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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来不及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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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分教场之上,风雪愈来愈狂。

  狂得就像咆哮。

  雄霸的咆哮。

  子时已至,可是聂风与断仍是踪影杳然!三分教场上的冰雪之厚,直如把教场覆盖为一片皑皑雪海。

  然而,冰雪虽厚,惟雄霸龙椅之下,却浑无半分冰雪!

  全由于,冰雪已给他的熊熊怒火融化!

  他已经等得极不耐烦了!

  惟是,当雄霸正发作,宣布结束今晚公审聂风断之时,遽地,一条人影,终于及时冉冉踏上三分教场!

  瞧这条人影一身青绿的布衣衫,不问而知,是——

  断!

  乍见断及时前来,迄今都在异常担心的秦霜不由吁了口气,他实在很担心雄霸会因误会断畏罪潜逃而重罚聂风!

  只是当他瞧见断竟是独自前来,并未与聂风同行,且看来神情有异私下又不免忐忑起来:

  “啊?风师弟…为何不与断联袂前来?难道…有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了?向来佻的断,此刻的表情又为何如此低沉?”

  秦霜虽百般忐忑,惟雄霸乍见断,却是有不同反应,但见他咧嘴大笑道:

  “好!断小子!想不到你居然敢单人匹马前来向老夫待!但我的好徒儿聂风,如今却为何不来了?你俩不是好兄弟好朋友的吗?他竟会在这样一个重要时刻放弃为你辩白?难道…”

  “他怕再受到重罚?哈哈…”骤听雄霸如此揶揄自己徒儿,断低沉的脸蓦然一反常态,他狠狠瞪着雄霸,双目光暴的道:

  “雄霸!你错了!”

  “风没有来,非因他放弃为我辩白,甚至受罚,而是因为,他已经不能再来了!”

  “他,早已被我封了全身大!仍呆在风阁!”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尽皆愕然!盖因聂风身手之高,饶是受了三百鞭重创,也不应会被断封了大!这个中定事有跷蹊!雄霸不期然问:

  “什么?风儿竟会被你这种封了大?嘿!断!风儿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为何封了他的大?”

  “缘于——”断终于破低沉为一阵笑,一字一字的吐出一个答案:

  “他已经发现了…”

  “铁尸雄蚕…”

  “是我…”

  “偷的!”

  天!铁尸雄蚕分明是秦宁父子所偷,断为何又要直认是自己所偷?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就在他语出之时,他亦同时从怀中取出铁尸雄蚕向众人展示!

  雄霸、秦霜、文丑丑等人一见之下当场大愕!此时断又故作险的续说下去:

  “正因为聂风发现了雄蚕被我所偷,他想阻我将它交给玉三郎,我就乘他不觉时封了他的大!我再不能让他而阻碍了我要办的事!”

  他说时又直视雄霸:

  “所以,雄霸!此事如今已再与聂风无干!你要对付的,如今只有我——”“断一个!”

  好一招“以退为进”!断此举,无非是故意在所有天下徒众面前,表明聂风也想阻他,表明聂风亦因铁尸雄蚕而与他这个朋友反目!他要雄霸在所有天下徒众面前,再没有任何理由重罚聂风!

  他不想因自己这个没有出息的人而再负聂风!

  若有千斤罪,万斤苦,就由他断一人来独力承受好了!

  为救聂风,断此举无疑绝顶聪明,惟雄霸又何尝不是盖世聪明?他一听已知断什么戏法,只是,其实他也不在乎会否理罚聂风!他只是在乎要取回断如今握在手中的铁尸雄蚕,以及其供出玉三郎的下落!他闻言不狞笑一下,道:

  “呵呵!断啊断!老夫真是愈来愈佩服你了!你千方百计想表明此事再与聂风无关,想我放过聂风?好!反正如今雄蚕已在眼前,老夫重罚风儿与否也不再重要,今后我还有些事会倚重他的,我就尽管对他既往不咎吧!只是…”

  “你可知道,你既已带雄蚕上来三分教场,便休想可带雄蚕离去!你若要走我不留,但你必须先留下铁尸雄蚕,以及玉三郎那厮的下落!”

  断饶有深意的问:

  “若我真的不留呢?”

  雄霸冷笑:

  “那明年今,聂风也许须在你坟前上柱香。”

  断诡谲一笑,答:

  “我既有胆上三分教场,便是有备而来!我如今就带着铁尸雄蚕离开,看你能否阻我?”

  断此言一出,场中所有天下徒众尽皆哗然!断向来在天下仅是一个小角色,如今竟然敢公然挑战雄霸,他莫非疯了?

  而就在举众哗然之间,断已真的“言行一致”转身就要离开!

