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左思门都不关,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等着她来算帐。
钟笔一脚踹开房门,双手叉,其状如战神雅典娜,横眉竖目指着他鼻子问:“我的护照呢?”左思瞟了她一眼“先由我保管,你在家好好照顾左学。”
钟笔快气晕了,中一口怒气不得发,随即奔过去见什么摔什么,一脚将玻璃茶几踢得粉碎,穿着拖鞋,脚尖都踢痛了;于是转而摔台灯闹钟相框,玻璃碎片溅到她自己身上,差点破了相,她双手挡在脸上,心有余悸;犹不放弃,然后朝他扔抱枕,泼妇骂街一样大喊大叫:“我的护照呢,我的护照呢,把我的护照还给我,把我的护照还给我!”见他安然无恙坐在那里,不为所动,更加气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头冲过去打他。
没有证件,她连门都出不了,更不用说离开香港了。
左思一开始任由她又拉又扯、又捶又打,只当她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胡搅蛮。可是当她的指甲在他脖子上划出长长一道血痕、十指专门朝他软肋处掐时,不由得动怒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他明天没脸出去见人。一跃而起,抓住她双手,一把将她摔在地毯上“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暂时哪儿都别想去。”
钟笔被他的不能动弹,脸涨得通红,血全往脑子里冲,她偏不,她偏不,她偏要离开香港!挣扎无效,哭闹无用,心一狠,对准他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女人打架能有什么?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不外乎抓、捏、揪、扯、咬,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
左思狠狠了口冷气,威胁她:“你再咬,我让你连家门都出不了!”钟笔本来想象征的咬一口就算了,听得他这么一说,起了火,双手抓紧他手臂,张着血盆大口,像啃骨头一样狠狠咬了下去。
这次她咬的极深,死不松口,她感觉到嘴里浓浓的血腥味,味道很难受,但是她只当是吃半生不的牛排,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
她不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她此刻双目圆睁,表情狰狞,嘴是血,加上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女鬼。
左思一把揪住她头发往后扯,她吃痛下只得松口,恶狠狠盯着他,像受了重伤又拔了利爪的小兽,伤痛、倔强、愤怒、不甘、报复…诸多情绪兼而有之。
左思本想给她个教训,谁说不能打女人?那还不反了!可是见她如此,只得算了,骂道:“你是狗吗?专知道咬人!”
钟笔倔着小脸哼道:“我是狗,你便是猪狗不如!”
左思从来不跟她逞口舌之快,中文系的人除了会背几首词诗,浸的一身酸气之外,只学会了如何转弯抹角骂人,不学无术。但是这次他气到了,还从来没有人敢骂他猪狗不如,掐着她脖子冷哼:“什么,猪狗不如——”见她挑衅地看着自己,那神情,那模样,真像街头无家可归的狗,遂笑道:“得意什么,我便是猪狗不如,你也得嫁随、嫁狗随狗。”
钟笔气急,偏偏一时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冷着脸叫嚷:“把我护照还我,把我护照还我!”
左思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从她身上起来,解开袖子一看,血模糊,真狠,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人心!把鲜血淋漓的伤口凑到她跟前,咬牙切齿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从今天起,不得踏出家门一步!”犹不解气,觉得自己平生从未这样窝囊过,在她脸上使劲掐了一把才算了。
钟笔本来是转开脸去的,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哪知居然被他轻薄了一把,又气又怒,跳起来追着他打,口里大骂:“你去死!”老天何其无眼,此等衣冠禽兽怎么不天打雷劈!
左思任由她气得跳脚,早带上门走了。
钟笔颓然倒在地上,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渐渐远去,无可奈何。
第二天左学的病便好了,楼上楼下到处窜,跟只猴子似的,就差上房揭瓦了。钟笔见了他就心烦,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说:“你能不能出去玩?”此刻她头晕脑,浑身无力,鼻涕跟自来水一样哗哗往下。眼睛鼻子通红,垃圾桶里一大桶擤过的鼻涕纸。她很担心鼻子会擦破。
左学出一个恶心的表情“你能不能不擤鼻涕?”
