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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照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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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可不认识什么叫做山下典子的人呐,智美一边思忖着,一边拆开蓝底印花的信封,只见信纸上密密麻麻地布了小巧圆润的字迹。

  ——嗯?难道是那个典子?

  智美有些焦急地展信读了起来。

  这封信果然是老朋友长谷川典子寄来的。

  “智美,好久不见了,你好吗?我让大家了好些时候的心,这回总算当上新娘了。这一路走来起起伏伏的,我也算是历尽波折了。

  “正当我即将坠入三十岁这道深渊时,这个名叫山下昌章的人解救了我。他是新潟人,比我大一岁,是公司的同事,这也算是职场婚姻吧。

  “智美你也清楚吧,我的理想对象应该长的眉清目秀,鼻直口方,肌肤光滑,呈巧克力,不生粉刺,肩膀宽阔,部结实,体格像运动员一样高大魁梧。山下昌章却连这十分之一的条件都不符合。是朋友介绍我跟他认识的,说是人很老实。他的身材倒也强壮,做丈夫算是合格了。只是他喜欢收集蝴蝶标本,这可真叫我伤脑筋呢。两居室的小房间都叫这些让人看了心里不痛快的标本盒给占了,里面还尽是些飞蛾似的玩意儿。前阵子,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日子难过,你这个兴趣价值不菲,还是适可而止吧。说真的,我们这儿的物价可一点也不低呢。

  “智美你过得怎么样?肯定正在有条不紊地扮演着职业女的角色吧。我也知道你忙,不过如果得出空来,还请到我家来玩。

  “又及:我们也花不起那个钱,就连婚礼都没办。随信附上合影一张。”

  ——哼,什么叫做有条不紊地扮演着职业女的角色?你就想说我是个老也嫁不出去的女人吧。

  把信连读两遍以后,智美在心里狠狠地抱怨道。然而她却并未感到丝毫不快。两人从学生时代起就常这么互相取笑着闹着玩儿,早就习惯了。

  两人是东京某短期大学的学生。智美家住琦玉县,每天花大约一个半小时来校上课;而出生于石川县的典子则在东京租房住下。因此,每当智美在市里玩得太晚回不了家时,就到典子那里借宿。

  毕业后,智美在一家小出版社找到了工作,开始独自一人在东京生活。典子则因反感东京巨大的生活压力,回到老家,在她父亲工作的公司上班。

  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智美心想。大约在三年前,典子因公来到东京,便约了几个朋友聚了一次。那个时候,尚未结婚的就只剩下典子和智美了,有两位朋友甚至早已当上了母亲。大概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智美和典子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而别的朋友尽在吹嘘自己的丈夫孩子,无趣得很。

  那个典子,也终于结婚了。

  ——嘿嘿,这也算是水到渠成了吧?

  智美叹了口气,朝信封中看去,只见里面放着一张照片。看典子在信上的描述,对丈夫的长相有诸多不,但说不定还是个帅哥呢。智美心中怦怦直跳,取出照片,只见上面一男一女。男的虽然说不上英俊,但身材高大拔,正眯着眼睛微微含笑,显得很是温柔可亲。

  ——典子啊,这不是好的嘛。

  智美心想,又将视线移向照片上的女子,却突然“啊呀”一声叫了出来:“这,这是怎么搞的?”

  照片上的人不是典子。身材和发型虽然相似,脸庞却迥然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

  智美凑近细看。照片上的人影颇为清晰,两人依偎在一起,看背景是在金泽城拍的。

  ——不对,这不是典子。这家伙,怎么给我寄这样一张照片过来?

  智美把信和照片摆在面前苦心思索,却怎么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难道是一时没留神拿错照片了?但典子从学生时代起就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犯下这样的错误。

  智美越想越觉得不对,终于忍不住拿起了桌上的无线电话。现在是晚上十点,这会儿打电话还算不上太过失礼吧。

  她照着信封附的号码拨了过去。等待电话接通时,一个念头忽然浮上脑际——难道这是典子整容之后的结果?倘若真是如此,问得太紧也不妥当。

  这不可能,智美随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典子算是个美人,根本没有整容的必要;就算整容,也绝对不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拨号音响了两三声。智美等着电话那端传来典子那明朗的声音,然而却始终无人接听。

  ——大概是出去了吧。

  买个留言电话多好啊,智美嘟囔着放下听筒。

  次,智美一从公司下班便给典子打电话,却依旧无人接听。

  随后的两天,智美猜想典子可能老是在晚间外出,便在白天偷偷地从公司打电话过去。然而,依然如石沉大海一般。

  智美担心起来。电话没人接倒还情有可原,可照片一事却着实令人骨悚然,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和典子的娘家联系一下,问问情况,却又不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和住址。

  ——啊,真伤脑筋呐,这可如何是好呢?

