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等明夷有狸醒来的时候，她的人在医院里，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

　　一时间，她想起了很多事情，但都是混乱的、迷糊的，不过至少她是清醒的。

　　“我…没有变成白痴吗？”她低声地问“那个鸭子和路被堵住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鸭子，和路被堵住了。

　　有人轻轻握着她的手“笨蛋，那个人叫做‘路堵’，不是路被堵住了，我就说，你醒来的时候，不要太笨让我失望。”

　　明夷有狸轻轻地转动眼珠，有个人正对着她微笑，她困惑地低声问：“我没有变成——”

　　“你本来就是个小笨蛋，不需要再变成白痴了。”清水雅然为她调整了一下吊在架子上的点滴瓶。“好好休息，我去叫医生和有狐过来。”

　　他起身离开，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服。

　　“怎么？”他回头看着她“不舒服吗？”

　　明夷有狸摇了摇头“你眼睛里有很多血丝…”她低声说“你一定很久很久没有休息，在这里休息一下，好不好？”

　　“啊哈！”房门口传来一声怪叫，明夷有狐笑嘻嘻地站在门口“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继续，继续啊，就当我从来没来过，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遮住眼睛，却故意从指里偷看。

　　明夷有狸脸上微微一红“哥哥。”

　　清水雅然只是淡淡一笑“你来得正好，有狸这里你看着，我去找何医生。”

　　“你不用假惺惺了，在这里你也坐了两天，不要假装你什么也没有做过，也不要想偷偷跑掉，有狸会好都是你的功劳…奇怪，清水，你的人这么狠毒，一旦谈情说爱起来，居然也会害羞啊？”明夷有狐笑嘻嘻地看着他，口里不住地调侃。

　　“你在这里…坐了两天？”明夷有狸睁大眼睛，看着清水雅然。“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我要醒的时候自然就会醒，不会醒的时候你坐在这里也没有用，你不要以为我很好骗，就用苦计来骗我…”她虚弱地说。

　　清水雅然看看明夷有狐，再看看明夷有狸，轻叹一声“我在你们两个嘴里，又温柔又多情，你们两个不愧是兄妹，说得跟真的一样。”他站起来“我去找何医生。”迳自离开病房。

　　“去找何医生就去找何医生，不用这样一次两次地告诉我。”明夷有狐摇头晃脑的说“明明就是多情公子，还要假装无情，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不愧是明夷有狸的哥哥，两个人的中文水准一样的烂！

　　“千乎万患使出来，又抱篱笆扮这面？”明夷有狸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有一个美女啊，被外面的人叫了一万次才肯出来，然后还要抱着琵琶遮住脸，让想看美女的人气得半死。”明夷有狐得意洋洋地解释“我说啊，清水明明喜欢你，心甘情愿坐在这里等你清醒，但是你真的醒了，他却开始找理由，证明他不是特别重视你，就是这样！他心里对你好，嘴巴上死不承认，这就和一个美女被人叫了一万次才出来，还抱着琵琶遮住脸让人气死的道理一样，在紧要关头抵赖啦！”

　　不知道白居易若是地下有知，听到这种解释会不会气得撞墙，但是明夷有狐就是这样想的。

　　明夷有狸似懂非懂，轻轻叹了一声“他向来心狠手辣，要他很简单地喜欢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抵赖，是因为喜欢我对他来说，是太柔软的感情…对清水雅然来说，太柔软了就等于脆弱。”她扬起一抹苦笑“他不愿意承认这个弱点，也不愿意承认他在乎我，会为我改变，所以他不会承认我对他很重要…”

　　“不，不是的。”明夷有狐伸手她的头发“我很清楚清水那个妖怪，他心里想的事情，比你想像的多得多，我也不知道他心里在算计什么，但是我知道一点。”他哈哈一笑“他不承认，是因为他太在乎你，他太好胜，不愿意承认他会为你痛苦，而且，他也拉不下脸承认像他这样狠毒又绝情的人，居然会为情所苦、为爱所困，他只不过死要面子而已。”

　　明夷有狸微笑，虚弱地道：“哥哥，你好像很得意。”

　　“我当然很得意，妖怪一样的清水都栽在你手上，我怎么能不得意？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明夷有狐在妹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明夷有狸低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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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夷小姐会恢复过来，清水先生功不可没，如果我们不知道她吃了什么药物，就不可能这么快救回她，她的神经也会遭受到不可恢复的伤害，但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何医生微笑着解释，与清水雅然慢慢往病房走去。“她应该感激清水先生的。”

