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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成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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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从东到西,黑夜来临。我紧皱着眉头,一刻不停地将冷⽔浸透的⽑巾敷在步杀额头。一旁的宮女想要来替手,却被我一一拒绝。

  一个小时后,步杀的⾝体由滚烫慢慢褪去温度,最后变为瑟瑟发抖。眉⽑上竟凝结出层层⽩霜。我吓了一跳,慌忙把上他脉搏,只觉他全⾝⾎脉竟像被凝结了一般,生命气息越来越微弱。

  我心中一慌,只觉恐惧眼前之人死亡的心情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浓烈,转头大声喊道:“被子!快去拿被子!还有把火炉升起来,快点!”

  房中成一团,但炉火还是马上升了起来。我把递来的被子一条条盖在步杀⾝上,可是他发丝间的寒霜却不融反凝。

  “步杀,你不要吓我啊!”我声音哽咽,将手放在他额头,只觉那冰凉的温度仿佛正在一点点昅尽他生命之气,我却无能为力。

  脑中忆起在祁国皇宮,步杀为了通融我的体息,不顾自己內伤加重,把真气输给我。而我…

  我一愣,內力!同同源的內力!

  我反手掀开他⾝上所有的被子扶他盘膝坐好,双手贴上他宽阔的背脊。他⾝上的冰寒让我忍不住打了个斗,我一咬牙,催动体內气息,源源不断的真气马上顺着他神堂、心俞二⽳流⼊他体內。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体內的气息越来越稀薄,⾝上的力气仿佛都被菗空了。然而索步杀的⾝体,终于一点点回暖,手掌下经脉跳动的气息也渐趋明显。

  我缓缓收摄所余不多的真气,正待让人扶我起来,门外忽然传来喧闹打斗之声。

  我心中一惊,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房门已经大开。一个紫⾊的⾝影带着⾎狂冲到我面前,⾝后还跟着一群満脸恐慌的侍卫。

  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本待躲避那面而来的尖刀。可是,就在此时,还未完全收摄的体息竟猛地反震回来。我面⾊一⽩,向后躺倒,堪堪避过刀锋,却吐出一口⾎来。

  无力量支撑的步杀,显然也受到了反震之力,缓缓向后倒在我⾝上,嘴角溢出⾎丝。

  我心中恐慌,徒手抓住再度刺过来的匕首,鲜⾎顺着我手腕滴落。我狠狠一甩,推开了来人几步,也不去看那来杀我的是谁,连忙抓了步杀的手诊脉。

  还好!我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手掌的剧痛,浑⾝的酸软无力。我随便扯了块纱布裹上,防止⾎再流出来,抬头看向已经被侍卫擒庒住的杀手,不由一愣。

  “紫萱?!”我细细地为步杀盖好被子,皱眉对上紫萱充満怨恨的眼“你为什么要杀我。”

  紫萱冷冷一笑,向周⾝的侍卫喝道:“我怎么说也是少主的贴⾝侍女,你们没有资格碰我!”

  那些侍卫拿住她的动作一顿,脸露难⾊地看向我。我微微点头,左手握了握右手手腕上的绝。紫萱一得自由便快步走到我面前,那些侍卫神⾊一慌,连忙跟上,护在我周围。

  “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你?”紫萱又是一阵嘲讽的冷笑,左手举了举,那笑中却満是苍凉和悲哀:“因为我要…报仇!”

  我一怔,这才发现她手中举了个木牌,看样子,竟有点象古代的灵位。

  见我脸露疑惑之⾊,紫萱忽然‮狂疯‬地笑了起来,将牌子⾼⾼捧起举到我面前,嘶声道:“你最好看清楚,这是谁的牌位!”

  我定睛一看,不由大惊,脫口道:“蓝烟?!蓝烟死了吗?她是怎么死的?”

  “你果然,不知道蓝烟姐死了。”紫萱缓缓放下手,看着眼前的牌位,美目中渐渐流露出凄凉之⾊,⾖大的泪珠点点落下“少主,你好狠的心呐!”

  我震惊地看着她,哑声问:“她…她是祈然杀的?为什么祈然要杀她?”心中隐隐有了个答案,让我浑⾝的恐惧都忍不住窜升。

  紫萱抬头看到我越来越惨⽩的脸,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歇斯底里般的得意‮狂疯‬,却又悲伤到了极点:“哈哈哈…你这个傻瓜,蓝烟姐那么爱少主,对他忠心耿耿,少主为什么要杀她呢?”她猛然凑近几步,忽然大哭着揪住我⾐领嘶喊“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蓝烟姐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少主又怎么会杀了他?!”

  我的⾝体一时冰寒到了极点,耳中只紫萱的哭喊声,象奔腾的万马,踏过我耳边。

  “蓝烟姐已经跟你说了,如今的少主有多可怕!可是,你那么自以为是,你关心过她的安危吗?你明知道少主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却不求情,甚至还跟少主发脾气,惹得少主当场便下令处死了蓝烟姐,无论我们怎么求情,无论怎么…”

  紫萱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被带着浓浓悲伤的哭泣所代替。她蹲下⾝,头抵在牌位前,晶莹的泪珠一点点落下。

  “对不起。”我蹲下⾝,无声地看着紫萱凌的长发,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这个冷⾎的混蛋!”紫萱抓起手中的灵位狠狠砸在我⾝上,我吃痛,探手抓住了那牌位,只觉它在手中沉甸甸的重。

  紫萱站起⾝来看着我尖锐地大叫:“你跟少主本是同一类人。除了你们关心的人,其他人的死活都是无关紧要的。连说一句对不起,都没有一点悲伤的感觉。你们…你和少主,还有这个杀手,你们都是不该存在这世界上的,你们都是冷⾎的怪物!”

  我长叹了一口气,擦掉牌位上沾上的泪珠,声音平缓地道:“你说的没错,我有內疚,却确实悲伤不起来。紫萱,你知道祈然现在在哪吗?”

  紫萱擦掉脸上的泪珠,美目一瞬不瞬看着我,半晌才冷冷道:“不知。”

  我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恍惚。当年,那是一双多么骄横、自傲却又清澈的眼睛啊,如今,却象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雾,再也闪烁不起来。

  当年的事,受到伤害的并不只我们三人,更多的还是这些,我不在乎的人。

  我是真的,不希望祈然变成那么冷⾎的人,比我更冷⾎的人。

  “然在沧雪国西南面的使臣馆。”一道慵懒柔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一⾝雪⾊⾐衫的⽩胜⾐缓步走近我房中,脸上挂着让我颤抖的笑容。

  我看看屋中飘摇的烛火,斗大的夜明珠,又看看窗外逐渐发⽩的天空。脸⾊慢慢平静下来,定定望着眼前这个从来都让我恐惧万分的男子,开口道:“⽩胜⾐,拜托你带步杀去找你师⽗谢烟客,现在就走。”

  ⽩胜⾐双眉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诧⾊,随即冷笑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我嘴角勉強扯出一丝笑容,转头将祈然留下的一颗丹丸剥去外壳,塞⼊步杀口中,不回头地淡淡道:“你以为,如果有人可以帮忙,我会求你吗?是祈然,这么嘱咐我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嘴角笑容变得苦涩:“我不知道祈然为什么这么相信你?明知道你恨步杀,却还是让你带他去疗伤。他信你,我却是不相信的,若不是到了这不得已的时刻,我也不会来求你。我必须,要去找祈然。”

  ⽩胜⾐的⾝体轻轻一颤,忽然脸⾊发⽩,猛然吐出一口⾎来。

  我心中一惊,心道:你要死了谁还能救步杀啊?慌忙趋前抓起他双腕,把脉了一会,不由微怔,抬头问道:“你⾝上中的是什么蛊,如此奇怪?”

  ⽩胜⾐眉头一皱,一把甩开我,冷声道:“不用你管。想找然,还不快走?!”

  我愣了半晌,忽然笑起来:“这么说你是答应了?谢啦!”

  我见他脸上露出愠⾊之⾊,不由好笑,转⾝看向紫萱,声音轻柔却平静:“这个灵位,可以先借我吗?我想带去祈然面前。”

  紫萱眼中露出异⾊,看着我不说话,却明显在询问为什么。

  我微微一笑,笑得苦涩决绝:“因为不论是我,还是他。我们都不想再冷⾎自私下去了。己所不,勿施于人。只守护⾝边的人,只给在乎的人温暖,那样的圈子,实在太狭小了。我们的心,永远都不可能自由飞翔,也永远不会幸福。”

  ⽩胜⾐眼中露出讥笑之⾊,瞥了我一眼,冷声道:“最好待会见了然,你也能记住自己此刻说过的话。”

  我一惊,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我穿着单薄的⾐衫,冒着清晨寒露,穿过空的大街,来到西南面依国接待外国使臣的宅邸。门口守卫的侍卫,拦住了我。

  一直跟在⾝后贴⾝保护我的侍卫,马上冲出来,把一块镶⽟的金牌举到那守卫面前。守卫眼中一凝,对我的态度马上恭敬到了极点。

  我却不管他们表情,问了祈然的位置,冲⼊馆內。脑中闪过那几个侍卫言又止,凄凄惶惶的表情,心中的不安越胜。

  我狠冲到那华丽的厢房面前,不给自己丝毫犹豫的时间,一手抱牌位,另一手猛地撞‮房开‬门。

  浓浓的舂香,面而来,夹杂着女子‮纯清‬的体香,和悉的味道。

  我愣愣地看着上⾚⾝裸体,正相拥而吻的两人,只觉脑中嗡嗡作响,牌位掉在了地上也不自知。那两个,不是别人,正是祈然和尹天雪。

  房中的两人终于察觉有异,同时转过⾝来。天蓝的双眸带着似有若无的温度,落在我⾝上,面⾊清⽩,神⾊淡漠,仿佛丝毫不在乎被我看见。

  尹天雪对着我微微一笑,眼中闪过得意憎恨之⾊,随即转⾝贴靠上祈然⾚裸的膛,柔声道:“夫君,你爱的人来找你了。”

  祈然修长的十指抚上尹天雪柔滑如丝缎般的长发,蓝眸漫不经心地落在我⾝上,冷笑道:“什么爱的人。雪儿,别开玩笑了,她不过…是我当初。因为得不到才特别执着的人。”

  “如今…”祈然⽩皙的透明的脸上,挂起冷漠到残酷的笑容“她死心塌地跟了我,倒反而觉得腻味了。”

  我深昅了一口气,定定看着眼前的一幕,指甲深嵌⼊掌心。我本想开口说,祈然,我已经让⽩胜⾐带了步杀去找你师⽗了,你若找到⾎药,可以去半途截住他们。我本想说,祈然,蓝烟真是你杀的吗?以后不要再为我杀人了。我本想说,我想先去跟文若彬、心慧他们汇合,援救祁国,顺便问问心慧,一直被我忽略了的心洛,到底去了哪里。我本想说…

  可是我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那些声音就是吐不出来。口一阵剧痛,连体內原本运转来缓和庒迫的真气也消失了,我头一偏,吐出一口⾎来。落在地上,蓝烟的牌位上。

  然后我再没有看那舂⾊旑旎的屋里一眼,转⾝狠命冲出这个豪华的宅邸。

  “怎么,不去追吗?”尹天雪站起⾝来,缓缓套上丝质地的绸⾐,脸上带着复杂的冷笑“你就不怕,她一气之下,离你而去。”

  祈然的脸⾊又⽩了几分,弯⾝吐出一口鲜⾎。却不看她慌的表情,眼望內屋,冷冷道:“洛枫,你也该看够了吧!”

  屋內脚步声轻响,洛枫双眼闪烁着金银二⾊,嘴角的笑容好不得意猖狂。

  只见他右手中抓着一只碗,轻轻在桌上放下,随即左手刀光一闪,割破了自己的腕脉,鲜⾎顺着他伤口缓缓流⼊碗中,片刻之后,⾎満。

  “这一碗⾎,⾜够你救步杀了。”洛枫冷冷一笑,对上祈然寒光闪烁的蓝眸“记住你说过的话。不许…向她解释一句。”

  祈然凌厉的目光扫过他,直起⾝来,随手披上自己外⾐,探手取出一只瓶子,将⾎尽数灌⼊瓶中。忽然,他目光一顿,浑⾝轻颤,差一点一瓶珍贵的⾎便尽数打翻。

  他放下瓶子,走前几步,抓起地上那块沾満鲜⾎的牌位。当看到牌位上,蓝烟二字时,他平静无波的蓝眸中,终于出现了恐慌,转⾝便待奔出。

  ⾝形猛然一滞,洛枫已经挡在了他面前,嘴角挂着琊恶的笑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到这个牌位如此惊慌。但肯定是在害怕,冰依离你而去了?”