  智美又把信读了一遍,在“如果得出空来,还请到我家来玩”这行文字上注目良久。

  ——事已至此,我就走一趟算了。只可惜这会儿不是旅游的好时节啊。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历。明天是九月二十三,星期五。

  2

  智美从羽田机场乘飞机至小松机场,再从小松车站乘电车到达了金泽,全程不过花费一个半小时而已。这倒是一条极为适合单身女的旅行路线呢,智美暗自思忖。她在学生时代也曾独自来过这里。当时,沿途常有年轻男子前来搭讪。有些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问一些“你从哪儿来呀?”“你是一个人吗?”之类不着边际的问题。也有人比较骨,直接邀请她一起玩,还想让她上自己的车。甚至还有说“我知道五木宽之常去的那家咖啡馆,不如带你去转转吧”的,惹得智美忍俊不,真想回说一句:你又不是早稻田大学的学生,跟五木宽之扯得上什么关系?却又忍了下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什么兴趣。”便一口回绝了。话中之意其实是,我对你这个人可也没什么兴趣呢。智美至今仍依稀记得那男子惨遭拒绝的可怜相。

  到达金泽车站时刚过十点。要是在往常,这可该是取稿的时间呐,智美心想,昨天深夜她给社长家打电话,提出要休几天假。光头社长似乎很少能在公司以外的场合和年轻女说上话,兴奋非常“好嘞好嘞”地答应得十分爽快。

  这会儿就去旅馆办理入住手续似乎稍显早了一些,智美便将行李进投币式行李存放柜中,向出租车扬招点走去。“我想去这个地方。”她说,把信上的地址给司机看。“这是在玄光院旁边吧。”司机说。智美也不清楚,随意答应了一声。

  铺设美观的大道笔直向前延伸,道路两侧高楼林立,行人的打扮也与东京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在这里经常能与神社和古代武士家的宅院等名胜邂逅。智美虽然很想趁便好好游览一下,却还是决定先去典子家拜访。

  从犀川边上驶过,又在狭窄的坡道上曲曲折折地行驶了数分钟后,出租车放缓了速度。

  “就是这附近了。”

  “那就再这里停下吧。”

  智美下了车,朝四下望了望,只见周围都是古代的木质建筑。一名中年妇女正在家门口晾晒衣服,智美礼貌地微笑着上前问路。

  虽然中年妇女解释得含混不清,智美还是顺利找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座二层公寓楼,每层各有四户住家。房子似乎是新造的,墙壁白得耀眼,但在传统式建筑的包围下,还是显得颇为简朴典雅。

  典子夫妇的家在二楼最靠里侧的位置,门牌上刻着“山下昌章典子”的样子。智美连揿两次门铃,只听屋内传出“叮咚叮咚”的声音,却不见有人出来应门。

  ——真的不在家吗?

  智美查看了一下信箱,并没有报纸堆积。这大概是因为主人要长期外出,所以事先和邮递员打好招呼的缘故吧。又或许是两人刚刚喜结良缘,还没来得及订报呢。

  智美正在不知所措之际,忽然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她回身望去,只见一名身材消瘦的男子走上台阶。他身着合体的深藏青色西装,梳着一丝不的中分头,很有旧时银行家的派头。

  男子朝智美瞥了一眼,便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了典子夫妇家隔壁的房门。

  “你好。”

  智美出声招呼道。男子握着门把手朝她望了望。

  “什么事?”

  “请问您是住在这里吗?”

  “是啊。”

  男子的神色颇为警惕。智美大着胆子问:

  “您知道住在这里的夫妇到哪里去了吗?”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

  男子鲁地回答。智美还是不死心,又问:

  “那么您与这对夫妇见过面吗?”

  男子的右颊猛然动了一下。

  “这个嘛,他们刚搬来的时候到我家来打过招呼。”

  “是这两个人吗?”

  智美把那张照片从包里拿出来递给男子。他瞅了一眼便道:“是啊,没错。”

  “请您仔细看看,应该不是这个女人吧?”

  “你这个人,到底想说什么?”