  “斗!”

  “胆!”

  雄霸盛怒之下吐出两个字,接着,虽然他自己仍未出手,站在他身畔的百名天下徒众,突然已领会帮主的意思…

  代他出手!

  赫听“伏伏伏伏”之声迭响,这百名天下徒众闪电已掠至断身后,刀便向断疾劈!

  谁料,断却依旧毫无惧,更未有回首瞧这群徒众一眼,仅是冷冷吐出一句话:

  “雄霸!”

  “你忘了我说过今次我是有备而来的吗?”

  “这些徒众又——”“怎可阻我?”

  语声方罢,断终于让雄霸看个清楚,他到底准备什么来了!

  是——

  火!

  烈火中的一招!

  “熊”的一声!那冲前的百名徒众骤觉眼前一片火光熊熊,电光石火间定神一望,赫见断浑身已笼罩着一股异热劲,霎时之间,他的整个人竟如一头——

  火麟凶兽!

  而这头凶兽,更已从烈火中便使出他足可蚀的一招——

  火!麟!蚀!

  那百名徒众还未及惊呼!他们瞿然发觉,他们全都再无法惊呼了,因为这头火麟已一口将他们统统噬,在炙热无伦的火劲之中,忽地又传来“彭彭彭”百下重击之声!他们已经全被击昏过去!

  势难料到,向来平凡无奇的断,此刻的功力竟会如此惊人,更有足够力量使出他家传绝招“火麟蚀”一出手就已将百名武功不弱的天下精英悉数击倒,功力之高,令人咋舌!雄霸万料不到断在短短时间内暴强至此,不由一怔:

  “火麟蚀?”

  “听闻断家此招必须配合湛内力方能使用!”

  “断小子!你竟有功力使出你爹的绝招火麟蚀?”

  “好简单!”断感慨一笑:

  “因为我已和玉前辈一样,成为…”

  “夜叉!”

  语声未歇,断的脸与双手,赫然骤转为一片血红,显见正如玉三郎所言,只要断催动在夜叉池所得的力量,便有可能会走火入魔,如今看他脸手通红,也许只要他再多次催动夜叉的力量,便极有可能会真的沉沦道…

  然而,断虽一招力群英,依然有人不信他已获得夜叉的力量而出手,但见白影一幌,文丑丑已乘断说话之间掠至其眼前,一面挥掌向断脸门直劈,一面怪叫道:

  “断小子!别太自以为是!我偏不信你已增强,我要试你一试!”

  话声乍落,文丑丑的劲掌亦已随声而落,惟断仍冷冷道:

  “文丑丑!自以为是的其实是你!”

  说话之间,断掌就挡“碰”的一声,竟把功力较那些精英高上不知多少倍的文丑丑震飞十丈开外,文丑丑且当场口鼻血,重创昏倒!

  然而,断虽一掌震退文丑丑,惟是,另一个人的另一招又已同时杀至!

  招是拳招!

  拳是天霜!

  一直无语的秦霜已挟着凛冽冰冷的拳风轰至,正是其天霜拳其中一式——

  “霜凝见拙!”

  这招“霜凝见拙”拳风中蕴含无限寒意,可将敌人身躯冻至僵硬,乘势减缓对方的招势而将其击败,只是,秦霜在出此杀着之时,显然已因眼前是聂风的好友断而有几分留力,且还一面攻前一面向断道:

  “断!我秦霜与你素无过节,更非为邀功,本来不应出手!”

  “但帮规如山,你犯我师父,我亦…不得不…对付你!”

  是的!秦霜完全不知道其师雄霸与玉三郎的恩怨,更不明白断为何最后会与其师为敌,惟眼见断要带走铁尸雄蚕,向来对其师忠心不二的他,纵有千般不愿,亦不得不出手阻止断离开!

  断何其聪明?当然明白秦霜这番话中的无奈,他亦无奈一笑道:

  “秦霜!真想不到今你我会如此对敌!”

  “我断很感激你当与步惊云一致看好我会成为第四天王的一番慧眼!可惜我今要带雄蚕离开的路,任何人也不能阻,包括——你!”

  “你拳中既留三分力,我断也敬你三分,也留三分力…”

  “破你!”

  “破你”二字乍出,断突又劲运全身,一股熊熊火劲迅即冲天而起,火劲千斤,当场将秦霜“霜凝见拙”头盖下的寒劲一一化解,火劲再上,秦霜的招势已老,第二招又无法即时补上,当场被火劲重重震开,翻同五丈开外才可站定!

  啊!就连秦霜亦不敌震开!此际三分教场之上,能够与断匹敌的,恐怕仅余…

  一个人!

  而此人亦…

  终于出手!

