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十回
耶律皓兰和⽩⽟堂闻讯赶来时,只看见丁月华双眼通红坐在椅子上,吓得失声大叫:“人死了?不可能!”
丁月华没好气:“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了十多针,要住院就是了。”
耶律皓兰问:“那我哥呢?”
“你哥头上的伤口只了下消毒,了三针就完事了。他正在外面和察警说话。”
“察警怎么来了?”⽩⽟堂疑惑。
“不清楚。”丁月华头摇“听说有个老师重伤,送到市医院里抢救了。”
“那关我哥什么事?”耶律皓兰不悦。
这时萧扶铃一手端着一杯咖啡走来,递了一杯给丁月华,转去对耶律皓兰说:“因为实验室会炸爆,是因为那个老师同你哥哥产生争执的时候,打翻了危险试剂。你哥哥后来又没去救他…”
“我哥救了十多名生学,那还不够?”
“少说两句!”叶朝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
耶律皓兰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并不严重,放下心来“妈妈已经知道这事了,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通,要我们立刻回去。”
叶朝枫眼神锐利“谁告诉她的?”
萧扶铃心虚地地下头。叶朝枫扫了她一眼。
⽩⽟堂一听耶律皓兰要回去,眼神暗淡下来,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好叶朝枫一句话就否定了花女士的决定:“一切等到展昭伤好以后再说。”
展昭一直假寐着,⿇效药力退去后,伤口辣火辣地疼。想睡也睡不着。病房外面的争执,他也听去了八成。所以看叶朝枫板着脸走进来时,他开口说:“你妈也是担心你。我这里没事,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叶朝枫在他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展昭想菗回来,使了几次力,却被叶朝枫抓得牢牢的。他没有力气,只好作罢。
叶朝枫忽然开口:“为什么要进来?”
展昭依旧闭着眼睛,说:“因为你在里面。”
“万一葬⾝火海呢?”
“我没想过。”
“傻子。”
“也许是吧…”
叶朝枫久久没出声,忽然俯下⾝来,把头靠在展昭肩上。展昭微微张开眼睛,只能看到他浓密的头发,他只得又疲惫地闭上眼。
呼昅里全是这个人的气息,⾝体亲密的依偎在一起,可是可以感觉到,心,已经隔得很远了。
那天夜里,窗外又有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学校医院的住院部没什么人,这个时分更是格外安静。
事到如今,反而想不出什么话可以说的。于是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默默无声,是在听这夜来雨声,也是在想着复杂心事。
疲倦渐渐袭来,展昭強打起精神说:“你回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今天也受了伤。”
叶朝枫把他的手握住,笑了笑:“没事。这里静,我也可以想一些事。”
“今天实验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朝枫笑:“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赵冠生像发了疯一样,又是骂人又是推生学。我去抓他,他又来推我,结果力气没我大,自己跌倒,撞翻了架子。”
“他伤得重不重。”
“不清楚,应该会没事吧。”
“你给我那东西…”
“是我⺟亲给我的纪念物,我已经拿去收好了。”
展昭放下心来,合上眼,竟也渐渐睡着了。
天将明时,展昭隐约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再次醒来,伤口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丁月华早早送来了早餐,瘦⾁粥香噴噴让人垂涎滴。她俯⾝扶他起来的时候,展昭又看到她洁⽩的头绳。丁月华的动作极尽温柔,看着展昭的表情带着疼爱与怜惜。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中午的时候同学和老师都来探望他,送来了⽔果糕点。展昭从老师那里得知这事并没有告诉家长,立刻松了一口气。萧扶铃和耶律皓兰也过来坐了片刻,送了一大堆补品。叶朝枫却一直没有露面。
丁月华逃了下午的课,正同他闲聊着,两名穿着制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们问:“谁是展昭?”
“我就是。”展昭早估计到察警会来问话,并没有惊慌。丁月华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个时候不声不响站起来,把位子让了出来。
两个察警看这少年模样清俊,态度大方,有了几分好感,口气也温和了些。
“同学,我们想询问一下昨天实验室事故的一些细节。你当时进到房子里面的时候,是否有看到赵冠生老师?”
展昭问:“就是那个突然冲进去的中年老师?不,我没有看到他。”
“你都看到了什么?”
“里面到处是烟,可视度很低,我只看到有同学跑过我⾝边冲向侧门。然后我找到了叶朝枫,他正扶着一个男同学,⾝后还跟着一个女同学。”
“当时你们在哪里?”
“我不清楚。一楼某间实验室吧。”
“他是否有跟你说过别处还有人。”
“没有,但当时时间也不允许我们多谈,因为一个炸爆连着一个炸爆。”
一名察警问:“叶朝枫是否有给你什么东西?”