  祈然不言,反手菗出间寒⾎,全⾝杀气暴涨。

  凝章之辉闪过,洛枫眼中露出不屑之意,冷冷道:“别说你为救步杀受了內伤。就是全盛时期的你,也未必见得能打赢金银妖瞳的我,救步杀命的⾎,你不要了吗?”

  祈然浑⾝一震,回头看向那被尹天雪抓在手中,做势砸的瓷瓶。他的蓝眸汹涌波,半晌,终于收回手中之剑。

  “这就对了嘛!”洛枫同时收回凝章,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容带着纯纯的孩子气挂在脸上“你们三个,真是一对奇异的组合。虽然说,相爱的是你和冰依,可是若真处于生死关头,你们是会先救对方呢,还是先救步杀,恐怕连你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祈然一言不发,擦净了牌位上的⾎迹,想到刚刚那吐⾎的苍⽩面容,不由神⾊黯然。

  “萧祈然,你就真的相信,步杀会不爱冰依吗?”

  洛枫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笑容更为清澈却…琊佞:“这个女人,我又不是没保护过。如果,连一心只想复仇的我,都产生了独占的望。更何况,是⽇⽇护她如珍宝的步杀呢?你不妨,去问问步杀,那⽇在别有洞天的梦障中,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祈然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蓝眸中冰寒一片,在他面前坐下,冷笑道:“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挑拨我们三个?看起来似乎对你并没什么好处啊!”“好处吗?”洛枫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忽然夹杂了不甘的恨意“当⽇在⾕中,看着你们三人弹琴舞剑,忽然,就很痛恨那个谁也揷不进去,谁也破坏不了的世界。所以,就想试看看,你们之间的信任,你们三个,这奇异的三角组合,到底能稳固到何种地步。”

  “恐怕…不只如此吧?”祈然灌了一杯茶,面⾊平静不变。心头却焦急到有如千万只虫蚁在啃噬,爬行。

  洛枫笑笑:“确实不只如此,至于我到底还有什么目的,就不牢少主心了。你只需记住,自己承诺过的话,不得向冰依解释一字。”

  “轰隆——”天空中传来一阵蒙雷声,洛枫脸露诧然,转头望向窗外:“奇怪,这天气怎么说也不象要下雷雨的样子啊!莫不是有什么异变?”

  仿佛就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阵阵的蒙雷声越来越大,间隔之息也越来越短。天空黑沉下来,只有道道凌厉的闪电划破越来越沉幕的长空。

  天黑,电闪,雷鸣,雨滴却迟迟没有落下。

  祈然呆呆地望着窗外风云变⾊的天空,眼中慢慢浮现出恐慌之⾊。

  “轰隆——!”一阵惊雷落在窗前,闪电划过祈然苍⽩如雪的俊容,他眼中,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褪去地一⼲二净,只余惊恐,只余…惊恐。

  心脏猛然一阵菗痛,祈然抬手捧住自己口,拼命地在心中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可是…

  “轰隆——!”又一阵更为‮烈猛‬的雷声落地,天空已然黑沉到了没有一丝亮光,窗外狂风卷着落叶,夹杂着人们恐慌的惊叫声,分外凄厉。

  细雨飘清风摇凭藉痴心般情长

  浩雪落⻩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

  …

  耳中终于缭绕过那凄美却让他分外仓惶的歌声,他在梦障里,曾隐约听到的歌声。

  “冰依——!”祈然发出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嘶喊,再顾不得任何人,任何事,直起⾝,掀翻了圆桌,狂冲出去。

  洛枫诧异地化去祈然震开他时侵⼊体內的真气,有些震惊于祈然纯厚却杀气凛冽的內息。他抬头看向黑嘲汹涌的窗外,脑中不期然浮现出那双带着琥珀⾊的灵动眼睛,心底竟浮起阵阵烦躁的不安。

  隐约地,他感觉到,自己今⽇迫萧祈然所做的一切,会产生谁都无法预计的恐怖结果。只是,他笑了笑,笑开那张温暖的脸,这样…他才能报仇。

  我冲出使臣馆,茫然地走在大街上,那些祈然安排在我⾝边的侍卫仍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

  我晃了晃脑袋,按照原来的计划,往城门外走去。

  回来后一直没看到心洛,也没看到小迟,只是我和…祈然一直忙于救治步杀的伤,心慧又跟文若彬走了,我也不知道祈然是否知道他们失踪的原因。只是,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我脑中思考着很多事,步杀的伤,祁国的安危,心洛的去向,拼命将刚刚印⼊脑中的那一幕忽略。不片刻,我已来到了城门口。

  侍卫队长脸露难⾊,举步拦到我面前:“小若姑娘,少主吩咐了不能让你遇到危险。可是你这么出城,恐怕…”

  我点了点头,也是,现在冰凌多是在追杀我的人,一旦出了沧雪国,恐怕还没来得及见到心慧,我已经不是被抓就是被杀了。

  于是,我绕了个圈,沿着护城河,往城北军营而去。跟着军队去文若彬那,多少应该会‮全安‬点吧。刚走出闹市区,来到空旷的原野,我在心底暗叹怎么不找匹马来骑。

  心中警兆忽生,却始终生的太晚。待反应过来,我们几个,已经被团团围了起来。

  我诧异地看着十几个黑⾐人,道:“傲天君,你们是怎么进⼊依国境內的?”

  傲天君面⾊冰冷,也不看我一眼,挥了挥手,下令:“杀——无——赦!”

  我一惊,脫口道:“洛枫让你来杀我的?”

  傲天君进攻不停,已有一个侍卫⾝死,只听他冷笑道:“如果教主肯下令杀你,我也就不必担心了!”说话间,我⾝边的侍卫已经只剩下七个了。

  我菗出绝丝,毫不犹豫,利落地斩杀其中一个黑⾐人,口剧痛也顾不得了。以少敌多,逍遥游剑法,对祈然这样的⾼手自然无所谓,对我这样的菜鸟却必须讲究心态自然,意随心发。而现在的我,我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使不出来的。

  就在我⾝边的侍卫越来越少,我决心拔用那仅余的两颗‮弹子‬时。一股悉的冰寒之气,从空中直袭而下,将我和侍卫稳稳包裹在其中。

  我心中一喜,脫口道:“步杀,你没事了?!”

  黑⾐黑发,宽阔的⾝影守在我面前,有万夫不挡之勇。傲天君脸⾊数变,半晌才道:“想不到你的武功竟能自行恢复。撤——”

  黑⾐人瞬息间撤了个⼲净,我欣喜地踏前拽住步杀⾐袖,正待说话,却见他面⾊从正常猛然变为惨⽩,吐出一口⾎。

  我心中一慌,扶住了他,问道:“步杀,你的伤还没好吗?”

  步杀站直了⾝体,淡淡摇了‮头摇‬:“內力恢复了大半,可是经脉却很虚弱。暂时没生命危险。”

  我猛然松过一口气,道:“你快去城西使臣馆附近等着祈然,他应该会带洛枫的⾎出来。”

  步杀眼中闪过异⾊,看向我:“祈他…怎么取到的?”

  我微微一愣,脑中闪过那満屋的舂⾊。我狠狠甩了甩头,勉強挤出笑容:“管他是怎么取到的,总之…”

  “轰隆——”一阵蒙雷声猛地传来,打断我的话。

  我理了理自己的心情,缓缓吐出口浊气,看着渐渐沉的天空,奇怪道:“还真是六月天孩子脸啊,说变就变。”

  忽然,一道凌厉的闪电划过,脚下的大地仿佛震颤了一下,我忍不住一阵踉跄,被步杀稳稳扶住。

  我心中闪过异样的感觉,抬头看天,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雷声响过后,又是一道裂天般的闪电。然后,我震惊地看见,那天,仿佛真的裂了个口子。

  有一个闪光的物体,从那闪电的‮央中‬直坠而下,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急速坠落。

  “那是什么?!”我指着天空,大声问⾝边的步杀。此时,狂风大作,天气越来越暗沉,又伴随着雷声,我几乎除了步杀都看不到别人,也听不到他们声音了。

  “什么?”步杀的声音有些诧异,随后提⾼了嗓音“我看不到。”

  “轰隆——”又是一阵蒙雷,落在我们⾝边。那块发光的物体,随着那落雷,掉到我脚边,似乎是一块石头,这个时候明显连步杀也看到了,眼露惊诧。

  我扶着步杀的手,稳住摇摇坠的⾝子,弯⾝捡起它。

  手抓住闪光石的那一刻,我浑⾝狠狠一震,仿佛有一道电流,顺着那石头窜⼊我体內。前的十字架项链忽然灼热,发出耀眼的⽩光。

  我呆呆地半蹲在那里,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虚无灰黑的空处,脑中却有一幕幕惊人悉的画面一一闪过。

  “小雨——!”我探手想抓住被‮弹子‬伤到的小雨,却颓然只摸到空气。

  “冰依!怎么了?”步杀拼命抱住几发狂的我,急切地呼唤“冰依!你醒醒!”他想要拿掉我手里的闪光石,却被七彩的光震退几步。

  我脸上的慌张慢慢变为惊恐,眼看着…眼看着,哥哥扑过去盖住小雨的⾝子,两颗‮弹子‬,一前,一后,毫不留情地‮穿贯‬了他⾝体。

  “不要!哥哥——!”我捧着闪光石凄厉地大叫,想冲过去,冲进那影幕中,却被步杀紧紧抱住,动不得半分。

  “冰依,那边是悬崖!不能再过去,不能再过去了!”

  “哥哥…哥哥…”我喃喃地,象失去魂魄般泪流満面。脑中忽然有个声音响起,一个惊惶失措又带着恐惧的声音。

  他…他是孟买型⾎型,⾎库没有⾎可输!

  所有…所有的一切,仿佛被冰⽔浸透的云雾般,忽然便清晰起来。那些梦,那些仿佛是预示着未来的梦,那些一直被封印在我脑中的梦,如寒流般窜遍了我全⾝。

  我忽然靠着步杀大笑起来,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我又忍不住伤心哭泣。我抬起头看着満目担忧地步杀,说:“步杀,命运真是跟我开了个好大的玩笑。”

  狂风扬起了我凌的发丝,打散了我飘摇悲伤的声音:“梦醒了。我必须…要回去了。”

  步杀放开摇摇坠的我,瞪大了夜幕中再看不真切的黑眸,哑着声说:“回…”

  我知道,他想说“哪里”两个字,却吐不出来。就像我,怎么也没办法说“我的世界”一样。

  我咬了咬牙,稳住破败的声音:“请你,替我带一句话给祈然,一定一定,要带给他。”

  泪滴吹散在风中,狂风越来越‮烈猛‬,打着卷,落雷阵阵,闪电破空,却…始终无雨。

  祈然‮狂疯‬地飞驰在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黑暗大街上,⾝边时刻有人掠过他,悉的,不悉的,他看不到也不去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往那个方向跑,更不知道黑暗中看不到的远方是何处,他只知道,如果他不赶去,那么,他就真的要失去冰依了。

  “轰隆——”一道落雷,闪电哗啦一下划破长空,映照在祈然眼前。

  他心头一喜,看到那个悉的⾝影,独自立在前方。

  又是一道⽩如昼的闪电,祈然眼中的喜悦变为惊恐,他催动体內所有真气,风一般往前掠去。冰依竟立在崖前,竟立在崖前,她要做什么?!

  雷声阵阵,掩盖了他所有用尽內力的惊呼,他眼见着闪电下决绝跳下的⾝影。

  要再一次,失去自己爱的人吗?要再一次,忍受那孤独的绝望吗?不!这次绝不!

  祈然如飞天的鹰般,朝着那下坠的人影直冲而下,双手拼了命地抓。终于,他的手拽住了记忆中那细瘦的手腕,可是却止不住下坠之势。

  闪电劈闪,⾝下的少女抬起头,眼中的诧异之⾊变为惊喜,看形是吐出了两字:“祈然!”

  闪电过后,大地重归黑暗,祈然取出怀中寒⾎,划着悬崖壁起阵阵火花,在手酸到几乎无力支撑时,终于稳住了两人下坠的⾝形。

  祈然低头,看向⾝下,正待开口。闪电划过,他眼中露出惊恐之⾊,冰依的⾝下,有个‮大巨‬的混黑漩涡,仿佛是悬在半空中,只等着她坠落…消失。

  “冰依!”祈然在狂风中用尽了內力呼喊,可是他的內力本在刚刚就已多数用尽,再加上风弱其声,惊雷阵阵。空中便只余那破碎的回音飘

  他猛地往上提了提手臂,声音嘶哑地喊:“你不是说过不会回去吗?!你不是说过,不会再离开我的吗?!你不是说过,只爱我一人吗?!”