  “蓬”的一声,不知何时,雄霸已用眼也难以捕捉的快,如惊雷,如暴雨,如狂风,赫然已出现在断身后!

  “你…”断刚把秦霜震退,第二口真气犹未及催动,赫听“彭”的一声,雄霸已在他背门重重轰了一记——

  排云神掌!

  饶是断暴强后的功力令人咋舌,惟雄霸这一击之快之重,更教人咋舌!

  尚幸断中掌后身形只是被震得向前移了一丈,可是断未及定神,雄霸的第二劲招又已杀至!

  招是劲腿——风神腿!

  这一招来得更急更快,腿劲未至,便已刮起地上无数冰雪飞,断心知不妙,本全力挥掌挡格,然而…

  腿至眼前,赫然——

  离奇消失!

  同一时间,断的背门又传来一声“隆”然巨响!他…居然又中招!

  原来雄霸刚才一腿只是虚招,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他突然腿转身,改攻向断身后!

  这一腿看似简单,惟纵是适才那式虚招其实亦贯千斤之力,要突然腿移位,又岂是一般庸手所能办到?雄霸能将招式使用权得如此快绝,如此出神入化,简直而达神而明之境界!

  断中腿后又被震飞,这次雄霸腿劲之重,更将已暴强的他,轰至五内翻腾,口吐鲜血!然而断虽连中两元,惟甫站定后即又全神戒备!

  缘于他实在万料不到,雄霸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利害!他以为自己以夜叉池的力量暴强之后,也许尚可勉强带走雄蚕回去救玉儿,可是他这次真的估计错误了!

  当雄霸在三分教场上似乎有点不敌已变为夜叉的玉三郎,一来是因他在冷不防下中了玉三郎雷霆一击,在心神大之下一时未能反击!二来是玉三郎在夜叉池多年所增的力量,当然比断仅浸身在夜叉池一夜的力量为高!玉三郎能力敌雄霸固是理所当然!但并不表示,仅浸身在池内一夜便暴强的断,亦可力敌雄霸!

  如今迭连两招,高下立见!断的武功进境固然令人震惊,但他此刻再强,还强不过雄霸,快不过雄霸!狠不过雄霸!

  眼前形势异常恶劣!断心知今要全身而退,机会已极为渺茫!而此时雄霸已狞笑着对他道:

  “呵呵!断啊断!你刚才的英雄气慨躲到哪儿去了?看你!如今还不像头丧家之犬般软弱可怜?”

  “老夫不知你从何处可以到暴强起来,但以你目前实力,明显仍与我有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已足够让你致命!”

  雄霸说着猝然潜劲一运,右掌其中三指头,赫然分别凝聚了“红蓝绿”三气芒,这…不正是他当重创玉三郎所使的“三指劲”?他…正在蓄势待发?

  “断!老夫本来对你极度鄙夷,不过与你手之后,也深觉你是一个可造之材!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最后机会!”

  “若你肯出铁尸雄蚕,更乖乖供出玉三郎那家伙究竟躲在哪里的话,老夫就姑且赦免你以下犯上之罪!更正式封你为天下…”

  “第四天王又如何?”

  什么?雄霸居然在这个时候仍对断如此威

  断当然悉雄霸这老巨猾所打的如意算盘!雄霸自忖功力胜过此刻的断,要从其手上夺回雄蚕已是迟早之事,反而玉三郎这厮的下落却是费煞思量!他必须尽快找出玉三郎将之铲队,否则若给玉三郎恢复功力,势必后患无穷!

  所以他宁愿再度以“天下第四天王”的名利,供出其下落!

  可是,断并非唯利是图、贪求小利的“文丑丑”更非一般俨如将“渴望成名”四字写在额上的天下会众,他从来都不希罕这些,他唯一希罕的,只是聂风因他懂得长进而开心。

  他只希望能令他一生唯一的大哥“聂风”…开心!

  虽然,他今若因战至最后一分力而死,聂风可能会非常伤心。

  但若他可以出卖别人委曲求存,纵能成为第四天王又如何?他以后,却永没颜面再当聂风的好兄弟了!

  因此纵然雄霸甘词陈以利害,断还是想也不想,尽管他身中雄霸重腿之后已受伤,口角还源源淌出浓浓血丝,他依然屹立如山,傲然答:

  “雄霸!”

  “别要再枉费舌了!你有本事便尽管将铁尸雄蚕夺走!但玉前辈的下落,即使我断死,他的下落亦会与我一起——”“沉下九泉!”

  眼见屡劝屡无效,雄霸终于恼羞成怒,他暴然怒喝:

  “很好!断你这小子今既然誓要杀身成‘仁’,老夫就干脆让你求‘仁’得‘仁’!”