展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背后刺了一下,耳朵里有一阵嗡响。他的嘴巴却像是不受大脑控制一样说:“我本来是去帮他搬东西的,都是文件资料,放在他车后备箱里。”
“不,不。”察警忙说“是之后,炸爆发生,你找到他之后。他是否有给你什么东西。”
展昭在被子下的手紧捏成拳头,轻声说:“我…记不清了…当时很。”
一个察警不耐烦道:“这怎么会记不清,给还是没给,一句话!”
丁月华呼地站起来,厉声道:“请你注意语气,他不是犯人!”
这名察警没把她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不关你的事,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丁月华的出⾝让她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当即喝道:“好大的口气!你是哪个分局的,鉴证组的是吧?你们上头是李宏还是许定安?”
另一个察警见她张口就点了上司的名字,知道这女生不简单,立刻拉住同事“别和生学争,少点事。”他转过头对展昭说:“同学你再好生想想,到底给过你东西吗?”
展昭感到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凉汗,从小大大从来没有说过谎的他,在这一刻感觉有一种神秘诡异的力量纵了他的⾝体,让他张嘴说出没有经过大脑思索的话。
“没有。”
“真的没有?”察警不死心。
展昭渐渐感觉到魂魄归体,可是却依旧坚决地说:“没有。”
两名察警虽然不死心,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告辞。
展昭忽然喊住他们,问:“那位赵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他伤势过重,今天早上在中心医院失救。”
丁月华看到展昭刹时间变得苍⽩的脸,暗自惊讶。展昭一向镇定从容,让他骤然变⾊的事,肯定不简单。
展昭恍惚了好一会儿,像是才想起病房里还有丁月华这号人似的,问:“月华,你昨天也是一出事就赶到了,你都看到了什么?”
丁月华昨天原本知道展昭会去实验楼,后来一听说出了炸爆事故,立刻就赶去了。她说:“你们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昏了,但是叶大哥还是清醒的。啊,当时就有一个男人扑过去抓住他,问他是不是拿了东西。”
“叶朝枫怎么说?”
“他说那人莫名其妙。那人不死心,还要搜他,后来给保安给拉走了。”
展昭沉默,低垂着眼睛,表情深沉让人看不透。
丁月华有些不安“昭哥,没事吧?”
展昭并没有回答他。
接下来几的天,展昭的情绪一直有些低落,但是在人前还是一副随和的样子,只有丁月华偶尔见他私下神情凝重地在思索什么。她不敢多问,觉得这事恐怕她怎么都揷不进去。那天的询问后她知道展昭的反常肯定和叶朝枫有关。又想到展昭一直那么信任叶朝枫,如果叶朝枫做了什么对不住展昭的事,他大概会很难过吧。
展昭托她和⽩⽟堂去打听赵冠生的消息,两人回来后告诉他,警方认定那是意外。
也是,起码二十个人可以证明赵冠生当时精神反常,还险些伤了生学。又有十多名生学可以证实是赵某发疯,先去袭击叶朝枫。叶朝枫对他没有去援救赵冠生的解释也非常合情合理:他想到先要疏散生学,而后时间不够他去救赵某。学校和警方对他的解释非常満意。
一环套一环,紧密连贯,没有漏洞。或者只有一个,叶朝枫在紧要关头塞给展昭的东西。
他只记得那东西很小,小盒子装着。叶朝枫说那是他⺟亲送的,展昭发现自己也没理由不信,因为这也很有可能。可是为什么他会撒谎?
为什么?
一个星期后,展昭出院。111寝室举办了一个名为去晦气实为败腐的庆祝会,四周寝室的兄弟们都来了,光着膀子喝着啤酒啃着猪蹄鸭⾆翅膀。
气氛正浓时,一个不速之客上门来。
萧扶铃提着精致的蛋糕盒子,姿态优美地走了进来。浑⾝光鲜的她同这间小且简陋的寝室格格不⼊,里面的人看到她,也纷纷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问展昭:“伤还疼吗?”
展昭客客气气地说:“多谢扶铃姐关心,已经不碍事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扶铃姐太客气了。”
“朝枫前天回国,过几天才回来,没时间来看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堂眉⽑一拧,被李寻拉住。丁月华听不下去,冷哼一声,甩门而去。
展昭无奈地看了旁人一眼,依旧只是不停道谢,把萧扶铃送出门去。
⽩⽟堂事后冷笑:“猫哭耗子!”
展昭说:“我哭你做什么?”
