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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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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已经按照相关程序和医嘱给扈婉璇做完了手术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她被得一丝不挂,躺在病上等候手术室的人来接。她的老公史新强和儿子史峰都守在跟前,扈婉璇不时抬头望望病房门,她心里企盼着一个人。

  安仲熙终于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大概楼上楼下跑得很辛苦,他竟然出一头汗。看见了安仲熙,扈婉璇脸上显现出轻松的神情。

  都好了。你放心,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安仲熙走到扈婉璇跟前说。

  嗯,我知道。扈婉璇跟安仲熙不言谢,但她的眼神里还是充了对安仲熙的赞赏和感激。她不用打问具体事项,她知道该安排该打点的安仲熙都会做好,她知道多年学校总务主任的角色造就了他的细心和周到,她更知道他为了她的事情肯定会全力以赴不遗余力。

  谢谢你,老安。看你跑前跑后,累得头大汗。史新强表达了谢意,从表情看也是由衷的。

  史新强,你跟儿子过来。我有话对你们说。扈婉璇朝她的老公招手。

  你说吧。史新强在扈婉璇病跟前的小圆凳上坐下来,史峰也围到他母亲跟前。

  史峰你先听妈妈说。扈婉璇从被子边上伸出一只手,抓住儿子的手:你已经长大了,上高中了,懂事了。万一妈妈今天在手术台上再也醒不过来了,你以后就要好好听爸爸的话,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好大学,毕业以后找个好工作,一辈子要自立自强。那样妈妈即使再也管不了你了,心里也是高兴的,哪怕到了九泉之下,妈也会笑。扈婉璇说着,还是没能忍住眼泪。

  妈,你说的啥呀…史峰让妈妈惹哭了。

  婉璇你不许胡说。史新强制止扈婉璇:你这不是吓唬孩子嘛。有病咱治病,做了手术病就好了,你凭什么不管史峰?死呀活呀的,你这不是故意让人难受嘛。

  老史,你别这样说我。我也不愿意有意外,更不愿意死,只不过我们要面对现实。我本来就是癌症,做的又是大手术,应该让孩子有点儿思想准备。史新强我也有话给你说。史峰已经快十七岁了,咱俩结婚快二十年了,老史你是好人,对我一直很好,对家庭也很负责任。我万一战胜不了病魔,你一定要再找一个比我好的女人,好好爱她,好好过日子。我在九泉之下也会祝福你的…

  你看你,又来啦!别说啦。史新强想要阻止扈婉璇。

  你得让我说,这会儿要是不说,说不定就再没机会说了。你除了把你的生活安排好,史峰我也就托付给你了。要好好待他,好好供他上大学,要严格要求,让他将来有出息。史峰你一定要听爸爸的话。我的话你俩记住了没有?

  婉璇…大男人史新强也忍不住眼泪了。

  妈…少年人史峰“哇”的一声大哭。

  扈婉璇的眼泪也顺着两腮无声地往下淌。

  安仲熙远远的看着扈婉璇给她的老公和儿子代后事,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眼圈也红了。

  老安你也过来。我也有话对你说。扈婉璇招呼安仲熙说。

  嗯。安仲熙应声来到老情人的病榻跟前,史新强赶紧让开,到病房外面找了个洗手间,点燃一支香烟拼命

  史峰,你也先到病房外面去,我跟你安叔叔有话说。扈婉璇把打发孩子也回避,然后她紧紧抓住安仲熙的手,悄声说:安仲熙,我想再说一遍,我爱你…扈婉璇闭上眼,泪水汹涌,再睁开,安仲熙从她的眼神中读出无限深情。

  我知道,婉璇。安仲熙也用力握了握扈婉璇的手,眼泪又忍不住。

  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几十年一直对我好。尽管我是别人的老婆,尽管我并不能把自己完整地交给你,尽管我当着别人的面对你也不得不演戏,你却一直对我好。你对我的好不是拿眼睛看出来的,更不是拿尺子量的,而是用心感受到的。我心里啥时候都有一杆秤,知道你对我有多好,知道你心里时时放不下我。这个世界上,因为有了你安仲熙,我很幸福,我很充实,我也很足。真的很足。倒是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家甘文秀。她也是一个好女人,全心全意跟你过日子,全心全意为了你们的家,全心全意对你好,你对她却不是。这都怨我。其实我一直想报答她。比方说,甘文秀假如要我的命,我会毫不犹豫给她。比方说她要我所有的钱,所有的财产,我也会毫不犹豫给她…其实史新强人也不错。老实些,粗心些,但他对我也是真心。我跟你好她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他能忍,他不跟我急,几十年了也没跟我翻过脸。一个男人,你还要他怎样?

  安仲熙看着扈婉璇的脸,听着她的表述,心里翻江倒海,很复杂的滋味。

  不过说到底,你我也不幸福。错,咱俩没有成夫。我经常想,这辈子我的老公要是你安仲熙那该多好!我俩肯定会一辈子恩恩爱爱,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就像歌里唱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扈婉璇轻声哼唱着,却得安仲熙实在难以抑制感情,一下子悲从中来,用双手捂住了脸,眼泪还是从指头里往下

  老安,安仲熙,你不要伤感。我给你说这些都是心里话,能说出来我一下子觉得轻松了,畅快了。你先甭眼泪,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会儿推我的担架一来就说不成了。你听我说好不好?