钟笔大怒,沙哑着喉咙说:“你把你的病传染给我,自己好了,就不管别人死活了?”这个不孝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来。
左学不屑说:“你自己生病关我什么事?你难道不是被左思气出来的病?他溜到窗口,门外站着两个人高马大、衣冠楚楚的保镖。名为保镖,实为监视。屋子里所有能跟外界联络的东西全部撤掉了,包括电话、电脑、传真机,甚至连电视都搬走了。
钟笔悲哀地认识到,自己被软了。她曾冲下楼,强行要出去,保镖客气而有礼地拦住她。钟笔不服,凭什么软她,难道她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么!保镖一早得了左思吩咐,她若是闹,可以略施惩戒,面无表情说:“太太,您这是为难咱们了。”钟笔不理,谅他们也不敢将她怎样,开了门就要走。保镖一掌切在她肩上,半拖半拽将她抓了回去,口里说:“太太,得罪了。”
她浑身酸痛躺在上,而且更悲哀的是,自己居然生病了!没有电视电脑电话的生活,叫她怎么活下去?
她承认她是宅女,可是她不是要过山顶人的生活啊!这招釜底薪——左思,你的确够狠。他居然借别人之手打她,没有他的纵容,底下这些人敢以下犯上?她知道他在警告她,不得轻举妄动。
左学反正病好了,精力充沛,活蹦跳,根本就不在乎软不软。又跟着周熹学会了各种各样的玩意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长竹竿,上面套了个塑料袋,雄纠纠气昂昂扛着来花园里捕蝉,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甚至招呼外面的保镖帮他搬梯子。
钟笔蓬头垢面、凄凄惨惨在上躺了一天,什么消遣都没有,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防范的很严密,连倒水都有抢着说“我来,我来。”生怕她一眨眼就跑了。倒是左学,大家只当他是小孩子,不怎么管他,随他在院子里蹦跳,只要不出左府就行。
实在无聊,只得随便抓了一本书,一看是《庄子》,撑着眼皮好不容易看了一章,不到半小时立马会周公去了,梦里还念叨着“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觉得这才是大智大慧啊。
一个字,忍。
因为穷极无聊,她搬出文房四宝,书桌上还点了一炉檀香。左学吓坏了,以为要他练笔字,溜的比兔子还快。一整天就没进屋,不是在游泳池里泡着,就是窝在地上抓蟋蟀,或者支使保镖买这个买那个吃,日子过的逍遥自在,比上学舒服多了。
钟笔决定修身养,于是抄起了蝇头小楷《灵飞经》,就当是练字了。这是最能打发时间的方法,而且有益无害——她居然被到这份上了!
抄了几天,笔字大有进步,得意之余拉住左学:“整天就知道疯玩,唐诗三百首背全了没?”左学眼睛骨碌骨碌转,说背全了,他以为这样说鸡蛋里总挑不出骨头来了吧。哪知钟笔口气一转:“既然背全了,跟着我写大字,练不好,不准吃饭。”找出描红的本子,掷到他跟前“照着《玄秘塔碑》描,全部写完。”
左学跳起来,一脸坚决说:“不练!”他决定抗争到底。整个一老古董,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练笔字?字都不用写啦,全部改用键盘。
钟笔脸色一沉“当真不练?”
钟笔脸色一沉“当真不练?”