就这样把这事带了过去。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宋大学子们来了期末试考,而叶朝枫也一直没有从辽国回来。展昭等人为了试考⽇⽇苦读,自习上到深夜,就连一向散漫的⽩⽟堂也抱着辽语天天在背。
一⽇,丁月华下了晚课,去五教上深夜自习,忽然看到一个悉的⽩⾊⾝影。⽩⽟堂半趴在桌子上,一直手握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嘴里无声念着什么。他旁边一个女孩子忽然直起来,把手里的本子递了过去,说:“67分,没算听力。进步很大嘛。”
丁月华以为自己看错了,急忙躲到影里。再看,没错啊,那个瘦小的,穿⽩衬⾐灰裙子的女孩正是夏紫菀。
听夏紫菀温柔软糯的声音还在说:“你上次说到古兰经,我这里刚好有一本《古兰经解读》,或许你写论文用得上。”然后把一本书轻轻递了过去。
⽩⽟堂立刻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对她笑了笑:“谢谢你。”
夏紫菀羞赧地笑,平凡的脸竟也添了几分媚娇。但是⽩⽟堂并没有多看她,又埋头做题目去了。
丁月华无奈一笑。夏紫菀这种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光是宋大里就可以找出一万个,⽩⽟堂这样眼⾼于顶的人未必会把眼光降低了来多看她几眼。喜上这样的人,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她忽然一阵伤感。自己容貌家⾝头脑情都不差,展昭是否又会回头多看她几眼呢?
次⽇是个雨天,一直下到⼊夜都还没有停,路灯在朦胧雨⽔中酝成柔和梦幻的光团。路上人影稀疏,有情侣共撑一把小红伞,在那方寸之间甜藌依偎。雨如一道帘子,把人和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空旷的篮球场里,回响着单调的拍球声,一个停顿,过了片刻,又响起球进篮的声音。
展昭甩了甩头上的汗,抱着球往更⾐室走。这时门开了,外面哗哗的雨声传了进来,淋得有些狼狈的叶朝枫也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片刻,展昭把手里的球丢进筐子里。
“从辽国回来了?”
叶朝枫一边脫去外⾐,一边走过来,说:“下午的机飞才到。本来没计划呆那么久,我爸心脏病有点复发,于是多陪了他几⽇。”
展昭拿着抹布,擦着筐子里的篮球,笑笑:“那是应该的。”
“你⾝体怎么样了?”叶朝枫问“现在就打球行吗,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
“没事。”展昭说“都大半个月了,那伤早就好了。”
⾼⾼的窗户外闪过一道刺眼的⽩光,紧接着轰隆雷鸣,然后听到哗啦雨声明显加大。天上乌云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厚重。体育馆里一片幽暗,只有没关牢的门里泻进一道灯光。
叶朝枫站在他⾝后,头发上的⽔沿着脸的轮廓滑落到下巴,然后滴进⾐领里。时不时的闪电照亮他深沉如⽔的脸庞。
展昭停下手里的活,扭头看他,说:“没打伞就来找我?更⾐室里有⽑巾,去擦一下吧,小心感冒。”
叶朝枫张开口,这时头顶忽然落下一连串的响雷,大巨的声响完全掩盖住了他的声音,展昭只在短暂的闪电片刻,看到他动了动嘴⽪子。
说了什么?其实也已经不重要了。
展昭丢下手里的球和抹布,对叶朝枫说:“来吧。”
更⾐室的⽇光灯坏了一个,通电后不停地闪,配上这雷雨加的傍晚,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展昭在窗户边坐了下来。雨⽔冲刷着玻璃窗,窗外几株天竺葵被狂风刮得摇来晃去,叶子狂疯地打着窗玻璃。
“雨下大了,短时间內是出不去了。”叶朝枫走过去,在展昭对面坐下。
展昭把视线移了回来,问:“什么时候回去?”
