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深入虎穴
一个须眉皆白,宛若神仙中人的老人,危冠罗袜,微笑着走上了小亭。
美人一见老人,立刻偎在他怀中,腻声道:“这么狠心,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怕有人抢走我?”
宝宝看了,直皱眉头,心中暗骂,不要脸。
想来那老人,必是东海妙观峰的张真人了。
这个美人,自是小婉。
宝宝见过小婉,果然风情独异,自有一种妖媚风之态,难怪能够将张真人这等高人死。
张真人将小婉抱在膝上,笑问宝宝道:“‘小太爷’伊,你何时投效于我的?”
宝宝道:“三天前,汤小石力邀我来,我才来的。”
张真人道:“难怪我以前不曾见到过你。”
宝宝暗中想个“小太爷”伊的名字,听张真人几次叫来,竟觉得蛮好听,比以前的外号可响亮多了。
张真人笑道:“伊,你刚才夸下海口,可有什么真实本事?”
宝宝淡淡地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诸事,无所不知。”
张真人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要考考你。”
从亭中的一个架子上,拿下一个包袱来,包袱很长很大,打开包袱,竟是一架琴。
宝宝早已得知,张真人有三大爱好,美女、名马古琴。
瞧这架琴漆斑驳,年代已久,必是一架古琴了。
如果以前向宝宝问琴,宝宝可是一问三不知,但自从那天听了花解语和唐情的对答,对琴已是知道一些。
宝宝的记忆力本就绝好,那一天虽只是匆促一听,也记得了十之七八了。
细细去看那架琴,想来四大名琴张真人必然珍藏,这架琴随便地放在亭上,虽定是好琴,但绝不会是四大名琴之一。
于是道:“这架琴比不得焦尾枯枫,不过这鹤山凤尾还配得整齐,龙池雁足高下相宜,继纹似牛旌,算是好琴了。”
用手拨动琴弦,装模作样地听了,道:“这音韵嘛,倒是清越得很。”
一副煞有其事,十足内行的样子。
小婉自是不懂,宝宝心中也是惴惴的,不知说得对不对。
张真人却一脸惊讶之,道:“难得,难得,能品出这么些来,真是不易了。”
这样看来,宝宝真还蒙对了。
原来这“鹤山”、“凤尾”、“龙池”、“雁足”都是古琴几个部位的专名,宝宝记忆奇佳,居然听一遍就记得了。
张真人微笑道:“伊小侠年纪小小,就有这般见识,可喜可贺,却不知能为我抚一曲否?”
一说到真的抚琴,宝宝可傻了眼,不过还是有应对的,他道:“所谓‘古调虽自受,令人不多弹’,琴声最是凄切悲凉不过,家人怕我走火入魔,所以不让我学琴。”
张真人连叹“可惜”道:“以小侠之聪慧,他学琴,必为国手。”
宝宝忽地心念一动,道:“我虽不会,我有一个朋友,却弹得一手好琴,他也一直想投效张真人的。”
张真人道:“是谁?”
宝宝道:“‘多情公子’唐情。”
张真人怔住,道:“四川唐家的人,怎会投效我?”
宝宝道:“唐情在唐家倍受唐谅等人的迫,一直出不了头,他所以寄情于琴上,想效昔日伯牙而遇子期。”
张真人半信半疑,道:“他真的愿意投效我?”
宝宝道:“汤小石正在试验他的忠心,问问他就知道了。”
张真人面喜,道:“如果真的连唐家的人都投效于我,他之江湖,还能是谁的天下。”
宝宝心中冷冷地道:“好狂妄,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张真人道:“那‘多情公子’唐情真的能拨一手好琴?”
宝宝道:“既称‘多情公子’,举凡琴棋书画,当然样样精通的,到时候,试试他就知道了。”
张真人点头微笑,对宝宝,又有了三分喜爱。
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有章有据,更难得知识渊博,可谓奇才了。
这时,一个人从院门走了进来,正是汤小石。
汤小石走到张真人面前,见多了一位面皮黝黑的人,心中不觉一怔。
细细一看,更加震惊,虽然面目全非,但目中精灵古怪的光芒,除了秦宝宝,还会有谁?