　　清水雅然文雅地微笑，他下要感激，只要有狸可以和从前一样笑颜灿烂，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他就很满意了。他一向不喜欢笨蛋，不过遇上了这个傻瓜，他真的身不由己，也无可奈何。

　　深沉狠毒的清水雅然居然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他的心，一步一步离他的控制，一步一步地滑向柔软，渐渐地失去控制。

　　他会太在乎她了吗？清水雅然微微皱起眉，伸手了额角，也许有一天，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会超过他各式各样的计画，各式各样的利害得失，而变成一个最在乎…

　　可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心里有了牵挂的清水雅然，还会是清水雅然吗？

　　他还可以面不改地计画事情，利用不管黑的白的种种条件，而不在乎任何威胁和干扰？他可以真的不在乎别人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

　　不能的——他很清楚，当她痛苦的时候，他也会一起痛苦，而要在敌人面前忍耐这种痛苦却不出丝毫痕迹，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那要怎么办？不能狠心的清水雅然，还会是清水雅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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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明夷有狸出院了，她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有一些轻微的中毒症状，在医院住几天就好了。

　　“我回来了！”明夷有狸一进门就笑，一只猫扑过来，亲热地磨蹭着她的腿“雾法沙！”她把猫抱起来，环顾四周找着鸭子“不吃在哪里？鸭子！不吃！鸭子！”

　　清水雅然迳自走进厨房，准备午餐。

　　明夷有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跟在清水雅然后面叫道：“喂！这颗高丽菜要放在哪里？你买这么多萝卜做什么——”

　　“那不是萝卜，是酒酿人参。”

　　“啊？”明夷有狐呆了一呆“那…你又买这么多红豆，我最讨厌吃豆子！”

　　“那是新鲜的枸杞。”清水雅然叹了一口气“我本来想叫你帮手的…”

　　闻言，明夷有狐干笑一声，怪叫道：“有狸啊！”明夷有狸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鸭的探头进来“干什么？”

　　明夷有狐朝清水雅然一指，很诈地说：“他叫你帮忙做午餐。”

　　“我？”明夷有狸有些惊讶“可是我不会煮饭耶。”

　　“没关系，他会教你，你最喜欢他了，是不是？你们一个慢慢教，一个慢慢学，我等着吃爱情的味…”明夷有狐把围裙往清水雅然身上一系，拍了拍他的肩“你慢慢煮，今天如果搞砸了，我会原谅你的。”

　　清水雅然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系得七八糟的围裙“没关系，”他也拍拍明夷有狐的肩膀“下一次，我会教你做芙蓉卷杂菜，时间也不用很久，大概做个两天就可以了。”他像是为了明夷有狐不能做菜而在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明夷有狐得意的笑声噎在喉咙里“咳咳！两天？不学可不可以？我可以上餐馆…”

　　清水雅然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明夷有狐立刻改口“我学！我学…”天知道，这个表面温文尔雅的男人，会用什么样厉害的手段来整他？他受过一次教训已经足够了，不想再受第二次了。

　　明夷有狸笑咪咪地把雾法沙递给哥哥，他不得不乖乖接着，她再把鸭子不吃递给他，他还是不得不抱着，左边一只鸭，右边一只猫，中间则是一脸尴尬的明夷有狐。

　　在他“逃离”厨房的时候，明夷有狸还听见他的咕哝声：“…居然敢咬我！总有一天，老子把你们两只煮成鸭猫骨粥…”

　　“那也要他会煮粥才成。”清水雅然听见了，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套。

　　明夷有狸噗哧一笑“这样也听得见！”她帮他解开被明夷有狐绑得七八糟的围裙，仔细地帮他绑好。“不过说实话，你穿围裙好看的，呵呵！”

　　“今天要吃什么？”清水雅然开始洗菜“丝瓜？”

　　“自从我上次说要吃丝瓜，到目前为止已经吃了十三次丝瓜了，可不可以换换口味？”她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人的口味是会变的，我不像你，你有顽固不化的嗜好，吃的东西永远是那几种。”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吃什么？”清水雅然微微皱眉。