叶朝枫一边摸外套口袋,一边说:“明天…我爸,要动个心脏手术,风险有点大。”
展昭知道他在找烟,把自己的烟和一个打火机丢了过去。
叶朝枫一看那个银⾊打火机,笑了:“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原来在你这里呢。这还是我十八岁时,我小叔送我的生⽇礼物。”
展昭把这个给烟火熏得有点黑的打火机拿在手里把玩“我十八岁的时候,我爸工作的医院死了一个病人,家属非说是医院的药有问题。⾝为药剂师的⽗亲,几乎⾝败名裂进监狱。”
叶朝枫拧起眉⽑:“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是一个律师查出是小护士用错了药,我爸这才洗脫冤屈,重回岗位。”展昭吐出一口烟“我那时候就想,将来一定要做一个法律工作者,维持正义,维护弱者的利益。”
叶朝枫垂下眼把脸转了过去。他说:“将来,也许将来重逢,你可能就是大宋最杰出的年轻法官了,而我,则是个市侩的商人。”
展昭更正说:“怎么会?你将来是辽国的商业钜子,还有一个幸福美満的家庭。”
“幸福的家庭?”叶朝枫弹了弹烟灰,忽然想起那个送自己打火机的小叔。没有大他几岁的小叔潇洒又能⼲,对他来说,更像一个兄长,是他童年时学习追赶的榜样。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渐渐成了他竞争防备的对象。小叔不再是亲人,而成了敌人。
再说萧扶玲,家里人希望他娶她,他便娶她,也愿意和她一起过⽇子生孩子。他爱她吗?那并不重要。他们会幸福吗?这在两家合并这种大问题前,也显得微不⾜道。
雷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天边偶尔有一两道微弱的闪电。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体育馆对面的生学宿舍亮着灯,显得那么遥远。雨声渐渐微弱,可听到屋檐滴⽔的嗒嗒声,像在记录流逝的时间。
叶朝枫说:“你有话要问我吧。”
展昭看着指尖快要熄灭的烟,点点头。“赵冠生死了。”
叶朝枫昅了一口气,平静地说:“不是我。我还没到杀人越货这地步。”
展昭抬头注视他半晌,低下头。他选择信任他,或者说,他相信这个人不会说谎。
“我同察警说,你没有给我东西。”
“我都知道。谢谢你。”
“我不是帮你。”展昭声音提⾼。
叶朝枫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担心你的这一举动会扭曲赵冠生的死因的话,我告诉你,你本无须这么担心。他的的确确是死于意外。你起码该相信在场生学们的证词。”
展昭沉默了。
“我给你的东西,我以我⽗亲的健康发誓,所有权是属于我的。所以,不论别人怎么说,不论赵冠生的人怎么指责陷害,我都有充分证据驳倒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去做?”
叶朝枫笑了,又不忍心太过讥讽,但是口气却控制不住朝那方便发展:“这世上除了黑和⽩,还有一种颜⾊叫灰⾊。”
展昭忽然想到,你叶朝枫最爱穿的颜⾊,也不正是灰⾊吗?
叶朝枫叹了一口气“希望我的话已经结开了你心中的结。”
展昭沉默片刻,说:“你会叫我去搬东西,也是一早就想要拿我做幌子?”
这下换成叶朝枫沉默了,良久才说:“我并未计划让你涉险,甚至受伤。”
“看样子我还反该谢你了?”展昭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该问那么多,少知道点好。”
多年后已是检察官的展昭被牵扯进辽新和萧氏的战火中做了炮灰,接受司法调查。当他在审讯室里被人故意刁难一遍又一遍地抄着审讯记录时,不噤回想起了当年为救叶朝枫而受伤的事。也许他该去算一下命,叶某人同他一定是命中犯刹。
那盏坏了的⽇光灯最后闪了几下,终于灭了,彻底停止了它的⼲扰。只是展昭的视网膜里还留下一片⽩⾊的恍惚,一时不能适应。
而叶朝枫,握住了他的手。轻柔而短暂,却留下永久的温度。
展昭忽然幽幽说:“我小时候,有一次听到妈妈单位里的阿姨在悄悄讨论我们家的事。她们说我爸原来是宋大里的⾼才生,留校读研究生。有个家世很好的千金姐小是我爸的师妹,很喜我爸。后来我爸要和我妈结婚,那个女人一怒之下,动用关系,将我⽗⺟赶出医学界…”
展昭说道这里,停了下来,黑亮如琉璃珠般的眸子把带着质问的目光投在叶朝枫的脸上。
“我后来跑去问我妈,那个阿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妈说,有些人,一直得到没有付出过,于是无法忍受一点点失去。我那时候太小还不懂。现在想想,那个女子,是有着得不到就毁掉的烈子。她的一时任,便让一个无权无势的家庭从幸福端顶跌落下来,苦苦挣扎这么多年。”
叶朝枫抿着嘴笑了,四分无奈,四分苍凉,还有两分掩蔵颇深的怜爱:“你说完了。想听听我的吗?”
展昭不语。
叶朝枫开始说:“我家从曾祖⽗那一辈就控股辽新集团,如你所知,我家境非常富裕,⽗⺟感情良好,兄妹友爱谐和。我⽗亲有两兄弟,本来家业传给大伯,但是他英年早逝,这才由我⽗亲做了一家之主。按顺序,接下来应该由我继承家业,但是我还有个小叔,正值壮年,也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辽新集团顶楼那间铺着红地毯的办公室,如果我没能力坐,那就是我小叔坐。”
“家中长辈商量下的结果,将我们俩外派,两年后考核。我小叔去了国美,我来了大宋。两年转眼过去,我将家⺟的制药所已经扩展至原先五倍,并且带领研究员研制出非常关键的新药。然而不久前,新药却被盗走了。”
展昭微微抬起眼睛。
“我一早知道赵冠生是我小叔的人,一直没揭穿这事,是想给长辈留个面子。但是丢了的东西,必须拿回来的,因这场仗我不能输。我⺟亲是汉人,我和妹妹是混⾎儿,没有了权利,我们在注重⾎统的耶律家再无立⾜之地,那是家庭美満和睦下隐蔵的残酷。展昭,你不会明⽩的!”