  “给我受——

  死!”

  一声受死!雄霸登时“蓬”的一声跃上半空!再藉身形扑下之势,起他早已蓄指劲的三指头,手指便向在下的断戳去!

  重指未至,三指劲所带动的气流,已拂得断的散发更散,衣衫飞扬!断方圆两丈内的地面亦给指劲震得现出裂痕,身在指劲之下的断,所受的力之巨,更是可想而知!

  但断依旧无惧,为了“公道自在人心”这句说话,为了聂风!玉儿!玉三郎!他仍咬紧牙,霍地暴喝一声!因为他要再催运夜叉的力量硬挡!

  然而,雄霸这三指劲,简直绝遍红尘!正当断力量将运未运之际,赫见雄霸凝聚指头的三指劲,戛地发出“波”的一声,居然破指透出!分红蓝绿三道气芒,隔空向断而去!

  “碰碰碰”的三声!断不虞雄霸有此一着,身上三个气门之位随即被这三道气芒隔空轰个正着!断在当场受创吐血同时,这三个气门竟亦于刹那间使不出半分真气,而此时雄霸的三重指已近五尺之内…

  天!想不到雄霸的三指劲不但凌厉无比,更可隔空制人伤人?断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真气一时未能催动,试问又如何可抵挡雄霸此夺命一击?

  他死定了!

  然而。

  然而不知是否因为断命不该绝,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瞬间,霍地有一条身影拼命抢前“彭”的一声!这条身影竟然以自己血之躯,硬生生为断挡了此足可将魂魄也彻底粉碎

  的一击!

  但这个甘心为断挡此重击的人,却是一个他万料不到仍可前来相救的人!这个人赫然是…

  玉三郎!

  “前辈…?”断极度震惊!令他震惊的,不单是雄霸的三重指已深深进玉三郎的腹内,鲜血更即时如江河涌出;还有另一点震惊,是玉三郎即使已悉数服下三十颗气转心丹,但曾重创乏力的他,为何仍有力量可赶来相救断

  惟是,断很快便明白个别缘由了!只因此刻的玉三郎一张丑陋的脸,竟然泛起一片乌黑无比的死气,他显然是使了一些旁门左道的方法才能前来!断不由骇然问:

  “前…辈!你为何…仍有力量…前来?”

  玉三郎为断挡此杀身劲招,本已虚弱的他此际更是气若游丝,他若断若续的强笑着道:

  “因…为,我忽然…记起,雄霸那…在我丹田的…一击,只是将我重创至…真气太而…软弱无力,常理而言,自然是待…伤愈后,真气便会…再次…

  回聚丹田,再复…功力,但…”

  “也不是…全无办法立即…回复…功力,只要能…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地…强行…将散的气…聚回丹田,也能发挥…一时三刻…的功力,只是这…一时三刻的…功力的代价,便是…最后…气而死!”

  “所以,断…兄弟,我…即使不代你…接雄霸一击,在强行催动散的气…前来之时,亦已…与死人…无异,我已非死不可!因此…你也别理我,你…自己还是快些走…吧!”

  玉三郎一面说,一面已鼓尽气力以双手紧捉雄霸轰进其体内的手,令雄霸一时掌不得,好让断能有机会逃走,但断犹不愿走,他看着玉三郎此刻痛苦扭曲的脸,他自己的脸也随着扭曲,潸然问:

  “前辈,你…本可在开葬场…养好伤后,才养蓄锐回来找雄霸报仇,你…为何要如此不智,因来救断这没用的小子?你…这样做又何苦?”

  玉三郎老泪纵横的答:

  “因为,断…,我并…不认为…你是没用的小子!你甚至比眼前…这群只懂…争名逐利的人…更有用!他们…只懂为一已利益…屠杀同类,对江湖…甚至对这个世间,根本…毫无建树,但…你…”“你却是…不同的!你…很像…我当年的…大哥…”

  “你比他们…更有心!”

  一语至此,玉三郎紧捉雄霸的双手忽尔在透出一股袅袅的乌黑之气,甚至他的脸,亦是黑气暴发,他又续说下去:

  “断…兄弟,我会将自己硕果仅存的…所有力量…作最后一击,这一击…可能会令雄霸受创。若他…真的受创,你就…乘他受创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离开…”

  硕果仅存的力量?断闻言当场大惊,那岂非表示…?他慌忙问:

  “前辈,你若…豁尽你仅存…的力量,你岂非会…”

  玉三郎不待他把话说完,已兀自苦笑道:

  “死?是…不是?但我横竖也快死了,早死迟死…并无分别!”

