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十二话流光倦
闹了半天,悠言若还没听出楚可的弦外话,那就确是不上道了。
这话分明是说看在了顾夜⽩的面上。
悠言低声问许晴“阿楚这称呼有什么特别吗。”
许晴冷笑道:“顾夜⽩专属的称呼,当然这是那丫头自认,人家是不是也做此想,那就另当别论了。”
怀安是顾夜⽩的女人,这楚可是公然叫板怀安了。
悠言忍不住看了楚可数眼,楚可眸光一闪,几不可见的睐了她一眼。
“阿楚。”声音略淡,低沉。
是那人。
悠言心里一震,拼命垂下头。四年了,他的声音,她快忘记了。
在落迦与迟濮一起的那段⽇子,二人用着自己的方式与思念斗法。有时也会小小嘲笑对方一下,判定手段谁优谁劣。
她常趴在书桌上,看他匿名与成媛学姐聊天。
成媛学姐于两年前已在国美嫁作他人妇。丈夫是个AC,思维与处事方式都很洋化,幸好感情却不AC,对成媛学姐是极好。
隔着半个地球,迟濮便在他的电脑里通过文字与符号,看成媛学姐喜悲。
她呆呆的看着他们互动,有时,也会喜孜孜的拿一些顾夜⽩的东西给他看。
陈年的那人的画,那人送她的小玩意。还有从杂志上剪下的所有与他关他的图片。
迟濮抚着她的发,道:“妹妹头,小心别染了收集癖。这顾夜⽩也真逊,你们在一起的⽇子也不算短了,怎么就只送了你这么点末东西。你看这画,都教你翻到起⽑了。”
她一听,怒了,PIA飞他的手,道:“哪里不短来着,不长不长,才两年——”
迟濮叹口气,把她搂在怀里。
她皱皱鼻子,在他的衬⾐上蹭蹭。他的气息清淡好闻,却终究不是那人的。
迟濮似乎没有留下成媛的什么东西,看着成媛与她丈夫的幸福生活,似乎也不悲伤。
只是有一次,半夜里,悠言做梦醒来,却看到迟濮枯坐在黑暗的大厅里,拿着机手怔怔出神。
空的大厅里回着成媛学姐微沙哑的声音,窗外夜⾊如氲,流光缱绻。
“迟濮,我爱你。”
不过五字。
谁知道,迟濮听了多少次。
悠言走过去,低声说,你还真有办法。成媛学姐,那么骄傲的人,也让你录下这句话。
迟濮关了播放器,淡淡道:“用了整整一瓶老⽩⼲。你也可以用在你家小⽩⾝上。”
悠言笑了,笑出了泪⽔。
“他千杯不醉啊。”
第十三话真心话,大冒险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隔了四年。
只是,唤的并非她的名。
他搂着怀安,微微一笑。深蓝⾊系的西装,镂花袖扣,有藤曰长舂。前额发如墨染散碎,重瞳旭旭光华,却淡泊疏离,这一笑,摄人心魄。
“原是要与他们谈下月纽约的展,怀安说你这边有戏,才过了来,怎么,阿楚,你就叫我们⼲看着?”他淡淡道。
“就是就是。”顾夜⽩话音一落,立刻便有人跟着起哄。
顾夜⽩与怀安相视一笑。默契,在不言中。
悠言的心菗了一下,也笑了。
林子晏不动声⾊看了许晴一眼,许晴别过了头,在悠言耳边冷笑道:“楚可这丫头还是嫰了点。”
楚可咬咬,又笑开了,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往空中⾼⾼一抛,有人吃惊,低呼了一声。楚可出手飞快,手一展,已把瓶子抄在手上。
“真心话,大冒险。”红如魅。
“不嫌幼稚么。”刚才替方明辉抱不平的女子冷笑。
顾夜⽩却携了怀安坐下,众人一挪位置,二人便在许晴以左坐下,与悠言只一位之隔。
小游戏,不陌生。橘⾊灯光,四分心事。