展昭站了起来“叶朝枫,你说得对,我们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不同的人,萍⽔相逢,最终都要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上…我不去送你了,今后保重。”
视线再度投过来,那些惆怅忧郁已经给深深掩埋在了眼眸深处。伤痛仿佛是划过⽔面的一叶帆,带起一道波浪,但又转瞬散去没有痕迹。他拿起外⾐,拉开门,走了出去。运动鞋发出的轻微脚步声渐渐微弱,和他的背影一起,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叶朝枫慢慢把视线移回来,轻声说:“保重…再见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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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来临,鸟儿的鸣叫也响在清新的空气里。昨夜一场雨,不知花落多少,生学们手拿着早餐匆匆走在去上课的路上。
叶朝枫看着家里派来的助理把行李一件一件往车上搬,突然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大巨的东西在昅引着他,但是没有回头去看,他担心自己一回头,就会变成盐柱。
耶律皓兰有些离愁,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忽然听到⾝有有人在轻轻叫她名字,转过⾝去,看到⽩⽟堂。
⽩⽟堂依旧潇洒不羁的模样,俊脸上挂着遗憾不舍的笑:“神仙姐姐,一路保重。”
耶律皓兰扑哧笑出来:“这时候你还油嘴滑⾆。”
“我若说我想同你吻别,你恐怕更要菗我耳刮子。”
耶律皓兰听在心里一阵伤感,叹了口气,凑过去在⽩⽟堂的面颊上吻了一下“你也要保重。”
⽩⽟堂没料到她真会亲他,愣住了,半晌,才伸手摸了摸脸,笑道:“值得了。”
说完挥挥手,转⾝跑远。一个瘦小的女孩子似乎一直在等着他,这时小跑着追他而去。
耶律皓兰怔怔站着,心口有些疼痛。她很喜⽩⽟堂,他玩世不恭的面孔下有着真挚的內心,他的生活风度多彩,他的⾝边永远有股清新的气息。
赵子彬说他一毕业就飞去辽国找她,也许到时候就会求婚了吧。她本没想到同赵子彬会发展得这么深,不过这些天的往下来,发现他除了有些刻板外,也的确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他们俩家世相当,郞才女貌,放在哪里都登对。
利用赵子彬的事,他其实未必不知道,但他若愿意被利用,她又怎么去说破呢?这份情,有点重啊…只是她有点遗憾。
她是知道哥哥和展昭两人有肩并肩吃遍了开封的小吃,游完了各个著名景点的。她也期望能跟着一个人恣意轻快地走在汴京的小巷子里,坐在不大⼲净的小店里吃碗云呑。而不是穿着昂贵的礼服戴着名贵的首饰坐在幽暗的歌剧院里动也不能动地听歌剧。恋爱应该打破一切常规。她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再成,也是憧憬着海角天涯的流浪的。
只是她恐怕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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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朝枫走后,汴京的雨季也结束了,随之而来的炎热的夏季。校园里的梧桐树茂盛依旧,球场上的紧张依旧,食堂里的喧闹依旧,自习教室里的宁静也依旧。展昭有时候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树木,看着又吐露芬芳的兰花,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十年,醒来才发现不过小憩片刻而已。
叶朝枫没有来信,也没有来电话。大概真的就这么断了。在汴京的这一年多的时光,就当是人生旅途中路过的一道风景。
丁月华陪着展昭打球上自习。渐渐的,也就这么替代了叶朝枫。展昭看着她的⽩⾊头绳,心里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后来展昭要考GRE,丁月华帮着他复习,给他改卷子。若是犯了重复错误,她亦会屈起纤细的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一下,轻声笑:“笨头。”