  “我只有…一个…遗憾…”

  “就是…玉儿为见我…而造了…一千八百六十八…夜叉,我最终…也不能…如她所愿,我…这个叔叔…真的负了她…”他说着凄然一瞄断

  “断…兄弟,若你…真的…能有机会…逃出生开,请你…代我…这不中用的…叔叔,向…玉儿说声…对不起…”

  “我始终…未能遵守…大哥的承诺,一生…一世的…守护她!”

  “断…兄弟…”

  “再…见!”

  见字乍出,玉三郎紧执雄霸的双手斗地黑气暴发“洪”的一声!黑气自其双手透出,更沿雄霸被紧扣的手臂而上,直轰向雄霸的丹田…

  断连忙惊叫:

  “前辈!不要呀…”

  雄霸亦同时冷哼一声:

  “哼!败军之将,你仍想伤我?”

  然而,断虽在惊呼,雄霸虽在冷哼,但他们全都来不及阻止玉三郎继续暴放的黑气!

  尤其雄霸以为即使黑气轰向他丹田之位,他仍有另一只手可挡此异一击,谁知…

  他错了!大错特错!

  正当他以腾出的左掌护住自己丹田之时,他方才惊觉,原来刚才玉三郎的黑气在袅袅弥漫之间,已暗将他部分真气制住,此时他即使及时以左掌挡着轰向自己丹田的黑气,但这双左掌根本无力…

  赫听“隆”的一声,玉三郎豁尽生命所出的强横黑气,当场轰中雄霸丹田,更即时将雄霸重重震开,直飞出十丈之外,雄霸堕地后更即时口鼻血,一脸黑气弥漫,慌忙坐下盘膝调息,镇摄心神,显见真的被玉三郎这最后一击重伤!

  “帮主”一众天下门众眼见帮主受伤,当场一拥而上,以人墙战术团团围着雄霸,恐防敌人会再来一击!惟是,他们未免过于小心了!

  因为,场中唯一能够伤雄霸的玉三郎,已在此最后一击之后,当场…

  气绝!

  “前辈”断一探玉三郎的鼻息,只觉他已全无生气,但此时玉三郎的脸,竟然骤起奇变…

  只见他脸上的黑气随他的死而散尽之后,他本已变得丑如夜叉的脸容,竟逐渐变回一张…

  常人的脸!

  想不到,在夜叉力量散尽之后,在他终舍身成仁之后,他终于变回了真正的自己!

  其实,除了他的脸,由始至终,他的心从来都是他自己!

  从来都是那个当初敬重他大哥的小子…玉三郎!

  “前辈,你…真傻,你为何…为救断…而枉自…牺牲性命?你本来…可以在功力…全复之后,再找雄霸报仇的啊!你为何…要为断而负了…你大哥的…血海深仇?前辈…”

  断眼见玉三郎变回常人模样,眼见他脸上仍隐隐的无悔笑意,为救断不惜牺牲自己的无悔笑意,一时间更是涕泪纵横,更忽然下了一个决定…

  玉三郎曾在死前说自己只有一个遗憾,便是始终无法如玉儿所愿,让她看他的脸,但,断已决定…

  成全他!

  即使他已死了,他也要带他的遗骸回去见玉儿,他要玉儿亲自看看,她这个叔叔为了守护她们一家,究竟受了多少艰辛,究竟牺牲了多少幸福…

  可是,饶是断心意已决,此时仍在调息的雄霸却蓦然张目道:

  “众门下听令!”

  “老夫虽然要运劲出体内黑气,你们也千万别让断种逃脱!”

  “给我——

  杀!”一声号令,所有门下登时已向断冲杀而上!只有一个秦霜,一时之间不忍再度出手!

  眼见来势汹汹,断却丝毫未有半分怯意!他霍地一把扶起玉三郎的遗体,腾出的左手,更即时火劲弥漫!

  其实,以他目前已暴增的功力,纵然眼前面对的是天下会的千军万马,只要雄霸不出手,他还是有机会全身而退!

  但若要坚持带玉三郎的遗体一起离开,恐怕便未必可以如愿办到!

  所以他如今已豁尽自己全身的力量,他也要像玉三郎一样…

  玉石俱焚!作出最后一击!

  但,刚才他在数度使出这股暴增的力量后,身躯与脸手都已变红,显然已开始走火入魔,若他坚决要豁尽力量作出此最后一击,恐怕他在此一击之后不但走火入魔,后更肯定会…

  步入道!

  惟是,面对比自己牺牲更多更大的玉三郎,步入道这个牺牲又何其渺小?断忽然仰天狂嚎狂笑:

  “哈哈!天!你一步一步将我断上这条走火入魔的绝路,你其实也只是想我陷入魔道?好让那些大义凛然的正道之士有事可干的吧?”