  男子的表情变得十分凶恶起来。

  “没什么。那个…打扰您了,真是对不起。”

  男子走进屋里,暴地把门关上。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典子啊,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智美茫然地走下楼梯。恰在此时,一块写着“招租河源房地产公司敬请致电XXX”的告示牌进入她的眼帘。

  3

  这家房地产公司坐落在面向犀川的大道上。玻璃窗上也与别处一样贴了房屋介绍广告。

  架着眼镜的中年老板听智美讲述了自己访友不遇,又无从知晓其他联系方式的遭遇,颇为同情地替智美调出了山下夫妇的资料。按规矩自然是不能随意向外人业主资料的,但老板似乎正闲来无事,意外的亲切。

  他很快就帮智美查到了山下昌章的单位,以及作为购房担保人的典子父亲的住址。据老板说,昌章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智美心想,不用伺候公婆的婚姻还真是不赖呢。

  为了谨慎起见,智美又向老板询问是否与山下夫妇见过面。

  “我只同山下先生见过面,没和太太见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智美说着,将两个联系地址抄在记事本上。

  “你要和山下夫妇联系?”

  等智美抄录完毕后,老板问道。

  “是啊。”

  “那你能顺便帮我问问他们想哪天给房门重配一把备用钥匙吗?”

  “钥匙是吧,我记住了。”

  老板可是帮了大忙的。智美干脆响亮地答应了一声,走出店来。

  找到公用电话后,智美立刻给昌章的公司打了过去。这回运气不错,接电话的正是昌章本人,而且他似乎对自报家门的智美并不陌生。

  听说智美特地来到金泽,昌章“啊”地一下叫出声来。

  “我本来想见见典子,你们夫妇却都不在家,我就从房地产老板那儿问来了你公司的电话。”

  “这样啊…其实典子今天恰好出门旅游去了,说是和朋友一起玩个三天两夜再回来。真遗憾呐,如果早知道你回来,怎么也能想办法让你俩见上面。”

  “可是我昨天就打过好几次电话了,一直没人接呢。”

  “啊…是嘛。大概她回娘家去了吧,正好不凑巧没碰上。”

  撒谎,智美心想,而且演技拙劣得很。

  “我想和典子联系。”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她今晚会住在哪儿啊。”

  “那就请你把与她同行的朋友的名字和住址告诉我。”

  “这个我也不清楚。那个…我正在工作,咱们就说到这儿吧。典子一回来我马上让她跟你联系就是了。”

  心知再问下去也只会听到更多的谎言,智美只好简单地说了一句:“

  那好吧,麻烦你替我向典子问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真是的,怎么是这种人啊!”智美在电话亭中不地嘟囔了一阵,又给典子的娘家打去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典子的母亲,她对智美也熟悉。智美先说了一通恭贺新禧的客套话。

  “多谢你啦。他们两个连婚礼都没办,真是太失礼了。”

  “没这回事,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我倒是想请问您另一件事:典子在您那儿吗?我刚到金泽,本想去看望她,她又不在家。”

  典子的母亲似乎非常困惑,沉默了好一阵子。智美顿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个…那孩子大概出去旅游了吧。她这么跟我说过。”

  “旅游…去了哪里?”

  “这个我倒也没多问。让你远道而来却白跑一趟,真是对不住了。”

  “您别这么说,我只是恰好有公事在身,顺路过来看看而已。”

  走出电话亭,智美环抱着胳膊,俯视着犀川的水滔滔。

  ——典子,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不管你去了哪里,也别存心给我出谜题啊!

  那张照片,就是一个难解之谜。

  呆站着也无济于事,智美一边散步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行程。这一带叫做寺町,顾名思义,是一个庙宇众多的地方。她对观庙向来兴味索然,便步入土特产专卖店,迅速扫视了一眼摆放得密密麻麻的九谷烧茶碗和花瓶,发现价格也并不怎么便宜。

  店里还出售忍者形状的玩偶、掏耳勺、挠耙等等,琳琅目。智美不解,问老板娘为何此处专卖与忍者有关的商品。老板娘回答说,这是因为前方有一座俗称忍者寺的著名寺庙的缘故。

  “在那个寺庙里很容易迷路,常会转得晕头转向呢,可有意思了。你一定要去玩一趟啊!”老板娘热情地推荐道。智美却提不起兴致来。再说,一个人去玩也害臊的。

  在附近的小吃店用了便饭,智美返回车站取了行李,随后便住进了旅馆。这时已是下午四点了,她从大清早奔波到现在,早已腿酸脚软,一头倒在房内的单人上。

  ——明天到兼六园、石川近代文学馆,还有武士家宅附近去转转,再买点土特产什么的带回去吧,怎么着也算来过这里一趟了。

  原本自己是因为担心典子才到这里来的,却连本人都没见到。老觉得典子出了什么事吧,她的家人又说她只是外出旅游去了。

  ——她当真是去旅游了吗?难道谁也不曾撒谎,那张照片也只是搞错了不成…

  不对,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即便是外出旅游,也没有不对任何人代出游地点的道理。而且,将他人的照片寄给朋友这样的举动,无论如何也无法以常理度之。更叫人疑惑不解的是,隔壁那个男人居然还说照片上的女人正是典子。