张真人道:“汤小石,你有什么事情吗?”
汤小石按捺狂跳的心,道:“小徒近来策反了‘多情公子’唐情,经过考验,证明他的确有心投效的。”
张真人捻须微笑道:“这件事,我已知道了。”
汤小石先是惊恐万分,莫非张真人知道了自己的阴谋?
又一看宝宝洋洋自得的样子,这才明白过来。
这样也好,秦宝宝和唐情有情,不会说他坏话,看样子,这小鬼头不知怎的,竟和张真人攀上关系,真是神通广大。
宝宝道:“汤先生,我‘小太爷’伊来了多,怎么不让我有用武之地?”
汤小石明白,这是宝宝让自己为他圆谎了。
留着宝宝在张真人身边,对唐情有利,汤小石于是顺水推舟,道:“伊小侠何必着急,住几天再说吧。”
张真人道:“这个伊,我很喜欢,就留下来听用吧。”
汤小石面喜,道:“师父垂爱,伊小侠他必有大成就。”
宝宝何等乖觉,深施一礼,道:“多谢张真人。”
张真人哈哈大笑,道:“小石,过几将唐情换来,老夫正要听他的琴韵是如何的高妙。”
汤小石应了一声,随即告辞了。
宝宝于是就留在了张真人的身边。
推开窗去,正是繁华热闹的大街,屋子里却冷冷清清。
没有秦宝宝在,卫紫衣怎么会觉得不冷清呢?
陆松已经被擒,如实供出,宝宝是被紫秋如劫走。
卫紫衣心急如焚。
紫秋如最恨宝宝,会不会将对自己的恨迁怒到宝宝身上。
若是那样,宝宝是吉凶难测。
虽已派人四下打探,但几来,各处都无宝宝消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像这样无踪无迹,最让人放心不下。
卫紫衣此时不愿见任何人,众首领的安慰之辞早已听烦,但他们也一样担心。
席如秀更是如此,子午岭中,除了卫紫衣,就数他和宝宝情最深了,这几,几乎瘦了一圈。
并且,一看到“无情手”张子丹就发火,因为张子丹的子紫玉竹,正是紫秋如的姐姐。
张子丹默默无言。
其实席如秀也知道,姐姐是姐姐,妹妹是妹妹,自己找子丹发火,实在是没有理由的。
不过怒气总要找个发对象,子丹首当其冲。
外面,又传来席如秀的声音,这一次骂的是殷大野。
席如秀道:“还亏你是老江湖,连陆松这小子都识不破,宝宝丢了,你去把他找回来。”
殷大野也是火爆脾气,一点就着,闻言就往外走。
席如秀道:“连宝宝去东南西北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离魂只好道:“大家都消消火气,战平和马泰都没有回来,他们这一路,或许有宝宝的消息。”
正说着,有人报道:“马泰、战平回来了。”
众人大喜,连卫紫衣也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大家都去看两个人的脸。
马泰和战平脸上已有喜,席如秀喜道:“宝宝有下落了?”
马泰道:“没有。”
席如秀大怒道:“没有宝宝的消息,你开心什么?”
马泰好生委屈,道:“我不知道宝宝的下落,但我却知道,宝宝并没有死。”
这个消息,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卫紫衣抑制住激动,道:“马泰,你坐下来慢慢地说。”
马泰微笑道:“不用坐,反正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
席如秀急道:“你倒是说啊。”
马泰忙道:“我和战平遇到一个叫花解语的人,他说宝宝已被汤小石捉住,带回老巢去了。”
席如秀急道:“宝宝被这家伙捉住,还会有什么好结果?”
马泰道:“花解语说,宝宝绝不会有事的,因为‘多情公子’唐情也在场,他劝动了汤小石不要伤害宝宝。”
席如秀道:“可是江湖七妙手中的琴圣花解语?”
马泰道:“是他。”
卫紫衣道:“花前辈何在?”