  ⾝下的人晃了晃,不知在说什么,剑锋一个不稳,两人又下坠了几分。

  “冰依!我和尹天雪只是演戏!”祈然发了疯似地大喊,紧紧盯着⾝下无底的黑暗,闪电划过,他看到少女盈満泪珠的琥珀⾊眼睛。

  隐约中,他仿佛能听到少女清润的嗓音:“…自由…离…弃…”

  “如果你不喜,我以后绝不会碰其他女人一下。冰依…冰依…”祈然垂下了头,声音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的嘶喊而沙哑,还是因为哽咽而悲沉:“冰依…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的心底充満了淹没一切的恐慌,他所有的理智,才赋都消失了,他不知道,除了哀求他还能做什么,除了哀求,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下他最爱的人。

  他猛拽了一下渐渐滑离的手腕,他的手已经脫力了,可是他却不会放手,死都不放。

  手上忽然有‮腻粘‬的,仿佛是⾎,从少女手中流淌到他手上。再滴落,然后落⼊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忽然,一道耀眼的⽩光从⾝下亮起,渐渐如⽩昼般包围了⾝下少女的全⾝。

  祈然惊惶地瞪大了眼,看着那道从沾⾎的十字项链散发,最终充盈整个山⾕的光芒。

  他的心,沉下去了,沉沉地落到世界尽头。冰依,终究还是选择了回去,还是…选择了回去。他明明抓紧了那个手腕,却感觉她随时会从眼前消失。

  “祈然——”少女声嘶力竭的喊声破碎地响在他耳畔,就在这个时候蒙雷落下,他仿佛听到了,又仿佛没有,狂风卷起他冰冷的⾐衫,长扬的发丝。

  然后,少女的另一只手,握了上来。冰凉细腻的指尖接上他的,将他的五指一,一,扳开…

  “轰隆——!”

  黑⾊的漩涡,在⽩如昼的光芒中,将少女的⾝影慢慢呑噬。祈然呆呆地,呆呆地,看着黑暗中,终于完全消失的⾝影,忽然,便放开了自己抓住剑的手。

  ⾝体,直坠而下。

  “冰依她…真的消失了?”洛枫神⾊复杂地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崖底,眼中闪过一抹痛⾊。天空中所有的雷声闪电都消失了,狂风尽收。

  他回过头,看向从被他救上来开始就面无表情,蓝眸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萧祈然,眉头微皱,走近几步:“你…”“划——”洛枫惊恐地后退一步,看向自己手臂上新添的伤痕,忙运功驱散手上寒气,不由怒道:“是我救你上来的,你可别恩将仇报!”

  祈然不理他,静静地站在崖边,看着底下一动不动。

  洛枫看了他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不噤暗道:说到对冰依的爱,自己恐怕是远远比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他转⾝离去。

  第二⽇,当他再回到崖边,准备去崖下一探究竟时,不由吓了一跳。

  萧祈然仍站在崖边,仍是那一⾝淡蓝的长衫,仍是那一脸冰冷的表情,仿佛连动作也没改变过。只是脸⾊又比昨⽇苍⽩了几分。

  洛枫正待上前,忽然脑中闪过一丝意念。他被自己心中忽然酝酿而成的计划吓了一跳,却是惊喜地一跳。他怎么没想到,此刻的萧祈然正是最适合发动冢蛊绝代的。

  他转⾝扬长而去,要完成这个计划,他必须要夺一刀,杀一人。他的嘴角溢出一丝‮忍残‬的笑意,因为冰依的消失而菗痛的心,终于⿇木过来。

  这样,等待的一幕,何其悉。祈然静静地看着崖下,烈⽇曝晒在他头顶,额头细密的冒出汗珠,只是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还是有感觉的,祈然微扬了扬嘴角,他能感觉到…胃在菗痛,一阵一阵地痛。他把左手握拳,抵在‮部腹‬,心中一遍遍念着:也许,她知道我的胃在痛,就会赶回来了,一脸急切地回到我⾝边。然后,骂我笨蛋…

  夜幕降临,淅沥的夏⽇阵雨,由小到大,冲刷着祈然惨⽩的脸,透的⾐衫。只是这山⾕中依旧静寂,没有她,也没有那张急切的脸。

  第三⽇,阵雨后的烈⽇越加‮热炽‬,照耀着崖边那摇摇坠的⾝影。祈然的眼前有些昏花,双⼲裂惨⽩,他在心中一遍遍问着:冰依,看到我这样,你竟也不肯回来吗?你就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爱过我吗?

  那么…恨她吧!祈然蹲下⾝猛然扣紧了苍⽩的双手,既然她如此无情,既然不能爱,那不如恨,不如就恨她,毁天灭地地恨她!

  明明已经没有半分內力的他,浑⾝却爆发出惊人的杀气,草叶翻舞,沙尘漫天,片刻后,他⾝下的绿草尽数枯萎,半棵不留。

  忽然,他浑⾝的杀气猛地收了回去,双手握拳紧紧捶击在地面,低垂的头,被长发遮住看不到表情。为什么,为什么就算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没有办法恨她!

  为什么,都被她这样抛弃了。想到那双莹亮的眼睛,心中还是只有爱,没有恨!

  萧祈然,你竟已懦弱、悲哀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忽而露出一个残酷悲凉的冷笑,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崖边,喃喃道:“既然我不能恨你,那就让你…自己恨自己吧!”

  说完,他猛然一个倾⾝,向崖下坠去。

  一个玄⾊⾝影,紧跟着他直坠而下,终于半途截住了他。

  “萧祈然!你先听我说!”洛枫眼中露出震惊,狼狈地躲闪萧祈然的攻击,他想不明⽩,明明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为什么会厉害到他连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本想杀了步杀夺走汲⾎,却被神秘的黑⾐人所阻。虽然汲⾎在手,生还的步杀,却始终是个隐患。

  祈然面⾊冰寒,杀机尽现,手握长剑一步步朝着洛枫走去。他冷冷地说着:“我差一点就忘了,要不是你让我演那场戏,冰依说不定就不会离开!”

  寒光闪过,洛枫取出凝章狼狈一挡,急忙道:“那只能说明冰依她并不是真心爱你!否则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祈然眼中狠狠一痛,周⾝杀机不退反盛,蓝眸中渐渐燃起⾚红的火焰。

  洛枫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若再不想办法,恐怕会被失控中的萧祈然⼲掉。不由大喊:“杀了我又抵什么用?!如果你心中真的充満了无法宣怈的恨,不如拉了这个世界来陪葬!”

  祈然动作微微一顿,⾚红的火焰却未熄,翻腾地看着洛枫。

  洛枫脑中不期然想起,记忆最深处那张苍老的面孔,沾満⾎的手,连想摸他的头,也做不到。他心中狠狠一痛,忽然抬起头来,金银双⾊的眼睛,熠熠发光,闪烁着渴⾎的狰狞。

  他声音冰寒,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一字一顿将炼狱带到人间:“既然冰依不爱这世界,那我们不如,合力毁了他。既然…恨到极了,不如,连我们自己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

  祈然缓缓收回了手中长剑,火红的眼,苍⽩的,勾勒出一副极端残酷冷⾎,却…绝世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尹钥两国不知受到何股神秘力量的帮助,竟在‮夜一‬之间攻破了雾都城,随后势如破竹,又占领银川景楠、业生、工武三城。战火眼看要燃到祁国边境,天下打纷纷。

  本待来援的依国,却在中途遭伏,南部岳分国也遭钥国‮狂疯‬攻击。不得已,文若彬只好撤回援兵,赶赴岳救援。

  当时的天和‮陆大‬子民,人人担忧着战争的火苗,人人谈论着结果的胜负。却不知,有一场真正毁天灭地的灾难,正在向他们,缓缓靠近。

  “冢蛊的引发需要具备极端苛刻的条件。”

  洛枫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祈然,从地上抓起那四块圣石,淡淡道:“首先,要由守护者,也就是我,凭借金银双瞳的异能,将这四颗圣石嵌⼊四大神器中。青龙对凝章,⽩虎对寒⾎,朱雀对灵琊,玄武对汲⾎。我将他们,分揷到天和‮陆大‬的四个角落,自然,除了我,谁也没办法‮子套‬。然后,一一催动他们形成強大的无形场界(其实就是磁场)。”

  洛枫挑了挑眉,将一管晶莹剔透却⾎般通红的⽟箫递给祈然,冷笑道:“这个箫跟萧逸飞手上的那把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內里刀刃,五年前被我偷了来。但它才是真正发动冢蛊绝代的⾎箫。”祈然神⾊冰冷地抚过手上⾎⾊⽟箫,并不接话。

  洛枫继续道:“接着,我会在四大角落的叉点处,也就是场界的最中心——端木崖,布置一个结界。由与四大神器质地相似的兵刃,围成四方形,內里以磁石制成八卦阵。”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冰冷地浅笑:“而你,就要站在这八卦‮央中‬,双手手腕割裂滴⾎,随箫声起伏缓慢落⼊八卦双眼中。磁石八卦阵一旦被引发,整个场界都会受到感应,凡是中过冢蛊之人,被融蛊之⾎⼊侵的人,便会耳⼊魔音,痛苦绝。”

  “疼痛会持续三天三夜,⾎不尽,蛊不消。直到,他们全部变成行尸走⾁。”

  祈然缓缓抬起头,冰蓝⾊的双眸中没有不忍、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仇恨,只是冷笑着,将手中的黑⾊药丸递到他面前。

  洛枫悠然一笑,平静地道:“若非还想报这个仇,若非遇到…我早不想活在这世上了。”说完,随手取过药丸丢⼊口中,咽下。

  片刻之后,幽静的山林中先后闪耀出四道金芒,直冲云霄,惹得众人驻⾜观望,直叹奇景祥瑞。却不知,这四道光,恰恰拉开了天和‮陆大‬⾎腥地狱的序幕。

  银川风兰‮场战‬。

  “将军。”一名小兵匆匆赶到玄天面前,来不及擦一把脸上的汗⽔,躬⾝道“尹钥联军已经暂时撤退了。”

  玄天紧皱了眉看着‮场战‬,心中忧虑着,这个城还能守几天。如果单只是尹钥两国联军,他玄天是决计不怕的,可是那股时不时暗杀己方将领,烧毁他们粮草的神秘势力,却着实让他头痛不已。

  “传令下去!不可放松警惕,全军轮流休息,以防敌军偷袭!”

  “是!将军!”

  “将军!将军!”远处一个文士模样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到他面前,満脸喜⾊,正是他⾝边最得力的副手兼军师——任志义。

  玄天双眉微微一皱,正想责怪他何事如此不知沉稳,却又想起这军师历来稳重,是以训斥的话停在了嘴边。

  只听任志义惊喜地往后一指,道:“将军,你看谁来了?!”

  玄天诧异地将目光放远,一个⽩⾊文士⾐衫的⾝影便映⼊眼中。他的虎目中出异样的喜⾊,连忙越过副将向那文士,口中骂咧咧地叫着:“他地,文策你总算是来救你老哥我了。皇上要再不派你来帮我老玄出出主意,我这头黑发可都得愁⽩了。”

  文策看着脸露憔悴却豪气不减当年的玄天,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只退开一步,微微曲了⾝,往折角处相

  玄天一愣,他虽子直率,却不是傻瓜,能让文策如此恭敬相的,恐怕只有…

  果然,拐角处一个颀长的⾝影迈步而出,俊秀到能与⽇月媲美的脸,在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精光。一⾝紫⾊的⾐衫,猎风鼓,扬起无边的气势。

  玄天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声叩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为何,他声音沙哑哽咽,虎目涌出泪光,情绪竟难以自持。

  四周的侍卫明显都楞了,呆呆地站在哪里,看着他们崇拜敬畏的将军,向那个天神般的人物下跪,却不觉有丝毫不妥。烈⽇下,那人明明从容浅笑的面容,却让他们感觉到天生的帝王贵气,只得被震在原地,动弹不得。

  卫聆风悠然一笑,走到玄天⾝边,也不去扶,也不弯⾝,只转过了头,望向刚刚还金戈铁马的‮场战‬,淡淡道:“起来吧。给朕讲讲,这几⽇的战况。”

  “是…是!皇上!”玄天擦净眼角的泪⽔,猛地弹起⾝来,开始口沫横飞地讲述这几⽇自己军队如何双面受敌,如何被神秘力量袭击。

  忽然,远处,四道金光先后窜起,竟映⻩了大半的天空。

  卫聆风脸上悠然的冷笑一凝,定睛看着那四道金光。随即脸⾊狠狠一变,又踏前几步,待终于确定下来,⾝子竟忍不住一晃。

  本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只见一个着蔵青⾊武士服的中年男子,已扶住了卫聆风,紧张地问道:“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卫聆风定了定神,脸⾊缓和过来,挥手让除文策、玄天、成忧之外的人退去。神⾊凝重地低语:“这四道光分明是四圣石嵌⼊四大神器时所发出的。祈然他为什么要发动冢蛊绝代?”

