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崭露头角
这下,李北魁看得清清楚楚,对方随手一抓,随手一摔,就把何二老摔了出去,何二老一⾝武功;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岂是这般容易就会被人抓住,一下就摔得出去的?
他一手放开竺秋兰,(竺秋兰被点了“肩井⽳”志虽极清醒,就是不能转动肢体)、目注岳少俊,沉笑道:“阁下深蔵不露,倒是李某看走眼了,来、来,李某笔上讨教了。”
他摆开架式,正是不敢轻视岳少俊之意。
岳少俊手中依然提着软软的软剑,说道:“在下从未和人动过手,只要你们放了竺姑娘,大家不就没事了么?”
这话口气说得嫰极!
李北魁心中暗道:“这小子看来极嫰。似非故意装作!”仰首大笑道:“阁下说得倒是轻松!”
岳少俊道:“那么你们要待如何?”
“老子要你的命!”
一团人影,虎然有声,朝岳少俊⾝后扑到。
那是钢爪何伯通。他两次被岳少俊莫名其妙的摔了出去,心头杀机已起,左手迅速套上钢爪,腾⾝跃起,凌空飞扑而来。
要命贩子原是黑道中人,那会和你讲什么江湖规矩?
何况他们初次投到黑虎神手下,自然要立个头功,表示自己两人并非庸手。
卖花娘子竺秋兰已被点了⽳道,只要把岳少俊制住,岂非就是大功一件?
铁笔李北魁眼看何伯通已经发动,口中沉笑一声,双手疾发,一记“上下征”两点笔影,快若流星,飞点而出,袭向岳少俊⾝后两处要害。
竺秋兰⾝不能动。口不能言、但心头神志,极为清楚,她睁大一双俏目,眼看两人联手对岳少俊发动攻击,一时目含焦灼,流露出惊怖之⾊。
岳少俊看得大怒,双目之中忽然出两道冷电般的精光,心中握着的软剑,手把一紧,软剑突然直!
他脚下及时横跨一步,就极自然的脫出了两人前后夹击之势,剑使”神龙抖甲”但见剑光绕⾝而起,叮叮两声,震开李北魁的铁笔。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剑⾝拍在何伯通的左腕之上,他没拿剑锋削他左腕,已经是剑下留了情。
须知岳少俊虽是从未和人动过手,但教他武功的人,乃是昔年武林中人大大有名的武学宗师,是以一出手,就能应付自如,把两个黑道⾼手的攻势,化解无遗。
铁笔李北魁只觉对方剑上震力极強,自己两支铁笔被震开去,前登时露出一个大空门,心头猛然一惊,立即⾝向后仰,一下倒飞出去数尺来远。
何伯通飞⾝扑来,举爪攫向岳少俊后心,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岳少俊已经轻灵无比的避开了自己凌空一击。
不!在对方闪出之时,自己左手脉门上如中鞭击,奇痛彻骨。
他扑来的人,原本还未站稳,赶紧后退,一时那里刹得住,腾腾地连退了五步,才算稳住,低头看去,左腕被击之处,已经泛起一条极狭的紫⾎淤肿,分明只是被对方用剑⾝拍击了一下。
岳少俊只使了一招,就把两人退,这一情形,直看得虎爪孙无害目中异芒连闪,他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出对方出手路数,究竟是何来历?
岳少俊一剑退两个要命贩子,跨上一步,抢到竺秋兰⾝边,举手一掌,推开了她被制的⽳道。
竺秋兰口中轻“啊”一声,舒展了下手臂。惊喜的道:“岳相公,你功夫真好。”
岳少俊道:“姑娘夸奖,在下今晚还是第一次和人动手。”
铁笔,钢爪李,何二人,原是黑道中人,平⽇心狠手辣。虽被岳少俊一剑震退,明知对方极非易与,但他们并未负伤,岂肯就此罢手?两人一声呼啸,正待扑进。
虎爪孙却及时一摆手道:“慢着。”
两人不敢违拗,只好硬生生刹住⾝子,往后退了一步。
虎瓜孙目光落到岳少俊的⾝上,森一笑道:“岳相公⾝手不凡,可否告知尊师是谁么?”
岳少俊道:“家师无名老人。”
虎爪孙笑了笑道:“小老儿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令师这么一位绝世⾼手,岳相公说的是真话?”
岳少俊正容道:“在下骗你作甚?”
虎爪孙恻恻地道:“那很好,小老儿不自量力,颇想跟岳相公领教几手。”
岳少俊道:“你也要和在下动手么?”
虎爪孙诡笑道:“不错,小老儿十招之內,一定可以看出你的师门来历来了。”
岳少俊佛然道:“老丈这话,是不相信在下的话了。”
竺秋兰道:“动手就动手,岳相公还会怕了你不成?”
虎爪孙笑了笑道:“小老儿和岳相公只是随手比划,点到为止,当不得真。”
竺秋兰哼道:“黑虎神手下,平⽇以心狠手辣出了名的一爪一伥,遇上一个,就等于阎王爷下了贴子,怎么这样好说话起来了?”
虎爪孙笑道:“姑娘这么说,倒好像小老儿是嗜杀成的人了,唉,江湖朋友,就是这样损,捧一个人就捧上你三十三层天,损一个人,就损到你十八层地狱。”
岳少俊道:“老丈要如何比试?”
“悉听岳相公尊便。”
虎爪孙堆起一脸満布皱纹的笑容,说道:“岳相公如果习惯用剑,那就用剑好了,小老儿一向不用兵刃。”
竺秋兰道:“你外号虎爪孙,双爪如钩,善于扑击,自然不用兵器的了。”
她这是提醒岳少俊,虎爪孙不是易与之人。
岳少俊初出茅芦,没有听清竺秋兰话中之意,慡朗的道:“孙老丈既然不用兵刃,在下自然也徒手奉陪了。”他把手中软剑朝竺秋兰递了过去,说道:“这是姑娘的宝剑,请姑娘收好了。”
竺秋兰暗暗骂了句:“真是书呆子!”
但岳少俊既然说出来了,她只好伸手接过,卷成一卷,收⼊竹篮之中。
虎爪孙抱抱拳道:“岳相公请。”
岳少俊也跟他抱了抱拳道:“在下从未和人动过手,还是老丈请吧。”
虎爪孙对他真有些莫测⾼深,看他说话语气,分明是个初出道的雏儿,但他方才对付铁笔钢爪要命贩子二人的手法,⼲净俐落,不着痕迹,即使是武林⾼手,也不过如此!
虎爪孙能当上江湖黑道巨孽黑虎神的左右字,自然并不简单,今晚他是奉命来“请”竺秋兰的,但如果不能制住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岳相公,竺秋兰自然也“请”不去了。
自己此次出手,能制住岳相公自然好,万一制不住他,至少也要摸清楚他的师门来历,才能去回报,要摸清他底细,自然不能在一两招之间,就分出胜负。
虎爪孙心里早已暗暗定了个谱儿,这一场手,出手几招,必须全力施为,不论生死,以能把他制住为最好,一旦出手无功,那就要和他斗,好歹也要查出他的拳脚路数来。
虎爪孙呵呵一笑道:“岳相公这是不肯沾小老儿的光,小老儿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只好先出手了。”
话声一落,脚下倏地后退半步,⾝形一弓,双手随着缩回,当前提,五指勾屈,严然虎蹲。
你别看他个子瘦小,这一作势,就可看出他功夫者到,双手未发,但十个指尖,每一指尖,都笼罩着敌人前一处⽳道,辛辣凶毒之极。
岳少俊一点也看不出对方凝神蓄势的字势,十分厉害,他脸上竟然流露出茫然之⾊!
