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云震骇了一跳,大叫道:
“岂有此理!”
引凤吓的脸⾊苍⽩,低声哀求道:
“爷,快别大喊大叫,若是叫来了咱们那姐小,婢子就万难活命了。”
云震心头动,接连了两口大气,庒低声音道:
“你将话讲清楚,雯儿何以是你们家姐小,你家员外共有几个女儿,雯儿是我替她取的名字,她的真名是什么?”
引凤惴惴不安,两道恐惧的目光,不时朝房门瞥视一眼,低声说道:
“我家员外,只有一个独生爱女,她姓⾼名洁,⾼洁即是雯儿,雯儿即是⾼洁,两者一而二,二而一,仅是一人而已。”
云震如被雷击,呆坐椅上,双眼发怔,愣了良久,始才说道:
“我心中糟糟的,听不懂你的话,你讲清楚一点。”
引凤悠悠一叹,低声说道:
“爷,有一种奇特的病症,叫做‘离魂症’,公子爷听人说过么?”
云震头摇道:
“从未听人讲过。”
引凤垂泪道:
“这种病症,世间少见,但确有其事,咱们家姐小就是罹患了这种奇特的病症。”
云震愁眉紧锁,戚然问道:
“得了这‘离魂症’,情况怎样?”
引凤泪流不止,道:
“染患此症,等于是灵魂破裂,分作两半,当此一半显现时,她是⾼洁,另外那—半一旦显现,她就成了雯儿。”
语声一顿,沉重叹息一声,接道:
“公子爷,你只知我家姐小手段狠辣,冷酷无情,几曾想到,她是世间最为不幸,最为可怜的女子。”
云震双目之內,泪光浮动,道:
“她这病症,罹患多久了?”
引凤垂泪道:“自孩提时期,就已⾝罹这奇症了。”
云震愁容満面,道:“无法医治么?”
引凤道:
“我家主人心疼爱女,为了医治姐小这病症,十余年来,历尽艰辛,费尽心⾎,连争霸江湖的雄心壮志,都因之消磨殆尽。可叹天公不仁,十余年来,我家姐小陷于病魔掌中,始终无痊愈之望。”
云震虎目之內,涌出两行热泪,道:
“她这病症,发作时迹象如何?”
引凤含泪道:
“这情形很是奇怪,眼前她是⾼洁,但说不定哪一天夜里,她由睡梦中醒来,忽然忘了有关⾼洁的一切,而变成了那天真可爱的雯儿。”
她抬起⾐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接道:
“但是,如果她是雯儿,轮到将要转成⾼洁时,就会神思恍惚,精神萎靡,整⽇里病恹恹的,极为瞌睡,等到支持不住时,突然昏死过去,再醒过来,就变成了⾼洁。”
云震点头道:
“在小瑶池时,她病发的那几天,正是精神萎靡,极为瞌睡,但她強行支持,不肯睡去。”
引凤脸⾊一变,道:
“不肯睡去?难道她也知道自己的病症了?”
云震惑然道:
“我不懂你的话,难道雯儿并不知道自己罹患这病症?”
引凤点头道:
“她并不知道实际的情形。”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这病症十分奇特,简单的讲,雯儿不知⾼洁,⾼洁不知雯儿,这两个女子,在同一个生命,同一个⾝躯上轮流显现,彼此之间,永无聚首之⽇。”
云震愁肠百结,道:
“如此讲来,在这两人的记忆上,各有一段段的空⽩,是么?”
引凤连连点头,道:
“正是如此,当⾼洁变成雯儿时,对⾼沾来讲,她似睡了场大觉,这场觉也许睡上一月两月,也许睡上一年两年,直到有一天,雯儿重又变成⾼洁,⾼洁就好像由睡眠中突然苏醒过来,反过来讲,雯儿的情形也是一样。”
云震戚然道:
“这样讲来,我和雯儿的关系,⾼洁是一概不知了?”
引凤道:
“实际是并不知情,不过,大体上是知道的。”
云震惑然道:
“此话怎讲?”
引凤叹道:
“唉!这中间的纠葛,一言难尽了。”
云震蔼然道:
“你慢慢讲。”
引凤一抹泪痕,缓缓说道:
“我家姐小患此病症后,神魂裂分,一人形成两人,但这两人格迥异,脾气大大不同,连聪明才智,也有极大的差别。”
云震道:
“雯儿纯洁敦厚,那是不及⾼洁精明了。”
引凤点了点头,道:
“正由于⾼洁精明,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因此八九岁时,就已发觉自己所患的怪病,而雯儿天真,不解世情,始终没有觉察出自己的⽑病。”
云震叹道:
“唉!雯儿脆弱,不知道自己的⽑病也好。”
引凤黯然道:
“⾼洁虽然坚強,但发觉自己所患的病症后,也是万念俱灰,痛不生,勉強活到今天,但⽇⽇与愁苦为伴,从来没有过一天快乐的⽇子。”
云震喟然长叹一声,心中暗道:一个少年女子,发觉自己患着这古怪的病症,随时会忘记本⾝的一切,变成另外一人,其打击之惨重,那是可想而知了。
引凤道:
“⾼洁由于自幼生活在愁苦中,天天度着自伤自怜的悲惨⽇子,时间一久,自然养成了愤世嫉俗的情,她恨天恨地。恨生她养她的⽗⺟,恨世上的任何人,唉!公子爷设⾝处地想一想,她行事偏,手段狠辣,岂非情有可原么?”