怀安想起了那年赖在顾夜⽩怀中的悠言,不动声⾊拿起了酒杯。
修长的指按在她的手上,仰头,顾夜⽩神⾊平静,手上却用了些许力道。怀安心里喜悦,又看了悠言一眼。
悠言不喝果汁,换了杯酒,啖了口,三分辣七分苦。
那边,林子晏脸部⽪肤再次菗搐,许晴已笑了起来。在座的人里大概有人还记得当年的那场小风波,遂也笑了起来。有学弟学妹问起,声音汇聚了一片。
那年,G大的宿舍。
顾夜⽩,怀安,悠言,迟濮,成媛,Susan,方影,林子晏,许晴…
简陋的酒瓶子,简单的游戏。
TruthorDare,讨问最直⽩的心事。
悠言是倒霉孩子,每每被指中,位子换了数遍,无果。被问到与顾夜⽩的密私问题,真心话不肯抖,酒不肯喝,苦着脸看向顾夜⽩,那人却浅浅笑着,不肯替她喝酒,她只好皱着鼻子去接受古怪的任务。
教人捧腹的是悠言被指定给顾夜⽩的导师夏教授去电话,还得自报家门,说,夏老,您好,我是悠言,哦,对,就是顾夜⽩的…那个朋友,有句话我想给您老说好久了——您的胡子实在太逗。
夏教授本来就叹息怎么自己的得意门生就摊上悠言这么个笨拙的主,估计这下脸都气绿了。
第十四话05年的波尔多红
最教人忍俊不的是林子晏。
那时,发问的是许晴。她问:“林子晏,你对Susna其实心怀不轨吧。”
林子晏正喝着⽔,一口⽔噴了,与他对座的是方影,酷酷地拿起旁边的书一挡,免去池鱼被殃。
林子晏下意识看了Susan一眼,Susan笑笑,容⾊明丽。
他道“TMD,许晴,老子喝酒。”
其实,这话一说,已猫腻不蔵,如不喜,便直接说不,这下不啻心事昭告天下。
可惜,那边厢已无酒可喝,早教不愿说真心话不愿大冒险的人喝光。
林子晏只好被迫冒险,悠言因倒霉忧郁一晚,这下终于咯吱咯吱笑翻在顾夜⽩怀里。
怀安淡淡看那二人一眼,捏紧了手心。
林子晏把大吉他一抄,跑到外语系女生宿舍搂下面吼了一嗓子“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G大外语系门面众多,英,法,德,⽇,意…不下八国,平⽇里哪国也不服气哪国,这时是可忍孰不可忍,八国女子联军一致对外。
“vast‘en!”(法:滚蛋!)
“asshole!”(英:混蛋)
“Arschloch!”(德:八王蛋)
“ばかやろ!”(⽇:笨蛋)
另一侧的男生宿舍,也笑骂连篇,各地方言出动,跟在林子晏背后的众人遂惊叹祖国语言的博大精深。
于是,林子晏吃了无数的蛋,外加一盆⾼楼泻下的冷⽔。
拜林子晏所赐,翌⽇,校方紧急召开了一次思想教育会议,对全体生学进行思想辅导工作,林子晏被请到校心理疗室进行了为期一个星期的诊疗,一战成名。
那个夏夜,灯光星点,人声沸闹。远方天际,因某个大型商业大厦的开幕,燃烧烟花璀璨。
一众朋友,谈笑嬉骂。
夜空的烟火绯红了悠言的脸,顾夜⽩拥了她尽看人世一切嬉闹。
流年,美好。
今⽇,风化的又岂止是时间。
人面桃花,人还是那些人,人又已不是那些人。烟花细碎,如何堪剪,又是谁比烟火。
灯光下,游戏开始。
转动的酒瓶子在怀安面前停下。楚可做的庄,力道倒是恰好。
众人相视一笑,看楚可发问。楚可与怀安,两大美人,再说风闻这楚可与顾学长纠结未清,还有一前任悠言。这场热闹,谁不爱看。
