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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无头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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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王忠已在马⻩夫妇横死的主房之內站了许久了“你说二哥真的已死?”他看着仍被⾎迹染红的大“没见到尸体,只有一只手,怎知他是死是活?我总不信二哥已经死了。”紫⾐人何璋淡淡的道:“你想说‮二老‬没死,他杀了马⻩夫妇?”王忠滞了一下“当年他就与马⻩不和…”何璋嘿了一声“就算他和他小师弟不和,‮二老‬对他师⽗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下这种惨事,你不想认‮二老‬已死,竟想拿马⻩被杀证明‮二老‬没死,这十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王忠惭惭的也知自己胡思想,以刘如京那忠烈脾,就算有人要杀马家堡堡主他也必拼死相救,绝不可能杀人。

  马家堡正混得很,也无人来理睬他二人,何况何璋乃是捕头,在凶案发生之处查看,自是无人敢阻拦。两人把房间內各项事物一一细看,房內事物出奇的有条不紊,没有一样有异,何璋道:“这行凶之人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动过房里任何事物,就是对这房间十分悉…”话说到一半,却有人在门口道:“啊…那个菗屉…”

  何璋一回头,只见一人站在门口,以好生抱歉的目光温和的看着他“那个菗屉…”一句话还没说完,何璋和王忠同时脫口而出“门主?”来人更加歉然的摸着自己的脸“啊…在下李莲花,听人说和失踪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长得十分相识,其实在下年幼之时并非这副模样,”他走进房里,看着満地⾎痕,有些⽑骨悚然“十二岁那年摔下山崖,被一位无名老人所救,摔下山崖后被山石毁了相貌,那老人施展绝代医术,将我的脸变成了这副模样。”他很好脾气的微笑“在下的医术也是和那无名老人学的,李莲花平生不打诳语。”王忠和何璋将信将疑,此人虽然和四顾门主李相夷长得十分相似,却不及李相夷冷酷俊美,言谈举止更是相差甚远,不免也信了几分。他们却不知数个月前李莲花对他和李相夷长得一模一样的解释是:‘他和李相夷是同胞兄弟,李相夷本名叫做李莲蓬,从小给了无名老人做义子。’

  何璋对着李莲花的脸看了许久,直至他看出李莲花和李相夷确是有些不同,方才淡淡的道:“你刚才说什么?”李莲花道:“那个菗屉上的锁对了六个字。”何璋顺着李莲花的目光看去,只见房內边的柜子下有一排菗屉,上面都挂着转子锁,那铜锁是一条圆形的滚筒,上面套了七个环,每个环上都有四个不相⼲的字,要能将七个圆环上的字每一行都对成诗句,锁便能打开,这是当下一种很流行的巧锁。那柜子最底下一个菗屉的转子锁七个字对了六个,一眼可以认出,那是一首很流行的诗歌“云⺟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而锁上第四个圈“风,落,悔,天。”没有对上其他六个字,锁没有被打开。何璋走过去很仔细的看着那锁,王忠却是个耝人,完全看不懂那是什么玩意儿“你说有人想开这个菗屉?”李莲花忙道:“我没说,我只说那七个字对了六个。”何璋缓缓的道:“这很难说是有人想开锁没有开进去,还是开了以后来不及把它弄散…不过七字已对了六字,要说没有开锁,实是不大可能。我想这开锁之人应是已经拿走了菗屉里的东西…”他轻轻拉开菗屉,菗屉里只有一叠空⽩信笺,果然并没有留下什么引人觊觎之物。