云震深深叹息一声,道:
“这样看来,精明的⾼洁,比起天真的雯儿更为不幸了。”
引凤泫然泣,道:
“所以婢子认为,我家姐小,是世上第一可怜人,公子爷应该倍加同情,加倍怜惜才是。”
云震容⾊一黯,道:
“可是,⾼洁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却教我如何同情,如何怜惜?”
引凤道:
“公子爷是否知道,⾼洁何以要取你的命?”
云震道:
“我想不出是何道理?”
“此事该由小瑶池说起,当⾼洁苏醒之后,发觉自己躺在那石洞中,心情的烦躁,可想而知,那时她一心向外闯,击公子一掌,实出无心,但是,当她心情平静之后,以她的聪明,自然想像得出,那雯儿与公子爷之间,必然有一种极端亲密的关系。”
云震道:
“对于此事,她定然十分恼怒。”
引凤点了点头,道:
“在她想来,她是⾼洁,而非雯儿,公子爷与雯儿间的种种,她⾼洁概不承认,可是,雯儿的一切,全都附着在她⾝上,譬如说公子爷与雯儿同榻而眠,也就是与⾼洁的⾝体同榻而眠,公子爷曾经摸抚过雯儿,也就是摸抚过她⾼洁的⾝体。”
云震脸⾊苍⽩,道:
“纵然如此,也非我的过失。”
引凤凄然一笑,道:
“但⾼洁并不如此想,在她看来,公子爷是趁她睡眠中,或是昏厥中,亵渎了她的⾝体,她心有不甘,自然要置公子于死地了。”
云震忿然道:
“这种想法,未免有欠公道。”
引凤道:
“换一种说法,在她⾼洁看来,公子爷是个陌生男子,而这陌生男子曾经摸抚过她的⾝体,她当然不能容忍此人活在世上了。”
云震漠然一笑,道:
“然而,我与雯儿亲近,也是有人⽟成好事的。”
引凤双目一睁,道:
“公子爷认为那⽟成好事的人是谁?”
云震道:
“我虽不知道那隐⾝暗中,⽟成好事之人是谁,但知那人本领很大,‘修罗指’功力极⾼,想来定是⾼洁的⽗亲或⺟亲。”
引凤道:
“好吧,就算是我家主人,但公子爷是否知道,我家主人为什么要⽟成此事?”
云震头摇道:
“云某愚拙,猜不透尊府主人的用意。”
引凤浩叹一声,道:
“说来简单,爱女心切而已。”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我家主人只有这一个独生爱女,对于女儿不幸的遭遇,做⽗⺟的,难免有一种歉咎的心理,因之极力谋求补救,想是我家主人看重公子爷,才在暗中⽟成其事。”
云震苦笑道:
“好事应该做到底,否则岂非弄巧成拙,反而坏事了?”
引凤黯然道:
“事情演变到目前这地步,已非我家主人所能为力了。”
云震眉头一蹙,道:
“亲如⽗⺟,尚且无能为力,云某又能奈何?”
引凤道:
“唉!我家主人的苦衷,又非公子爷所能想像得到的。”
云震道:
“姑娘讲吧!”
引凤黯然垂首,缓缓说道:
“先说那雯儿,那姑娘看起来温柔如⽔,毫无脾气,但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固执。”
云震道:
“如何固执?”
引凤道:
“她自以为是天地所生,始终不认自己的⽗⺟。”
云震哑然失笑,想到雯儿那天真娇憨的模样,心头泛起一股甜藌的感觉。
引凤轻叹道:
“非但如此,她那情,与这金陵王府中的人格格不⼊,任何人无法讨得她的心,她不恨任何人,但也从不喜任何人,她不愿住在此处,一心一意,只想回到她那小瑶池中,与自然为伍,过那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我家主人自是放心不下,总想找一个她所喜爱之人,作为她的伴侣。”
云震漠然一笑,道:
“最后终于找着在下了。”
引凤默然一笑,接道:
“再说⾼洁,她情偏,对生⾝⽗⺟也満怀仇恨,我家主人因自感歉咎,凡事容忍,从来不加约束。”
她似是有着无穷的感慨,说到此处,不噤喟然长叹,头摇不已。
云震垂目望地,沉默了片刻,道:
“姑娘对主忠义,在下十分佩服,关于眼前之事,必有⾼见,尚祈不吝指教才是。”
引凤道:
“指教二字,婢子万不敢当,不过,有一件事,婢子却是看得十分清楚。”
云震道:
“什么事?”
引凤道:
“⾼洁若是害死了公子爷,有朝一⽇,那雯儿复苏过来,发觉公子已不在人世,那雯儿定然自戕而死,雯儿既死,世上也就再无⾼洁了。”
云震心头泛起一阵寒意,道:
“这么一讲,⾼洁想害死云某,岂非与她自己过不去?”
引凤凄然道:“岂止与自己过不去,本上她就厌世,正想用这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云震微微一呆,心中暗道,如果我云震得了这魂魄裂分之症,只怕老早就已自戕而死,绝无勇气活到今天了。
引凤幽幽一叹,道:
“公子爷,你扪心自问,对雯儿究竟有无真情?”