  “好!天!我断就成全你的心愿好了!横竖这个人间的人,已愈来愈不像人!有些时候,夜叉还比人更像人!我已经不想当人了!”

  “今,我无论如何都会成全玉前辈这汉子最后的心愿,我一定要带回去见玉儿姑娘!

  那管只是他的尸首!”

  “天!你又如何可奈何我断了?你最多也只是可将我入魔道吧!那未…”

  “就让我成为人间最恶的夜叉来咒骂你吧!因为,天!”

  “我恨你!”

  “你已死太多人间的好人,我断誓不会向你低头!”

  “总有一天,我要成为最恶的人回来…”

  “抗天!”

  恨天骂天抗天!断在这危急之间竟有点“语无伦次”不知是否因为他在豁尽力量之时已开始走火入魔,而就在他狂笑之际,来势汹汹的天下会众已至他一丈之内,他随即将运劲于左掌上的所有力量…

  悉数狂轰而出!

  “隆”的一声震天巨响!仿佛地狱中的夜叉终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向这个没有公理的人间作出最公道的审判!

  断这疯狂一击的力量,赫然比他暴增的力量还强上逾倍!在前急于邀功的数百天下徒众首当其冲,当场给断这疯狂力量轰得悉数七孔血而亡!在后的数百外门下亦被震得五内翻涌而昏厥过去,而断

  已乘着这一击的恐怖反震力,带着玉三郎的尸首,如同雷一般,向三分教场的出口弹去!

  他真的可如玉三郎所愿,带他回去见玉儿?

  是的!瞧断如今借劲飞的速度,仍在地上调息、无法追上的雄霸,已心知自己那群饭桶门下无论怎样也追不上,甚至秦霜也不行,他不期然暗骂一声:

  “妈的!”

  “断你这…小子!”

  “真的给你…逃脱了!”

  然而,雄霸以为擒杀断已无望之际,倏地,他的希望又来了!就在断正驰至三分教场入口前半丈之际,两条人影,瞿地竟在此时此地,在三分教场的入口出现了!

  而这两条人影赫然正是…

  步!惊!云!

  还有…

  聂风!

  啊?啊?啊…却原来,聂风虽然被断封了大,但幸而步惊云及时出现,替他解了所封道,二人更即时同上三分教场!没料到在赶到之时,三分教场已到如斯局面!

  雄霸看见步惊云与聂风一同赶来,当场大喜,沉声叫道:

  “惊云!”

  “快替为师截住断种!”

  此时断已挟着玉三郎尸首至风云二人三尺之前,只要步惊云一听雄霸命令出手,必可截停断。惟断知道,他最好的兄弟聂风一定会制止步惊云阻他,他一定会助断逃去!那时候,只怕断早前向天下徒众表白聂风已与他无干的心意,便会付诸水!

  不!他绝不能让聂风再帮他!他绝不能再负累聂风与他一起沉沦下去…

  他决不能再让聂风为他受雄霸严重罚!

  就在此间不容发之间,断突然想到自己该如何办了!

  “蓬”的一声!他突然掠至聂风身畔之际…

  干出一件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他会干的事!

  他…竟然重掌轰向聂风!

  天!他竟然先对付他最好的朋友…

  聂?风?

  啊?他…疯了?

  “…”聂风罕见地惊呼,却并非为断这一重掌而惊呼。而是为了断这掌背后的那颗苦心而惊呼。正月。

  

  雪初融,遍地繁花似锦,一年已尽,又是新的一年。

  红尘众生的百样苦,千种难,以及万般不如意事,仿佛都随着过去一年消失无踪,大家的脸上又挂上一片喜气洋洋,一起接新的一年。

  正如在这个小村落里无宵夜的一个花灯会,也相当热闹繁华。

  又正如与花灯会相聆的一座寂寞古庙,在这个无宵之夜,香火也反常的旺盛起来。

  她,并非这座古庙的庙祝,只是庙内一个专雕塑佛像的小工,在这个家家庆贺元宵的夜里,还要为和大人一起进庙参神的小孩们,雕一些天神佛的小塑像!

  虽然在元宵佳节还要干活,不过她似乎仍乐在其中,且运刀如飞,不消片刻便可雕成一个小像,且还有余暇为小孩们说故事呢!正如此刻她手中在雕着的一个夜叉天王,她便一面雕一面为小孩说了一个关于“夜叉天王”的故事…

  小孩们本来兴高采烈,以为会是一个天马行空的神话,谁知她所说的,仅是关于一个唤作断的人的故事…

  其中一个唤作“小圆”的八岁小女孩,本是一面在听一面在吃着饼儿,可惜愈听愈感纳闷,不由道:

  “姐姐,你雕的像栩栩如生,怎么你说的这个夜叉故事一点也不动听呢?那个什么断并不像悟空那样懂法术呀!武功也不怎么样!这个人太平凡了!一点也不吸引人!还有他最后没人呀!竟然反过来对付他的兄弟聂风!他凭什么这样对他呀?”