原来他自幼跟一位教书老夫子学的武功,并不是整套拳剑,只是许多剑法、掌法的散手。
所谓散手,就是从人家整套剑法,拳法中拆散出来的招术。
故而凡是散手,即是这套武学的精华所在,也是克敌制胜,最实用的手法,但散手必须灵活使用,应用得法,即可一招破敌,如果用的不得当,就会为敌人所乘。因此在对方还没有出手之前,他不知用那一招才好。
虎爪孙可丝毫没敢小觑了这位年轻相公,双爪当,没有立即发难;目注岳少俊,徐徐喝道:“岳相公小心了。”
他话声听来那般迂缓,但等到最后一个字出口,双脚猛然一顿,一个人虎跃而起,爪先人后,迅如电,朝岳少俊当头扑来。
钢爪何伯通也以“爪”成名,但目睹虎爪孙这一扑之势,虎然生风,威猛绝伦,也自叹不如远甚。
岳少俊只是静静的站着,连门户也未立,直等对方当头扑来,左脚忽然横跨一步,⾝形半蹲,双手化掌,朝上托起。
虎爪孙这一扑,正是他成名的厉害杀着,十指笼罩数尺方圆,任你如何闪避,都极难逃得出他双爪之下。
在他想来,这一扑之下,岳少俊纵然不当场重伤而死,亦必然会被自己掌心涌出的內力震昏,倒在地上。
那知事实却大谬不然,自己堪堪扑到,岳少俊不但没有躲闪,⾝子一蹲,双掌往上托来,随着他一托之势,突觉一股暗劲,直上来。
不!暗劲力道并不強,但却隐含反震之力,那是內家“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只觉那暗劲一震,居然把自己凌空扑来的人,往上托起!
“海蟾托天!这是道家南宗衡山派的手法!”
虎爪孙心头暗暗吃了一惊,但他毕竟久经大敌之人,就在⾝形往上腾起之际,猛昅一口真气,藉势朝前扑起。
这一记有如天马腾空,去势更快,越过岳少俊头顶,飞出去⾜有三丈多远,才落到地上,转⾝呵呵一笑道:“岳相公再接小老儿几招。”
他这一转⾝,快捷如风,瞬间已到了岳少俊面前,右臂一探,双方相距还有六七尺远近,五指如钩,已然抓到肩头,不知他手臂何以会长出这么多来?
岳少俊似是对招式并不十分悉,每一招出手,都必须思索着对方这一招该如何化解,因此出手就不如虎爪孙的侠迅。
眼看爪势快要抓本肩头,他才斜退了半步,左手掌指伸张,朝上翻起,扣拿虎爪孙的右手关节。
这一招出手虽迟,但恰似虎爪孙把手肘凑上去的一般。
“手缚龙爪,这是少林绝技十八式‘擒龙手’!”
虎爪孙心念闪电一动,右手一缩,左手又快速向岳少俊际去抓。
他一伸一缩,奇快无比,最奇的还是他手臂会突然暴长,一探之间,几乎比平常要长出三分之二,手法古怪,江湖罕见。
这一记岳少俊本来不及化解,他“手缚龙爪”堪堪使到一半,只得中途变招,本来扣拿虎爪孙右腕翻节的左手,五指一松,反手用手背朝虎爪孙左手拍下。
虎爪孙又是一惊,付这:“他这记手法,明明是昔年少林寺怪杰反手如来‘反手八掌’了,莫非他是少林弟子!”
他究竟临敌经验丰富,心念转动之际,岂肯让岳少俊反手拍中,左手一缩、右爪又疾然探出,抓向岳少俊左臂。
他果然不愧虎爪孙之名,双手箕张,一缩一探,倏忽来去,连拍带抓,专攻敌人要害大⽳,变化奇奥,快速逾电。
岳少俊吃亏在招式不,出手之前,往往须经过思索,再行发招,出手虽比虎爪孙要迟上半招,但使出来的招式,却极为精妙。
不论虎爪孙双手攻势,如何凌历,均被他轻描淡写的一招,化解无遗,尤其化解之中,暗寓攻势,一招出手,往往把虎爪孙得收招不迭。
片刻工夫,两人已相搏了十四五个回合,虎爪孙本来认定岳少俊是少林弟子,那知在这十几个回合之中,他发现岳少俊使出了衡山、少林、华山,武当、八卦、形意、和关外长⽩、云贵点苍等派的武学。简直就像大杂烩,你休想从他拳掌指爪之间。看得出他的路数来。
最使虎爪孙感到惊异的,还是这些各门各派豹武功,本来有些招式,极为普通,但这些普通招式,一旦从他手中施展出来、就显得威力惊人。
生似这些招式,在某门某派中,一直未被发现,到了他手上,才取精用宏,去芜存菁,变成含蕴着极为神奇的绝招。
虎爪孙在江湖上闯了几十年,从未遇上过这等奇怪的对手,他越打越觉不对,本来岳少俊每一招出好,还要加以思索。
这一阵工夫下来,他似乎渐渐练了,出手反应,也比方才快得多了,好像他一个人⾝兼天下各派之长奇招绝学,源源不绝的搬了出来,自己岂不成了在给他喂招?
虎爪孙突然沉笑一声:“好!”⾝形连着急扑猛攫,攻势突然凌厉,忽爪忽掌,相击出,每一爪掌,都挟起呼啸劲风,一条条的臂影,此起彼落,一个人好像生出十几条胳膊来,这份攻势,当真切恶惊人!
这才是虎爪孙真正的看家本领。
岳少俊在对方凌厉爪掌的攻之下,展开步法,一个人忽左忽右,看似躲闪虎爪孙的攻势,但虎爪孙空自爪掌挥舞得漫天臂影,本连他一点⾐角也没碰上。
他出手虽快,但每次都等岳少俊闪出去之后,他的掌势才到,就像专门找岳少俊的空隙处下手,才记记都落了空。
岳少俊其实游走的并不快,而且有时也还手反击,只要他一出手,虎爪孙就有被迫的施展不开的感觉。
这一回,因为双方势道均快,搏斗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双方少说也打了三十招左右。
虎爪孙心头愈打愈惊。疾攻三掌之后,就喝了声:“住手!”
突然往后跃退出去。
岳少俊依言收势,问道:“老丈可是看出在下来历来了么?”
虎爪孙者脸一红,陪笑道:“岳相公果然⾼明,小老儿不是岳相公的对手,自认输了。”
竺秋兰睁大眼睛,看着两人这场搏斗,先前她还替岳相公暗暗担心,但看到后来。连岳少俊的掌法都看不清了,虎爪孙好像也打不着他,心头也就渐渐定了下来。
这时两人人影乍分,虎爪孙居然自承落败,这下,听得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虎爪孙一⾝武功,在江湖上已是少有敌手,他会认输?但这话出自虎爪孙之口,那是千真万确的事了!
她喜得一双秋波,闪着异样的光采,娇滴滴叫道:“岳相公,你真的赢了!”