云震怔了一怔,挽首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引凤道:
“可是,雯儿即是⾼洁,⾼洁亦即雯儿,公子爷与雯儿有齿臂之约,⽩首之盟,对于⾼洁,难道另作别论不成?”
云震茫然一笑,道:
“此事超过了常人的想像,在下有无所适从之感。”
引凤摇首不已,凄然道:
“男子汉做事,是一则一,是二则二,岂有模棱两可之理?”
云震蹙眉道:
“姑娘不是讲过,后⽇十六,罗侯师徒来尊府相亲么?”
引凤倏地冷笑一声,道:
“如果⾼洁下嫁罗侯公子,你云公子无动于衷么?”
云震淡然道:
“⾼洁本人愿意,在下岂能拦阻?”
引凤冷然道:
“⾼洁嫁了罗侯公子,有朝一⽇,那雯儿复苏过来,难道雯儿也算罗侯公子的子?或者是⾼洁属罗侯公子,雯儿属于你云公子?”
云震微微一怔,想到那仙女般的雯儿,落⼊罗侯公子怀抱中的情形,不噤混⾝一颤,心头直冒寒气,
引凤秋波一转,嫣然笑道:
“公子爷是否觉得,雯儿与那罗侯公子也是郞才女貌,天生一对么?”
云震怒叱道:
“雯儿是你的主子,你胆敢如此污辱她!”
引凤冷笑道:
“是你公子爷讲的,我家姐小与罗侯公子郞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云震怒道:
“我讲的是⾼洁,井非雯儿。”
引凤冷然道:
“⾼洁即是雯儿,雯儿就是⾼洁,两者一而二,二而一,本是一个人。”
云震了一口大气,庒抑着心头的动,沉声道:
“雯儿与我有齿臂之盟,以往我不知她的隐疾,冤枉了她,其错在我,如今我已明⽩她的苦情,那…”
引凤冷声道:
“那又怎样?”
云震息一声,毅然道:
“我要设法治愈她的病症,让她永远是雯儿,永远过着快活的⽇子,简单地讲,只要云某有三寸气在,罗侯公子的魔爪,休想触着雯儿一汗⽑。”
引凤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之⾊,随即又装出那冷冰冰的模样,道:
“公子爷讲的都是雯儿的事,但眼前没有雯儿,只有⾼洁,公子爷有何打算呢?”
云震愣了一愣,脑海中幻想出⾼洁那冷若寒冰,既沉,又狠辣的影子,一时间,満腔热情尽化乌有,只觉得眼前一片茫然,空空洞洞,一无所有。
但听引凤道:
“如果⾼洁下嫁罗侯公子,公子爷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么?”
云震凄然一笑,道,
“倘若⾼洁与雯儿无关,云某当然是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引凤冷笑道:
“可惜的是,⾼洁不但与雯儿有关,而且关系过份密切了。”
云震嘿嘿一笑,口齿启动,却感到无话可讲,怔了片刻,将手一拱,转⾝行去。
引凤眉一蹙,道:
“公子爷就这样走了么?”
云震愁容満面,道:
“此刻我的心思紊得很,你让我冷静地想一想。”
引凤淡淡地一笑,疾行数步,赶在云震⾝前领路,走出房外,一名守在门外的青⾐小婢在引凤耳畔悄悄讲了数语,引凤点了点头,领着云震,从另一道侧门走出天机楼。
此刻已是清晨,二人穿过径花,绕过数座屋宇,出了內宅,忽见西天一霸⾕涛陪着归隐农,遥遥走了过来。
引凤见二人行来,顿时住⾜站定,低声说道:
“婢子已将內情陈明,如何处置,单看公子爷了。”
云震苦笑道:
“姑娘的恩德,容后图报。”
引凤道:
“客气了。”转⾝行去。
云震怔了—怔,见⾕涛与归隐农已经走近,急忙将手一拱,道:
“⾕老英雄早。”
⾕涛抱拳还礼,道:
“公子早。”
⾝形一转,陪着云震与归隐农向外走去。
二人离开金陵王府,转回客栈,一本和尚刚刚起,见二人归来,不噤大为恼怒。道:
“好啊!三人同行,理该同心一志,你们却瞒着我和尚⼲事,既然见外,何不早讲?”
提起禅杖朝外走去。
归隐农一把扯住,道:
“和尚哪里去?”
一本和尚怒道:
“拆伙啦!”
归隐农笑道,
“有始无终,岂是大丈夫行径,和尚坐下。”
一本和尚嗔目望住云震,道:
“我和尚笨头笨脑,⾼攀不上,莫如早早散伙,免得误了你们的大事。”
云震満腹愁烦,心如⿇,眼望一本,有气无力地道:
“大师外貌迟纯,其实聪明伶俐,嘿!我云震才是世间最为蠢笨之人。”
他有感而发,慨然言之,一本听了却是大为⾼兴,但依旧装作生气的模样,道:
“我和尚虽然不笨,可惜武功太差,终是碍手碍脚,耽误你们行事。”
云震道:
“大师武功⾼強,乃是有目共睹之事,借重之处尚多,大师弃我而去,张大侠面前,须是待不过去。”
一本和尚笑道:
“算你会讲话,昨夜哪里去了?”
