声说:“王爷一个下午都一个人在院子里。”

  唉,果真。爱人他嫁,铁打的汉子也会有一颗流⾎的心,这当下对月撒泪借酒消愁不为怪。只是他既然真的这么喜秦翡华,当初⼲吗不拼一口气把她也带走的好。我想秦‮姐小‬肯定是很可以同他携手私奔的,什么家族恩怨什么政治立场统统放庇,只有真爱才无敌,萧暄赚得美人在怀哪里还顾及那么多。

  可是他没有。

  我叹着气,走到萧暄院门外。

  他就在院子里坐着。夜凉如⽔,月⾊照在地上如同笼罩了一层⽩霜。还好萧暄披着厚披风,我也就不用学温柔佳人给他披⾐服了,就快冬至了,也只有失恋的人才会在大夜里坐在外面受冻。

  我咳了两声,萧暄怪声怪气地说:“别咳了,早听到你声音了。”

  我没好气。

  “我来看看你。”我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萧暄讥笑。

  我端详他,还好,就是脸⾊落寞了点,离我设想的双目⾚红头发‮炸爆‬振臂⾼呼苍天无眼还有一段距离。我是来安慰‮意失‬人,不是来安慰失心疯的。

  萧暄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够了没?我头上又没有长角。”

  我忍不住笑,又觉得不厚道,赶紧克制住:“你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我来陪你。”

  萧暄虽然嗤之以鼻,还是也给我満上了一杯。酒带着桂花的香,光是闻着就让人心神漾。

  “尝尝吧。”萧暄自己先⼲为敬“老管家自己酿的陈年桂花露。”我小心翼翼抿了一口,果真醇甜劲辣,齿留香。多喝了几口,⾝上暖和了。我放开手脚。

  “二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这样⼲坐着喝酒,又不可能把时光倒流回去,也不可能把人喝得飞到你⾝边,有什么用呢?你要是实在放不下,⼲脆去把翡华姐抢回来。”

  萧暄扫了我一眼:“你说抢就抢得来的?她是太子妃,不是路边的阿珠阿花。”

  我撇撇嘴:“说真的,我不明⽩,你若真的喜她,当初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真的,跟你走并不是很难的事,我不就跟过来了吗?”

  萧暄脸上浮现愧疚之⾊,自嘲而笑:“带她走是容易,可是我还是把她留下来。因为需要用她来稳定赵。她在名义上是我的女人,赵紧抓着她不放,以为抓住了我的命。如果一天把柄不在手了,他们惶惶不安甚至掀起战事,现在的我恐怕还招架不住。”

  我听着一愣一愣的。

  萧暄呵呵苦笑:“我真是无聇的男人。她这么多年来不嫁等着我,我却生生把她往别人怀里推。不说爱不爱,就连珍惜都欠奉。她是我稳定军心的棋子,她自己恐怕也知道,可是从来没有埋怨过。”

  我看着他,心里纠结成一团,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我知道萧暄有他的苦,他不是单单自己一个人,他背负的千千万万人的命,他的每一步都要前思后想格外慎重,他也没有他的自由。带走一个秦翡华轻易,可是,就如同他说的,结果却是沉重的。所以他牺牲了这个爱着他的女人。

  我当然不能认同这种行为,可是这一刻,看着他脸上的落寞,责备的话也出不了口。

  他早早就做了选择,他现在就在承担这个后果。他不需要任何责备和安慰,这一切他都承受得心安理得。

  我说:“你真的很爱翡华姐姐啊。”

  萧暄笑了笑:“我对她很愧疚是真的。我同她分别时,都才情窦初开,走的时候只觉得舍不得她。我都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等我这么多年。”

  我点头:“是,换我早变心了。”

  萧暄低着头:“她越这么做,我越觉得欠她的。我本来一直隐瞒和她的关系,就怕连累她,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被外人知道了。她爹想把她嫁出去,她宁死不从。赵皇后便将她招进了宮看管住。”

  我说:“也许将来,你可以把她抢回来。你知道,失而复得的总是格外珍贵。真的。”

  萧暄笑,苦笑:“那时物是人非,还不知是怎样的。总之,我欠她良多。”

  我长叹一口气,萧暄同学肩膀上的担子可又重了几分啊。

  “往好处想吧,你们终究会重逢的不是吗?”我借着酒劲拍了拍萧暄的肩膀“我念词给你听。我不记得开头了,好像是这样写的:舞低杨柳楼心月,波ok/17326/

  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萧暄歪着脑袋听了半晌:“倒是好词。”

  “何止是好词,写得多感人啊。”我抚着心口“歌尽了桃花,这是多么美的景象啊。”

  萧暄皱着眉头转过脸来,眼里迸火光,张口就数落我:“宋子敬到底是怎么给你上课的?”

  我纳闷:“好好的你骂宋先生做什么?”

  萧暄怒我不争:“你到底会不会断句?波ok/17326/

  歌尽桃花扇底风。歌尽、桃花扇!什么波ok/17326/

  歌尽桃花?你出去不要说认识我,丢脸丢脸。”

  大概是喝多了酒,我也不觉得羞,反而厚着脸⽪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就是波ok/17326/

  歌尽桃花又如何?桃花雨中说离别,这才是将来梦中的相会嘛。”

  萧暄把头埋进手里:“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我们两个又笑又叫,你一口来我一杯,很快就把那一坛子桂花酒给喝⼲了。萧暄又打开了一坛女儿红继续喝。我喝到后来,站起来想放开喉咙唱一嗓子,结果头重脚轻,⾝子一斜,倒在萧暄⾝上。

  他抱住我,又好气又好笑,不住拍我的脸叫我名字。他的怀抱可真舒服啊,我当时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的眼睛被酒气熏得亮晶晶的,平时刻薄地抿着的嘴也温润动人,在我眼前一张一合。

  圣人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存焉。我被酒精侵蚀的脑子已经不能做出理思考,凭着本能,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在他上亲了一口。

  萧暄⾝子猛地一僵。

  恩,软软的,带着酒香的。

  吃到⾖腐的我,満意地两眼一闭,倒在他怀里呼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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