他掉头就走,打死都不练。
哪知钟笔非但没有发火,反而说:“不练也行——”左学很诧异,回头看她,还以为她又要行家法了。她笑得一脸无害:“不过你要帮我办个事。”练笔字不过是个幌子,这才是最终目的。
姜还是老的辣。
这就叫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声东击西,虚实相间——出自“钟氏兵法”谋略篇第一章第一条。
左学跑进厨房,趁阿姨出去倒垃圾的时候,将她辛辛苦苦剥好的豆和豌豆倒在一个筐子里,用手搅,又把搁在理台上的番茄酱打翻,的地“鲜血淋漓”惨不忍睹。阿姨听到动静赶进来一看,大惊失,连声说:“别动,别动,找什么吃的?我来,我来…”话没还说完,左学手里抱着的一大杯汽水全泼到她身上。
阿姨当场傻眼了,手忙脚下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回房间换衣服去了。左家唯一能跟外界保持联络的便是阿姨手中的这台手机,以便左思随时随地查勤用。只是阿姨得了左思的吩咐,手机从不离身,在左家也不多待,做完饭就回家。钟笔觊觎良久,一直苦无机会下手。她如今寸步难行,和外界完全断绝关系,又被几个保镖二十四小时严密监视,无奈下连房门都很少出。
这时她见阿姨走了,连忙从房里跑出来,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冲左学比了个胜利的“V”字,小声叮嘱:“看着点,我去洗手间打,别忘了把风。”
左学从未干过这等调虎离山、偷摸狗的事,而且是跟人联手作案,不由得兴奋的小脸通红,心脏跳,相对的,分外的做贼心虚。当他看见左思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时“轰”的一声,脑中一片空白,拔腿就往洗手间跑。
左思本不觉得什么,他不过回来换件衣服就走,一见左学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样子,不起疑也要起疑,叫住他:“你跑什么?”左学一听,跑的更快了,咚咚咚敲门,心都要从口里跳出来了,感觉比考试不及格还恐怖。
钟笔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没好气说:“敲什么敲,不是让你在客厅待着吗,万一阿姨发现了呢?对了,张说的电话是多少——”她是数字白痴,一切电话号码都记不住。刚才凭印象拨错了,对方是个变态,挂断后居然还打扰电话过来,搞得她心烦躁,语气不佳。
一个声音懒洋洋在耳旁响起“看起来还不错嘛。”一听张说这两字,他就心怒火。
钟笔一听,耳朵嗡的一声,像被人闷头打了一,眼冒金星。钟笔知道他声音越平和,表情越亲切,动作越温柔,就越恐怖,他向来是一个独断专行,手段狠辣,想起平素和他作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她曾亲眼目睹他将一个偷拍的记者打的头破血,住了半个月的院。
看着前面双手抱、好整以暇的左思,又看了眼身边垂头丧气、一脸苦瓜相的左学,心中忽然怕了,不知道他会怎样惩戒她,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唯有任人欺凌。绷着脸连连后退,直到退到洗手台前,退无可退,这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乖乖出手机,递了过去,咽了咽口水“不是…就想打个电话…”
一句话如鲠在喉,怎么都说不下去。眼睛里有泪花,但是她强忍住了。
左思接过手机,挑眉问:“要不要我帮你打?”
钟笔双手摇的像拨鼓,脸色发白“不用…不用…您忙…您忙…”钟笔,小不忍则大谋。
左思叫来阿姨,把手机还给她“从现在起,我放你一个月假,薪水照拿。”
阿姨还一脸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平白无故捡了个大便宜,没人不情愿,连声答应,收拾东西休假去了。
左思看着这对“狼狈为”的母子,重重哼了一声,甩手走了。
钟笔看着他车子开远了,三魂七魄才归了窍,突然冲出来,大吼大叫:“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我要告你非法拘,我要告你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我还要告你通,我要跟你离婚,我要…”她怎么告?没有人知道她被软了。
左学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口里吐出一句:“胆小鬼!”有本事怎么不当面说啊?钟笔气红了脸,连声辩解:“我忘了,我忘了!”刚才她魂都快吓没了,哪还记得说这些?她以为左思要打她,都做好挨打的心理准备了。此刻仍然惊魂未定,她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左学一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我饿了。”他苦恼的是,以后谁来给他做饭?他不认为自己的母亲有这么高的觉悟。
钟笔一愣,民以食为天,吃饭皇帝大,这才是切身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