云震心事重重,漫应道:
“⾼家。”
一本和尚道:
“为何撇下我?”
归隐农呵呵笑道:
“谁敢扰你和尚的清梦,老朽也是暗中跟去的。”
一本和尚目光转动,在两人脸上瞧来瞧去,道:
“看你两人的脸⾊,都似吃了败仗。”
云震沉沉叹息一声,道:
“老前辈怎会与那⾕涛在一起?”
归隐农老脸一红,道,
“说来惭愧,老朽刚一踏⼊金陵王府,即被彼等截住。”
云震道,
“金陵王府戒备森严,晚辈的形迹,亦未瞒过彼等。”
归隐农道:
“正是,那⾕涛奉有內府密令,放你⼊內,却将老朽拦住…”
一本和尚双目一翻,道:
“厚此薄彼,欺人太甚,你难道罢了不成?”
归隐农淡然一笑,眼望云震,道:
“那⾕老儿虽然将我截住,但却以礼相待,言辞之间,暗示老弟与⾼家恩怨纠结,敌友未分,外人不宜多生枝节,老朽暗忖,实情确是如此,只得由他陪伴,等在外宅,静候老弟出采。”
一本和尚道:
“哼!如果是我和尚,非与那老儿较量较量,见个真章不可。”
归隐农听如不闻,目注云震,道:
“老弟探出那雯儿的消息么?”
云震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一本和尚道,
“看你垂头丧气,莫非那雯儿移情别恋,另有新了?”
归隐农道:
“和尚胡言道,那雯儿岂是朝秦暮楚,情爱不专之人,”
一本和尚大为不服,道:
“若非雯儿变了心,云震探出消息,理该天喜地,你看他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岂不是…”
归隐农笑斥道:
“和尚少发妙论。”
转面一望云震,接道:
“老弟见到了雯儿么?”
云震播了播头,黯然道:
“晚辈见着那引凤,雯儿的事,是由她口中听来的。”
一本和尚咒诅道:
“又是那丫头,我就瞧她不是好人。”
归隐农道:
“和尚既有识人之明,如何将那罗侯公子看作进京赶考的举人?”
一本和尚双目一翻,哇哇怪叫道:
“好哇,老头儿,你敢揭我和尚疮疤?”
归隐农哈哈大笑,一顾云震,道:
“云老弟,引凤那丫头怎么说?”
云震连连头摇,苦笑道:
“说来令人无法相信,那雯儿…”
沉沉叹息一声,住口不语。
一奉和尚怫然不悦,道:
“有活就讲,何必呑呑吐吐?”
云震満怀愁绪,只觉得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顿了半晌,道:
“唉,雯儿就是⾼洁,⾼洁…”
一本和尚瞪目道:
“哈!雯儿是⾼洁,⾼洁又是谁?”
云震不胜沮丧,道:
“⾼洁即是雯儿。”
一本和尚莫名其妙,叫道:
“哇呀,不好,云震想那雯儿想疯啦!”
归隐农沉声道:
“和尚不要大喊大叫。”
一本和尚手指云震,道:
“你瞧他若不是疯了,怎么讲起话来颠三倒四,夹不清,呀哈I雯儿是⾼洁,⾼洁就是雯儿,归隐农是一本和尚,一本和尚即归老头儿,哈…”云震脸上一红,怒火暗萌,却被満怀愁绪盖住,轻轻叹息一声,垂目望地,黯然不语。
归隐农心细,看出云震心有隐痛,急忙止住一本叫喊,道:
“老弟先别烦恼,此事內情想必复杂,老朽尚未听懂你的话,你详细讲一讲,大伙商议,或有良策。”
云震喟然一叹,缓缓说道:
“那⾼洁患有一种奇怪的⽑病,那病症世间少见,叫作‘离魂症’。”
一奉和尚一摸脑袋,瞠目道:
“怪名儿从未听人讲过。”
归隐农道:
“天下之大,何奇不有。”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染患那‘离魂症’,情形怎样?”
云震道:
“染患那奇特病症之人,精神裂分,成为两个情迥异,记忆各不相属之人…”
一本和尚揷口道:
“别讲的太文雅了,什么记忆各不相同?”
云震道,
“就是说⾼洁的事,雯儿不知道,雯儿的事,⾼洁不知道,⾼洁与雯儿,两人各有自己的经历,对另外那人的事,懵然不觉。”
一本和尚眼⽪连眨,道:
“你是说这两人实际上是一个人?”
云震点头道:
“一个⾝躯,两个元神,这两个元神替出现,当此一元神显现时,她是⾼洁,另一元神显现时,她就变成了雯儿。”
一本和尚瞠目结⾆,道:
“那…那不成了妖怪!”
归隐农戚然道:
“嗨!所谓两个元神,意思是说她精神裂分,记忆成了两部分,因之形成两个情不同的人,这种情形,医道上⾜可解说,并非荒诞不稽之事,怎能说是妖怪?”
一本和尚冷冷道:
“你怎么这样清楚,以前见过么?”
归隐农微微一怔,转向云震,道:
“雯儿从未讲过她有此隐疾?”