马泰道:“花前辈就在外面。”
席如秀叫道:“快请花解语进来。”
听说宝宝无恙,卫紫衣沉静许多,他微笑道:“我早已想见一见琴韵妙绝天下的花解语。”
大家都在猜测花解语既是琴圣,必然是人品俊秀,高雅风。
所以,当他们看到花解语进来时,都深觉惊讶。
卫紫衣也不由笑了,道:“可是花前辈吗?”
花解语慌忙道:“前辈不敢,我今年不过三十七岁。”
众人都笑了起来,卫紫衣替他一一引见,花解语道:“久仰。”
寒暄已毕,卫紫衣问道:“花兄可曾见到宝宝?”
花解语便将前事细细地叙述了一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席如秀手,道:“‘光明教’虎视中原,必有异谋,趁此机会,将宝宝救出,一举攻破‘光明教’。”
离魂道:“事不宜迟,要去,马上就去。”
卫紫衣点头,向花解语详细问明了路径,吩咐道:“马泰、战平,速回子午岭,让展大领主选二百干人马。”
马泰领命而去。
卫紫衣道:“如秀、离魂、子丹,我们四个人立刻去救宝宝。”
席如秀大喜,道:“当然,当然,这几真正憋坏了。”
花解语道:“我来带路。”
卫紫衣担心花解语身无武功,而此行却很凶险。
花解语不侍卫紫衣开口,道:“我的六位兄弟也被关在那里,如果这一次我不去,他们一定会看不起我的。”
他既然这么说,卫紫衣只有成全他。
现在卫紫衣身边,只有贴身的十八位卫士,加上众位首领,不过二十余人。
以这二十余人去攻张真人的老巢,岂不是飞蛾扑火?
卫紫衣不这么认为。“光明教”内部纷争不已,自己轻骑突进,成功的把握有六成之多。
何况为了救宝宝,就算达一成机会也没有,卫紫衣也一定会去的。
二十三匹快马,飞快地出了天津,灰尘扬起,漫天蔽。
张真人住的小楼,精致而华丽,至于楼中,更是极其奢华。
宝宝第一次随张真人入小楼,看到地上所铺的,是雪白的地毯,算是波斯地毯中的极品了。
四壁上,都挂着巧的宫灯,光线柔和而明亮。
宝宝一进入房间,就觉得室异香,香气不知从何处而来。
至于那些桌椅几屏,都是极品。
宝宝进入过皇宫,可是连皇宫也没有这样奢华的。
张真人在软椅上坐下,美人小婉就像猫一样蜷伏在他大腿上。
宝宝见怪不怪,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张真人道:“伊小侠看我这里的陈设如何?”
宝宝摇头道:“不好。”
张真人不由微讶,这样的陈设也说不好,还有什么好的?
宝宝道:“前辈是世代英豪,所住的地方也该干净、俐落,充豪气才是,像这样华丽的屋子,只应做女子闺房。”
这般无礼的话也只有宝宝才说得出,张真人会不会生气?
张真人没有生气,他点头道:“初时小石为我布置时,我也觉得过于纤巧,不合我的身份,以伊小侠的意思,怎样布置才算是好的呢?”
宝宝道:“将宫灯换去,换上巨烛,只此一换,定会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张真人笑道:“好,就依你之意,可是巨烛暂时没有,还要烦伊小侠监制。”
宝宝心道:“将我当奴仆使唤,真是该死,也罢,古来成大事者,都是要卧薪尝胆的,现在忍一忍,到时再说。”
学着江湖礼节,拱手道:“不劳前辈吩咐,我定会造出一些最精美的巨烛来。”
张真人道:“工匠杂役等,由小石管着,你去找他就行了。”
宝宝道:“那些工匠,只会做出一般的东西,前辈用的东西,他们的手艺是不配作的。”
张真人有趣地道:“那伊小侠认为谁配?”
宝宝道:“江湖上最出名的巧匠,是‘笨手笨脚’冷小肝,由他来制造,最合适不过了。”
张真人微笑道:“果然慧眼识人,这事就交给你去做吧。”
宝宝答应一声,道:“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行动上不方便,冷小肝又是囚犯,更加不方便。”
张真人道:“这有何难,我赐你金字令牌,通行无碍,敢阻你路者,斩!这样行不行?”