岳少俊含笑拱手道:“老丈好说,老丈功力深厚,在下望尘莫及。”
他说的也是实话,在虎爪孙来说,只要他一出手,就会被迫得施展不开手来。
但在岳少俊来说,他是第一次和人动手过招,从对方一招出手,就要思索如何才能解破对方反击,自己该选用那一招最为恰当,等他想到,对方手掌业已迫在眉睫,他必须以极快手法,出手封解,是以打来也十分吃力。
虎爪孙看了竺秋兰一眼,回⾝道:“咱们走!”
三条人影,走得很快,转眼就在黑暗中消失。
竺秋兰秋波一转,盈盈笑道:“虎爪孙,真的被你吓跑了,你武功这么⾼,方才为什么还一直瞒着我?”
岳少俊道:“在下真的从没和人动过手,方才是第一次和人动手。”
“哦!”她一对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轻声问道:“你师傅真的叫无名老人?”
“是的。”
岳少俊道:“他老人家就是在下的授业恩师。”
竺秋兰抿抿嘴道:“这不是废活,他传你武功,自然是授业恩师了。”
岳少俊道:“不,在下是说,他老人家是在下启蒙的老夫子。”
“教书先生。”
竺秋兰好奇的道:“他是教你爷的老夫子,也传了你武功?那你怎么不知道他的姓名呢?”
岳少俊脸微微一红,说道:“也许家⽗知道、在下从小就叫他老夫子,不知他老人家姓甚名谁,后来,在下年事梢长,也问过他,他老人家只是笑着说:‘老夫已有多年不用姓名,孩子,你一定要问,老夫一向自号无名老人,你就称老夫无名老人好了。’”
竺秋兰眨着眼睛,说道:“他一定很怪。”
岳少俊道:“他老人家十分慈祥,一点也不怪。”
竺秋兰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偏头问道:“哦,岳相公,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到瓜州是做什么来的?”
岳少俊道:“在下只是路过此地,渡江到镇江去的。”
竺秋兰问道:“你是镇江人?”她很关切。
岳少俊道:“不,在下到镇江有事去的。”
竺秋兰道:“自从贞姑剑消息传开之后,许多武林⾼手闻风赶来,齐集瓜州,你武功虽⾼,只怕也不是黑虎神的对手,如果光是为了渡江,那就不用回瓜州去的好。”
岳少俊道:“姑娘说的极是,只是…”
他脸上流露为难之⾊。
竺秋兰看他面有难⾊,登时想到他一定初次出门路径不,不觉嫣然一笑道:“这里离真州已经不远,那边也有渡江码头,渡过江,对岸就是下蜀,到镇江也很近呀!”
岳少俊抱抱拳道:“多谢姑娘指点。”
竺秋兰抿抿嘴,笑道:“你这人酸礼真多,走,我陪你去。”
岳少俊道:“这个在下如何敢当?”
竺秋兰嫣然而笑,接着道:“瞧,我刚说你酸礼多,你又来了,你不认识路,我陪你去,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好啦,相公,请吧!”
她“相公”二字出口,黑里俏的脸上,蓦地红了起来!
鼓词几上“相公”、“娘子”不是两口子互相称呼对方的称呼么?
她没敢抬眼看他,低头就走。
岳少俊跟在她⾝后,奔行了一段路,忍不住问道:“竺姑娘,这里离真州还远不远?”
竺秋兰抬手向前面指了指道:“就在前面了,那黑庒庒,就是城墙,要渡江,就不用进城,渡江码头、就在城外。”
她指的地方,果然隐隐有着灯光。
竺秋兰脚下忽然一停,回过⾝来,脉脉的凝注着他,说道:“从这里去,不过三里来路,就是码头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还要找我娘去,不送你了。”
岳少俊作了个长揖道:“多谢姑娘相送,在下…”
竺秋兰截着他话头,嗔道:“瞧你,又来了,我送你就是为了你这声谢么?”
岳少俊一怔,口中“啊”了两声,一时答不上话去。
竺秋兰又是嫣然一笑,张了张口,似要说话,但却咬着嘴,也没说话,过了半晌,才抬眼道:“岳相公,我想…送你一件东西…”
岳少俊看她神⾊有些不同寻常,蹑嚅道:“姑娘…”
竺秋兰已从左手挽着的竹篮中,取出一个黑黝黝的小铁珠,低低的道:“就是这个,你方才使过的软剑,我看你⾝上并没带剑,你是读书相公,自然不佩剑的好。如果⾝上佩了剑,就会引人注意。但你有一⾝武功,应该佩剑的,这柄软剑,虽然不是名剑,但它是缅铁制的,寻常刀剑,一削即断,不用时,可以圈成一转,也可以束在间,携带方便,对你最适合了…”
岳少俊连连摇手道:“这个在下万万不能收,姑娘盛情,在下心领。”
竺秋兰嗅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支剑原是我娘从一个黑道人手中夺下来的,我看它好玩,才要了来,但使用软剑,要本⾝功力相配,我怎么使,也不能趁手如意。方才我看你使得很趁手,这叫做宝剑赠勇士,我总算替它找到了主儿,你不用和我客气,快收下了罢!”
岳少俊还是不肯收,摇头摇道:“这是姑娘随⾝兵器,在下如何能收?”
竺秋兰盯着他,慎道:“你这人就是婆婆妈妈不好,我们萍⽔相逢“总是…嗳,你如果把我当朋友,就该收下,我篮里的东西多着呢!”
岳少俊道:“不,姑娘…”
竺秋兰看他执意不肯收下,娇急的“嗯”了一声道:“你怎么啦,我已经拿出来了,还会收回去么?”
突然抓住岳少俊的手,把铁球一下塞到他手中,急促的道:“你快收着,有人来了。”
她忽然转⾝跑了,跑得很快!
岳少俊回头看去,本没有人来,但竺秋兰的纤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黑暗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来不及叫住她,手中握着小铁球,只有苦笑。
同时也明⽩过来,她为什么不送自己到码头上去,要在这里站停下来。
那因为码头上还有灯火,有灯火,一定有人,她不愿别人看到送剑给自己。
这就是女孩儿家的心,他感觉到她握过自己的手腕上,依稀还留着一缕温馨,他望着她纤影消失方向,怔怔的出了一会神。
即使追上她,她也一走不肯再收回去的,何况此刻已经迫不上她了,他只好把小铁球收⼊怀中,然后朝着有灯火的码头奔去,三里路,自然很炔的就到了。
码头上黑沉沉的并没有灯火,老远看到的灯火,是悬在船桅上的两盏风灯。
敢情船快开了,码头上,正有两名船夫庄解着船缆。
岳少浚赶到码头,也没看清那是一条什么船,只看到渡船解缆开,就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叫道:“船家,等一等,你们可是到对江去的么,在下搭个便船,船资…”
那正在解缆的两个汉子中的一人,没待他说下去,就大声喝道:“站住,你要⼲什么?”
岳少俊拱拱手道:“你们如是到对江去,在下想搭个便船。”
那汉子瞪了他一眼,耝声喝道:“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船;还不快滚?”
岳少俊听得不噤有气,说道:“在下只是问你们是不是开对江去的,在下想搭个便船,就算不是,这也没有什么,你怎好说话如此无礼?”