丁月华也忽然发现自己的耐心和忍耐限度出乎自己意料。对于展昭,她几乎是觉得自己可以爱到地老天荒了。有时想到这里,都忍不住落泪。
丁氏兄弟总是见妹妹打电话,无比温柔地问:“昭哥,吃了吗?”“别看书太晚,注意眼睛哦。”“我给你买的牛放在你菗屉里,记得喝了再觉睡。”
于是感叹女大不中留,养女儿不划算。
一⽇夏紫菀来找丁月华,焦虑担心地说:“你们去看看⽩⽟堂吧。他整⽇关着门画画。我很担心他,但他绝对是不会听我劝的。”
丁月华便同展昭去看⽩⽟堂。
充満松节油味道的画室,堆満颜料罐子和废布,重重画架后,⽩⽟堂正趴在一大摞速写纸上呼呼大睡。人瘦了一圈,头发长了许多,刘海几乎盖住眼睛,雪⽩⾐服也染上了颜料。
展昭和丁月华对望一眼,有默契地行动起来,一个扶起⽩⽟堂,一个蹲下来背起他,把他带回了寝室。
走前,丁月华的⾼跟鞋挂住了一块布,扯了下来。一米乘一米五的画布上,一簇⽟兰花栩栩如生,碧绿的叶子,洁⽩晶莹的瓣花,似乎可以感受到一股芬芳扑鼻而来。
展昭对丁月华说:“艺术灵感大多来源于爱情,所以艺术家总是不停恋爱然后失恋。”
所以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展昭总是见到⽩⽟堂⾝边来往着各式各样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娇嫰得仿佛带着露⽔的鲜花,⾐着鲜明快,嘴満,特别是,都有一对冷冷的,有着风景的大眼睛。看着她们,只想到一个字:红颜。
⽩⽟堂就在着寂寞与喧闹之间、在淳朴乡野和灯红酒绿之间,一次次完成他的艺术神话,相比之下,展昭的⽇子就过得简单而平静多了。
大三那年,展昭被选⼊学校辩论小组,参加国全大生学辩论赛。⽩⽟堂笑,说展昭那么老实,从不和人争辩,更别提当众和人吵架了。
不过辩论并不是当众和人吵架。博闻強记和灵活运用是展昭最大的优点,用理论武装自己的论点是他的強项,也是法律系生学应该具有的素质。
宋大辩论小组在这场比赛中夺得冠军。颁奖的时候,摄影师给这个英俊的大男孩一个十秒特写。清朗的眉目,直的鼻梁,微笑着,似乎,又那么点落寞。
那天,颁奖典礼直播完了,播正点财经新闻,其中一则消息,是说辽国金融家耶律宏裕因为癌症去世。一个追悼会的镜头,耶律晁锋和皓兰⾝着孝服的影象一闪而过。
跟夏天才道别,转眼,満地落叶。
跟去年才说再见,转眼,又是冬天。
大四那年,包院长推荐展昭到人的律师事务所实习。“天平”是家颇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展昭又是由包院长介绍来,不敢丢了院长的脸,于是格外勤奋努力,每每工作到深夜。
那时候,丁月华家里已经打算送她出国进修,如果展昭愿意,他们是不介意把他也一起送出去的。丈人家培养女婿,那也自古就有的。只是,丁月华知道展昭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
她也想找展昭谈谈,可是展昭早出完归,已经俨然一副都市上班族的作息。两个月下来,又黑又瘦,⾐服穿这⾝上都是空的。丁月华心疼地忙着给他进补,可是改善不大。
⽩⽟堂嘲笑他:“一火柴都可以把你点燃,打火机都不用!”
展昭一怔,摸向口袋。那里,装着一枚银⾊的打火机,上面还刻有一只雄鹰。机⾝一角已经给烧黑,可是看上去似乎像本⾝的工艺。
那还是叶朝枫留在篮球室的更⾐间里的,隔⽇他去换⾐服的时候发现桌子上亮晶晶的,便收了起来。
事务所接了一个经济大案,忙得人仰马翻。展昭帮着前辈们到处搜集资料,写分析,饿了,随便吃点快餐,忙得晚了,就在事务所里凑合一晚上。
丁月华给他送过两次饭,然后被“前辈们都没有,我不好搞特殊”给噤止了。丁月华只有气得破口大骂他呆子。展昭一味地笑,女孩子是需要哄的,上司的马庇是需要拍的。
社会最能改变一个人。
那个案子判下来那天,整个汴京的财经记者都涌在法院门口,像是苍蝇见着了有的蛋。师傅有经验,看了看外面,拍拍展昭的肩,说:“来,我们先到厕所里菗支烟。”
厕所里聚集了不少烟民。男人在一起时,也会八卦一下,展昭进去时,正好听到他们在说:“耶律家的大公子,耶律晁锋,和萧家大姐小,上个礼拜结婚了。”
展昭想:哦,他终于结婚了。然后接过烟点上。
那人还在说:“没有请记者,不过听说非常华丽啊,我老婆可羡慕了一阵子。”
旁人笑:“大嫂也不想想,人家是多有钱的人,我们一个月才挣多少?”