  “难道…”卫聆风抬起头看向成忧,只觉脑中嗡嗡作响,脸⾊霎那间变得惨⽩“冰依…出事了?!”

  成忧不忍地叹了口气,却没办法开口反驳这个推测。恐怕,那个自己并不是很喜的娘娘,真的已经遭遇不测了。否则,还有什么能得萧祈然发狂呢?

  他并不在乎冢蛊绝代被引发后多么惨烈的后果,也不关心那个小丫头的死活,只是,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个唯一被自己承认为主人的帝王,可否撑过这一关——情关。

  一个月后。

  在端木崖上,一道耀眼的金芒闪过。洛枫満意地看着自己结成的八卦阵,面向一⾝洁⽩长衫的祈然,笑道:“结界已经布成,只要等到逢魔时刻(⻩昏),你割开自己双腕,全之⾎便可为你开路。待你进去后,只要你的伤口未凝结,除了你以外,任何人,就算是我,也不能进⼊。”

  “等站到了八卦‮央中‬,你只要吹奏⾎箫,⾎流就不会停止。等流⼊八卦阵的全之⾎,超过了他贪婪的量,你全⾝的⾎就会被底下的磁石阵,彻底昅收殆尽,变为人⼲。”

  “至于这贪婪量的多少,滴⾎的速度,则是以个人全的至至寒度来定的。越是寒之⾎…”洛枫冷冷一笑,孩子气的脸上带着残酷“就死得越慢些!祈然,我选的这个位置好吧?你可以站在这里,亲眼看着这天和‮陆大‬,变为⾎腥地狱!”

  “少主——!”惊叫声从后方传来,文若彬和⽩胜⾐几个起落来到祈然和洛枫面前。

  文若彬上前一把揪住祈然的⾐领,大声吼道:“祈然!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发动冢蛊绝代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祈然看了他一眼,虽不是冰寒彻骨,却淡漠到了极点。也不管⾐襟是不是被揪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峰峦起伏的山脉。

  文若彬猛地一震,颓然松开了手,却仍不甘地问道:“祈然,你到底是怎么了?小若呢?”

  祈然并不看他,仍是望着远方,嘴角勾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淡淡道:“走了。”

  ⽩影一闪,⽩胜⾐猛然推开文若彬立到祈然面前,哑声道:“那个女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你幸福吗?!我竟然,在那一刻还相信了她!”

  祈然面⾊一⽩,⾝体轻晃了晃,心道:她说过要给我幸福吗?是啊!她不是一直都说,我这样的人,应该幸福吗?

  祈然摊开了手,看着自己⽩皙修长的十指,心底在一遍遍嘶喊:抓不牢,握不住。冰依,请你告诉我,我的幸福…在哪里?

  山崖下一阵喧闹声传来,几个随文若彬而来的侍卫爬上了端木崖,看到眼前的异景,不由呆了。

  夕缓缓落⼊山间,端木山头被一层金⾊的光芒镀満,美丽而魅惑。

  逢魔…时刻!

  “祈然!是时候了。”洛枫看着夕,眼中露出渴⾎的‮奋兴‬,淡淡道“是毁灭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祈然收回手,抬头看了眼⾎⾊縻荼的天空,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寒光闪过,鲜⾎便染红了他洁⽩的⾐衫。

  不能恨你,便让你自己恨自己。冰依,原来…我本不可能放手。

  “祈然!”文若彬猛地冲到祈然面前拦住他去路,脸⾊已经骇得惨⽩“祈然!你不要被洛枫利用了,他只是想用你的⾎,来替他复仇!”

  祈然垂下滴⾎的双手,冷冷一笑:“放心吧!我给他的药,触体即化,除非‮杀自‬,否则两年之內体肤逐渐溃烂,受尽‮磨折‬而死。”

  文若彬一愣,看向洛枫依旧悠然的脸。忍不住就为眼前这两个人…恶魔,打了个寒战。

  但就算如此,他仍不让,菗出贴⾝折扇,横在去处。他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祈然⾎尽而死,更不能看着天下成为⾎腥地狱。

  当年的那场冢蛊绝代,因为四大神器所营方位较小,只是一个‮场战‬,再加上萧逸天全之⾎不够纯厚,才没有酿成大的悲剧。

  可是,文若彬只要忆起年幼时见过的那场人间惨剧,他就无法再袖手旁观下去。

  沉思间,文若彬只觉眼前杀气扑面而来,他还来不及举扇抵挡,人已经被迫退了几步,体內气⾎翻腾。他看着冷笑森森的洛枫,只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来。

  祈然不看他,也不看洛枫,绕过这剑拔弩张的‮场战‬,一步步朝八卦阵中走去。

  “然!”⽩胜⾐猛地欺⾝想抓住他,却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他忍不住大叫“然!你可以不管任何人,那么步杀呢?!步杀的死活你管不管?”

  祈然的脚步猛然一顿,回过头去,蓝眸微微闪动,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步他…怎么样了?”

  ⽩胜⾐噗地吐出一大口鲜⾎,颓然坐倒在地。

  洛枫停住了本待进攻的势头,望向⽩胜⾐,冷笑道:“情蛊?你中了情蛊竟还敢跑到祈然面前?果真是不知死活!”

  ⽩胜⾐却不理他,只看着祈然,声音虚弱:“步杀,在半途离开了。他应该是去保护那个女人的,可是,后来却不知所踪。”

  祈然蓝眸中出冰寒凌厉的杀气,望向洛枫,冷冷道:“难怪汲⾎会在你手上。”

  洛枫淡然一笑,洒脫地耸了耸肩:“我确实从步杀手上夺了汲⾎,也确实打算杀他,不过,却被一个神秘人救走了。”他的心中却有些骇然,看来!必须尽快杀了步杀,否则…

  祈然长长地睫⽑轻颤,淡淡点了点头,转头一个闪⾝,已经来到了八卦阵面前。

  “然!你会死的!”⽩胜⾐发了疯一般扑过去抱住祈然要抬起的脚,声音沙哑尖锐,却掩不住悲伤“为了那么一个抛下你的女人,不值得去死!不值得去死!”

  祈然脸上露出一个悲呛的笑容,淡淡道:“我也知道不值得。只是…却停止不了。”

  停止不了地想看到她悔恨悲痛的将来,停止不了地想为自己的爱恋做一个完美的终结。

  祈然动了动,⽩胜⾐死死抱住他的脚不放,鲜⾎一口一口吐在他⽩⾊的长衫上。

  与文若彬以及他手下厮斗中的洛枫眉头一皱,忽然眼中金银之芒暴闪,收剑出掌,重重拍在文若彬口。文若彬跌出十丈之远,口吐鲜⾎,昏死过去。

  洛枫也是五脏六腑一阵跌宕,他勉強庒下翻腾地气息,猛然窜到祈然和⽩胜⾐面前。

  忽然,对着⽩胜⾐狠狠踢出一脚。

  ⽩胜⾐几个翻滚,落到了悬崖边。他抬首,満面鲜⾎,却不擦也不顾,只看着面无表情,神⾊冰凉悲伤的祈然大声叫喊:“然!你先不要放弃生命!等步杀,等等步杀啊!他或许知道那个女人的事,那个女人说不定…”

  “砰——”洛枫灌注了全⾝真气的一脚狠狠踹向虚弱不堪的⽩胜⾐,那道⽩⾐沾⾎的⾝影,就这么飘摇着…坠⼊断崖,永不复回。

  祈然静静地看着那抹消失在崖边的⾝影,天蓝的双眸悲凉的象要滴⽔,然后,他再不回头,缓步踏⼊了那个闪着金光的结界。

  片刻之后,结界中的金光,慢慢地,直到彻底被⾎红之⾊呑噬。那⾎⾊,先是‮稠浓‬,然后逐渐透明,透过⾎一般的红光,可以清楚看到⽩⾊长衫的少年,缓缓将⾎箫举到面前。

  他双手的手腕上,正流淌着一滴滴的鲜⾎,融⼊地底。那绝世的面容,映着红光,分外凄然。

  ⾎箫贴上薄。忽然,一道悠扬却尖锐的乐声,透过那片⾎光,扬了整片天空。

  “啊——!”接连几声惨叫,只见文若彬带来的十几个护卫,本死的死伤的伤,只余不到十人。此刻,其中的四人,竟忽然象发疯了一般,揪着自己头发,大叫起来。

  十息一滴,洛枫看着红光內,滴落速度慢到惊人的⾎,不噤有些惊诧,好纯厚的…纯之⾎,或许真的能支撑三天也说不定。

  洛枫冷冷一笑,看了眼那些发狂的人,和剩余的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深昅了一口气。只觉响在耳畔的乐声,竟如天籁般美妙。

  他一步步走到结界前,望着一目了然的天和‮陆大‬,孩子气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狂疯‬吧,绝望吧,哀求吧!那都是很美妙的滋味。让我们大家,一起来体会这种,世界毁灭的‮感快‬!”

  这个人,是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这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几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洛枫停滞了纯净地笑容,忽然回头望了那⾎光中冷漠看着他及世界的少年,歪头离开。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阻碍。洛枫嘲笑地对自己摇了‮头摇‬,就算只有万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复仇。哪怕…是冰依也不可以!

  尹钥联军营地。

  “皇上,怎么办,我们大部分的兵士都发狂了!快…快想办法停止这个魔音吧!”

  尹子恒叹了一口气,刺痛地额头,挥手道:“朕知道了,你出去吧。”

  待那副将离开,尹子恒缓步走⼊后营,面向着一片低垂的帘布坐下来,神态恭敬地道:“请问先生,接下来,朕该怎么办呢?”

  帘布后映出一个男子的⾝影,只见他低头沉思了许久,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想不到然儿会自行发动冢蛊绝代,还将范围扩张到整个天和‮陆大‬。”

  忽然他的声音带了残酷的笑意,冷冷道:“不过却死的更快!子恒,你吩咐下去,将那些发狂的人关在一起,不许其他士兵接近。有受伤之人马上用纱布包扎,切记不可沾染到发狂之人的⾎!”

  尹子恒面⾊骇然,忙点头应是,犹豫了半晌又道:“请问先生,那些发狂之人…”

  “任他们自⾝自灭。”赋有磁的声音,却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然儿的全之⾎,到底有多纯厚。”

  银川国风兰城。

  “皇上!”玄天虎目通红,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嘶声吼道“那些可都是跟我出生⼊死过的兄弟啊!”卫聆风背过⾝,淡淡挥了挥手,道:“照朕的意思去做,如果,你还想多保住些兄弟的话。”

  玄天哽咽出声,但还是行了个礼退出去。

  卫聆风转过⾝来,俊秀的面容清癯苍⽩,他微微一笑,道:“成忧,祁国境內怎么样了?”

  成忧一怔,忙躬⾝道:“回皇上的话。祁国境內现在有近半的百姓都因这魔音发狂,其中男,尤其是军中士兵,占了七成。虽然皇上已经下令,不可接近那些发狂之人。可是不抛夫,将不弃卒,恐怕,到明⽇为止,发狂之人会超过半数。”

  卫聆风叹了一息,点头,望向窗外。耳中传来士兵们凄厉的惨叫声,悠扬的乐声,他修长的双眉,紧紧地,紧紧地皱起。

  成忧看着眼前年轻帝王孤傲的背影,紧握成拳背在⾝后的双手,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黑沉的夜幕褪去,东方渐渐亮起鱼肚⽩。在一个幽暗静寂的山林间,有一个黑⾊的⾝影,正风驰电掣般,往前赶路。

  他每走几步,就会抬头看看这乐音悠扬,逐渐变为⾎红的妖冶天空。浓黑的眉⽑,紧紧皱起,不由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忽然,他眼前青光一闪,阻住了他的去路。

  黑⾐男子微微后退一步,本就冷漠的脸上,凝结出冰一般的霜寒。

  青⾐男子却仿佛对他冰冷的态度视而不见,悠闲地踏出几步,露出个孩子气的笑容:“步杀!又是好久不见啊!你⾝上的噬心术解了吗?”