  李莲花瞄了那菗屉一眼,正待说些什么,何璋伸手⼊內,拿出那叠信笺抖了抖,里头什么也没有,整叠信笺都是新的。王忠在房內游目四顾,这房间在事发时是虚掩着的,可见凶手是由大门出去,不知为何却无人发现。“李神医以为…”何璋缓缓的道:“马夫人前⽇的中毒,与被杀之事有无关联?”李莲花的目光也在房內缓缓移动,闻言忙道“有关联,马堡主夫妇如此死法,加上马夫人前⽇中毒昏,我想马堡主之所以任人宰割,只怕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王忠动容道:“中毒?”何璋了点头“和马夫人被同一种方式下毒,中了同一种毒,他昏之后,有人再砍了他的手臂,以至于没有挣扎痕迹。”李莲花在一旁连连点头,问道:“不知是中了何毒?”何璋一怔“你看不出来?”李莲花为之语塞,顿了一顿“啊…”也不知在“啊”些什么,王忠奇怪的看着他“你是神医,你看不出他们中了什么毒?”李莲花顿了一顿“那是一种绝世奇毒…”何璋点头“不是绝世奇毒,也毒不倒马⻩,只是奇怪,是谁存心毒死堡主夫妇,又是谁有这种手段能连下两次毒药,竟然都能得手!”李莲花慢慢的道:“不是两次,说不定是三次…”王忠一凛“正是!”李莲花喃喃的道:“这件事…真的奇怪得很…”他望着墙壁上未被洗去的⾎迹,那一条条挥刀时溅起的⾎线自右而左横贯后的⽩墙,正发呆之间,突然窗外有童声幽幽的唱歌“…螳螂吃了蜻蜓,蜻蜓吃了乌蝇,乌蝇吃了蜗牛,蜗牛吃了芥菜花…螳螂也不见了,蜻蜓也不见了,乌蝇也不见了,蜗牛也不见了…”不知为何,气的童音,房內三人都听得一阵⽑骨悚然,马家这个痴痴呆呆不与人说话的孩子,七岁的小孩童,说不定他那双眼睛里,看得见的比成人都多,只是他不懂…

  “…螳螂吃了蜻蜓,蜻蜓吃了乌蝇,乌蝇吃了蜗牛,蜗牛吃了芥菜花…螳螂也不见了,蜻蜓也不见了,乌蝇也不见了,蜗牛也不见了…”马秀秦在爹娘的门外自己一个人玩耍,还没有人告诉他爹娘已经死去,一个红⾐小婢跟在他⾝后,一路苦劝他吃饭他就是不吃,只埋头在草丛里不知捉什么东西玩。

  “这个孩子,其实并非马⻩的亲生儿子。”王忠突然道“听二哥说过马夫人是二哥师⽗的关门弟子,年轻时美貌得很,她十八岁时和她师⽗生了私生子,没过多久,师⽗去世,她嫁给了继承马家堡堡主之位的师⽗的儿子马⻩,马秀秦说是马⻩的儿子,其实是马⻩亲弟。”李莲花大吃一惊“马堡主竟肯把兄弟变成儿子?”王忠⼲笑一声“这个…或者和马夫人感情深厚,马堡主不计较世俗眼光…”李莲花仍是连连‮头摇‬“稀奇、稀奇,不通、不通。”何璋淡淡的道:“这事知道的人不少,听说马⻩从不讳言此事,而且对马秀秦宠爱得很。”王忠笑了起来“马⻩一死,这孩子就成了堡里少主,看他几个师兄那幅嘴脸,很难放得过…”他一个“他”字尚未说出口,陡然听见屋外“飕”的一声机簧之声,何璋将信笺握成纸团弹出,纸团和自远处来的一点小小事物相撞跌落。王忠和何璋十年不见,仍是配合无间,在何璋纸团弹出的瞬间已经穿窗而出,拾起那枚事物,扬声道:“飞羽箭。”何璋在窗口凝视丝毫不觉的马秀秦,慢慢的道:“难道是谁和马家堡有仇,居然连这七岁孩童也不放过…”李莲花眼眺飞羽箭来的方向,马⻩夫妇的居室门外是个池塘,池塘边花木茂密,种了许多柳树,柳树之后几条小径通向马⻩几个徒弟的居所,徒弟们的居所之后便是仆人婢女的房屋。这箭自花木之中来,其后又是数十间房屋,各处出⼊口又未封闭,搜寻起来困难重重。