　　“哇，居然要我告诉你你才知道我想吃什么？”明夷有狸跳起来，瞪大眼看着他“你有当人家男朋友的自觉吗？别人的男朋友都是女朋友还没有开口，他就霜淇淋啦、素菜四啦的捧到面前去了！”

　　“你想要吃霜淇淋和素菜四也不用绕这么大弯，直接告诉我不是省事多了？”清水雅然摇摇头“而且，我也不是‘别人’的男朋友，更没有猜测女朋友心事的本事。”他眨眨眼睛，优雅地微笑“我从来没有追过女孩子，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明夷有狸帮他洗蘑菇“都是女孩子追你嘛，我也一样。”她说得毫不羞赧理所当然“你长了张善良温柔的脸，谁知道你是个手段凌厉、心狠手辣的魔鬼？”

　　“你懂不懂我是在告诉你我很纯洁、很专情啊！”清水雅然有些无奈“你就用‘手段凌厉、心狠手辣’来打发我的忠诚？”

　　明夷有狸抬起头一笑“真没想到这样的话你也可以用这样的口气说出来，哈哈！”她继续洗蘑菇。“真不像你会说的话，我以为你一直都会很文雅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文雅’是假的？”清水雅然伸手阻止她洗蘑菇“我什么话都可以说出口，再卑鄙的话都可以，这一两句算什么？只不过是调侃而已。”他微微一笑“人偶尔也是需要幽默感…”

　　“我不管你的幽默感，你拦着我做什么？我在洗蘑菇，这可是正经事，你不要捣蛋！”明夷有狸双手擦，凶巴巴地瞪着他。

　　“我在挽救我们的午餐。”清水雅然叹了口气“你做的正经事就是把蘑菇全部洗烂了，那要怎么吃？不要洗了，你根本就不会洗。”

　　“呃？”明夷有狸心虚地看了一眼盆里的蘑菇，似乎…真的有一点…碎烂，但她仍做困兽之斗。“我特地把它们掰开，这样才洗得干净！”

　　“如果你喜欢吃蘑菇的碎片，我当然没有意见…”

　　“好啦、好啦。”明夷有狸自知理亏，只好投降“是我强词夺理，我是个笨蛋，那要怎么洗才是对的？”她看着蘑菇被搞得“碎尸万段”的样子，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这样。”清水雅然握着她的手，慢慢在装着水和蘑菇的盆子里转动，让水带着蘑菇旋转，慢慢地旋转。

　　他的手指好漂亮，明夷有狸心跳慢慢地加快，两个人握的手，在一盆飘浮着蘑菇的清水里慢慢地旋转，一起凝视着蘑菇的碎屑轻飘飘地旋转，一些黑色的小碎石慢慢沉淀，她脸上微微一红，看着他的手，看得目不转睛。

　　“就是这样，很简单的，水会把蘑菇里的灰尘杂物到盆底，很快就洗干净了。”清水雅然用另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拍拍她的头“你不是笨蛋，只是从来没有花脑筋想过。”

　　“有你花脑筋就好了。”明夷有狸叹了口气“你的手真漂亮。”

　　清水雅然微微一怔，他说了半天，这丫头就只看见他的手好漂亮？他忍不住摇摇头，以他的聪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他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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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X的事情终于结束了，明夷有狐舒服地躺在沙发上，一只眼睛看着电视，一只眼睛闭着休息。江鹤唳和那个头部受伤的7X首席杀手都已经被捕，而7X剩下的据点都在上个月月底被摧毁，7X彻底完蛋了！没有压力的日子真是舒服，他只需要在躺在沙发上等午餐就可以了，从来没有发现，有清水雅然这样一个厨艺高超的朋友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情。

　　叮咚！门铃响起。

　　明夷有狐闭着的那一只眼睛也睁开，他和清水雅然并没有什么朋友，怎么会有人上门？

　　“进来，门没锁。”他懒得起身，而是透过电视萤幕的反光看着门口的动静。

　　门开了，一大束玫瑰先伸了进来。

　　明夷有狐吓了一跳，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走错门了！”他想不出这屋子里有谁可能被人送玫瑰花的，清水这品味很高的家伙不可能送有狸这么俗气的东西，他要送，可能也是送一些又贵又高雅的东西，但肯定不会送玫瑰花，他买玫瑰花的唯一可能是要用来做菜。