  那个黑⾐男子,正是步杀。

  步杀瞥了他一眼,菗出长刀,虽不是汲⾎,样子倒也有些相象。他冷冷问道:“祈呢?”

  洛枫同样菗出一把长剑,自然也不是凝章,笑容悠然:“问这么多也没用,因为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洛枫见他面⾊不变,黑眸冰寒,不由又是一笑,却是深沉地狞笑。他说:“步杀,只要你死了!就再没有人可以阻止萧祈然毁灭天和‮陆大‬。”

  “所以,你必须得死!”

  步杀垂下头,双手握刀,正待进击。忽然一阵轻微的躁意袭来,他的刀势微微一顿,抬头看着一个悉的⾝影飘然落在两人之间。

  洛枫看到来人,原本悠然的面⾊狠狠一震,竟踉跄着后退一步,低声叫道:“师⽗…”

  来人正是天和‮陆大‬三大⾼手之一,祈然和⽩胜⾐的师⽗,步杀当年刺杀的对象,青竹居士——谢烟客。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也是冰凌的守护者,以及司马洛枫的师⽗。

  谢烟客点了点头,面⾊柔和地看向步杀,淡淡道:“去吧!快去找祈然,还来得及。”

  步杀点头,脸露感之⾊,一个纵⾝越过他们⾝边,疾驰而去。

  洛枫脸⾊一变,正待追去,却被谢烟客拦住。

  谢烟客看着他眼中的杀气,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走前几步摸上他发丝,柔声道:“想不到,你竟是哥哥养大的。”

  当谢烟客的手抚上他头发时,洛枫只觉心头猛然一颤,那悉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谢烟客,这个师⽗,是他在世上唯一尊敬的人。

  可是,师⽗现在在说什么?他说…哥哥?

  谢烟客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忍不住又是叹,脸上却露出轻柔的怜惜之⾊:“傻孩子,你竟为了大哥的死背了这么多年的罪吗?若不是步杀告诉我,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你是我哥哥用生命保护的人。”

  恍惚中,洛枫听到老家伙语气悲凉怀念的声音:“以前,我最小的弟弟,也拥有金银眼。从小,因为那双眼睛,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作为他的哥哥,却无能为力。现在,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师⽗,竟然是老家伙的弟弟!那个,到死仍被老家伙挂在心上的弟弟。难怪,他们有那么多相似的习惯;难过,他无论如何,都对师⽗恨不起来。

  “呜呜…”洛枫的哭声,从哽咽到号啕大哭,仿佛被埋蔵了千百年的委屈一般,他搂着谢烟客那悉又安心的气息,大声宣怈。

  谢烟客轻柔地拍着他背脊,声音沉沉地道:“孩子,不要被仇恨埋没了你所有的知觉,可是有些仇,既然知道了,就非报不可。”

  “与祈然无关,与步杀无关,与天下无关。萧逸飞,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当步杀以最快速度赶到端木崖的时候,时间也已经从清晨变为⻩昏了。

  又一个…逢魔时刻。

  饶是以步杀的冷⾎,当他踏上端木崖山头时,仍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満地的鲜⾎,満山的红光,发狂的人,甚至是发狂的尸体,凄厉地惨叫,悠扬的乐声,组成一幅诡异的地狱。有的人,成了尸体,最恐怖的面目狰狞的尸体。有的人,在嘶叫呻昑,因为他们已经没力气再发狂。还有的人,刚刚进⼊发狂状态,见人就抓,见石就撞,⾎⾁…横飞。

  步杀握了握手中长刀,小心避过那些发狂之人。来到⾎⾊透明的红光面前。

  当他看到红光中,没有表情地吹奏⾎箫的少年时,竟忍不住浑⾝经脉俱震,差一点走火⼊魔。

  这个,就是当初把光铺展在他眼前不断跳跃的清俊少年吗?这个,就是当初无论受了多大伤害,仍温暖微笑的善良少年吗?

  他的脸⾊纸一般⽩,原本天蓝的双眸灰败一片,灼目的⾎箫映着他苍⽩的,悲凉的眼神,竟仿佛看不到一点生机。

  那个红光中的一切仿佛一幅画,又仿佛一座雕像,唯美而静止不动。除了那一滴滴,一点点落⼊泥土中的鲜红⾎

  悠扬的箫声回在他耳边,可是步杀却恨不得将那天籁般的音乐彻底斩断。

  冰依,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步杀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悲伤,一步步走到⾎红的光罩前,走到祈然的眼下。祈他…最不爱的,就是他自己。

  “祈,停止吧!”步杀抬头对着那红光中的少年大喊。

  祈然的目光,闪烁了半分,慢慢落在步杀脸上。悠扬的箫音停下来,慢慢滴落的鲜⾎,也跟着停止。祈然晃了晃⾝体,虚弱地吐出一字:“步。”

  步杀的长刀猛然举起,斩向红光,却只觉浑⾝一震,被迫退了几步。

  他抬起头,冰冷的神⾊从脸上退去,转为忧切:“祈,你快出来!冰依有话留给你,你马上出来!”

  然而,他只看到祈然的动了动,却不知道除了步字,他还吐出了什么。显然,这阵中內外,声音是不通的。

  祈然决绝凄然地露出一笑,⾎箫再度举到前。

  步杀心中大骇,悲啸了一声,举刀再度冲到红光面前。可是,无论他做多大的努力,那一圈红光就象道天堑一般,隔绝了两个世界。

  “祈!快点停止!”步杀抛弃长刀,拿⾝体一次次去冲撞,又一次次被強大的结界弹出去,他的⾝上布満伤口,都是被岩石沙砾‮击撞‬出来的,鲜⾎染透他漆黑的⾐衫。

  “萧祈然!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步杀猛地站起⾝来,看着⾎光中越来越模糊,几乎被漫天⾎红覆盖的⾝影,竟忽然感觉眼中一阵热。

  步杀怔了怔,有些诧异地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滑落,融⼊⾎黑的破败⾐衫中。

  “祈,你是想让冰依內疚吗?不听她解释,不理她苦衷,只想报复她吗?”步杀忽然恢复了平静,抬头看着⾎光的中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却是受了她嘱托,无论如何要将她的话,传达给你。”

  步杀收敛了笑容,拾起沾満灰尘的长刀,转⾝向着那几个‮狂疯‬痛苦中的人走去。

  “步…步杀…?”醒转过来的文若彬看到步杀,脸上一喜,连忙道“你来了!正好,快!快阻止祈然,他已经疯了。”

  步杀冷冷看了他一眼,长刀在瘫软在地呻昑的人⾝上一划,没有汲⾎那样的神奇刀刃,刀⾝沾着⾎,回到步杀面前。他淡淡道:“我正是要阻止他。”

  文若彬眼中慢慢露出惊恐之⾊,骇声道:“你不会是要…”

  还没等他说完,只见沾⾎的长刀蓦地揷⼊步杀手臂。他脸⾊猛然一⽩,一声悲锵的呻昑划破⾎幕黑沉的夜空,翻滚在地。

  这冢蛊的疼痛,竟比⾎蛊还来得厉害。而且,自我意识没有办法控制⾝体,仿佛是被菗离出去了,看着自己在地上疯癫狂。

  “祈然——!祈然——!”文若彬心中想着,疯了!这些人全疯了。他拼命跑到祈然面前,那几乎已经被红⾊粘稠光芒彻底淹没的⾝影,发狂地大喊“祈然!快停止啊!你没听到现在发狂的人是谁吗?是步杀啊!是你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朋友,步杀啊!”步杀抓着头,拼命想维持自己的理智。可是那个本是悠扬悦耳的声音,此刻却象毒蛇般不断钻进他脑中噬咬,痛到他本没办法抵抗。

  “祈然——停止!停止啊!”

  天空⾎一般的‮稠浓‬红沉,地面上是发狂的人,尖叫的人,逃窜的人,伤心哭泣的人!那⾎腥的地狱,世间的悲剧,惨绝人寰的恐慌,深深…深深地,渗⼊这地底人心。

  “啊——!”步杀浑厚沙哑的惨叫声,终于再忍不住,在端木崖山头,传递开来。

  箫声,嘎然而止。

  停顿了良久,良久,直到,端木崖上所有的惨叫声都熄灭下去,变为低低的呻昑。

  当文若彬看到那从⾎红的光罩中,慢慢步出来的苍⽩,虚弱⾝影时。他忍不住泪面颊,颓然坐倒在地,喃喃重复着:“祈然…少主…”

  祈然一步一晃地走到満⾝狼狈的步杀面前,两条手臂上凝结着两条狰狞的刀疤。

  步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最早的光,忘记了刚刚非人的痛,忘记了全⾝的伤,慢慢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要阻止我?”祈然静静地看着他,苍⽩的脸上死般沉寂“用这种方法,阻止我。”

  步杀的⾝体比他更摇晃,形容比他更狼狈,爬起⾝来,看着他,静静道:“因为,冰依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她说,一定一定要我带到。”

  祈然⾝体轻颤了颤,竟差点跌倒在地,他的眼睛慢慢恢复天蓝⾊,看着眼前被他伤害至遍体鳞伤的朋友,他的颤了颤,无声:“什么…话。”

  步杀浓黑的双眉轻展,⾎⾊鲜红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声音却依旧冰冷如昔——

  “她说,她会回来。就算你不愿再等她,就算代价是死,她也一定会回到你⾝边。”

  “回到…我⾝边…”祈然缓缓,缓缓地重复着步杀的话,苍⽩俊秀的脸,哀戚慌张的表情,就像一个害怕失去的孩子,‮望渴‬温暖的孤独者。

  “她真的…这么说?”

  步杀牢牢看着他,轻缓,却坚决地点头。

  祈然缓缓抬头看着在⾎光映下黑沉静寂的长空,恍惚中,仿佛看到闪电下那双盈満泪光的眼,闪着琥珀⾊的光泽,却带着最诚挚的祝福。

  心若自由,⾝沐长空;无游天下,不离不弃。祈然——,请一定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祈然低下头,望着端木崖上⾎⾁狰狞的一幕,听着天和‮陆大‬上绝望恐慌的哭号。泪⽔,忽然便顺着他惨⽩到近乎透明的面颊滑落,希冀而…凄然。

  祈然闭上眼,风扬起长发,⾐袖擦过⾎痕,他的⾝体终于缓缓,缓缓地向后,倒落在地。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

  第二⽇,天下第一杀手步杀,依国少主萧祈然,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在所有人眼前,消失在…这満目疮痍的天和‮陆大‬。

  第三卷此情可待成追忆完

  “冢蛊的引发需要具备极端苛刻的条件。”

  洛枫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祈然,从地上抓起那四块圣石,淡淡道:“首先,要由守护者,也就是我,凭借金银双瞳的异能,将这四颗圣石嵌⼊四大神器中。青龙对凝章,⽩虎对寒⾎,朱雀对灵琊,玄武对汲⾎。我将他们,分揷到天和‮陆大‬的四个角落,自然,除了我,谁也没办法‮子套‬。然后,一一催动他们形成強大的无形场界(其实就是磁场)。”

  洛枫挑了挑眉,将一管晶莹剔透却⾎般通红的⽟箫递给祈然,冷笑道:“这个箫跟萧逸飞手上的那把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內里刀刃,五年前被我偷了来。但它才是真正发动冢蛊绝代的⾎箫。”祈然神⾊冰冷地抚过手上⾎⾊⽟箫,并不接话。

  洛枫继续道:“接着,我会在四大角落的叉点处,也就是场界的最中心——端木崖,布置一个结界。由与四大神器质地相似的兵刃,围成四方形,內里以磁石制成八卦阵。”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冰冷地浅笑:“而你,就要站在这八卦‮央中‬,双手手腕割裂滴⾎,随箫声起伏缓慢落⼊八卦双眼中。磁石八卦阵一旦被引发,整个场界都会受到感应,凡是中过冢蛊之人,被融蛊之⾎⼊侵的人,便会耳⼊魔音,痛苦绝。”

  “疼痛会持续三天三夜,⾎不尽,蛊不消。直到,他们全部变成行尸走⾁。”

  祈然缓缓抬起头,冰蓝⾊的双眸中没有不忍、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仇恨,只是冷笑着,将手中的黑⾊药丸递到他面前。

  洛枫悠然一笑,平静地道:“若非还想报这个仇,若非遇到…我早不想活在这世上了。”说完,随手取过药丸丢⼊口中,咽下。

  片刻之后,幽静的山林中先后闪耀出四道金芒,直冲云霄,惹得众人驻⾜观望,直叹奇景祥瑞。却不知,这四道光,恰恰拉开了天和‮陆大‬⾎腥地狱的序幕。

  银川风兰‮场战‬。

  “将军。”一名小兵匆匆赶到玄天面前,来不及擦一把脸上的汗⽔,躬⾝道“尹钥联军已经暂时撤退了。”

  玄天紧皱了眉看着‮场战‬,心中忧虑着,这个城还能守几天。如果单只是尹钥两国联军,他玄天是决计不怕的,可是那股时不时暗杀己方将领,烧毁他们粮草的神秘势力,却着实让他头痛不已。

  “传令下去!不可放松警惕,全军轮流休息,以防敌军偷袭!”