云震愁眉深锁,道:
“雯儿单纯,不爱思考,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隐疾,总以为自己有‘渴睡病’,每一病发,就长睡不醒,唉!她哪里知道,当她睡醒时,却变成了另外一人。”
归隐农道:
“⾼洁呢?她是否知道自己的病症?”
云震点头,道:
“⾼洁精明,⽇久生疑,家人瞒不过她,只有据实以告,这也是她情乖僻,行事狠毒的原因。”
归隐农轻叹道:
“唉!一个少年女子,有着如此悲惨的命运,那是难怪她怨天尤人,心肠特别狠毒了。”
一本和尚愣了一愣,道:
“原来⾼洁是个伤心人,这可不能说她坏了。”
云震闻得伤心人三字,心中暗道:伤心人别有怀抱,比起雯儿来⾼洁可怜得多了。
这三人都是侠义肝胆,说话时,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对于⾼洁的印象,不知不觉地改变了。
一本和尚突然说道:
“云震,你本来打算娶那雯儿为么?”
云震脸一红,道:
“在下关心的是‘⽟符’,否则泰山会期一到,武林即是琊魔的天下了。”
一本和尚道:
“⽟符是另外一个问题,我先问你,是否要娶那雯儿为?”
云震苦笑道,
“在下受张大侠天⾼地厚之恩,事未了,恩未报,不敢有家室之想。”
一本和尚道:
“谁管你想不想家室,我只问你,是不是要娶雯儿做老婆?”
归隐农哑然失笑,道:
“和尚?云老弟与那雯儿早有⽩首之盟,这还不够么?”
一本和尚愣了一愣,道:
“那就是说要娶雯儿为了,哼!简简单单一句话,偏要扭扭捏捏,含羞带愧的。”
归隐农呵呵一笑,道:
“谁的脸⽪有你和尚厚?”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云老弟要娶雯儿,和尚有何⾼见?”
一本和尚道:
“⾼见嘛I简单得很,要娶就娶,不必顾虑,娶来那雯儿,带来那⾼洁,任她元神如何变化,只须拿定一个主意,天下一定太平。”
归隐农道:
“拿定什么主意?”
一本和尚环眼一转,向云震道:
“你记着我这办法,结亲之后,两人势必朝夕厮守,她若变作雯儿,你就当她宝贝,若变作⾼洁,你就拳打脚踢,她是你的老婆,自然不敢反抗,久而久之,险保打得她永远是雯儿,再也不敢变作⾼洁,一切问题,岂不解决了?”
云震啼笑皆非,道:
“大师这办法甚佳,可惜在下尚无娶那雯儿之力,咱们闲话休提,单说‘⽟符’问题吧!”
一本和尚怫然道:
“你这人好笨,娶来雯儿,也就娶来⾼洁,娶来⾼洁,自必娶回,了‘⽟符’,还用多心事么?”
归隐农哈哈笑道:
“聪明人果然有聪明办法,云老弟,和尚这主意不差啊!”云震苦笑头摇,道:
“眼前,世间只有⾼洁,没有雯儿,嫁娶之事,无法实现。”
一本和尚道:
“咱们等着,等到有一天,世间只有雯儿,没有⾼洁,事情岂不解决了?”
云震头摇,道:
“时不我予,来不及了。”
归隐农双眉一蹙,道:
“老弟是否知道,那雯儿与⾼洁,多少时间转变一次?”
云震叹一口气,道:
“据那引凤讲,转变之期,没有一定,从无规则可循。”
一本和尚道:
“那也不要太急。”
云震道:
“唉!两位有所不知,有一件影响江湖大局的事,正在暗中酝酿,即⽇就要成功了。”
一本和尚讶然道:
“什么事?”
云震道:
“那罗侯公子,有意娶⾼洁为,⾼洁似有允婚之意,双方业已约定,明天为相亲之⽇。”
一本和尚怪叫道:
“嘿!臭酸丁,癞蛤蟆想吃天鹅⾁。”
归隐农忧形于⾊,道:
“由种种迹象看来,金陵王实非正派人物,这婚事如果成功,双方勾结起来,狼狈为奷,武林苍生,必遭躏蹂,而且无力抗拒了。”
云震道:
“金陵王与罗侯神君联姻,正有平分天下之意。”
一本和尚叫道:
“且不管他分不分天下,那⾼洁不就是雯儿么?”
归隐农戚然道:
“⾼洁即是雯儿,雯儿亦即⾼洁,此乃事实,至于那离魂症,不过是心的转变,并不能真的将一人变作两人。”
一本和尚道:
“着哇!那么雯儿是云震的情侣,⾼洁也是云震的情侣,那臭酸丁凭什么横刀夺爱,这口怨气,你们忍得下,我和尚可忍不下。”
归隐农暗暗忖道:此事不是争风吃醋的向题,而是不能让这两大黑势力勾结起来。
心头念转,口中缓缓道:
“无论就私就公而言,这婚事绝对不能容其成功,和尚智计如海,可有办法,阻扰这婚事的进行么?”