  “真是想不通啊!”智美苦恼地搔搔头。

  入夜以后,她往自己家里打电话,查看电话留言。在外旅行时,她天天如此。

  有几条工作方面的信息,还有询问是否需要办理信用卡的广告留言。

  “我的卡已经够多的了。”

  智美嘟哝了一句,等待下一条留言——

  “你好,我是典子啊!我正在东京,可惜你不在家,真是太遗憾了。下次有机会再见面吧。”

  4

  智美打了一大圈电话,终于在曜子那儿得到答复,说是白天和典子见过一面。曜子也是大学里的同学,早就结了婚,如今正在专心做她的家庭主妇。

  “她今天给我打电话来着,我们就在涉谷见了一面。她到东京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只说事情已经办妥,就想找老朋友见面聊聊天。”

  “你们说了些什么?”

  “就随便聊聊呗,不过开心的。”

  “她没说什么特别的吗?关于丈夫什么的。”

  “丈夫?我的丈夫?”

  “典子的。”

  “啊?!”

  曜子像鸟一样尖叫一声。

  “她不是还没结婚么?”

  这回轮到智美讶然了。

  “你连她结婚的事都不知道啊?”

  “典子又没告诉我。再说,在你们俩前面,婚姻不是忌话题嘛。”

  智美心头火起,又赶紧忍住,接着问道:“那么典子提过和你分手之后她会去哪儿没有?”

  “让我想想啊。她没说啊,还说自己也不知道今晚该住哪儿呢。”

  智美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典子给自己打电话,不就是想今晚借宿在自己家里吧。

  “我说曜子啊,你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呀?”

  曜子用息事宁人的口吻问道。

  “我想请你帮我找到典子。她这会儿多半还在东京,说不定正借宿在谁家里呢。你帮我向朋友们打听一下行不行?”

  “这是为什么?”

  “我必须马上跟她联系上。拜托啦,帮帮忙,原因以后再跟你慢慢解释。”

  “那你自己找她不就成了?”

  “我就是不方便才来拜托你的嘛。我现在人在金泽,电话簿也不在手边,联系朋友困难的。曜子,求你了。”

  “…嗯,原来你在金泽啊。”

  曜子也真沉得住气,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沉默片刻,她又说:“以后真的会把来龙去脉都说给我听?”

  “一言为定。”

  智美回答。曜子这才叹了口长气,说道:“真拿你没办法。那好吧,把你那边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找到典子以后就通知你。”

  “麻烦你了。”

  智美报上旅馆房间的电话号码,又问:“典子的脸看起来怎么样?”

  “脸?嗯,好像瘦了点。你问这个干嘛?”

  “哦,没什么。那就拜托你了啊。”

  智美放下电话,了口气。

  说不定典子只是为了散心才到东京去的。这样一来,昌章和典子的母亲便都没有撒谎。如果是这样就再好也没有了,智美心想。

  然而,照片之谜悬而未决,典子不告诉曜子自己已经结婚的举动更是令人费解。这理应是迫不及待地想与老朋友分享的中心话题啊。难道是典子有意隐瞒?而这又是为什么呢?

  ——总而言之,现在只能等待典子的电话了。智美面朝着宾馆的电话机,双手合十。

  可是,这天晚上电话铃并没有如愿响起。

  次清晨,电话终于来了。智美前夜睡晚了,还没起身:“哪位?”

  “智美吗?是我,典子。”

  智美从上一跃而起:“我找你好长时间了!”

  “是啊,咱们总是擦肩而过呢。”

  “典子,我有事想问你。可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就是放心不下。你寄给我的那封新婚喜报可是有点蹊跷呢!”

  “新婚?”

  典子的声音沉了下去,随即说道:“智美,你怎么知道我结婚的事?”

  “嗯?你不是给我寄了封信吗?信里说的。”

  “信?”

  顿了顿,典子接着道:“我没有寄过什么信。”

  “这…”两人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智美握着听筒的手渗出了汗水。

  5

  十一点过五分时,典子出现了。智美起身朝她挥挥手,典子也立刻发现了她,走了过来。

  典子刚从羽田机场打来电话,说自己本来也打算今天回来。两人便约好十一点在宾馆一楼的小吃店见面。

  “真是好久不见了呢,你怎么样?”

  “就那样,还在那家小出版社干着呢。”

  两人交谈了一阵彼此的近况以后,典子开始谈正事了:“智美,你刚才说…”

  “对了,那件事。”

  智美把信和照片一起放在桌上,典子看后,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我不是说了嘛,是你寄来的。”

  智美滔滔不绝地把自己对这封信的疑虑,以及因为担心典子而四处奔走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这可不是我寄的啊,”典子摇着头“信倒是我写的。”

  “嗯?这是怎么回事?那这信究竟是谁寄出的?”