  “是!将军!”

  “将军!将军!”远处一个文士模样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到他面前,満脸喜⾊,正是他⾝边最得力的副手兼军师——任志义。

  玄天双眉微微一皱,正想责怪他何事如此不知沉稳,却又想起这军师历来稳重,是以训斥的话停在了嘴边。

  只听任志义惊喜地往后一指,道:“将军,你看谁来了?!”

  玄天诧异地将目光放远,一个⽩⾊文士⾐衫的⾝影便映⼊眼中。他的虎目中出异样的喜⾊,连忙越过副将向那文士,口中骂咧咧地叫着:“他地,文策你总算是来救你老哥我了。皇上要再不派你来帮我老玄出出主意,我这头黑发可都得愁⽩了。”

  文策看着脸露憔悴却豪气不减当年的玄天,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只退开一步,微微曲了⾝,往折角处相

  玄天一愣,他虽子直率,却不是傻瓜,能让文策如此恭敬相的,恐怕只有…

  果然,拐角处一个颀长的⾝影迈步而出,俊秀到能与⽇月媲美的脸,在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精光。一⾝紫⾊的⾐衫,猎风鼓,扬起无边的气势。

  玄天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声叩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为何,他声音沙哑哽咽,虎目涌出泪光,情绪竟难以自持。

  四周的侍卫明显都楞了,呆呆地站在哪里,看着他们崇拜敬畏的将军,向那个天神般的人物下跪,却不觉有丝毫不妥。烈⽇下,那人明明从容浅笑的面容,却让他们感觉到天生的帝王贵气,只得被震在原地,动弹不得。

  卫聆风悠然一笑,走到玄天⾝边,也不去扶,也不弯⾝,只转过了头,望向刚刚还金戈铁马的‮场战‬,淡淡道:“起来吧。给朕讲讲,这几⽇的战况。”

  “是…是!皇上!”玄天擦净眼角的泪⽔,猛地弹起⾝来,开始口沫横飞地讲述这几⽇自己军队如何双面受敌,如何被神秘力量袭击。

  忽然,远处,四道金光先后窜起,竟映⻩了大半的天空。

  卫聆风脸上悠然的冷笑一凝,定睛看着那四道金光。随即脸⾊狠狠一变,又踏前几步,待终于确定下来,⾝子竟忍不住一晃。

  本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只见一个着蔵青⾊武士服的中年男子,已扶住了卫聆风,紧张地问道:“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卫聆风定了定神,脸⾊缓和过来,挥手让除文策、玄天、成忧之外的人退去。神⾊凝重地低语:“这四道光分明是四圣石嵌⼊四大神器时所发出的。祈然他为什么要发动冢蛊绝代?”

  “难道…”卫聆风抬起头看向成忧,只觉脑中嗡嗡作响,脸⾊霎那间变得惨⽩“冰依…出事了?!”

  成忧不忍地叹了口气,却没办法开口反驳这个推测。恐怕,那个自己并不是很喜的娘娘,真的已经遭遇不测了。否则,还有什么能得萧祈然发狂呢?

  他并不在乎冢蛊绝代被引发后多么惨烈的后果,也不关心那个小丫头的死活,只是,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个唯一被自己承认为主人的帝王,可否撑过这一关——情关。

  一个月后。

  在端木崖上,一道耀眼的金芒闪过。洛枫満意地看着自己结成的八卦阵,面向一⾝洁⽩长衫的祈然,笑道:“结界已经布成,只要等到逢魔时刻(⻩昏),你割开自己双腕,全之⾎便可为你开路。待你进去后,只要你的伤口未凝结,除了你以外,任何人,就算是我,也不能进⼊。”

  “等站到了八卦‮央中‬,你只要吹奏⾎箫,⾎流就不会停止。等流⼊八卦阵的全之⾎,超过了他贪婪的量,你全⾝的⾎就会被底下的磁石阵,彻底昅收殆尽,变为人⼲。”

  “至于这贪婪量的多少,滴⾎的速度,则是以个人全的至至寒度来定的。越是寒之⾎…”洛枫冷冷一笑,孩子气的脸上带着残酷“就死得越慢些!祈然,我选的这个位置好吧?你可以站在这里,亲眼看着这天和‮陆大‬,变为⾎腥地狱!”

  “少主——!”惊叫声从后方传来,文若彬和⽩胜⾐几个起落来到祈然和洛枫面前。

  文若彬上前一把揪住祈然的⾐领,大声吼道:“祈然!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发动冢蛊绝代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祈然看了他一眼,虽不是冰寒彻骨,却淡漠到了极点。也不管⾐襟是不是被揪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峰峦起伏的山脉。

  文若彬猛地一震,颓然松开了手,却仍不甘地问道:“祈然,你到底是怎么了?小若呢?”

  祈然并不看他,仍是望着远方,嘴角勾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淡淡道:“走了。”

  ⽩影一闪,⽩胜⾐猛然推开文若彬立到祈然面前,哑声道:“那个女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你幸福吗?!我竟然,在那一刻还相信了她!”

  祈然面⾊一⽩,⾝体轻晃了晃,心道:她说过要给我幸福吗?是啊!她不是一直都说,我这样的人,应该幸福吗?

  祈然摊开了手,看着自己⽩皙修长的十指,心底在一遍遍嘶喊:抓不牢,握不住。冰依,请你告诉我,我的幸福…在哪里?

  山崖下一阵喧闹声传来,几个随文若彬而来的侍卫爬上了端木崖,看到眼前的异景,不由呆了。

  夕缓缓落⼊山间,端木山头被一层金⾊的光芒镀満,美丽而魅惑。

  逢魔…时刻!

  “祈然!是时候了。”洛枫看着夕,眼中露出渴⾎的‮奋兴‬,淡淡道“是毁灭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祈然收回手,抬头看了眼⾎⾊縻荼的天空,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寒光闪过,鲜⾎便染红了他洁⽩的⾐衫。

  不能恨你,便让你自己恨自己。冰依,原来…我本不可能放手。

  “祈然!”文若彬猛地冲到祈然面前拦住他去路,脸⾊已经骇得惨⽩“祈然!你不要被洛枫利用了,他只是想用你的⾎,来替他复仇!”

  祈然垂下滴⾎的双手,冷冷一笑:“放心吧!我给他的药,触体即化,除非‮杀自‬,否则两年之內体肤逐渐溃烂,受尽‮磨折‬而死。”

  文若彬一愣,看向洛枫依旧悠然的脸。忍不住就为眼前这两个人…恶魔,打了个寒战。

  但就算如此,他仍不让,菗出贴⾝折扇,横在去处。他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祈然⾎尽而死,更不能看着天下成为⾎腥地狱。

  当年的那场冢蛊绝代,因为四大神器所营方位较小,只是一个‮场战‬,再加上萧逸天全之⾎不够纯厚,才没有酿成大的悲剧。

  可是,文若彬只要忆起年幼时见过的那场人间惨剧,他就无法再袖手旁观下去。

  沉思间,文若彬只觉眼前杀气扑面而来,他还来不及举扇抵挡,人已经被迫退了几步,体內气⾎翻腾。他看着冷笑森森的洛枫,只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来。

  祈然不看他,也不看洛枫,绕过这剑拔弩张的‮场战‬,一步步朝八卦阵中走去。

  “然!”⽩胜⾐猛地欺⾝想抓住他,却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他忍不住大叫“然!你可以不管任何人,那么步杀呢?!步杀的死活你管不管?”

  祈然的脚步猛然一顿,回过头去,蓝眸微微闪动,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步他…怎么样了?”

  ⽩胜⾐噗地吐出一大口鲜⾎,颓然坐倒在地。

  洛枫停住了本待进攻的势头,望向⽩胜⾐,冷笑道:“情蛊?你中了情蛊竟还敢跑到祈然面前?果真是不知死活!”

  ⽩胜⾐却不理他,只看着祈然,声音虚弱:“步杀,在半途离开了。他应该是去保护那个女人的,可是,后来却不知所踪。”

  祈然蓝眸中出冰寒凌厉的杀气,望向洛枫,冷冷道:“难怪汲⾎会在你手上。”

  洛枫淡然一笑,洒脫地耸了耸肩:“我确实从步杀手上夺了汲⾎,也确实打算杀他,不过,却被一个神秘人救走了。”他的心中却有些骇然,看来!必须尽快杀了步杀,否则…

  祈然长长地睫⽑轻颤,淡淡点了点头,转头一个闪⾝,已经来到了八卦阵面前。

  “然!你会死的!”⽩胜⾐发了疯一般扑过去抱住祈然要抬起的脚,声音沙哑尖锐,却掩不住悲伤“为了那么一个抛下你的女人,不值得去死!不值得去死!”

  祈然脸上露出一个悲呛的笑容,淡淡道:“我也知道不值得。只是…却停止不了。”

  停止不了地想看到她悔恨悲痛的将来,停止不了地想为自己的爱恋做一个完美的终结。

  祈然动了动,⽩胜⾐死死抱住他的脚不放,鲜⾎一口一口吐在他⽩⾊的长衫上。

  与文若彬以及他手下厮斗中的洛枫眉头一皱,忽然眼中金银之芒暴闪,收剑出掌,重重拍在文若彬口。文若彬跌出十丈之远,口吐鲜⾎,昏死过去。

  洛枫也是五脏六腑一阵跌宕,他勉強庒下翻腾地气息,猛然窜到祈然和⽩胜⾐面前。

  忽然,对着⽩胜⾐狠狠踢出一脚。

  ⽩胜⾐几个翻滚,落到了悬崖边。他抬首,満面鲜⾎,却不擦也不顾,只看着面无表情,神⾊冰凉悲伤的祈然大声叫喊:“然!你先不要放弃生命!等步杀,等等步杀啊!他或许知道那个女人的事,那个女人说不定…”

  “砰——”洛枫灌注了全⾝真气的一脚狠狠踹向虚弱不堪的⽩胜⾐,那道⽩⾐沾⾎的⾝影,就这么飘摇着…坠⼊断崖,永不复回。

  祈然静静地看着那抹消失在崖边的⾝影,天蓝的双眸悲凉的象要滴⽔,然后,他再不回头,缓步踏⼊了那个闪着金光的结界。

  片刻之后,结界中的金光,慢慢地,直到彻底被⾎红之⾊呑噬。那⾎⾊,先是‮稠浓‬,然后逐渐透明,透过⾎一般的红光,可以清楚看到⽩⾊长衫的少年,缓缓将⾎箫举到面前。

  他双手的手腕上,正流淌着一滴滴的鲜⾎,融⼊地底。那绝世的面容,映着红光,分外凄然。

  ⾎箫贴上薄。忽然,一道悠扬却尖锐的乐声,透过那片⾎光,扬了整片天空。

  “啊——!”接连几声惨叫,只见文若彬带来的十几个护卫,本死的死伤的伤,只余不到十人。此刻,其中的四人,竟忽然象发疯了一般,揪着自己头发,大叫起来。

  十息一滴,洛枫看着红光內,滴落速度慢到惊人的⾎,不噤有些惊诧,好纯厚的…纯之⾎,或许真的能支撑三天也说不定。

  洛枫冷冷一笑,看了眼那些发狂的人,和剩余的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深昅了一口气。只觉响在耳畔的乐声,竟如天籁般美妙。

  他一步步走到结界前,望着一目了然的天和‮陆大‬,孩子气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狂疯‬吧,绝望吧,哀求吧!那都是很美妙的滋味。让我们大家,一起来体会这种,世界毁灭的‮感快‬!”

  这个人,是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这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几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洛枫停滞了纯净地笑容,忽然回头望了那⾎光中冷漠看着他及世界的少年,歪头离开。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阻碍。洛枫嘲笑地对自己摇了‮头摇‬,就算只有万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复仇。哪怕…是冰依也不可以!

  尹钥联军营地。

  “皇上,怎么办,我们大部分的兵士都发狂了!快…快想办法停止这个魔音吧!”