这样当然行了。
宝宝有了这个金字令牌,就可以自由行走,他的小小“阴谋”也可以得逞了。
金字令牌到宝宝手上,是一块图形的银牌,用金字刻着“令”
金字令牌果然很有用,宝宝很神气地别在上,见到的人不但不敢问一句,还恭恭敬敬地侍立两侧。
宝宝在整个大宅中逛了一遍,出够了风头,才去找冷小肝。
自从宝宝大闹凤城小竹撄后,张真人见事态暴,每盘桓小竹楼者不计其数,凤城中,更有各种各样的江湖人。
如果贸然取宝,不但太招人耳目,也比较危险。
这件事只有等一段时间,等事态平静下来再说。
所以冷小肝这段日子过得很悠闲。
所谓悠闲,就是有吃、有喝、有住,但不得自由行动。
像江湖七妙手这样不肯俯首的人,都会被制住武功,这就不得不佩服“光明教”人才济济。
江湖七妙手的武功被暂时封住,只能像常人一样,至于高来高去,舞刀,那是不可能的了。
宝宝走进关押冷小肝的小院,两名守卫连忙退避一边。
宝宝洋洋走入。
冷小肝正在晒太阳。
他从屋里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看到宝宝进来,冷小肝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心里只在想,这个小孩子怎会有金字令牌?他是什么重要人物?
宝宝的恶作剧心理在作怪,现在有上好的机会,不捉弄捉弄冷小肝才怪。
阴沉着脸,走到冷小肝面前,冷冷地道:“你是冷小肝吗?”
冷小肝傲然道:“是。”
宝宝道:“你师父没有教你回答问题要站起来吗?”
冷小肝洋洋不动,索连话也不说了。
宝宝一把拎起冷小肝的衣领,冷小肝失去了功力,无法挣扎,只有像只小一样被宝宝拎着。
宝宝把冷小肝拎到屋里,将大门“砰”地关上。
冷小肝以为自己一定要倒霉了,他早就认了。
宝宝嘻嘻一笑,道:“好个义士,宝宝这下佩服了。”
虽然宝宝面目全非,但他的精灵古怪的表情,清脆的声音,可是别人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冷小肝又惊又喜,道:“是宝宝,你怎么来的?”
宝宝神气活现地道:“天机不可,山人自有妙计。”
冷小肝开心极了,宝宝真是神通广大,不但混进来,还混到了金字令牌。
宝宝道:“其它人呢?”
冷小肝道:“他们就在隔壁,我在墙上挖了一个,每天晚上,都可以见面的。”
宝宝道:“你说话有气无力的,是生病了?”
冷小肝叹道:“不是生病,而是被用了制,浑身的力气都被制住,有力发不出,急死人了。”
宝宝道:“解我可不拿手,不过我会让人解你的道的。你被解开,他们几个人也可以行动了。”
冷小肝喜道:“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冲出去了。”
宝宝摇摇头,道:“这院子戒备极森严,外面能看到的守卫,只是冰山一角,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不知有多少,冒冒失失地闯出去,只有白白送命。”
冷小肝发愁道:“那可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等死?”
宝宝笑道:“等死不必,你倒可慢慢地等着,宝宝自有办法救你们出去。”
冷小肝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宝宝笑道:“很快。”
冷小肝放下心来。宝宝的神通他早已领教,天下宝宝做不到的事情,想来想去,还真的没有。
宝宝问道:“你以前做过蜡烛没有?”
冷小肝道:“蜡烛?”
宝宝葫芦里卖什么药,在宝宝不拿出来之前,打破脑壳也想不出来的。
宝宝神秘地道:“就是放在大厅上的那种巨烛,你会不会做。”
冷小肝感到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堂堂的天下第一巧匠,难道连小小的蜡烛也不会做?
宝宝嘻嘻微笑道:“宝宝要的蜡烛可不是一般的蜡烛。”
冷小肝道:“蜡烛就是蜡烛,还有什么不同?”
宝宝神秘地笑了,在冷小肝的耳边轻语了几句。
冷小肝也笑了,笑得开心极了。
他现在有什么想法呢?
他想好好地抱抱宝宝,好好地亲一亲宝宝。
他只是想一想而已,当然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