  “我想大概是那家伙吧。”

  典子侧过脸来,向智美耸耸肩,一脸不屑。

  “不会吧,那你先生可真是个冒失鬼哟,居然把不相干的照片附在信里。”

  “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脑袋里转的那些念头,我总是不懂。”

  她说着,咬住嘴,大眼睛开始润充血。

  “典子…出什么事了?”智美问道。典子用两手指把照片拎了起来:

  “这女人可是我丈夫的前女友呢。不对不对,他们俩现在还好着呢。”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女人居然带着这张照片跑到我家里来了。”

  典子说的事可以追溯到上周五。那天傍晚,突然下起雨来,她一边聆听着雨声,一边给智美写信,连收信人的姓名和地址都填好了。就在这时,那个女人上门来了。她自称堀内秋代,说是在学生时代曾多蒙昌章照应,恰好有事来到附近便想登门致谢。典子略微有些惊讶,但还是将她请进屋里。秋代一开始还说些客套话,后来竟突然把那张照片摆到典子面前。

  “那女人说什么昌章本来就是要和她结婚的。因为怕拒绝我会让他在公司里不好做人,所以才被迫和她分手的。还把昌章送她的金戒指拿给我看呢。”

  典子翻了翻白烟。

  “为什么不和你结婚,他在公司就不好做人了?”

  “大概因为我爸爸是经理才这么说的吧。开什么玩笑,我爸又不是社长。再说了,明明是他跟我求婚的哟。那女人可真是无礼。”

  “你和她也这么说了?”

  “当然说了,可她就是不相信。”

  这绝对不可能,秋代说。昌章到现在还爱着我,只想跟你分手。典子气得半死,刚想把秋代撵出家门,电话铃却响了起来。是昌章打来的,说是下雨,让典子到离家大约一点五公里的野町车站接一下。

  “所以我就让那女人在屋里呆着,自己到车站接昌章去了。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话说。结果这家伙一听说那女人找上门来,脸一下子就青了。”

  强着想骂昌章一句“可怜虫”的望,智美委婉地劝道:

  “他可是个老实人,不会撒谎的。快说快说,接下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等我们回到家里,那女人却已经不在了。”

  “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回去了吧。”

  “嗯…这样啊。”

  智美了气,顿感浑身无力。

  “但我可不能就此罢休啊,就盘问他跟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开始还支支吾吾地想骗我,后来总算说了实话。原来他们俩以前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来着。”

  “但最后还是分手了吧?”

  “他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仔细揣摩他的言中之意,两人直到现在好像还常常见面呢。”

  “哇,真是个卑鄙的家伙啊!”“就是嘛,就是嘛!”

  典子突然直身子,紧握拳头,把脯拍的砰砰作响:“我实在气不过就从家里跑出来了,星期五晚上就回了娘家。”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家的电话老是没人接听呢。啊,那你先生也不在家吗?”

  “他那个人每天都加班到深更半夜,不超过十二点不会回来呢。”

  “啊,原来如此。”

  说起来,典子确实在信上告诉过智美,丈夫是个工作狂。

  “但我现在回想起来,他哪是加班啊,多半是和那个女人在约会吧。”

  智美心中暗暗赞同,却也不好说出口,便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东京去的?”

  “星期四,我想换换心情来着。但主要目的还是想物一份新的工作。我把这边的公司也辞了,还准备和那人分手,就不想再住在这儿了,打算着搬回东京去。”

  “好极了,这可是个好主意。我们俩又可以一起快乐地生活了。你找到称心的工作没有?”

  “哎,条件总是对不上啊。这年头找工作可不容易,所以才想找智美你商量商量嘛。”

  “好嘞,我随时奉陪。但我们还是得先把这件事明白才行啊。”

  智美用指尖点了点信和照片:“我们得问问你先生干嘛要这么做。”

  “也是…”

  典子托着腮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把手“啪”地一声按在桌上:“智美,咱们现在就一起到我家去吧。这回一定要把许多事情都做个了结。”

  “我当然陪你一起去了。”

  智美半是关心朋友,半是想去看场热闹,重重地点头答应。

  6

  “你那个邻居也古怪的呢。”

  和典子一同回去的路上,智美想起了昨天的事。那名男子一口咬定照片上的那对男女就是山下夫妇,智美对此颇感不解。

  “那就怪了,我和隔壁那个人又没见过面。刚搬来的时候是我丈夫一个人去跟邻居打招呼的。”