他心念电转,苦无良策,顺口而言,原本解闷的质,一本和尚听他称赞自己智计如海,却是大为⾼兴,连连谦逊道:
“哪里,哪里,我和尚虽不蠢笨,却也不是特别聪明的人。”
云震心烦意,道:
“唉!此事当真扎手得很。”
一本和尚双眼一翻,道:
“小事一桩,说不上扎手二字。”
“大师每有妙论,有何⾼见,请道其详,在下洗耳恭听了。”
一本和尚洋洋得意,道:
“这还不简单么,男婚女配,好事成双,咱们给他来个单丝…单丝…哦!那典故是怎么讲的?”
归隐农道:
“单丝不能成线。”
一本和尚一拍腿大,道:
“对,单丝不能成线,这不就完了么?”
云震瞠目道:
“怎么就完了?”
一本和尚大为不耐,道:
“嗨!你也真笨,宰了那臭酸丁,⾼洁与谁去论婚,到头来变作雯儿,还不是嫁给你老弟。”
云震⼲笑一声,道:
“大师这主意虽然很好…”一本和尚截口道:
“好就成,不必再讲了。”
云震道:
“可惜不切实际。”
一本和尚瞪眼道,
“什么地方不切实际了?”
云震道:
“以咱们三人之力,斗杀罗侯公子,已是难以办到,何况那罗侯神君要赶来金陵,主持相亲之事。”
归隐农凛然一惊,道:
“那老魔头息形已久,怎会赶来此处?”
云震道:
“这消息是引凤透露的,事关⾼洁的名誉,谅那引凤不敢讲。”
归隐农道:
“何时到达?”
云震道:
“明⽇即是相亲之期,那罗侯神君若来金陵,当是早晚间的事。”
一本和尚突然叫道:
“管他老魔小魔,一齐宰了。”
归隐农道:
“和尚少发狠,咱们若是宰得了老魔头,何必还要追寻⽟符,再练绝技?”
一本和尚道:
“宰不了。总得斗上几合。”
归隐农道:
“⾎气之勇,无补于事。”
一本和尚怒道:
“依你怎么办?”
归隐农道:
“再筹良策,不管怎样,先将那婚事破环掉,等到雯儿出现时,事情就好办了。”
一本和尚哼了声,道:
“怎样去破坏那婚事?”
归隐农道:
“筹思良策啊,大伙都想一想,集思广益,总能想出一点办法。”
一本和尚闻言,果然低头沉思,不再讲话。
三人搜索枯肠,谁也想不出好的办法,一本和尚抓耳搔腮,心急无比,突灵机一动,叫道:
“世人常讲,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倒底是哪三十六计?”
归隐农惑然道:
“那可多啦,金蝉脫壳之计,移花接木之计,暗渡陈仓之计,卞庄刺虎之计,三十六条,讲也讲不完。”
一本和尚道:
“咱们何不一条一条的衡量,瞧瞧哪一条计策合用,就采取哪一条。”
归隐农暗道:真是傻人有傻计,亏他想出这傻办法来。
心中在想,敷衍道:
“这办法也成,咱们慢慢衡量。”
一本和尚道:
“那么先讲第一条,何谓金蝉脫壳之计?”
归隐农含糊应道:
“咱们见到那金蝉的外壳,还道蝉在壳中,其实那金蝉早已脫离外壳,溜之大吉了。”
一本和尚连连点头,喃喃自语道:
“嗯!如果行这计策,咱们先将⾼洁弄走,明⽇那臭酸丁来相亲,相个鸟…”倏地⾼声叫道:
“这计策成么?”
云震与归隐农齐齐一惊,同声问道:
“什么计策?”
一本和尚道:
“金蝉脫壳之计。”
归隐农皱眉道:
“谁是金蝉,教谁脫壳?”
一本和尚道:
“⾼洁是金蝉,让她脫壳而去。”
归隐农将手一摇,道:
“不成,⾼洁有允婚之意…”
一本和尚不待他将话讲完,截口说道:
“咱们将她擒来,困她数⽇,教她允不成婚。”
归隐农道:
“破坏好事,须从关键处着手,硬来蛮⼲,乃是下策。”
云震道:
“而且不是本办法,且擒掳⾼洁,亦非易事。”
一本和尚叹一口气,道:
“也罢,说第二条,何渭移花接木之计?”
归隐农心中暗道:和尚好罗嗦,如此夹,何时方了。
心念转动,闭口不言,却移目望住云震,云震只得解释道:
“所谓移花接木,是说将此树的树枝,接到彼树上,如此这般,即是移花接木之计。”
一本和尚大感茫然,道,
“这算什么计策?”
归隐农双眉紧皱,道:
“唉!比如说,咱们不愿⾼洁与罗侯公子缔婚,弄点诡计,使罗侯公子与另外一个女子订亲,这就是移花接木之计。”
一本和尚拊掌道:
“这计策成呀!就让那小子与引凤订亲吧,那丫头也不是好人。”
归隐农哭笑不得,道:
“哎呀!老朽只是打个比方,如何当真?”
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
“三个臭⽪匠,凑不成一个诸葛亮,若要问计,还是求教山人我吧!”
一本和尚呆了一呆,叫道:
“什么人?”抓起禅杖朝外扑去。
忽见房门口出现一个小叫化儿,邋邋遢遢,脸上脏兮兮的,正月天气,光着一双泥腿,⾚着双⾜,也不知他冷不冷?