那汉子直起来,瞪着眼,叱道:“好小子,你是瞎了眼睛!”
岳少俊看他说话无礼,不觉朗声道:“你就是官船,也不能出口伤人!”
那汉子嘿然道:“老子出口伤人,那只怪你瞎了眼睛,还不快滚?”
岳少俊听得大怒,喝道:“你们这是仗谁的势力?”
另一个也直起来,说道:“你和他噜嗦什么,不长眼睛的东西,把他丢下江里去,不就结了?”
“对!”先前那个汉子说了声“对”一双健壮有力的手爪,猛然一伸,朝岳少俊当抓来。
岳少俊剑眉一剔,冷然道:“开口骂人,动手打人,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一把扣住对方脉门,一带一摔,把那汉子摔了一个斤斗,跌出去六八尺远。
另一个汉子眼看同伙被人摔了出去,口中大喝一声:“好小子,你是活腻了!”
随着喝声,一个虎跳,伸手来揪岳少俊的肩头。
岳少俊还是那一招,探手一抓,就把他摔了出去。
这一下早就惊动了船上的人,两个汉子被摔得灰头上脸,爬起⾝子,正待朝岳少俊扑来!船头上飘来一阵香风,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问道:“你们和谁在吵架?”
两个汉子作势待扑的人,立即刹住⾝体,躬⾝叫了声:“翠姑娘。”
那被叫做翠姑娘的,是一个俏丽的青⾐少女,瞪着杏眼,说道:“我是问你们又在跟谁吵架了?”
其实她眼角瞟动,早就看见岳少俊了,只是故作不见而已。
先前那汉子伸手指指岳少俊,气愤的道:“这小子问都没问清楚,就往码头上闯来,小的要他快滚,出手阻拦,他就摔了小的一个斤斗。
翠姑娘道:“就是这样?”
她俏眼一下落到岳少俊⾝上,说道:“人家是一位文质彬彬的读书相公,准是你们惹了他,对不?”
另一个汉子道:“翠姑娘,你别瞧他斯文,还是个会家子,手把可紧得很呢!”
翠姑娘榔眉儿一挑,轻启樱,喂了一声,说道:“这位相公,深更半夜,闯到码头上来,莫非是冲着咱们来的?”
岳少俊抱抱拳道:“姑娘明察,在下只是急于渡江。看到码头上有船正在解缆,就上来问一声,可是开对江去的?不料这两位船家,出言不逊…”
翠姑娘问道:“他们如何出言不逊,开罪了相公呢?”
岳少俊道:“船家开口就叫在下滚,还骂在下瞎了眼睛。”
翠姑娘咭的一声抿嘴轻笑,说道:“你擅自闯上码头,还敢朝船上窥伺,他们叫你快滚,还是客气的,你就算不睁开眼睛瞧瞧,也该有个耳闻,这是谁家的船?”
岳少俊听得不觉气往上冲,问道:“这是谁家的船?”
翠姑娘噗味笑道:“所以他们要说你瞎了眼睛。”
岳少俊冷笑道:“在下看姑娘外貌娟秀,必然是个明事达理之人,那知和他们竟是一丘之貉。”
翠姑娘花容微变,气道:”你敢骂人?”
岳少俊朗笑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姑娘不先出口伤人,在下也不会骂你了。”
翠姑娘一张俏脸,气得发⻩,哼道:“我当有谁吃了豹子胆,原来是存心找喳来的了,哼,我倒不相信你究有多大能耐,敢到咱们姐小船头前面来撒野。”
随着一抬皓腕,一只纤纤⽟掌,朝岳少俊脸上掴了过来。
岳少俊冷笑道:“你们果然都是些狗仗人势的下人!”
他连瞧也没瞧,探手之间,就一把扣住了扬手打来的⽟腕,但因对方是个姑娘家,他没有抖手把她摔出去。
不,他抓住柔若无骨,滑若凝脂的⽟腕,才发觉自己不该去扣人家姑娘家的手腕,赶紧五指一松,放开了手。
翠姑娘糊里糊涂被人家扣住手腕,心头机伶一颤,口中轻“啊”一声,急急往回便菗,差幸岳少俊适时松手,她才一挣就脫,轻易菗了回去。她一张粉脸,在这一瞬之间,得像红缎子一般,一手着那只被抓过的⽟腕,鼓着香腮,羞怒集,狠狠的道:“好哇,你敢欺负我,哼,今晚饶你不得!”
蓦地一翻⾐裙,锵然剑鸣,手中已多了一柄精光闪闪的短剑,剑尖一指,叱道:“狂徒,看剑!”
⾝形一晃,正待朝岳少俊欺上去。
只听船头上适时传来一个出⾕⻩鸳般的娇脆声音:“小翠,不得无礼。”
翠姑娘赶紧站住,委屈的道:“姐小,是他先不讲理。”
岳少俊目看去,只见船头俏生生站着一个⾝穿浅绿⾐裙的女郞;只是脸上垂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使人看不到她的容貌;但只要看她临风俏立,⾐袂轻扬,宛如凌波仙子,准是一个绝⾊美人。
绿⾐女郞道:“我都听到了,是你们仗势欺人,理亏于先,还不过去给人家相公赔礼。”
翠姑娘横了岳少俊一眼,口中应了声“是”微一捡衽,不大愿意的道:“我给你赔礼了。”
岳少俊淡淡一笑,朝绿⾐女郞抱抱拳道:“惊扰姐小,在下深感不安,告辞。”说完,转⾝走。
绿⾐女郞轻启樱说道:“这位相公请留步。”
岳少俊回⾝道:“不知姐小还有什么见教?”
绿⾐女郞道:“你不是急着要渡江么?寒家这条船,正是直放对江。相公如不嫌弃,就请上船。”
岳少俊不由得一怔,他原想搭个便船,但设想到船上只是一位姐小,更没想到这位姐小竟有这般大方,邀自己到她船上去。他自小从未和女孩千打道,一时不觉微现越趄,说道:“这个…只怕不大方便吧?”
绿⾐女郞一双晶莹目光,透过轻纱望着他,微哂道:“我们本来就是到对江去的,搭个便船,那也算不了什么,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相公只管请上船好了。”
说完,轻盈的转⾝往舱中走去。
翠姑娘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的神⾊,抬眼看看岳少俊,心头不噤有些明⽩过来;轻哼一声,催道:“我家姐小请你上船还不快些上去?”
她转过⾝来,面向岳少俊,等着他先行。
岳少俊踌躇了下,还是举步朝跳板上走去。
翠姑娘跟在他⾝后,走上跳板,抢在前头,替他打起中舱湘帘,说道:“相公请进。”
岳少俊原意只想搭个便船,何况船上又只是人家女眷,自然不便再进舱去了,这就拱拱手道:“多谢你家姐小,与人方便,在下只要在后舱有一席之地,可以容⾜就够了。”
翠姑娘披披樱,说道:“瞧你⾝手不凡,怎么迂得像个书呆子?”
只听舱中传出绿⾐女郞的声音说道:“相公既已上船,怎不请到舱中来坐?渡江少说也得一个时辰,后舱地方仄,风浪又大,岂是待客之道?我看相公还是不用客气了。”
翠姑娘一手撩着湘帘,催道:“是啊,我家姐小请你进去,相公还客气什么?”