  断?这个“她”所说的夜叉故事竟是关于断的?那…她会否是…?

  她听罢小圆的怨言,丝毫也未有愠,那双美丽晶莹、却总是带点落寂的眸子朝小圆一瞥,温然笑道:

  “断突然反过来对付聂风,其实是为了聂风好。”

  这样一说,就连其他小孩也好奇起来了:

  “姐姐,为何断对付聂风,竟是为了他好?”

  她笑:

  “因为断太明白,若聂风一出手帮他,便表示他以后会与其师雄霸对立!他不想聂风以后会像他自己那样被雄霸天涯追杀!所以,他才会出手对付聂风,他要在天下会众面前与他的大哥划清界线,让雄霸再无任何藉口惩罚聂风!”

  “那,聂风真的被断击中了?”

  “嗯!饶是聂风武功非轻,可是他那时已有伤在身,反应稍慢,他亦没料到断会突然向他动手,所以他才会真的轰个正着,更即时昏了过去,而那个步惊云,亦因为要一扶聂风,才会无法同时阻截断,最后终让断离去。”

  “啊?”小圆又问:

  “断既然逃脱了,那…太好了!玉儿姑娘的眼睛岂非有救了?”

  “是的!断终于没有负玉三郎的慷慨赴义,他最后都带了铁尸雄蚕回去给玉儿,更千辛万苦带了玉三郎的尸首回去!他不但成全了玉三郎想治好玉儿眼睛的希望,更成全了玉儿想再见玉三郎的希望;他纵然常自叹没用,其实最出息有用的是他…”

  说着说着,她似是亦很怀念这个有用的人…

  “那…他与玉儿最后岂非可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轻轻摇首苦笑,笑容中竟似有丝丝感同身受的苦涩之意,她为何会与玉儿感同身受?

  难道她就是…?她答:

  “他们最后都没有终成眷属!因为断赶回夜叉池后,便立即把玉儿带离天荫城一带,以防雄霸等人最终会发现她的身份而加害她!他把她安置在远离天下会的一条小村,更将玉三郎与她父的一切前因后果告诉她,然后又细心为她以铁尸雄蚕解去体内之毒;然而,就在玉儿快将可以重见光明的前一夜,他,居然不辞而别,在她睡时离开了她,从此便不知何踪,玉儿终于在可以再看见东西时,仍未可如愿看见断这大恩人的容貌,与其说是讽刺,不如说是…遗憾…”

  “那…断岂非太狠心了?他为何离开那玉儿姐姐呀?难道…他不知道玉儿姐姐很喜欢他的吗?”

  那女郎又是苦苦一笑,道:

  “他应该知道的,只是,他没有接受她罢了。”

  “他为何不接受玉儿姐姐呀?”

  她又深深叹息:

  “谁知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的…”是的!她也是很想知道他的心…

  小圆似乎听出点兴趣来,她追问:

  “姐姐,那…玉儿姐姐很惨呀!她…最后怎样了?”

  乍闻此问,她的一颗芳心终于似被深深触动,不期然放下手中的刀和像,幽幽的看着庙外的圆月,喃喃道:

  “玉儿最后都没有离开那条他安置她住下来的小村,缘于,她认为那是他与她最后相聚的地方,若她一旦离开那里,而他有朝一又真的会回来见她的话,那他便找不着她了,所以,她决定在那里住下来,一定要等他回来…”

  “但,若断最后都不出现,玉儿姐姐又怎办?”

  她闻言更肯定的答:

  “那她就在那里等他一生!直至他肯出现见她为止…”

  “因为,他是她一生中唯一认为值得深爱的男人!”她真的说得相当坚定!

  此语方出,众小孩当场哑然!因为瞧如今这位姐姐说这句话时的肯定,仿佛她就是故事中的那个玉儿姐姐了!小孩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再搭腔下去。

  然而,就在这座古庙的庙顶之上,此刻正有一双眼睛透过顶上的破瓦,窥听了她所说的整个故事,也为此下了一句最后评语:

  “不…!玉儿…”

  “岁月可以磨灭一切,自从前辈死后,如今也仅是过了数月,你当然还忘不了我,但总有一,你一定会忘了我的,你也不会再等下去…”

  忘了他?