  安仲熙只好强忍了泪水,点点头。

  并不是我想死。不过自己的病自己有感觉,我总觉得问题严重了,很有可能治不好。再说,手术台上啥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要是不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万一没有机会了怎么办?其实我不说你也能想得来,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儿子。尽管他看上去也是个小伙子了,但毕竟还没有成年,毕竟还在上中学,我要是撒手人寰,孩子就可怜了。尽管史新强是爸爸,我还是要把这孩子托付给你。安仲熙呀,就算我求你了,万一我走了,你一定要把史峰当成你亲生的儿子一样。你听明白了没有?亲生的,你一定要把他当成你亲生的!扈婉璇特别用力地握了握安仲熙的手,一双眼睛也直瞪瞪盯视着安仲熙,传达了短时间内说不尽的千言万语。安仲熙认真解读扈婉璇的眼神和形体语言,就懂了这女人是在暗示他:她的儿子就是他的儿子,那个名义上姓史的男孩子实际上是安仲熙的亲骨

  你答应我,我万一死了,你要把史峰当作亲骨一样疼,替我看顾他,照管他,让他真正长大成人。你能不能答应我?安仲熙你必须回答我。

  我答应你。我会把他当成亲骨,培养他成人。安仲熙很庄重地向扈婉璇承诺。

  很快,手术室的护士推着担架来接扈婉璇。看见担架车进了扈婉璇的病房,史新强和史峰都跟上回来了。

  负责接人的护士先认真核对了扈婉璇的身份、病历号等,有点儿“验明正身”的意思,然后问:哪位是病人的老公?史新强赶忙答应说,我是我是。护士说:请别的男士们回避一下,你帮我们把病人转移到担架上。

  扈婉璇毕竟全着,安仲熙尽管实质上是她最亲近的人,但也只能选择回避。跟安仲熙同样需要回避的还有她的儿子史峰。

  安仲熙和史新强、史峰一起陪着扈婉璇上电梯,护送她到更高楼层的手术室。扈婉璇即将被推进手术室大门的那一瞬,安仲熙看见了她凄婉的、留恋的、依依惜别的、含意更为复杂的眼神,心里不住剧烈的痛楚。他不知不觉眼圈又红了。

  在手术室外面的等候,对于病人的亲属——包括安仲熙这样的牵肠挂肚的情人——那是一种十分痛苦的煎熬。时间过得太慢太慢…

  安仲熙心里翻江倒海,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对于扈婉璇有可能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安仲熙的确还没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这个女人数十年如一,和安仲熙感情上最亲近,身体也保持了最亲密的接触,比起名义上的老婆来,她更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那一半,是他生命有机的组成部分。安仲熙很难设想世界上假如没有了这个女人,他的生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心理会如何失衡,对于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变故他心里一点儿没底。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扈婉璇已经从手术室推出来了,她的全身、包括头和脸都被雪白的布单覆盖了。这意味着扈婉璇已经死了,将被推到太平间去!事情到了眼下这一步,这种幻觉演变成为现实也完全有可能!作如是想,安仲熙感觉到了心痛,眼泪不知不觉也就出来了。当然,另外的一种可能就是经过手术,扈婉璇身上那种噬人生命的癌细胞被清除,至少也遏止了它的蔓延,她于是在麻醉剂的作用消失之后就醒过来了,然后苍白的脸色就逐渐逐渐红润了,因为病害折磨而出现在脸上的痛楚就逐渐逐渐演变成了他熟悉的微笑,再然后她就坐起来了,下了,迈着轻快的脚步从病房走出去了,最后她就完完全全康复了,又成了一个健康的、生命力旺盛的扈婉璇!这样,得救的不仅仅是扈婉璇的生命和健康,同时还有他和她之间原有的以及可以延续的幸福。上苍保佑!让手术成功,让扈婉璇康复,让生活充阳光。安仲熙在心里暗暗祈祷。

  忽然手术室的门开了,有护士出来。安仲熙神情恍惚还没有反应过来,史新强立即上去问护士:我老婆怎样?护士说:麻醉得很好,手术才刚刚开始。

  等待是漫长的,等待也才刚刚开始。

  安仲熙特意把手机关了。他宁愿在医院手术室外面静静守候着,他不想让学校杂七杂八的事情在这时候来打扰他。安仲熙思绪万千。

  看来,扈婉璇特意在她有可能面临生命终结的时刻才把真相告诉他。安仲熙心里明白,这世界上他又有了一个儿子,亲儿子,大儿子!多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重大问题总算有了答案,史峰是不是亲儿子已经不成问题,今后的问题就是怎么对待他,怎么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首先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让孩子知道事情的真相,也就是说要不要认下这个亲儿子?假如,或者说万一扈婉璇从手术台上下不来,刚才在手术室门口跟她的告别就是永诀,那么自己对史峰就更应该负起责任。要真正负起责任,最好也要让史峰知道我和他真实的血缘关系。但是,假如,万一没有了扈婉璇,这话就不好跟他说了。孩子会不会相信?能不能接受现实?想一想很成问题!这件事假如由扈婉璇来告诉她的儿子,那就容易多了。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假如,万一没有了扈婉璇,史新强还能让史峰跟我安仲熙亲密接触吗?假如硬要让史新强知道并承认史峰是我安仲熙的亲儿子,他会承认、接受对他来说如此残酷的现实吗?真的没有把握,真的问题很大!我和史新强之间,假如有扈婉璇在中间继续发挥协调作用,那事情就要好办得多。看来,扈婉璇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问题在于,眼下正在手术台上的扈婉璇是死是活,安仲熙说了不算,甚至大夫说了也不算,全看病情,全看她的造化了!

  手术进行了大约一小时,主刀的孙大夫穿着手术服,戴着手套出来了,悄声跟史新强说:晚期。癌细胞转移了,没救了。史新强脸色立即变得很不好,问道:那现在咋办?孙大夫说:大面积切除没有意义,有可能会导致病人身体状况加速恶化,所说,只能起来,保守治疗,尽量延长病人的生命。

  安仲熙听明白了。大夫所表达的意思,就是说扈婉璇必死无疑,只是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她这一刀算是白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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