  “嗯。”那个男人可能只是随口答应一声吧,智美心想。

  快到公寓了,典子的脸上逐渐出惊慌的神色,脚步也缓了下来。她刚才已经给昌章打过电话,说是一会儿就回去。

  “喂,快走吧。”智美催促道。典子轻轻地“嗯”了一声,走上楼梯。

  她没掏出钥匙开门,而是摁了摁门铃。昌章出来开门,有些勉强地笑道:

  “你这是干嘛呀,直接进来不就行了嘛。”

  典子面无表情地进了屋,智美说了一句“打扰了”跟在典子身后。

  典子的家是标准的两居室结构。一进门就是厨房,里面有两个十平方米的房间。虽然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但随处可见的蝴蝶标本的确让人有些骨悚然。典子和智美并排坐在摆放着一张矮桌的房间里,昌章坐在桌子的另一侧。

  “要不要请客人喝点什么?”

  昌章望着典子说,她却低头不语。智美见状,只好客气地说了一句:“不用麻烦了。”

  “是嘛。”昌章脸上搐着浮上一抹笑容,屋内的气氛一时十分沉重。

  为了打破僵局,智美拿出了那封信:

  “请问这信是您寄给我的吗?”

  他瞥了一眼,微微摇头:

  “不是我寄的。”

  “不是你是谁?”

  典子总算说话了。昌章然变

  “我干嘛要寄这种东西?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啊?”

  “信中附了这张照片。”

  智美取出照片,放到他面前,又向惊讶不已的昌章介绍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昌章听后,还是摇头否认:

  “这绝对不是我干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女人玩的把戏。她就是要故意找茬,是她干的!”

  典子声嘶力竭地叫道。

  “她不会那么做的。”

  昌章说。听了这话,典子更加恼火了。

  “智美,你听见了吧?口气那么亲热,他果然还跟那女人好着呢!”

  “你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呢!”

  “那你们不是还经常见面吗?”

  典子噙着眼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智美便代为询问道。昌章苦恼地皱起眉头。

  “她有很多烦心事,除了跟我分手以外,工作也不顺心,精神状态差得很,前一阵子还企图自杀,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她打电话找我,说是见不到我就要去死,我只好跟她见面,仅此而已。我们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她的情绪好像能稳定一些。”

  “骗人,全是骗人的!”

  “是真的,你不相信就算了。”

  说着,昌章环抱着胳膊转向一旁。典子一个劲地哭个不停。

  这可真是糟糕,智美心想。典子里不离婚她倒也无所谓,但这样下去可如何收场呢?

  “我说,咱们还是先问问那位秋代小姐是不是她把信寄出的吧。因为既然不是典子也不是山下先生的话,除了她之外再没有旁人可想了。”

  昌章板着脸陷入沉思,终于认可了智美的意见,点点头站起身来。

  “就照你说的做吧。这样下去,我也洗刷不了冤枉哪。”

  说着,他就走到厨房打电话去了。智美取出自己的手帕给典子擦掉眼泪。典子泣着说:“你看,过分吧?”智美也不好接口,只好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鼓励她道:“别难过了,如果你到东京来,我一定给你介绍一份好工作。”

  “那就拜托你啦。那可得是月薪二十万以上,每周有两天休假的工作呐。”典子哭着说。

  昌章这一通电话竟然打了很长时间。智美侧耳细听,只觉谈话内容有些奇怪。

  “是的…没错,好像是周五傍晚来的。…没有,我没见到,是我子…是,是这样…这会儿吗?啊,没关系,我住在…”

  他挂断电话,回到屋内,不等智美开口询问就说道:“她失踪了,据说从上周五开始就下落不明了。”

  7

  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圆脸警察来到典子家,他身材矮胖,腹部脂肪堆积,把皮带箍得紧紧的。

  昌章往堀内秋代家打电话时,就是这位桥本警官接听的。秋代的父母向警方报案,说是女儿已经好几天杳无音信了,他便来到秋代家进行调查。秋代一个人住,谁也不知道她是何时失踪的。自从上周五下班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她。

  “到目前为止,你太太可能就是最后一个见到堀内秋代的人了。”

  听完典子的陈述,警官话里有话似的说。一旁的智美真想反问一句,那又怎么样,可还是忍住了。

  接着,警察又刨问底地问了很多,几乎所有问题都牵涉到了隐私,典子和昌章夫妇却也只能心平气和地一一作答。

  提问的矛头也指向了智美“信和照片能给我看一下吗?”

  智美递上前去,警察带上手套,接了过来。

  “让我拿回去研究一下行吗?我们会物归原主的,这一点请你们务必放心。”

  这还用说嘛,智美不快地想。但嘴上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其后,警察还致电警署叫来了几名鉴证科的工作人员,取走了三人的指纹。说是为了协助调查,用完之后会立即予以销毁。

  “那个警察,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警察们走后,典子说:“他们肯定认为是我加害了那个女人,所以才会那样咄咄人地盘问我呢!”