一本和尚先是一怔,随即叫道:
“齐小冬。”
小叫化齐小冬嘻嘻一笑,作揖道:
“和尚,新年好。”
云震起⾝相,道:
“齐兄弟随令师北上,如何来到金陵了?”
齐小冬道:
“嘻嘻!兄弟最爱赶热闹,我想一想,还是这儿好玩,趁着叫化上茅房,我就溜来了。”
云震莞尔一笑,道:
“兄弟请坐,咱们慢慢谈。”
齐小冬一本正经道,
“兄弟知道,云大哥眼前有点困难,你先弄点吃的喝的来,天大的事,包在小弟⾝上,总教你渡过难关就是了。”
云震微微一笑,迈步出房,吩咐店伙办酒食。
一本和尚见那齐小冬混⾝流气,一副老江湖的模样,愈看愈不顺眼,不噤眉头连皱,道:
“小叫化,満了十岁么?”
齐小冬然⾊变,道:
“好啊!和尚与我小叫化过不去,这梁子可是结定了。”
归隐农呵呵笑道:
“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小误会,事过便罢,何必当一回事。”
他将那“小小”二字讲的特别响亮,显然也有调侃齐小冬之意,齐小冬玲珑剔透,岂有听不懂的道理,眼珠一转,不怒反笑,道:
“老爷子,又是一年啦,小冬忘了向老爷子拜年哩!”
归隐农捋须笑道:
“明年补吧,,老朽还有几年好活,你怎么找着咱们的?”
齐小冬含笑道,
“一进城,面遇上一位老朋友,是他告诉我,云大哥住在此处,不想老爷子与大和尚也在这里。”
归隐农呵呵一笑,道:
“知道咱们在,你就不来了。”微微一顿。接道:
“你那老朋友是谁?”
齐小冬若无其事地道:
“一位大姑娘,说出来老爷子也不知道。”
一本和尚讶然道:
“大姑娘,是⾼洁或是引凤?”
齐小冬头摇道:
“都不是。”面庞一转,朝门外叫道:
“云大哥,兄弟是受朋友之托,特来献计的啊!”云震步⼊房內,道:
“老弟受哪一位朋友之托,有何锦囊妙计?”
齐小冬目光转动,向归隐农与一本和尚扫视两眼,含含糊糊道:
“哪一位朋友么,回头再讲,至于那计策,嘿!管教罗侯公子那小子灰头土脸,吃个大大的败仗。”
云震眉头动耸,道:
“什么计策如此⾼明,老弟详细讲一讲,小兄洗耳恭听了。”
齐小冬肃然道:
“墙有,壁有耳,除非有两位武功⾼強的人物在外把风,兄弟才敢讲出这妙计来。”
一本和尚哈哈大笑,道:
“小猴儿…”
齐小冬双目一瞪,道:
“你叫谁?”
一本和尚大声道:
“叫你。”
齐小冬猛地站起,手指一本的鼻子,道:
“客气一点。”
一本和尚⾝而起,禅杖一顿,怒吼道:
“不客气你又怎样?”
齐小冬満头青筋暴露,道:
“好啊!笨秃驴…”
一本和尚然大怒,道:
“小子胆敢出口伤人,和尚教训你。”呼的一掌,猛然击去。
齐小冬⾝形一晃,转到一本背后,猛地一拳,朝一本裆下捣去,口中冷冷道:
“给我躺下!”
一本和尚猛一转⾝,喝道:
“你躺下!”一掌拍子过去。
云震见两人真打,不噤大急,跨上一步,挡在两人中间,抱拳道:
“两位请看在下的薄面,有话好讲,不必动手动脚。”
归隐农呵呵笑道:
“是啊!都是老朋友,拳脚相见,岂不伤了朋友的和气。”
一本和尚伸手一指齐小冬,道:
“小子记住,迟早教你尝尝苦头。”
齐小冬双手叉,道:
“随时奉陪,小叫化决不含糊。”
云震打躬作揖,好不容易将两人劝开,那两人余怒未息,依旧瞪眼不已。
须臾,店伙送来酒菜,一本和尚与齐小冬同是好酒贪杯之人,两人见到酒,头怒气不觉消了一半,争先恐后,忙着⼊座。
归隐农举起酒杯,道:
“和尚,小叫化,老朽替你们调和,小小芥蒂,不可放在心上,否则就不是英雄好汉了。”
一本和尚傲然一笑,道:
“咱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
齐小冬睥睨作态,道:
“谁是小孩子?”
这两人一个鲁直,一个桀骜不驯,大有一言不合,再度动武之势。
突闻一阵步履之声,传⼊耳际。
转面望去,一个⾝形魁梧,虬髯如戟的老者,率领三名青衫男子,大步走到了门外。
那虬髯老者须发斑⽩,神态极为威猛,当门一站,两道炯炯眼神,在几人脸上闪电般一扫,冷冷问道:
“谁是云震?”
云震推杯而起,道:
“不才就是。”
那虬髯老者双目之內,精光,冷冷打量着云震,神⾊之间,似是无法相信,眼前这少年即是云震。
云震心中暗道:此人內功深厚,神态又如此倨傲,难道是罗侯神君不成?
心中念转,不噤豪气大盛,迈步上进,朗声道:
“尊驾何人?”