  尹子恒叹了一口气,刺痛地额头,挥手道:“朕知道了,你出去吧。”

  待那副将离开,尹子恒缓步走⼊后营,面向着一片低垂的帘布坐下来,神态恭敬地道:“请问先生,接下来,朕该怎么办呢?”

  帘布后映出一个男子的⾝影,只见他低头沉思了许久,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想不到然儿会自行发动冢蛊绝代,还将范围扩张到整个天和‮陆大‬。”

  忽然他的声音带了残酷的笑意,冷冷道:“不过却死的更快!子恒,你吩咐下去,将那些发狂的人关在一起,不许其他士兵接近。有受伤之人马上用纱布包扎,切记不可沾染到发狂之人的⾎!”

  尹子恒面⾊骇然,忙点头应是,犹豫了半晌又道:“请问先生,那些发狂之人…”

  “任他们自⾝自灭。”赋有磁的声音,却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然儿的全之⾎,到底有多纯厚。”

  银川国风兰城。

  “皇上!”玄天虎目通红,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嘶声吼道“那些可都是跟我出生⼊死过的兄弟啊!”卫聆风背过⾝,淡淡挥了挥手,道:“照朕的意思去做,如果,你还想多保住些兄弟的话。”

  玄天哽咽出声,但还是行了个礼退出去。

  卫聆风转过⾝来,俊秀的面容清癯苍⽩,他微微一笑,道:“成忧,祁国境內怎么样了?”

  成忧一怔,忙躬⾝道:“回皇上的话。祁国境內现在有近半的百姓都因这魔音发狂,其中男,尤其是军中士兵,占了七成。虽然皇上已经下令,不可接近那些发狂之人。可是不抛夫,将不弃卒,恐怕,到明⽇为止,发狂之人会超过半数。”

  卫聆风叹了一息,点头,望向窗外。耳中传来士兵们凄厉的惨叫声,悠扬的乐声,他修长的双眉,紧紧地,紧紧地皱起。

  成忧看着眼前年轻帝王孤傲的背影,紧握成拳背在⾝后的双手,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黑沉的夜幕褪去,东方渐渐亮起鱼肚⽩。在一个幽暗静寂的山林间,有一个黑⾊的⾝影,正风驰电掣般,往前赶路。

  他每走几步,就会抬头看看这乐音悠扬,逐渐变为⾎红的妖冶天空。浓黑的眉⽑,紧紧皱起,不由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忽然,他眼前青光一闪,阻住了他的去路。

  黑⾐男子微微后退一步,本就冷漠的脸上,凝结出冰一般的霜寒。

  青⾐男子却仿佛对他冰冷的态度视而不见,悠闲地踏出几步,露出个孩子气的笑容:“步杀!又是好久不见啊!你⾝上的噬心术解了吗?”

  那个黑⾐男子,正是步杀。

  步杀瞥了他一眼,菗出长刀,虽不是汲⾎,样子倒也有些相象。他冷冷问道:“祈呢?”

  洛枫同样菗出一把长剑,自然也不是凝章,笑容悠然:“问这么多也没用,因为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洛枫见他面⾊不变,黑眸冰寒,不由又是一笑,却是深沉地狞笑。他说:“步杀,只要你死了!就再没有人可以阻止萧祈然毁灭天和‮陆大‬。”

  “所以,你必须得死!”

  步杀垂下头,双手握刀,正待进击。忽然一阵轻微的躁意袭来,他的刀势微微一顿,抬头看着一个悉的⾝影飘然落在两人之间。

  洛枫看到来人,原本悠然的面⾊狠狠一震,竟踉跄着后退一步,低声叫道:“师⽗…”

  来人正是天和‮陆大‬三大⾼手之一,祈然和⽩胜⾐的师⽗,步杀当年刺杀的对象,青竹居士——谢烟客。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也是冰凌的守护者,以及司马洛枫的师⽗。

  谢烟客点了点头,面⾊柔和地看向步杀,淡淡道:“去吧!快去找祈然,还来得及。”

  步杀点头,脸露感之⾊,一个纵⾝越过他们⾝边,疾驰而去。

  洛枫脸⾊一变,正待追去,却被谢烟客拦住。

  谢烟客看着他眼中的杀气,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走前几步摸上他发丝,柔声道:“想不到,你竟是哥哥养大的。”

  当谢烟客的手抚上他头发时,洛枫只觉心头猛然一颤,那悉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谢烟客,这个师⽗,是他在世上唯一尊敬的人。

  可是,师⽗现在在说什么?他说…哥哥?

  谢烟客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忍不住又是叹,脸上却露出轻柔的怜惜之⾊:“傻孩子,你竟为了大哥的死背了这么多年的罪吗?若不是步杀告诉我,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你是我哥哥用生命保护的人。”

  恍惚中,洛枫听到老家伙语气悲凉怀念的声音:“以前,我最小的弟弟,也拥有金银眼。从小,因为那双眼睛,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作为他的哥哥,却无能为力。现在,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师⽗,竟然是老家伙的弟弟!那个,到死仍被老家伙挂在心上的弟弟。难怪,他们有那么多相似的习惯;难过,他无论如何,都对师⽗恨不起来。

  “呜呜…”洛枫的哭声,从哽咽到号啕大哭,仿佛被埋蔵了千百年的委屈一般,他搂着谢烟客那悉又安心的气息,大声宣怈。

  谢烟客轻柔地拍着他背脊,声音沉沉地道:“孩子,不要被仇恨埋没了你所有的知觉,可是有些仇,既然知道了,就非报不可。”

  “与祈然无关,与步杀无关,与天下无关。萧逸飞,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当步杀以最快速度赶到端木崖的时候,时间也已经从清晨变为⻩昏了。

  又一个…逢魔时刻。

  饶是以步杀的冷⾎,当他踏上端木崖山头时,仍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満地的鲜⾎,満山的红光,发狂的人,甚至是发狂的尸体,凄厉地惨叫,悠扬的乐声,组成一幅诡异的地狱。有的人,成了尸体,最恐怖的面目狰狞的尸体。有的人,在嘶叫呻昑,因为他们已经没力气再发狂。还有的人,刚刚进⼊发狂状态,见人就抓,见石就撞,⾎⾁…横飞。

  步杀握了握手中长刀,小心避过那些发狂之人。来到⾎⾊透明的红光面前。

  当他看到红光中,没有表情地吹奏⾎箫的少年时,竟忍不住浑⾝经脉俱震,差一点走火⼊魔。

  这个,就是当初把光铺展在他眼前不断跳跃的清俊少年吗?这个,就是当初无论受了多大伤害,仍温暖微笑的善良少年吗?

  他的脸⾊纸一般⽩,原本天蓝的双眸灰败一片,灼目的⾎箫映着他苍⽩的,悲凉的眼神,竟仿佛看不到一点生机。

  那个红光中的一切仿佛一幅画,又仿佛一座雕像,唯美而静止不动。除了那一滴滴,一点点落⼊泥土中的鲜红⾎

  悠扬的箫声回在他耳边,可是步杀却恨不得将那天籁般的音乐彻底斩断。

  冰依,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步杀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悲伤,一步步走到⾎红的光罩前,走到祈然的眼下。祈他…最不爱的,就是他自己。

  “祈,停止吧!”步杀抬头对着那红光中的少年大喊。

  祈然的目光,闪烁了半分,慢慢落在步杀脸上。悠扬的箫音停下来,慢慢滴落的鲜⾎,也跟着停止。祈然晃了晃⾝体,虚弱地吐出一字:“步。”

  步杀的长刀猛然举起,斩向红光,却只觉浑⾝一震,被迫退了几步。

  他抬起头,冰冷的神⾊从脸上退去,转为忧切:“祈,你快出来!冰依有话留给你,你马上出来!”

  然而,他只看到祈然的动了动,却不知道除了步字,他还吐出了什么。显然,这阵中內外,声音是不通的。

  祈然决绝凄然地露出一笑,⾎箫再度举到前。

  步杀心中大骇,悲啸了一声,举刀再度冲到红光面前。可是,无论他做多大的努力,那一圈红光就象道天堑一般,隔绝了两个世界。

  “祈!快点停止!”步杀抛弃长刀,拿⾝体一次次去冲撞,又一次次被強大的结界弹出去,他的⾝上布満伤口,都是被岩石沙砾‮击撞‬出来的,鲜⾎染透他漆黑的⾐衫。

  “萧祈然!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步杀猛地站起⾝来,看着⾎光中越来越模糊,几乎被漫天⾎红覆盖的⾝影,竟忽然感觉眼中一阵热。

  步杀怔了怔,有些诧异地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滑落,融⼊⾎黑的破败⾐衫中。

  “祈,你是想让冰依內疚吗?不听她解释,不理她苦衷,只想报复她吗?”步杀忽然恢复了平静,抬头看着⾎光的中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却是受了她嘱托,无论如何要将她的话,传达给你。”

  步杀收敛了笑容,拾起沾満灰尘的长刀,转⾝向着那几个‮狂疯‬痛苦中的人走去。

  “步…步杀…?”醒转过来的文若彬看到步杀,脸上一喜,连忙道“你来了!正好,快!快阻止祈然,他已经疯了。”

  步杀冷冷看了他一眼,长刀在瘫软在地呻昑的人⾝上一划,没有汲⾎那样的神奇刀刃,刀⾝沾着⾎,回到步杀面前。他淡淡道:“我正是要阻止他。”

  文若彬眼中慢慢露出惊恐之⾊,骇声道:“你不会是要…”

  还没等他说完,只见沾⾎的长刀蓦地揷⼊步杀手臂。他脸⾊猛然一⽩,一声悲锵的呻昑划破⾎幕黑沉的夜空,翻滚在地。

  这冢蛊的疼痛,竟比⾎蛊还来得厉害。而且,自我意识没有办法控制⾝体,仿佛是被菗离出去了,看着自己在地上疯癫狂。

  “祈然——!祈然——!”文若彬心中想着,疯了!这些人全疯了。他拼命跑到祈然面前,那几乎已经被红⾊粘稠光芒彻底淹没的⾝影,发狂地大喊“祈然!快停止啊!你没听到现在发狂的人是谁吗?是步杀啊!是你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朋友,步杀啊!”步杀抓着头,拼命想维持自己的理智。可是那个本是悠扬悦耳的声音,此刻却象毒蛇般不断钻进他脑中噬咬,痛到他本没办法抵抗。

  “祈然——停止!停止啊!”

  天空⾎一般的‮稠浓‬红沉,地面上是发狂的人,尖叫的人,逃窜的人,伤心哭泣的人!那⾎腥的地狱,世间的悲剧,惨绝人寰的恐慌,深深…深深地,渗⼊这地底人心。

  “啊——!”步杀浑厚沙哑的惨叫声,终于再忍不住,在端木崖山头,传递开来。

  箫声,嘎然而止。

  停顿了良久,良久,直到,端木崖上所有的惨叫声都熄灭下去,变为低低的呻昑。

  当文若彬看到那从⾎红的光罩中,慢慢步出来的苍⽩,虚弱⾝影时。他忍不住泪面颊,颓然坐倒在地,喃喃重复着:“祈然…少主…”

  祈然一步一晃地走到満⾝狼狈的步杀面前,两条手臂上凝结着两条狰狞的刀疤。

  步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最早的光,忘记了刚刚非人的痛,忘记了全⾝的伤,慢慢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要阻止我?”祈然静静地看着他,苍⽩的脸上死般沉寂“用这种方法,阻止我。”

  步杀的⾝体比他更摇晃,形容比他更狼狈,爬起⾝来,看着他,静静道:“因为,冰依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她说,一定一定要我带到。”

  祈然⾝体轻颤了颤,竟差点跌倒在地,他的眼睛慢慢恢复天蓝⾊,看着眼前被他伤害至遍体鳞伤的朋友,他的颤了颤,无声:“什么…话。”

  步杀浓黑的双眉轻展,⾎⾊鲜红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声音却依旧冰冷如昔——

  “她说,她会回来。就算你不愿再等她,就算代价是死,她也一定会回到你⾝边。”

  “回到…我⾝边…”祈然缓缓,缓缓地重复着步杀的话,苍⽩俊秀的脸,哀戚慌张的表情,就像一个害怕失去的孩子,‮望渴‬温暖的孤独者。

  “她真的…这么说?”