  “你别这么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他们的工作嘛。”

  “可是,连指纹都被他们给取走了呢。”

  “这也只是调查案件的例行程序罢了。其实,他们估计她大概已经…”

  昌章说道这里突然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自杀身亡了。”

  智美和典子都有同感,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那我就先告辞了。”

  智美边说边站起身来。典子也站了起来。

  “等等,我和你一起走。”

  “但是典子你…”“别再劝我了。”

  说着,典子挽住智美的胳膊,一起朝玄关走去。智美转头朝昌章望了一眼,只见他双眉紧皱,低头凝视着桌面,沉默不语。等她俩换好鞋,准备出门的当口,他却又突然叫道:“智美小姐,请你至少把联系方式告诉我吧,否则警察问起来我也不好代。”

  智美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典子,答了一声“好”

  当晚,订好商务旅馆的双人间之后,智美和典子到近江町集市附近的一家小饭馆用晚餐。这种饭馆提供一种服务:只要顾客在集市上买了鱼拿到这儿来,饭馆的厨师就给现做。

  “你看我适合什么样的工作?我不太喜欢那种整天坐办公室的,最好可以四处走动走动。”

  嚼着烤扇贝,典子问道。她酒量很浅,两杯啤酒下肚便有些醉眼朦胧了。

  “嗯,是啊。”

  智美啜了一口酒,支支吾吾地说:“我说啊,昌章也不像是在说谎呢。”话音未落,典子的嘴角便搐起来。

  “为什么?”

  “因为呢,那个叫秋代的似乎真的有些精神失常哦。看着前女友这个样子,他去关心一下、见个面什么的也是人之常情嘛。”

  “这么说,因为对方精神失常,就可以随便约会喽?”

  典子瞪圆了双眼。

  “我又没这么说。”

  “我啊,真后悔没把他那些丑事给抖出来。什么外面有女人啦,偷偷幽会啦,我刚才不是都替他瞒着嘛。真讨厌,真讨厌!”

  典子醉倒在吧台上。糟了,我怎么忘了这家伙醉后失态这茬儿了?智美心想。吧台的酒保和其他客人都看着典子的样子小声窃笑起来。智美叹了口气,咬了一口已经烤过头的甜虾。

  好不容易把踉踉跄跄的典子扶回旅馆,已经九点多了。智美让典子躺到上,自己刚想去浴室冲澡,就接到了桥本警官打来的电话。

  “金泽之夜过得还愉快吧?”

  “有意思的。”

  “那就好。我有一件事想问你。那张照片你给什么人看过?”

  智美一一列举。

  “原来如此,我记下了。有打扰之处,还请多多见谅哟。”

  警官一口气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他问这个干什么?智美撅着嘴把听筒放回原处。典子在一旁沉睡着,看上去心满意足。

  次早晨,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智美不地嘟哝着把毯子盖过了头。还是典子伸手过去接起了电话。

  她三言两语就挂了电话,一把掀开了智美的毯子。

  “你干什么呀!”

  “不得了啦,智美,说是犯人被抓住了!”

  8

  智美和典子两人不明真相,匆匆忙忙地结账奔出旅馆,钻进了出租车。电话是桥本警官打来的,只说犯人被抓住了,让她们赶紧回公寓来。但对具体案情和犯人情况却只字未提。

  两人来到公寓附近,发现周围的景象甚是热闹,好几辆警车停在路边。两人分开看热闹的人群朝里挤去,桥本警官了过来:

  “啊,真是辛苦两位了,大清早的还要过来一趟。”

  “警官先生,这到底是…”

  智美问道,警官伸出手来打断了她。

  “请你们这就听我解释。那个樱井已经坦白代自己杀害了一名女的罪行啦。”

  “樱井…是谁?”

  “就是住在山下夫妇隔壁的那个男人。”

  “啊,就是那个人?那被他杀害的女是?”

  “就是堀内秋代小姐。”

  智美只“啊”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典子也僵立当场。

  “我们还是进屋去谈吧。”

  警官用大拇指朝楼上指了指。

  三人走进房间,只见昌章坐在厨房的餐桌前,几名身着藏青色制服的警员正在里间走动忙碌着。

  “怎么回事?”

  典子向昌章问道。

  “我们家好像就是杀人现场呢。”

  “什么!”

  “还是先坐下再说吧。”

  警官催促道。智美和典子落了座,警官则站在一旁开始讲述事件的来龙去脉。

  案情果然发生在那个星期五。樱井听到典子出门的声音,误以为房内无人,便偷偷溜了进来。

  “他干嘛要偷跑到我家来?”