岳少俊经她主仆二人一催,只得低下⾝子,跨⼊舱去。
这中舱地方相当宽敞,收拾得窗明几净,(两边各有一排琉璃窗,此时夜⾊已深,船窗都已闭上了)纤尘不染。
绿⾐女郞坐在一张小桌边上,这时盈盈站起,柔声道:“相公请坐。”
岳少俊连忙拱手道:“在下多有打扰,心实不安。”
绿⾐女郞瞟了他一眼,(垂着面纱,岳少俊自然看不到她)轻声的道:“我们萍⽔相逢,也算得一个缘字,相公尽说客气话作啥?”
翠姑娘识相的道:“相公请坐咯,小婢给你沏茶去。”
她居然前倔后恭,活声一落,翩然朝舱外而去。
绿⾐女郞道:“你怎么老站着,不坐下呢?”
岳少俊拱拱手道:“在下告坐。”
就在进门的一张矮椅上坐了下来。
船开了,夜间风浪较大,一离开码头,就摇摇晃晃的,自然坐下来才行。
绿⾐女郞抿抿嘴,轻笑道:“小翠说你像书呆子,瞧你这付样子,真像是书呆子。”话锋一转,接着问道:“我看你不像是江湖武林中人。”
岳少俊道:“在下本非武林中人。”
绿⾐女郞道:“你是世家弟子,读书相公,对不?”
岳少俊道:“在下虽未应试,但十年寒窗,确实下过一番工夫。”
绿⾐女郞欣然道:“这就是了,只有读过书的人,言谈举止,才能雅而不俗…”
翠姑娘一手托着茶盘,走了进来,接口笑道:“只是有些酸罢了。”
绿⾐女郞道:“小翠,不准你多嘴。”
翠姑娘应了声“是”把一盏茶送到岳少俊面前,说道:“相公请用茶。”
岳少俊道:“多谢姑娘。”
翠姑娘抿抿嘴,正待说话。
绿⾐女郞抬头问道:“我还没有请教相公尊姓大名呢?”
岳少俊道:“在下岳少俊。”
翠姑娘道:“我家姐小叫恽慧君。”
绿⾐女郞娇急的叫了声:“小翠…”
翠姑娘娇笑道:“姐小问了人家岳相公的姓名,自然也得把姓氏告诉人家咯,姐小自己不好意思说,由小婢代说出来,这有什么不对了?”
绿⾐女郞道:“我并没有瞒岳相公之意。”接着问道:“岳相公渡江到那里去?”
岳少俊道:“镇江。”
翠姑娘偏头问道:“岳相公到镇江去⼲么?”
岳少俊道:“在下是找一个人去的。”
翠姑娘喜道:“这么说,岳相公在镇江不会停留得很久,咱们一两天之后,也要回扬州去了,岳相公办完事,就到咱们扬州去玩。”
绿⾐女郞面纱里面,眨动着一双亮晶晶的秋波,接口道:“岳相公如肯光临寒舍,小妹竭诚。”
岳少俊听她口气好像十分认真,心头暗暗一怔,忙道:“在下如果有暇,定当造访。”
绿⾐女郞幽幽的道:“小妹之意,想把岳相公这‘如果有暇’四字,稍予修改。”
岳少俊道:“不知姐小要如何改法?”
绿⾐女郞道:“改‘镇江事了’,岳相公以为如何?”
岳少俊听得又是一怔,暗道:“如果照她所改,那不是‘镇江事了,定当造访’?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家,自然不肯明说,邀约自己到她家里去,才故意说要修改自己说的四个字,这不是明明在邀约自己么?”
他望着她,一时竟然答不上话去。
翠姑娘悄悄的退出舱去。
绿⾐女郞看他没有作声,忽然语声幽怨,低低的道:“你不愿意?”
岳少俊忙道:“姐小言重了,在下…”
绿⾐女郞幽幽的道:“我知道,你也许认为咱们只是邂逅萍⽔,未免浅言深,只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竟会…竟会…”
她说了两个“竟会”底下的话,觉得十分碍口,于是话锋一转,接着道:“岳相公人品、风度,令我心折,我自恨生为女儿⾝,不然,和你岳相公兄弟论,岂不是人间快事,古人说得好,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
岳少俊听得心弦暗暗一震,连忙拱手道:“多蒙姐小错爱,在下愧不敢当。”
绿⾐女郞道:“岳相公如不见弃,我小字慧君,你…就叫我名字好了。”
岳少俊道:“这个…”
绿⾐女郞道:“我刚才说过,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我自信不是世俗女子,岳相公也不是浊世纨绔,小妹以诚相待,约你镇江事了,前去寒舍一见,难道你真的不屑一顾么?”
岳少俊为难的道:“姐小言重了,在下绝无此意,只是…”
绿⾐女郞道:“那么你是…”
她缓缓伸手摘下蒙面轻纱,说道:“这是我爹要我戴上的,他老人家说:行走江湖,不可以面貌示人,岳相公正人君子,小妹故而取下面纱,俾⽇后相见,你就不会当面不相识了。”
面纱取下来了,这位姑娘扁脸塌鼻,面貌十分平庸,反不如她贴⾝使女小翠,生得眉目娟好,俏丽动人。
岳少俊看了她真面目。本来历落不安的心神,反而平静下来,含笑道:“姐小快请把面纱戴上了。”
绿⾐女郞眨动一双盈盈如⽔的眼睛,嫣然一笑道:“岳相公记住小妹的面貌了么?”
她这一笑,也露出一排雪⽩的贝齿。
凭良心说,她面貌虽然平庸,但一双秋波,和一口编贝般牙齿,却是美极!
岳少俊点头道:“在下记住了。”
绿⾐女郞举手戴上面纱,说道:“岳相公还是没有答应小妹,镇江事了,是不是肯去寒舍一行?”
岳少浚道:“承蒙姐小见邀,在下此行事了,自当踵府趋访。”
绿⾐女郞轻轻叹息一声道:“总算我没看错人,岳相公果然是正人君子!”
刚说到这里,只见小翠掀帘走⼊,说道:“姐小,小婢看到岸上有着不少灯火,不要是舅太爷派人来接咱们了。”
绿⾐女郞道:“舅舅虽然知道我要来,但也不会老远的派人来接呀!”
小翠神秘一笑:“这可说不定,舅老爷不派人来,自会有人…”
绿⾐女郞娇叱道:“小翠,你胡说些什么?”
小翠吐吐⾆头,很快又回了出去。
船已缓缓靠岸,终于停下来了。
只听小翠已在舱门口喊道:“姐小,是表少爷亲自接你来了,轿就停在码头上,姐小请上岸了。”
绿⾐女郞口中“唔”了一声,站起⾝朝岳少俊道:“岳相公请。”
小翠跨进舱门,低声说道:“姐小,你先上去,岳相公还是待会再上去的好。”
绿⾐女郞道:“那为什么?船已靠岸,岳相公是我的客人,自该先请,你别噜嗦。”
小翠应了声“是”只好先行退出,一手打起湘帘。
绿⾐女郞叮咛道“岳相公别忘了扬州之行,使小妹望穿秋⽔…”
语声一顿,不待岳少俊开口,就抬手说了声:“请。”
岳少俊略为谦让,也就不再客气,举步跨出船舱。
绿⾐女郞跟着走出,船夫早已放好跳板,仍由岳少俊走在前头,绿⾐女郞则由小翠搀扶着走上岸去。
江岸上约莫站着七八个一⾊青⾐短袄的汉子,手擎火把,列队相,边上还停着一顶青纱软轿,轿旁站着一名小厮,手牵一匹全⾝雪⽩,没有一杂⽑的骏马。
这些人前面,面向船只,站在跳板面,还有一个英俊少年。
这人⾝穿一袭天蓝长袍,束⽟扣阔带,⾜登粉底薄靴,发绾天蓝缎结,生得长眉朗目,面如冠⽟,若涂朱,只是眉宇之间,带着点骄气!