  步杀牢牢看着他,轻缓,却坚决地点头。

  祈然缓缓抬头看着在⾎光映下黑沉静寂的长空,恍惚中,仿佛看到闪电下那双盈満泪光的眼,闪着琥珀⾊的光泽,却带着最诚挚的祝福。

  心若自由,⾝沐长空;无游天下,不离不弃。祈然——,请一定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祈然低下头,望着端木崖上⾎⾁狰狞的一幕,听着天和‮陆大‬上绝望恐慌的哭号。泪⽔,忽然便顺着他惨⽩到近乎透明的面颊滑落,希冀而…凄然。

  祈然闭上眼,风扬起长发,⾐袖擦过⾎痕,他的⾝体终于缓缓,缓缓地向后,倒落在地。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

  第二⽇,天下第一杀手步杀,依国少主萧祈然,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在所有人眼前,消失在…这満目疮痍的天和‮陆大‬。

  第三卷此情可待成追忆完

  呼,第三卷终于结束了。可以说大家看的累,我写的更累。第三卷的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无论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可能成长真的是人生最难把握最难描绘的事情吧,这一卷他们成长的累,我成长的更累。XD!不过无论如何总算是结束了,鼓掌庆祝。

  其实,第三卷这样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终结了吧。尤其是喜悲剧的朋友,几乎就可以把这卷当作一个有点悬念,有点希望的悲剧结局了!

  由于要出版所以不能再贴。汗,其实在JJ和‮坛论‬早就公布过了,起点却是到今天才来。恩,第四卷题目是无游天下,预计十万字左右,分十五章,目前完成了前八章。因为第四卷没有超出我预期构思的大纲,所以到目前为止写的还比较顺。第四卷中一切都会做一场终结,如今真的无法说喜剧,貌似再这么说也没人会相信我了,只能说给每个人最好的结局。

  但不得不说,然然会成长,一定一定会成长,否则我就把他从主角位置上卡拉了。第三卷出现了太多的纰漏,太多的拖沓,太多的不尽人意,在这里我向一直追我的文,一直失望,却还一直守在这里的大大说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我会好好思考我的文,第三卷无法弥补的遗憾,争取在第四卷中,把它补偿回来。由于第四卷不能贴,所以我会贴大纲上来,且有人说叙事型的大纲象⽩开⽔。所以,我从每章中菗一小段最重要的,贴上来,凑成大纲,务必让你们了解文的走向,结果。可以…接受吗?

  无游天下无游天下序

  20——年6月22⽇上怀市中心大街(地名请忽略,已将冰依的家乡从‮湾台‬改过来了。)

  宽大明亮的电视荧屏上,一⾝正装的新闻‮姐小‬正面无表情地播报着实时要事,偶尔有人驻⾜停留,听过笑过便离开。但也有人,听到后,脸露凝重之⾊,竟在那大屏幕前停滞不前。慢慢地,大屏幕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凑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満目端凝的。

  只听那蓝⾊正衫的新闻‮姐小‬,吐字清晰:据本台最新消息,凌云集团年仅25岁的最⾼执行总裁⽔冰烨,于今晨十时左右,在安台山断壁前遭受歹徒袭击,⾝中两,一最大限度接近心脏,现正在凌云综合医院抢救,生死不明。由董事长⽔凌闽一手创办的凌云集团,是本市资金最雄厚的集团之一,即便在‮国全‬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据传,凌云集团近两年来,名义上的董事虽是凌闽,真正决策掌权之人却是其年仅25岁的独子⽔冰烨。是以⽔冰烨总裁这一受伤,生死未明,顿时让凌云集团內部发生‮大巨‬动。有专业人士担忧,恐怕,这也将影响凌云集团上市股票的波动,乃至影响本市整个金融命脉的走向…

  “司机!去凌云综合医院,快!罚款和驾照被扣,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支付!”

  我“砰——”地一声关上门,对着前面有些呆愣的中年大叔大声喊道。

  “小…‮姐小‬,你是从电视剧场刚出来吗?”

  “是——是!”我不耐地拍了拍铁栅栏,満脸焦急“司机,拜托你快一点,我哥哥受伤了,在医院‮救急‬呢!”

  司机一震,随即眼中露过怜悯之⾊,重重点了点头,油门急踩直下。

  我微微过一口气,心道,幸好是个好人。

  却听那司机一边小心开车,一边又担忧地说:“‮姐小‬,现在凌云医院听说有个大人物受伤进去了,门外光‮察警‬保安就有几十个,你这⾝打扮怕是…”

  我心中一紧,他说的一点没错,我又不是没见识过当年爸爸受伤时的保护措施…

  “‮姐小‬,你若不嫌弃,我那位置上有套我女儿留下的⾐裙。”

  我只觉喉头哽了哽,半晌才哑声道:“谢谢你,大叔。”

  车子越过刚刚变绿的通灯,疾驰而去。

  凌云综合医院,‮救急‬室前,手术中。

  两盏手术室的灯,两扇关闭的门,几个惊惶失措,面目苍⽩的人。

  忽然,一盏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从红转绿。几人心中一紧,慌忙了上去。

  一个面貌清秀的中年妇女,两眼‮肿红‬,拉住第一个走出来的医生哭道:“医生,我女儿,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摘下蒙面的口罩,露出个疲惫的笑容:“放心,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没事了。现在⿇*醉药‮效药‬还没过,所以才没醒来。你们安静点照顾她,别太过惊扰就好。”

  说完,他望了一眼隔壁的手术室,忍不住便叹了一口气,急步推门而⼊。

  “太好了…云山,太好了,小雨没事,我们的女儿没事!”

  安抚中年妇女的男子,面目清秀,虽已过而立之年,气质却依旧迥然。他见女儿没事,子的情绪也平复下来,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但目光一瞥到另一家‮救急‬室常量不灭的红灯,他就忍不住皱起了双眉。

  那个青年的脾气可真是拗,明明自己浑⾝是⾎,神志糊,却硬是背着女儿从安台山走到了闹市区。明明伤得比小雨还严重,却非要刘医生先医治小雨,直到看着小雨被推进手术室,才昏倒地。

  正当他为这个名闻上怀市的青年才俊——⽔冰烨,而思嘲起伏之际。手术室里竟忽然传来暴喝,听声音是刘英石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凌闽,你要搞清楚,那么做,不只是他,你都可能会死!”

  ⽔凌闽,一想到这个名字中年男子,小雨的⽗亲纪云山就忍不住怀疑,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这个,被上怀市,乃至整个商界视为传奇的人物,今天竟会与自己站在同一个手术室前。

  手术室里静了半晌,随即门竟推了开来。刘英石一脸愤怒,凌闽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再淡漠也掩不住他金丝眼镜下満布恐慌忧心的眼神。

  凌闽取了烟,夹在手中,顿了顿,又甩进⾝后垃圾桶中:“英石,只要现在你能调到符合冰烨的⾎型,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刘英石浓眉紧皱,本带着英气的脸上,几乎要被焦虑淹没了,良久,他沉声道:“凌闽,我们是多少年的生死兄弟,冰烨两兄妹也是我们兄弟几个看着长大的,你以为如果有办法,我会不救他吗?”

  “如果,他不是负伤背那女孩走了这么多山路,我或许还有办法;如果,他不是孟买型的⾎,我或者还有办法…”

  凌闽狠狠一把拽起刘英石⽩⾊长袍,先是剧咳了几声,咳到脸⾊苍⽩,眼冒⾚火:“所以他妈的我说菗我的⾎啊!你讲那么多废话⼲什么?”

  “凌闽,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刘英石随手拨开他的手,面目平静地道“一是,在冰烨没有⾎补充的情况下取‮弹子‬,成功的几率是…0。001;一是…让他脑死亡,我在比现在低三十度的冰冻状态下取出他体內的‮弹子‬,但最终会变成没有任何希望醒来的植物人。”

  “砰——!”凌闽一拳打过去,形态已接近失控,明明是三十几岁的人,此刻看来却象个耍赖发狂的孩子“我已经失去了冰儿,我绝不允许再失去冰烨。我叫你菗我的⾎,听到了没有!否则,我们兄弟恩断…”

  “⽔凌闽!”刘英石眼中闪过极度的痛⾊,抓住他再度挥过来的拳头,声音沙哑地吼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如果你的⾎有用…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自己已经…”

  “医生!”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来,跑出一个満面汗⽔的慌张护士,大声道“刘医生!郑医生说,就…就算在冰冻状态下,病人也已经不行了!请你快下决定!”

  ⽔凌闽只觉全⾝狠狠一震,头晕目眩,‮腻粘‬的⾎滴顺着鼻孔淌落,骨节嘎嘎作响,竟差一点昏厥过去。

  “凌闽!”刘英石慌张地一把扶住他,待看到他流下的鼻⾎,不由脸⾊惨⽩骇然。

  “我的⾎…果然不行吗?!”凌闽站直了⾝子,笑得有些惨然,冰凉的泪混合了鲜红的⾎,顺着他脸颊滑下“英石,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两个孩子,我最终,一个也保不住?”

  “凌董。”纪云山走进了几步,刚刚子已经去照顾女儿了,但自己心里总有些內疚不安,毕竟若不是为了女儿,⽔冰烨说不定也不会死。他恭敬地道:“请问⽔先生的⾎型到底是?”

  ⽔凌闽看到他反恢复了点常态,勉強站直⾝子回礼,半晌才困难地吐出一句:“Oh——孟买型⾎。”

  “孟买…?Oh孟买型⾎?!”纪云山猛地瞪大了眼睛,还有谁比作为生物学教授的自己更明⽩这种⾎型的珍贵呢?千万人里也难有一个,且多只有近亲的孟买型⾎才有可能完全匹配无排斥。

  那青年,竟是孟买型⾎,他眼望前方,竟有些茫然,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他竟然还不顾一切地先救小雨?这青年到底…

  “是啊!孟买型⾎…”刘英石悲伤地叹了口气,是时候去下一场没有任何胜算的豪赌了,从他从医开始就没有如此彷徨过。他忍不住发怈般地大声吼了一句:“这个时候,要去哪里找孟买型⾎的人…”

  “菗我的⾎!”一道清润悦耳的女声在走道尽头响起,异常清楚地传递到每个人心中。清楚到,不只能听到她的话,甚至是听到每个字的回音。

  ⽔凌闽愕然抬起头看去,然后他所有的表情都变了,是震惊、是害怕、是喜悦、是思念…此刻的⽔凌闽不是一个集团的董事,不是一个黑帮的老大,不是一个重义气的汉子,而只是…一个思念疼爱自己子女的…⽗亲。

  那本在远处的⾝影不知是何时晃⾝到了众人面前,不太称⾝的长裙穿的有些凌。却丝毫不掩盖她清秀面容上那摄人的美。

  “冰依——?冰依——!”刘英石和纪云山同时惊叫出声。

  那女孩却不理,她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凌闽⾝上,露出一个淡淡带泪的笑容,柔声道:“爸爸,我回来了。”

  “请让我来…救哥哥吧!”

  天和1261元年6月22⽇钥国边境浦沿游牧族。

  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立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年男子。宽敞的游牧包在他⾝后,绝美的夕在他眼前,随意束起的长发,云⽩蓝边的长衫,勾勒出一幅美轮美奂的牧野图。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少年想到这句诗,忍不住轻轻一笑,双手自然地负在了背后。

  “哑医生,哑医生,原来你在这里啊!”来人是族中的族长夫人金大妈,只见她憨厚朴实的脸上带着纯纯感地笑容,快步跑到少年面前,恭敬地献上手中礼单。

  “哑医生,应儿还有村里的人,都已经没事了。真是多亏你⾼明的医术,否则我们不只会失去所有的牲畜,甚至会失去最重要的亲人!”

  少年微微一笑,银灰⾊的月牙形面具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却还是可以从他那微扬的嘴角猜到少年此刻温柔的笑容。

  金大妈忍不住露出怜惜的表情,这么个清透单薄的少年,孤⾝一人来到荒凉的草原,不只人生地不,更是露不得脸见人,开不得口说话。唉!可怜啊,幸好还有一⾝不错的医术可以糊口,否则如何在这崇尚武力的草原中立⾜?

  想到这,她的语气忍不住慈爱了几分,柔声道:“这些是族里人给你的礼物,请你务必要收下。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知道了吗?愿空之神保佑你!”

  少年含笑点了点头,纯黑的眸子流露出温柔感的神⾊,小心将礼单收进怀中,做出个躬送的手势。

  待金大妈走远了,少年才回过头,继续望着那缓缓下沉在草原上的壮丽夕,凝滞不动。

  草原落⽇,海上⽇出,这些都是最让人心旷神怡的景⾊呢!

  少年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晶莹修长的手指在眼前轻轻抹过,银灰⾊的月牙形面具从脸上脫落,一张绝世的清俊面容,一双碧海蓝天般的深湛双眸,神⾊淡淡地看着那斜碧草。随后慢慢转⾝,钻⼊了游牧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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