又说:“耶律家二姐小,也和赵长市的长孙订婚了。这家人的亲家,真是非富即贵啊。”
展昭又想:哦,皓兰居然要嫁赵子彬了。姻缘还真是奇妙,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两人看着也不像是谈婚论嫁的样子。这消息⽩⽟堂一定早知道了吧,他倒是瞒得深啊。
等他们出来,记者已经散得差不多。雪还在下着,法院外的绿地全部被一层洁⽩覆盖,一个穿着红⾊大⾐的女孩子和一个一⾝⽩风⾐的男生在那里徘徊。似乎是冻得厉害,女孩子时不时突然把手伸进男生脖子里,惹得对方哇哇大叫。
展昭远远看着,心里暖暖,笑了。不论如何,总有人在等他。
⽩⽟堂先看到展昭,张口就骂:“死小猫,你在里面磨蹭什么呢?冻死你爷爷我了!”
展昭想道歉,可是张开口,一股热流涌猛地了出来,然后他听到了丁月华惊恐的叫声。
红褐⾊的体溅落到地上,被⽩雪一衬,分外的触目惊心。
丁月华还在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展昭对她说:“别紧张,别人会以为法院门口发生凶杀案…”
然后浑⾝的力气似乎在瞬间被菗走,⽩⽟堂急忙搀住他。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完,没好气地教训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弄出个胃出⾎?不把⾝体当回事吗?将来老了有得你受的!”
展昭住了一个多礼拜的医院,所有人都轮着来探望了一回,鲜花和⽔果堆做山。还有几封情书和巧克力,则在展昭的默许下,让丁月华处理掉了。
后来出院了,可还是落下病,以后一没有吃好饭,胃就要痛。
丁月华埋怨道:“都说这胃病可是现代都市里的贵族病呢,昭哥你现在可是成贵族了!”
展昭笑笑。丁月华又说:“你这样不懂照顾自己,我怎么放心?”
展昭丁月华的头发,说:“以后不会了,你放心走吧。”
丁月华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哽咽道:“昭哥…”
展昭温柔地笑着“你哥毕业都出去了,我想你大概也会出去吧。你条件那么好,是该出去闯见识一下也好。”
丁月华眼泪落下,心里却平静下来。说他不爱她,他又百般呵护她,没有哪个男人对她那么好过;说他爱她,他又这么轻松放她离开,一点都不挽留。剪不断,理还,还不如分开一阵子,给彼此留点空间。
毕业答辩完了,大四的生学开始摆摊子处理旧货。展昭他们在那条梧桐大道下找了块通风的地方,铺上一张破席子,把积累四年的书本和杂货价处理。
光透过梧桐叶子,在地上撒下斑驳光纹。熙熙攘攘的道路上,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叫牌声此起彼伏。展昭啜着冰啤酒,一边看⽩⽟堂他们斗地主,一边照顾生意。一台小小收音机放着音乐:Ohfriend,我对你的想念,此刻特别強烈。我们如此遥远。
终于毕业,四年光如一个弹指,刹那就要天涯海角。
展昭保送研究生,还要继续留在宋大再读三年。班上八十多个同学,工作的,深造的,一下走了一大半。
⽩⽟堂也要出国,和丁月华是同一天的机飞,一个飞欧洲,一个飞美洲。展昭去送他们,和⽩⽟堂在昅烟区菗烟,丁月华过来依偎着展昭坐着,无限依恋。
⽩⽟堂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展昭说:“青山⽩⽔,后会有期。”
“没有酒,就用咖啡代吧。”丁月华看着手里的咖啡杯,端起来敬给展昭,轻声道:“为妾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常健,三愿临老头,岁岁与君见。”
展昭默默接过来,喝了下去。
进关卡前,丁月华停下来回头看站在人群里的展昭。展昭微笑着对她挥手。她猛地扭头走了进去,一直到了候机室,才抑制不住哭起来。哭得像个孩子。
回到学校,人去楼空,展昭在只剩他一个人的寝室一直坐到天完全黑下来。
秋季开学,展昭搬到了研究生宿舍。那么巧,就在叶朝枫当初那间宿舍正对着的楼下。寝室里另外两个室友和女朋友在外面租房子住,这间寝室大多时候只有展昭一个人住。
他已经退出了校篮球队,队里换的新⾎都是大一生新,认得他的没有几个。走在校园里,偶尔才碰得上一两个人,聊上几句他们当年如何如何。展昭觉得自己像个前朝遗老,念念不忘昔⽇的辉煌,缅怀着往事过⽇子。
新的实验室修建完工,现代化的设计和现代化的设施,再也看不到当初的半点影子。当初的111寝室也住进了生新,展昭打球回来,顺路去看过一眼。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正出来洗饭盒,看到有人在往里看,也好奇地回望了一眼。
后来,开始给本科生学上课,居然颇受。女生喜他英俊博学,男生喜佩服他球技。他的寝室也有了常客,生学们爱找上门来问功课。后来宿舍楼里来了一只流浪猫,常到他这里讨东西吃。
⽩⽟堂一出国,就像犯人放了风,跑得无影无踪,毫无音信。倒是丁月华,每个月都要打个电话嘘寒问暖,逢年过节寄明信片。
她在电话里呢喃:“昭哥,我想你,想得紧。”
展昭安慰她:“我也很想你。”
丁月华问:“我回来了,继续爱你,你肯娶我吗?”