那蓝衫少年看到首先走上跳板来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青衫少年,不由得微微一怔!
岳少俊自然也看到了蓝袍少年,心头登时想起小翠要姐小先上岸去之言,一时暗暗哺咕,大概此人就是小翠口中的表少爷了,当下只得朝他抱了抱拳。
蓝袍少年虽然对岳少俊十分注意,但却傲不为礼,目光一下转到绿⾐女郞⾝上,前一步,含笑说道:“表妹,你怎么直到这时候才来,愚兄午牌时分,就赶来码头,一直等到此时,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呢?”
绿⾐女郞检任道:“有劳表哥远,小妹有事耽搁了一会,谁叫你们老远到码头来接了?”
蓝袍少年道:“是爹他老人家不放心,说这几天,路上不大安宁,非要愚兄赶来不可。”
绿⾐女郞道:“舅舅也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怕走失了不成?”
蓝袍少年锐利的目光一转,问道:“表妹,这位是…”
绿⾐女郞轻“啊”一声道:“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他是岳相公…”
岳少俊不待她说完,连忙拱手道:“在下岳少俊,方才在对江码头,搭乘姐小便船渡江的。”
说到这里,回⾝朝绿⾐女郞作了个长揖道:“多蒙姐小赐助,搭乘便船,感不尽,就此告辞。”
绿⾐女郞两道晶莹目光在蒙面轻纱之中,眨动了一下,说道:“岳相公不用客气。”
蓝袍少年凝视着绿⾐女郞,勉強笑了笑,也拱手道:“岳兄请便。”一面回头道:“表妹,时光不早,快请上轿了。”
岳少俊别过两人,就自顾自飘然走去。
绿⾐女郞目送他远去,才坐上软轿,小翠替她放下轿帘。
蓝袍少年自然看得出来表妹的神态,俊目之中,不噤飞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抬手一招。
那小厮立即牵过马匹,蓝袍少年一跃上马。
两名青⾐汉子抬起软轿,由其余几名汉子擎着火把,让轿先行,蓝袍少年朝那小厮打了个手式;然后跟着轿后而去。
就在众人离去之后。
不久,江面上出现了一条小艇,因为天⾊黝黑,江面上不能看得太远,小艇体积小,更不易为人发觉。
这条小艇划得很快,不过转眼工夫,就已靠岸,但见一条人影、从艇上腾空飞起,一下就跃上码头。
那是一个中等⾝材的中年汉子,面貌⽩净,一双目光在黑夜中炯炯发光,一望而知是个极为精⼲的人。
这人登岸之后,目光左右一惊,立即远远缀着软轿下去。
这一行动就显得极为鬼祟,但从他由小艇上跃起,落到岸上,居然不闻丝毫声息,和远远缀着软轿、时而躲闪,时而飞掠的⾝法,轻灵俐落,可以想见他一⾝武功,显然极⾼。
他是什么人?有什么任务呢?除了他自己就谁也不会知道了。
镇江,古名京口,运河与长江叉而过,商业鼎盛,城中街道宽阔,生活富庶,因此虽在子夜,大街上还有很多地方灯火依然通明。
秦楼楚馆,笙歌未歇,几家较大的客店,仍有客人出⼊。
岳少俊就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走了进去。
就在他进⼊客店之后,他⾝后紧跟着走来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在客店门前探首探脑的,等他看清楚了客店字号叫做平安老店,才悄悄退走。
只要看这人一⾝打扮,不就是刚才在码头上给蓝袍少年牵口牲的小厮?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岳少俊会过店帐,还跟帐房打听了常州如何走法,才出门而去。
他本来有一匹马代步,但昨晚在瓜州小店酒里,被竺秋兰拉着他冲出酒馆,口牲就留在酒馆后面的松棚底下,如今就只好步行了。
中午时分,赶到丹,也没进城,就在城外大路边一处面饭摊上打尖。
这里正是南北通要道,许多赶路人,都在这里落脚,到了中午时光,打尖的食客,可真不少,几张桌子,都坐満了人。
岳少俊要了一碗面,一盘⾁包子,正在吃喝之际,和他同桌的三个食客起⾝走了,接着走进来的是一个⾝穿青布大褂,中等⾝材的中年汉子。他朝岳少俊抱抱拳道:“这位相公,可是一个人么?”
岳少俊抬头道:“在下只是一个人,兄台请坐。”
那中年汉子说了声“谢谢”就在岳少俊对面坐下,店伙送上一壶茶⽔,间了要吃些什么,便自退去。岳少俊也没去理会,只是自顾自的吃喝完毕,起⾝付帐,跨出松棚,正待上路。
只见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匆匆面走来,躬躬⾝道:“这位可是岳相公么?”
岳少俊听得一怔,说道:“在下正是岳某,你是…”
那小厮连忙陪笑道:“小的奉我家公子之命,来请岳相公的。”
岳少俊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小厮道:“岳相公见了我家公子,自会知道。”
岳少俊道:“在下和你家公子素昧平生,他命你前来找我,不知又是何事?”
那小厮连连躬⾝道:“我家公子只命小的前来相请,公子没有说,小的就不知道了。”
岳少俊虽觉事出离奇,想不透这人是谁,但也抵不住好奇,点点头道:“好吧,你家公子现在何处?”
那小厮道:“我家公子就在前面不远,恭候岳相公大驾。”
岳少俊一抬手道:“有劳管家带路。”
“是、是。”
那小厮连声应“是”说道:“岳相公请随小的来。”
说罢,就走在前头领路。
岳少俊跟着他⾝后走去,差不多走了里许光景,依然不见有人,忍不住问道:“你家公子究在何处?”
那小厮伸手朝前一指道:“就在前面凉亭里。”
岳少俊随着他手指看着,果见前面路旁,矗立着一座六角凉亭,亭前还拴着一匹神骏的⽩马,心头不觉一动,暗道:“这匹⽩马,不是昨晚那蓝袍少年的么?”
心念转动之际,那小厮已领着他奔近亭前。
这回看清楚了。凉亭石凳上;坐着的不是昨晚在码头上见过的蓝袍少年,还有谁来?
他面前石几上,效着一个⽩瓷茶盘,盘中放一把描金细瓷茶壶。两个茶盏,看情形,他正在亭中品茗。
不是么,就在亭左石份上,还放着一个红泥小炉,炉火正红,一把紫铜壶嘴里,正在冒着热气,烹⽔烧茶。
岳少俊堪堪走近。蓝袍少年已经站了起来,拱手道:“烹茶待客。兄弟已经恭候多时了。”
岳少俊连忙抱拳道:“兄台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蓝袍少年道:“有屈岳兄大驾,请坐。”
他虽在谦让,眉宇之间,依然有着一股凌人的傲气。
岳少俊不知他约自己前来,究有何事,但人家既然以礼相待,只得举步走⼊,一面含笑道:“在下还未请教兄台尊大名?”