　　“这里是‘一素居’吧？”在一大束玫瑰后面的人开口问道，声音很低沉，虽然得很低，却依然很洪亮，可以想像如果他正常说话，那声音会有多么响亮。

　　“这里是‘一素居’，不过我们认识吗？”明夷有狐看见捧着玫瑰花的人至少身高两百公分，身材魁梧，他已经不算矮也不算纤细了，但是这陌生家伙大概有两个他那么强壮。

　　他是谁？

　　“我是小河花子。”那个魁梧的男人居然叫这样“娇小”的名字。“来自日本。”

　　“啊，你来自日本。”明夷有狐依旧呆呆的，不知道这个人和他有什么关

　　系？他来自日本关他什么事啊？

　　“我是有狸的学长。”小河花子一本正经地说。

　　明夷有狐这才恍然大悟，登时脸堆笑“原来是有狸的学长啊，请进、请进。”但他肚子里却在暗骂，有狸的学长关他事！

　　“有狸在大学的时候我就非常欣赏她，她突然休学后，我到处打听她的下落，到现在才知道她在这里。请问你是她的哥哥吗？”小河花子说话的语气很恭敬。

　　“对，我是她的哥哥。”明夷有狐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是我妹妹她…”

　　这位巨人是来追有狸的，可是有狸已经和清水是一对了，这个大块头晚了一步，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有狸没有遇到清水雅然，她也不可能和这个巨人在一起吧？明夷有狐抬头看着小河花子，干笑一声，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难以望其项背”

　　“她怎么了？”小河花于一声巨吼，就像青天霹雳，震得明夷有狐耳朵嗡嗡作响，苦着一张脸。

　　“她好得很，一点问题也没有。”

　　小河花子这才放下心，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玫瑰花递给明夷有狐“我想追求明夷有狸小姐，你是她的哥哥，我希望先征求你的同意。”

　　明夷有狐不由分说就被人了一束玫瑰花到手里，正在错愕，却听见明夷有狸的笑声。

　　“哥哥，你在干什么？居然有人送你玫瑰花？哈哈！这个人是你朋友？”明夷有狸和清水雅然是听见说话声才出来的。

　　他把玫瑰花束回小河花子手里，急着撇清关系。“我不认识他！”他指着小河花子“这个人说是你学长。”

　　明夷有狸抬头看了一眼小河花于，吓了一跳“学长？！”就是因为他的追求，她才会躲到这里来的啊，怎么现在他会追到这里来了？她尴尬地对小河花子微微一笑“学长好！”清水雅然看着那束玫瑰花，再看看小河花子，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但脸上仍是温文尔雅的笑容“你好。”

　　小河花子对清水雅然视若无睹，迳自对着明夷有狸单膝点地，把手中的玫瑰花递给她“你可以嫁给我吗？”他说得异常诚恳。

　　明夷有狸错愕之极，急忙退了一步，紧紧抓住清水雅然的手“你、你说什么？”

　　“嫁给我吧，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非常欣赏你。”小河花子欣慰而且期待地说“嫁给我小河花子做子，你会是一个富有的女人。”

　　“嫁给你？”她还是一脸惊愕“你在开玩笑吗？”

　　“他不是在开玩笑。”说话的不是小河花子，而是清水雅然，他的神情若有所思。“日本的小河财团，小河花子，是日本小河株式会社的董事长，小河花子说话从来不开玩笑，他说要娶你，就是诚心诚意要娶你。”

　　小河花子出心满意足的微笑，清水雅然说的，正是他想说的。

　　明夷有狸倒一口凉气“小河学长，我想我会令你失望的。”她抬头看了一眼清水雅然“我喜欢他，我想我会嫁给他，而且…不会考虑别人。”她朝小河花子鞠了一个躬“如果伤害到你的话，真的很对不起。”

　　小河花子坚持把玫瑰花递到她手里“你若是答应我，你就会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女人之一，你会得到很多很多钱。”

　　“我不需要很多的钱，和他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富有了，真的。”明夷有狸接过玫瑰花，对着小河花子微笑“谢谢你，不过，我不会嫁给你。”

　　“你可以考虑考虑，如果后悔的话，就到流星酒店找我，我会一直待到下个月。一小河花子脸上有着失望，却不失风度，恭恭敬敬地鞠躬“那么我很抱歉打扰你们。”

　　“不会。”明夷有狐干笑一声“学长好走，我们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