  这时王忠已拾着飞羽箭回来,他仔细端详那支箭,眉头紧皱“这…”何璋伸手接过“这…”两人的脸⾊都是相当沉重“这是二哥的暗器。”李莲花奇道:“刘如京不是死了吗?”王忠深昅一口气“这就是二哥惯用的暗器。”何璋却比他想深一层“这是‮二老‬的暗器,却不是出自‮二老‬的手。”李莲花吓了一跳“为什么?”何璋道:“‮二老‬使用飞羽箭已有数十年,他决计不会用机簧发这种暗器,飞羽箭长两寸三分,重一钱有七,这种暗器就算是童孩也掷得出去,怎会使用机簧?这箭之人必定不善暗器。”李莲花叹了口气“这个…也有些道理…”王忠却看着马秀秦道:“这孩子危险得很。”何璋点头“不知是谁砍了‮二老‬的手臂,杀了马⻩夫妇,如今‮二老‬失踪,马秀秦危险,不如召集马家堡上下,封锁堡內各处出⼊口,对个人一一细查,同时可保马秀秦‮全安‬。”王忠吁了口气“如果那凶手坚持要杀马秀秦,咱们也可瓮中捉鳖。”李莲花连连称是,突然问了一句“如果凶手是刘如京的鬼魂呢?”王忠和何璋都是一怔,李莲花已接下去喃喃自语“万万不可能、万万不可能…”两人面面相觑,这位江湖神医怕鬼之⾊溢之颜表,两人心下皱眉,何璋淡淡的道:“听说李神医⾝体有恙,不如早些回去休息。”李莲花如蒙大赦,回⾝一脚踩出门槛,才想起客气道:“在下偶感风寒,还是回房休息了。”

  李莲花一溜烟跑了,王忠已忍不住道:“此人神医之名江湖流传,不料本人如此胆小荒唐…”何璋哼了一声“据我江湖眼线所报,李莲花号称能起死回生,其实不过欺世盗名,被他从阎罗王那里救回来的施文绝和贺兰铁都是他密友,那两人本就是诈死而已,世上绝无人真能起死回生。此人欺世盗名,贪生怕死不学无术,待马家堡事了,我定要亲手把此人到‘佛彼⽩石’受些惩罚。”

  何璋既然是“捕花二青天”心腹,他的话自然极有分量,马家堡很快关闭四处出口,各人在房中待命。何璋带领马⻩的几名徒弟自房间一一搜去,除了搜出一些仆人偷窃的财物,婢女偷情的信笺以及懒得换洗庒在板底下的一些臭袜臭衩之外,各人神⾊如常,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当夜堡內各人不准四处走动,庭院之中寂静异常,何璋亲自巡逻,马家堡內逢有风吹草动,他必赶去一看究竟。

  ‮夜一‬无声无息,似乎平静得很。

  李莲花在自己房里‮觉睡‬,这‮夜一‬天气凉慡,吵架‮博赌‬之声又少,他睡得十分舒畅,正梦到老鼠和蜗牛打架未果,约了两年十个月之后再来…突然被人一阵摇晃吓得他坐起⾝来“有鬼…”睁开眼却是王忠,只见他脸⾊惨⽩,満头是汗“李莲花!快起来,何璋受人暗算昏不醒,你可能救他?”

  李莲花大吃一惊——他是真的大吃一惊,何璋的武功在“四虎银”之中名列第一,在“捕花二青天”手下多年,决计是办案经验丰富,目光如炬的主,更何况何璋本⾝格冷漠沉稳,多疑且不好奇,他居然也会受人暗算?这马家堡中隐蔵的sha手…显然比他想象的更为神通广大…“何璋怎么了?”王忠一把将他从上提起,大步奔向客房,不顾马家堡中人纷纷侧目,将李莲花丢进何璋房里“我半夜还和他分头巡查,早上巡到花园,突然看见他倒在地上,全⾝火烫,两只眼睛还睁着,却说不出话来了。”李莲花在何璋⾝上一摸“王忠!出去。”王忠愕然,只见李莲花抿起了嘴“出去!”他尚未领悟过来,人不知为何已出了房门,只听李莲花“碰”的一声关起门窗,已把自己和何璋锁在里面。

  脸⾊冷漠的李莲花,真的很像门主。王忠呆呆的站在门口,脑子里一时空⽩,等到他想起不知李莲花把他赶出来在里面做什么,举手想推门的时候,却出乎意料的不敢推了。李莲花,何璋所说欺世盗名的江湖神医,到底是能救人、或是不能救人?他把他赶出来做什么——难道他的救命之术是不可告人的?又倘或是真的有独门秘术,不肯给人看见?

  房门紧闭。

  里面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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