  “这个嘛,是因为他看中了那些蝴蝶标本。樱井也很喜欢蝴蝶,根据他的口供,自从在你们搬家时看到了你先生的收藏,他就老打算着要把它们到手。一想到这些宝贝与自己仅仅一墙之隔,这家伙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呢。”

  “这大概是因为我的收藏确实与众不同的缘故吧。”

  昌章说得沉痛,智美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鼻翼得意地翕动着。

  “那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呢?我可是把门锁好才出去的。”

  “这个嘛,是因为那家伙去房地产公司付房租时,趁着老板眼错不见的当口,偷走了你们家的备用钥匙的缘故。”

  “那个老板确实跟我们说过备用钥匙不见了的事,我还请他替我们重新配一把呢。”

  智美也想起来老板对她的嘱咐。

  “总而言之,就在樱井正挑选挂在墙上的蝴蝶标本时,堀内秋代小姐突然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樱井大惊失,怕她叫嚷起来被邻居听见,便掐死了她。这种胆小怕事的人可是经常会在慌乱和恐惧之中犯下罪行哦。”

  警官说得若无其事,但智美仍然感到腋下冷汗直冒。

  “事已至此,樱井早已顾不上蝴蝶标本了。他忙着处理尸体,还得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就在这个时候,信和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时,信在餐桌上,而照片放在那张矮桌上。他把信通读一遍之后,就和照片一起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没和典子打过照面的樱井误将照片上的秋代当成了典子。

  “樱井设法把尸体搬了出去,当夜便驱车来到犀川,把尸体埋在犀川水坝底下。目前警员们正在展开搜查,相信很快便能水落石出。次,那家伙去朋友家玩,顺便把信寄了出去。他幼稚地以为这样一来,可以误导警方认为直到寄信的那天被害人仍旧活着,这样就算是给出门访友的自己找到不在场证明了。”

  “这想法真可笑。如果失踪的真是典子,我在周五就会向警察报案的。”

  “可是据樱井说,他很少看到山下家的男主人回家,所以才觉得自己的考虑万无一失呢。”

  “都怪你啊,老是深更半夜才回来。”

  面对典子的指责,昌章小声嘀咕了一声:“是嘛。”

  “以上就是事件的全部经过了。听上去好像很简单,但一旦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就可能永远也破不了案。对樱井来说,寄出这封信可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呢。”

  警官简单地总结了一句,合上了记事本。

  “请问,你们警方是怎么怀疑上樱井的?”

  智美问,桥本警官点点头,解释道:“我们发现照片上除了有你们三位和堀内秋代小姐的指纹之外,还有一些指纹来历不明。所以我昨晚才问你把照片给哪些人看过。听了你的话之后,我们从门把手和私家车上采到了樱井的指纹,果然与信纸和照片上的陌生指纹相吻合。于是我们今天一早便找到樱井对质,那家伙立即坦白代了一切。”

  警官挠挠头,又道:

  “这次成功破案真要多多感谢诸位的配合。另外,还请你们看看家里少了什么没有,樱井倒是说他什么也没拿。”

  “好的。”

  昌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进屋查看蝴蝶标本去了。

  “山下夫人也请看看家里少了什么贵重物品没有。”

  典子一脸不快地直起身来:“我家也就那个首饰盒勉强值点钱。”

  “哇,真想看看!”

  智美情不自地尖叫一声。

  卧室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首饰盒。智美心想,也真是不小心啊,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搁在外面。典子好像猜出了她的心思,说:

  “这里面又没放什么值钱的东西。”

  说着,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有一张白纸。“这是什么?”典子拿起观看,却又把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智美捡起一看,原来是一枚金戒指。

  “这就是那女人的东西了。”

  典子说罢,展开白纸,只见上面用口红写着:

  “对不起。再会了。”

  “她似乎是想在你们回来之前离开的。如果能再早一点走的话,也不会惨遭杀害了。”

  智美说。典子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傍晚,智美在金泽站乘上特快列车“闪耀号”准备先前往长冈站,再换乘上越新干线返回东京。

  “以后再来啊。下次一定请你吃饭。”

  典子隔着车窗说。昌章也在一旁说:“下回你再来做客的时候,我们就住着一套大房子了。”他们好像不愿继续住在曾为凶杀现场的房子里,说是明天就要赶紧另寻住处。

  “你们一定要好好过哦。再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联系。”

  “已经没事了。”

  典子有些害羞地说。

  列车开动了,站台上的两个人也渐渐从视野中消失了。智美终于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这趟金泽之旅可真是风波迭起呢,连这里的风光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不过嘛,这也算不了什么,以后还能经常过来呢。

  可是,我起码也该趁便游览一下兼六园呐,智美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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