  这个人竟说忘了他,难道他就是玉儿愿等一生的…

  断

  对!他正是断

  但见此刻的断一脸风尘,发丝比以前更为凌乱,那一张本来长得不错的脸,早已变得枯藁无神,像是很久已没吃一顿好饭的样了!

  是的!他真的已很久吃过顿好好的饭了!只因为离开天天已有三数月,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在逃避雄霸徒众的天涯追杀!而明天,他更预备会暂时逃出外!

  也正因为怕会连累玉儿同被狙杀,他才会狠心抛下玉儿!

  而且,他更另有一个隐忧,便是自从他强行使尽那股夜叉力量之后,那股夜叉力量最后虽然尽散,惟他似乎已走火入魔,许多时候,他都会感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想不到他向来为人作尽“嫁衣裳”后,老天爷并没让他善有善报,反而将他拟逐步打入道!是苍天无眼?还是人情如冰薄?容不下一个热血男儿?

  故他恐怕若有朝一自己真的变,成为全天下人的敌人,届时,更会误了玉儿,如果没有他,她将来可能更好;如果没有他,聂风也可能在天下更能扶摇直上,更好!

  因此,即使是如今眼见玉儿在庙下的痴,断还是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移:

  “玉儿姑娘,只是假以时,你一定会忘了我的,届时候,你可能会找到一个比我断更好的人,你,会得到更大的幸福,所以…”

  “我离开你,都是为了你好…”说着说着,纵然断千般不舍,最终也狠下心肠,穿过巷的花灯离去。不错!他离开她,真的是为了她好,然而断也许万料不到,他深信玉儿一定会随着岁月而淡忘他的想法,也许错了…

  真的!后来在很久很久以后,直至断真的成为武林公敌的很久以后,据说在这条村子,仍有一个老了朱颜的婆婆在等…

  所有村民都不知她在等谁,只知道,她每都在雕着同一个面谱。

  那是一张栩栩如生的男孩脸谱,那男孩甚至还在一丝温暖的微笑。

  一丝曾为她绽放的微笑,可惜…

  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以后,过了无数个朝朝暮暮,过了一生一世的思念之后,那个老婆婆终于死了,死在一个寒冬之夜,村民发现她的尸体时,她还是坐在桌旁,苍老的手仍是紧紧拿着那个男孩面谱,桌面上更以刀刻下一句令人费解的话∶“断大哥,我终于等了你一生。”

  “人虽只能活一次,但我很庆幸自己并没有活错,因为我等的人,是——你。”

  “纵然我曾听说你已成为武林公敌,但我知道你变,全因为你当初不惜走火入魔帮我及爸爸的兄弟,还有聂风,你的心,仍有一半是人!我,并没有等错…你…”她到下葬时仍紧握着那个面谱。

  她到死都并没忘记一个有机会成为天王,最后却为她及聂风沦为夜叉的可怜人。

  真的!断,其实比她及玉三郎——更可怜…

  然而,真挚的情谊,又有谁愿忘记呢?正如另一个“他”!

  就在断卑微地穿过与他配不起的花灯丛中之际“他”却站在附近一座巨宅顶上,暗暗眺着他的“好兄弟”落寞离去。

  这三数月来,他每皆在找可怜的他,他找了许久,终于在数前找着断的行踪,可是,他一直不敢与正亡江湖的这个弟弟相见,全因为,他不想他难堪。他不想断因为如今自己的潦倒而万般汗颜。

  他从没怪断在逃离天下时击昏他,只因他知道,断一片苦心,真的是为了他好…可是纵然暂时不相见,他还是送上对这弟弟最由衷的祝福,他在晚风中沉道:

  “…,别要灰心…”

  “即使我们即将分隔千里,但友情都会千载不变…”

  “请别忘了你曾向我所说的心愿,我们的情谊,一定会生生世世延续下去…”

  “一定会的!,你这个足以令我聂风引以自豪的好弟弟…”

  “请你…真的别要灰心…”

  微不可闻的祝福随风而送,断在孓然一身前行之际,蓦然抬起头来一望四周,仿佛已经隐约听见了这声祝福,可是却又浑无发现,周遭只是熙来攘往的途人…

  他终于还是转身走了!这一次,为避雄霸爪牙狙击,他将会逃往外!然而无论他逃往哪里,甚至逃往天涯、海角,一定还有条人影在后默默祝福他,只因为…

  欠人一文钱,不还债不完,赊人一生债,不还不痛快…

  若大家一生一世也无法还清情义,也就当一生一世的朋友好了…

  哪管最后断会步上道,哪管他朝无法预期…

  但在聂风心中,断仍然是那个经常为他展灿烂佻笑容的小断

  那个对他始终不想变的好兄弟,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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