展昭想了想,说:“这样吧,等我们到了二十八,还都还没找着合适的人,我们就结婚吧。”
其实他想,丁月华未必会等到那时候。出国在外人生地不,感情难免特别依赖他而已。等习惯了国外生活,她也会渐渐忘记了国內这个人。
研三那年,⽩⽟堂放假回国,找到展昭。还是那一⾝⽩⾐服,还是那么丰神俊秀、玩世不恭。他们在咖啡馆里坐着,外面的跑车里有绿⾐美少女耐心等待。
展昭问:“过得怎么样?听说你已经小有名气了,学成回国吗?”
⽩⽟堂笑笑,却说:“听说了吗?那人的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
展昭要过一会儿才明⽩⽩⽟堂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他“哦”了一声:“人家连儿子都有了,我们还是光。”
⽩⽟堂哼道:“谁跟你‘我们’啊!不说我,就是丁月华那丫头,都有男朋友了。”
展昭吃了一惊,丁月华并没有告诉他。他说:“她已经很久没和我联络了。对方什么人?”
⽩⽟堂说:“某汽车公司小开,用来打发时间还可以,长久不了。”
展昭笑:“说得好像和你是一类人。”
“我有什么不好?”
“心花。”
⽩⽟堂不以为然地笑“她们要扑过来,难道还要我学你一样,都推开不成?你噤要做和尚,没道理让天下男人都向着你学习啊。”
展昭问:“听说夏紫菀现在跟着你?”
⽩⽟堂点点头“不过你别想,她现在是我助理。我刚开了一间画廊你总知道吧?她悉我的品位,管理也很有一套,我信任她。”
展昭没想到夏紫菀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立独能⼲的女孩子居然愿意屈居小小助理一职。这不是爱情的力量是什么?
那年冬天,展昭被一通紧急电话召回家,展⽗肝癌复发,已经扩散。
看着一个一生劳苦坎坷的老人一寸一寸死去,何其忍残,但是别无他法。展昭为⽗亲买早点,顺便买了一张报纸。际国财经版登有大幅照片,保养得似乎只有三十多岁的花女士⾐着光鲜,为新建成的慈善儿童医院剪裁。展昭看完,顺手把报纸扔进了垃圾桶里。
展⽗在第二年开舂去世。他坚持到儿子可以立独,尽了一个人在世上的所有责任,他去得毫无牵挂。
包院长退休在即,找展昭谈话:“工作确定了吗?”
展昭说:“我想去检察院。但是现在家里需要钱,我要安顿好妈妈。”
包院长说:“天平事务所前阵子拆伙,走了不少人,现在正缺人才。当初带你实习的张老师说,你要肯去,首先就分给你两室一厅的房子住,工资还可以慢慢谈。这是比检察院好多了,你考虑一下吧。”
展昭沉思。
包院长说:“我知道,做个检察官是你的理想,等你家过了困难期你再跳槽不迟。”
展昭带⺟亲去看了那套房子。客厅连着台,对着小区花园的一角,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来说,已经实在不错。
展⺟说:“虽然是公司宿舍,但是将来结婚也算有了个地方。”又说:“你王阿姨的侄女,开封外语学院毕业,在⾼中教书,人品相貌都不错。你们什么时候见见?”
展昭笑道:“妈,我事业才刚刚开始呢。”
展⺟当他还惦念着那个姓丁的前女友。
事务所的工作,展昭早就领教过,繁忙劳苦。他是新人,什么都得学,比别人多花一倍时间,用两倍的工夫。少年时憧憬着主持正义,惩奷除恶,现在看来是那么天真单纯。渐渐明⽩了包院长当年的那番话:一切的公道,一切的人法天理,都是在心中的。可是人心,才是最险恶的啊。要学的,不只是法,是人的心。
第三个年头,事务所接了一桩谋杀案的官司,当事人被告谋杀了年长她三十岁的富翁丈夫。所有资料都对这个年轻子不利。最后是展昭在供词中发现了蛛丝马迹,提问被害人的女儿,问题刁钻尖锐穷追猛打。那个神经一直⾼度紧张的女子终于失控,大喊大叫下承认是自己杀害了⽗亲嫁祸于继⺟。
顿时満堂哗然,继而掌声如雷。
走出法庭大门,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他的肩膀。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大俊朗的男子,笑容热情洋溢,面,就是想不起是谁。
对方道:“展昭,即使不记得我,也不该不记得那场球赛吧!”
展昭恍然大悟,捶手道:“是你,欧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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