蓝袍少年微晒道:“兄弟请岳兄前来,通姓道名,并无必要。”
那小厮趋⼊亭中,沏好了茶,然后替两人面前斟了一盏茶,说道:“岳相公请用茶。”
“多谢管家。”
岳少俊目光一抬,注视着蓝袍少年说道:“那么兄台邀在下前来,谅必有事了?”
“正是!”蓝袍少年道:“岳兄请坐下好说。”
岳少俊依言在他对面坐下,说道:“在下洗耳恭聆。”
蓝袍少年取起茶盏,说了声“请”缓缓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才道:“岳兄何方人氏,到镇江来有何公⼲?”
岳少俊道:“兄台问的是在下私事,在下有奉告的必要么?”
蓝袍少年⽇中寒芒一闪,冷然道“自然有此必要了,兄弟听说岳兄是到镇江有事,但阁下在镇江城中,一宿即行,不知要上那里去?”
岳少俊剑眉微拢,说道:“这就奇了,在下要去那里,又和兄台何⼲?”
蓝袍少年哼一声道:“兄弟邀你来此一叙,并无恶意,只想了解一下兄台来历,和到江南来,究有何事?依兄弟相劝,兄台还是实言相告的好。”
岳少俊佛然道:“兄台连姓名都不肯见示,却硬要问在下行踪,不嫌太过份了么?在下无可奉告;告辞了。”
说完,虎的站了起来。
蓝袍少年也跟着站起,喝道:“站住!”
岳少俊道:“兄台还有什么事?”
蓝袍少年双目寒光飞闪,冷声道“你不把话说清楚了,就想走吧?”
岳少俊脸上微有怒意,说道:“在下和兄台素昧平生,兄台这般相,究是为了什么?”
蓝袍少年道:“因为你行踪可疑。”
岳少俊听了一怔,问道:“在下行迹,如何可疑?”
蓝袍少年冷笑道:“你心里明⽩?”
岳少俊愕然道:”在下倒要请教,兄台究竟所指而言?”
蓝袍少年大笑道:“你昨晚守候江边,请求搭乘舍表妹船只渡江,是何居心?”
岳少俊轻哦一声,说道:“兄台这是误会,在下赶到码头,因夜⾊已深,别无渡江船只,正好遇上恽姐小船将启碇…”
“不用说!”
蓝袍少年截着道:“你明知我表妹来历,这还不是别有用意么?”
岳少俊脸⾊微变,说道:“兄台怎好如此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
蓝袍少年右手一抬,锵的一声,掣出佩剑,厉声道:“你既然不肯实说,兄弟只好把你留下来了。”
岳少俊剑眉剔动,说道:“兄台要和我动兵刃?”
蓝袍少年目中闪着做人的异采,点头道:“不错,阁下敬酒不吃;那就只好请你吃罚酒了。”
岳少俊心中大是有气,哼道:“兄台看来一表非俗,怎的如此不讲理?”
蓝袍少年盛气的道:“对付奷诈小人,本来就不用讲理?何况我先礼后兵,江湖礼数已尽,听说你⾝手不凡,你的兵刃呢?”
岳小俊道:“在下和你往⽇无仇,近⽇无怨,兄台不嫌人太甚么?”
蓝袍少年凝目喝道:“你再不亮兵刃,莫怪本公子出手无情!”
长剑一指,森寒剑锋,直岳少俊面门。
岳少俊斜退半步,怒声道“兄台这等盛气凌人,在下百口难辩,说不得只好奉陪了。”
说完,探手取出竺秋兰送给自己的软剑“呛”的一声,出一道寒光,一柄软剑挣得笔直。
蓝袍少年自信必可胜得岳少俊,看他软剑出匣,不觉俊目之中异采闪动,嘿然道:“好剑。”
岳少俊抬目道:“兄台一定要和在下动手,那就请先发招吧。”
蓝袍少年冷然道:“阁下小心了。”
振腕一剑,面刺来。
岳少俊软剑起处,使了一招“浮云出岫”正待封解对方剑势。
蓝袍少年剑到中途,突然变招,一下开岳少俊的长剑,一点剑光,快同飞矢,直点心窝。
他这一剑,变招之速,出人意外,剑势奇幻,辛辣无比!
岳少俊终究缺乏对敌经验,心头一慌,仰⾝往后疾退。
那知蓝袍少年似是早已算准他要往后退的,口中冷嘿一声,剑随人进,依然笔直刺来。
岳少俊⾝子还未站稳,对方剑挟尖风,已然追袭而至,一时闪避不及,只得挥剑硬接。
这一下双剑双击,他吃亏在脚下未稳,使用软剑,又须运功贯注剑⾝,仓淬发剑硬封,力道自然不⾜。但听一声金铁大震,岳少俊手中软剑几乎被震脫手,一个人跟着被震得斜退了两步。
蓝袍少年狂笑一声道:“阁下再接三剑。”
口中说着,手腕连挥,一连三招,快如电闪雷奔。相继出手。
岳少俊几乎连对方剑招都没看得清楚,但觉四面八方,尽是剑影,心头大为凛骇,一时不敢硬封蓝袍少年剑势,脚下不退反进,斜跨一步,⾝形飘动,竟从对方左侧闪了出去。
这一式⾝法,使的极为怪异,蓝袍少年心头不由一怔,冷笑道:“很好。”
挥手一剑,跟着斜劈而出。
你别看他这一剑,发剑之时,岳少俊人已闪出,不可能伤得到人,实则他这一剑之中,另蔵变化!
剑如游龙掉尾,紧跟着岳少俊⾝后而来,不论你纵⾝前跃,或是向左右闪出,都绝难逃出他扫来的剑锋。
但那里知道岳少俊忽然一个转⾝,软剑随着出手,但见一片银虹,飞洒而出,正好截住了蓝袍少年的剑光。
一连响起几声金铁呜,双剑连续相震,两人同时往后跃开。
蓝袍少年一张俊脸之上,飞过一丝诧异之⾊,冷然道:“阁下果然⾝手不凡。”
他和岳少俊相距数尺;“并未进,话声一落,长剑当划出一圈银虹。
等到一圈银虹划起之时,双⾜突然一点,⾝形扑起,剑光直劈,宛如神龙抖甲,朝岳少俊当头罩落。
这一剑威势奇猛,剑光如轮,十分凌厉!
岳少俊方才硬接了蓝袍少年几招剑术,心中不噤惊疑不止!
因为对方剑法十分玄奥,功力似乎⾼过自己很多,尤其对方使出来的招成自己虽然无法解破。
但直觉的感到自己如果和他硬拼,心可化解,这一想法,好像是中早有成竹一般,一见对方剑招,就会令人想起除了硬拼,别无打法之心。
此时对方这一剑,剑光如轮,来势奇快,他自然又有和对方硬接之意,但他自知不宜和对方硬拼,只好双肩一晃,急急向左闪了出去。
蓝袍少年剑势虽快,但还是被岳少俊闪了开去。
不,就在这当儿,但听“叮”的上声,蓝袍少年连人带剑,似乎受到剧震,去势为之一滞。”
蓝袍少年长剑疾收,目注岳少俊,眉宇之间,忽然涌现出一片杀机,冷哼一声,蓦然欺⾝而进,⾝形疾转如飞,冷芒缀绕,剑势如虹,突忽之间,刺出五剑,但见漫天剑气,纵横剑影,围着岳少俊而起。
岳少俊自然不敢大意,软剑舞成一片护⾝剑幕,只守不攻,脚下展开步法,忽左忽右,避让对方的剑势。
说也奇怪,他在施展步法之际,又发现自己所学的步法,恰似针对对方剑招而设计的一般!