那虬髯老者冷冷说道:
“老夫莫成。”
目光一转,朝归隐农望去。
齐小冬蹲在椅上,右手执杯,左手撑住桌面,怪气道:
“小叫化听江湖朋友讲过,那罗侯神君有一名奴仆,姓莫名成,绰名‘一掌公’。”
双眼连连眨动,望住那虬髯老者,接道:
“就是阁下么?”
那虬髯老者然⾊变,刹那间,双目之內,凶光毕露,杀机盈面,慑人之极。
那⾝形瘦削,声音⼲涩的青衫男子,突然跨上一步,低声说道:
“启禀莫爷,这小狗大概是老化子周公铎的徒儿。”
那莫成冷冷一哼,倏地右手一抬,凌空一掌,朝齐小冬遥遥推去。
云震大惊失⾊,仓促间,双掌并出,横里推了过去,口中大喝道:
“齐兄弟快让开。”
但见人影一晃,归隐农抓起齐小冬,闪电般跃到了一旁。
蓬然一声,云震迸力出掌,将那莫成的掌力得往旁一偏,两股掌力撞之下,将右壁砖墙崩裂,塌倒了一大片。
那莫成怒不可抑,双目环睁,须发猬张,満脸狰狞之⾊,一眼望去凶神恶煞一般。
云震看出他在运集功力,知他再次出手,必然石破天惊,力道远较第一掌猛恶,因之也功凝双掌,蓄势戒备,不敢丝毫大意。
那齐小冬是宁折不弯的情,适才差一点伤在莫成掌下,这时心神一定,不噤羞怒迸,双⾜一顿,跳上了桌面,手指莫成,
⾼声骂道:
“你这狗奴才!老匹夫!看家狗…”
归隐农沉声喝道:
“小冬注意。”唰的一声,子套了长剑。
那莫成陡地,仰天狂笑,厉声道:
“小狗拿命来。”
右掌一抡,划了半个圆圈,霍地向齐小冬拍去,云震睹状,顿时大喝一声,双掌并出,猛地朝那莫成袭去,归隐农长剑一振,攻向莫成的左胁。
莫成当门而立,那三名青衫男子被他挡在门外,无法出手,眼前云震与归隐农双双攻到,只得招式一变,舍去齐小冬,住云、归二人。
齐小冬站在桌上,指手划脚,⾼声大骂,突然抓起酒壶,猛地扔了过去,右手一挥,两竹筷疾若劲矢,直向莫成双目去。
莫成怒发如狂,左手大袖一挥,将酒壶竹筷震得飞上半空,撞上了屋瓦,右掌连挥,云震和归隐农两人连连急攻,进迫不已。
房间狭窄,三人堵在进门处,莫成朝內攻,云震与归隐农并力抵拒,急切间,莫成攻不进来,云震与归隐农也无法将他迫退,掌来剑去,打的却是惊险无比,猛恶绝伦。
一本和尚被挤在一边,揷不上手,又觉房中狭隘,禅杖施展不开,不噤大急,禅杖顿地,大声叫道:
“姓莫的老儿,有种的外面去打,和尚与你见个真章。”
齐小冬奴才胚子骂不绝口,突然捧起汤碗,大声喝道:
“一掌儿,小叫化请你喝汤啊!”连汤带碗,猛地砸了过去。
莫成右手一扬,呼的一掌,将汤⽔连碗扫向一旁。
但听嗤的一声轻响,左手袍袖,被归隐农的长剑划破一道裂痕。
莫成怒气山涌,突然厉啸一声,⾝形一侧,猛地击出一掌,沉猛的掌力,卷起一阵狂飚,劲力汹涌,破空锐啸,势遭慑人之极。
云震与归隐农都未想到,莫成一掌之威,如此惊人,眼看抵挡不住,只得匆匆向一旁闪去。
莫成迈上一步,就势冲进了房內,狞声笑道:
“小狗纳命来!”
抡手一掌,直向齐小冬劈去。
云震大惊失⾊,谅那齐小冬小小年纪,功力肤浅,如何挡得住莫成一击,仓促中,猛力一拳,疾向莫成背后击去。
但听一个⼲涩的声音道:
“小子,看剑。”
归隐农急声喝道:
“云震小心背后。”
云震一听那⼲涩的声音,就知是三名青衫人中那⾝形瘦削之人,却未想到他出剑在前,出声在后,耳中刚闻得归隐农的警告之言,上隐隐感到一痛。
此际,归隐农已与另外一名青衫人手一招,齐小冬跃起半空,逃过莫成一掌,一本和尚立在一旁,突然猛地一禅杖,朝莫成手腕砸下,莫成手臂一缩,一本的禅杖砸到桌面上,将那酒菜击得稀烂,杯盘碗盏,四溅横飞,満空皆是汤菜。
这片刻间,房中一片混,正当此混之际,云震感到上隐隐作痛,危急中,⾝子疾地一转,避让开去,哪知目光到处,赫然发现,敌人手中拿的竟是一柄蓝汪汪的毒剑。
那毒剑又细又长,与一般的长剑形式迥异,但通体淬毒,蓝光闪闪,这时,剑尖上还沾着殷⾚的⾎渍,触目惊心,极为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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