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做狗要做乡下的狗
曾有媒体报道,长沙某宠物市场有狗窜⼊,不分人畜,咬一气。一时大哗,诚惶诚恐,只道是疯狗发飚。正值舂暖花开,据说恰好是狂⽝病频发时节。此病人⽝共患,极是凶险。依民间说法,人得了狂⽝病,倘若⼊了膏肓,则神志错,声作⽝吠,亦会咬人,无可救治。
幸好是虚惊一场,原来那是一条发情⺟狗。⺟狗不知住在谁家⾼宅,反正是“忽见陌头杨柳⾊”动了凡心,舂闺寂寞,佳偶难觅,就冲出来撒野了。
人动舂心作诗,狗动舂心咬人。狗与人,毕竟是不同的。可城里人偏要把狗当人养,违背狗道主义精神,难免种下祸。城里的狗,活得真不像狗。倘若这条⺟狗不是长在城里,而是优游于广袤的乡间,必定追求者甚众,它真可以实现阿Q的伟大理想:要什么有什么,喜谁就是谁。
时下城里人喜去乡间吃土菜,说是大凡东西到了城里都变味儿了。于是城里人便皆为参禅⾼士,通通⼊了第二禅境:吃⾁不是⾁,喝⽔不是⽔,见人不是人。殊不知,见狗也不是狗了。狗生就好端端的⽪⽑,却是穿⾐戴帽,四蹄蹬靴,那还叫狗吗?城里经常见人牵着绳子遛狗,人端着从容慵懒的架子,狗却并不解得风情,总想往前飞跑。溜狗的人便如船夫拉纤,用力拉着狗绳,大失风雅。
所谓失风雅,只是人的臆想,并不关狗什么事。倘依狗的天,想撒就蹦跳,想拉尿就抬腿,想配就追逐。可城里的狗没有这般福气,它们比哲学家还孤独。曾在席间识得一趣人,听他说了自家狗的故事。此君家大业大,为着看家护院,养了一条公蔵獒,三条⺟狼狗。这一公三⺟都不是好惹的家伙,成⽇被关在铁笼里。他说那蔵獒真是条汉子,三条⺟狼狗终⽇搔首弄姿,它就是坐怀不。众人大笑,只说蔵獒哪像人这么滥情,人家找不到情投意合的⺟蔵獒,哪肯俯就⺟狼狗!蔵獒的爱情在雪域⾼原,不在城市的铁笼子里。
自由幸福的狗在乡间。村头巷尾,常有群狗相与为戏,其乐融融。乡下人尚有先民遗风,观看公狗⺟狗,亦是陶陶乐事。男人们围着的狗⾼声谈笑,还会说谁就像那条公狗。年轻女子会故意躲开这种热闹,心里却莫名的涩羞。小孩子看得懵懂,却从狗事慢慢就知道了人事。
乡下的狗很快乐,却被城里人歧视。城市的噤⽝令,把国中本土狗叫做华中田园⽝,后面打一个括号,里头写道:俗称土狗。土狗二字,好生可笑。土与洋互为反义,凡境內之物,皆可冠以土字。相对洋人,国人皆为土人,是否都要噤掉?曾听猎人讲,真正的好猎狗,就是城里人讲的土狗。土狗唯一的不好,就是不会睡到主人的上去。
海上前几年搞过一次奢侈品易大会,一串狗项链天价三十万民人币。戴这条项链的狗,肯定不是会土狗,它必定是德国佬、法国佬或英国佬。其实不论土狗洋狗,它们都不稀罕那条项链。富豪们养名⽝是养派头,给名⽝戴天价项链,为的也是他自己的派头。如此说,那项链等于戴在自己脖子上,与狗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