对方每一剑刺到之时,自己也正好闪出,任他剑势如何急骤,也不用担心会被他刺中。
但也就在蓝袍少年每次剑势刺到,岳少俊⾝形闪出之际,就有“叮”的一声轻响,蓝袍少年的剑势,都被震得为之一滞。
他一连刺出五剑。每一剑都被震歪出去!
蓝袍少年并不知道岳少俊是在自己剑势刺到之前,就已闪了出去,只当自己剑势被人震歪,故而伤不了他。心头不噤大怒,目厉芒,抬头喝道:“什么人?”
六角凉亭右首,正好有一棵枝叶茂密,树⾝⾼大的丹枫。
他喝声甫出,人已随声跃起,右腕挥处,剑化长虹,一道剑风劲急的匹练,猛向浓密的树影中破空去。
适时但见大树另一面疾发如飞鸟冲出一道人影,落到六角凉亭顶上,略一点⾜,就飞出去四五丈远,⾝若浮矢掠空,起落如飞,急掠而去。
蓝袍少年这一剑只扫落一大片枝叶,眼看那人逃走,一时如何肯舍,口中大喝一声,跟踪追扑过去。
两道人影,一先一后,转眼工夫,已去得老远。
岳少俊不知这暗中出手相助的人是谁?看到的只是那人的后影,好像⾝上穿的是一件青布大褂,他似是有意替自己把蓝袍少年引开一般,其实自己并不需人相助,也⾜可应付得了,但人家总是一番好意。
岳少俊怔立当场,眼看两人均已去远,要待追上去都已来不及了,当下就收起软剑,朝站在旁边的小厮拱拱手道:“你家公子回来,就劳管家转言,在下有事先走了。”
那小厮急道:“岳相公请稍留片刻,我家公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岳少俊走了几步,回头道:“不用了,在下和你家公子,本来无怨无仇,只是小有误会,当面反而越说越僵,在下实在不想和他作此无谓之争了。”
说完,就自顾自往大路上行去。
快到吕城,(说起吕城,倒是一处古迹,三国时杀害关公的吕蒙,就住在这里,所以叫做吕城;据说丹县没有一个姓关的,就因关,吕两姓有着世仇,丹一带,启然也没有关帝庙了)只听⾝后传来一阵急骤的鸾铃马蹄之声!
岳少俊心中一动,暗道:“莫非又是那蓝袍少年追下来了?”
他不愿与对方再起争执,心念转动之际,⾝形一晃,闪到路边一处草案,隐住⾝躯,举目看去!
果见蓝袍少年骑着那匹浑⾝似雪的骏马,展开四蹄,从大路上疾驰而过。
岳少俊暗暗忖道;“此人不知是那一家的豪门弟子,人品极俊,武功也大有可观,只是大骄横了,我只是搭了他表妹的便船渡江,他就要来找我算帐,真是岂有此理?”
正待举步,突听一声轻微的呻昑,传⼊耳际!
岳少俊耳目何等敏锐,听到声音,就已辨认出呻昑之声,起自草寮后面,而且从声音判断,这人似是病势极重,这就举步朝草寮后面寻去。
这所草寮,只是附近农民放置杂物的地方。
草寮后面,甚是狭厌,杂草丛生,岳少俊目光一瞥,就发现有一个人躺卧在草堆里。
尚未看清他的面貌,但最先映⼊眼帘的,此人⾝上,穿的是一件青布大褂。
这人正是中午在丹城外饭摊上和自己同桌的青⾐中年汉子,莫非方才暗中相助自己的就是他不成?
岳少俊走上几步,看他似是⾝负重伤,气息重浊,不时发出轻微的呻昑之声,这就放轻脚步,走到他⾝边,低下⾝去问道:“这位兄台可是负了伤么?”
那青⾐汉子目光抬动,有气无力的道:“在下…中了那…贼子…一掌…”
岳少俊听了心头一动,问道:“兄台可是被那蓝袍少年所伤,这么说,方才暗助在下的,,就是兄台了?”
青⾐汉子道:“那是在下路过…看不惯他…仗势欺人…,才…才把他引开的…在下并非…伤在他手下…在下…是被人…偷袭,中了…对方一掌…”
岳少俊问道:“兄台伤在何处,要不要紧?”
青⾐汉子目中流露出感之⾊,说道:“谢谢你,在下…被他击中后心,方才…已经服下伤药,还…撑得住…只是…唉…”
岳少俊看他言又止,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忍不住道:“兄台有什么话,但请明说。”
青⾐汉子看了他一眼,说道:“相公是一位正人君子,在下…确实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奉托…只是…”
他说到“只是”二字,面上不噤略现犹豫神⾊。
岳少俊道:“兄台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当不负所托。”
青⾐汉子感的点点头道:“相公信人,在下…自然相信得过,只是此事…关系十分重大…”
岳少俊道:“兄台说的究是何事?”
“是…是一封机密信…”
青⾐汉子支撑着坐起,⾝上靠着土垣,目光朝左右瞥过,庒低声音道:“信是送给…
从前当过武林盟主的宋老爷子的,其中…关系着整个武林…安危…”
他话说多了,又有些,歇了歇,接着道:“此信必须…今⽇⽇落前…送达,但在下受人暗算…只怕无法…准时送达…在下死…不⾜惜…只是耽误了武林…大事…因此想奉托…相公…”
岳少俊看他说得这般郑重,别说方才他曾暗助自己,就是素不相识之人,也应该见义勇为,慨然承诺下来,这就点点头,问道:“兄台说的宋老爷子,可是宋镇山宋老爷子?”
青⾐汉子道:“昔年当过武林盟主…的宋老爷子,自然就是…他老人家了。”
岳少俊喜道:“这样就好,在下赶去武进,就是晋谒宋老爷子去的,兄台有信要在下带去,正是顺便之事。”
青⾐汉子听说他也是晋谒宋老爷子去的,脸上并无喜容,反而双目炯炯,注视着岳少俊,问道:“不知相公谒见宋老爷子,有什么事吗?”
岳少俊不疑有他,说道:“在下只是一点私事,去恳求宋老爷子一件事的。”
有“武林大老”之称的宋镇山,少年中过武举人,中年又被各大门派推为武林盟主,自然有不少人有事请托,不远千里而来了。
青⾐汉子脸⾊稍弄,说道:“那就好…只是…此事十分…紧急…也十分机密…相公…必须…当面给宋…宋老爷子才…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岳少俊正容道:“兄台付如此重大之事,在下自会小心,当面给宋老爷子的了。”
青⾐汉子感的道:“多谢相公,在下真是感不尽。”
岳少俊道:“兄台不用客气,只不知书信放在何处?”
青⾐汉子道:“密函…就在怀中…就请相公…自己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