楚可不动声⾊看了怀安一眼,笑道:“学姐,那我问了哦。你与顾大哥的第一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怎样做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言。这楚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林子晏甚至夸张地滑下椅子。
谁也没想到楚可竟问得如此密私露骨。
林子晏笑道:“楚小妹,时间,地点,行为,一,二,三,这可是三个问题了。”
怀安想起与顾夜⽩的种种,脸上一热,随即心內冷笑,神⾊却平整,拿起酒杯,嘴角噙笑,举了举杯子。
悠言捏在⾐袋里的手攥得死紧,许晴突然握住了她另一侧的手,自嘲一笑,又摇头摇。
楚可娇笑道:“学姐,既然无心冒险,喝酒,便不该只喝这杯,不然,人人效法,可就不好玩了。”
说着,眼光一侧,有意无意地瞥了桌上的一樽红酒,和大得吓人的特制⾼脚杯。
这一下,无疑把全场的气氛调至最⾼点,本微微繁喧的调笑低语之声皆寂静。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凝聚在怀安⾝上。
怀安心里冷冷道:楚可,你狠。脸上依旧微笑曼妙,手够向桌中的瓶子。
⾐衫蓝如晴海,有人更快,不多,只半分。
众人只觉眼前微微一晃,再看时,一瓶子酒已轻握在那个俊美又淡漠的男子手上。
顾夜⽩朝近侧的侍应一招手,那人立刻恭谨地递上开酒器。
他接过了,淡淡道:“05年份的波尔多红,还不算太坏,怀安,你不介意我我喝这一杯吧?”
怀安眸光闪动,悦盈上眉梢。微敛,斜看了楚可一眼,目光收处,却是悠言。
脸⾊苍⽩的悠言。往⽇不肯替她喝的酒,却替今⽇的晴人喝了。
第十五话他的女孩&大冒险
众人的笑声与掌声中,顾夜⽩擎杯饮尽那酒,楚可微变了脸⾊。
第二轮游戏便在这升级的气氛中开始。顺序而下,是林子晏。
酒瓶子停下时,悠言瞪着眼前正对着自个的酒瓶子,幽怨无比地看向林子晏,林子晏擦了一额汗,道:“手误,手误。”
他说着,不又下意识地看了顾夜⽩一眼。
那时那二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他老喜惹悠言,顾夜⽩这人不易动气,整天就老神在在,然有一次他把悠言惹哭了,顾夜⽩却怒了,出手黑了他电脑里所有的资料,让他鬼嚎神叫。
顾夜⽩说:我的女孩,只有我才能欺负,不做他想。
这个可怕的惯跟随他到现在,尽管此刻看去,他的老板眉眼不抬,不惊不乍。
坐林子晏一旁的女子却笑道:“学长,这个问题送我,如何?”
林子晏立刻眉开眼笑,差点没跳出来,道:“好好好,拿去,拿去,不必客气。”
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
那女子娇笑连连,悠言却有点头⽪发⿇的感觉。
“路学姐,想必大家也很想知道,你,到底喜顾社长还是迟学长?当年为什么劈腿了?”
这问题比刚才楚可的问题更勾人心庠,不过数秒,全场肃静。
悠言一愣,心里疼痛,咬着,下意识想去看那人,又怯。
怀安,楚可,甚至许晴的眼光均有意无意落在她⾝上,或放肆,或微敛。
顾夜⽩却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嘴角噙笑,若有若无。
悠言知道,自己的脸⾊必定再次,慢慢⽩了。因为心闷涩得慌。
咬牙看向桌子央中的酒。红酒已被换走,这次是酒精度极⾼的⽩酒。不知谁的提议,游戏逐级而上,才叫刺。
瞥了悠言一眼,林子晏心下竟有几分不忍,抬眸却惊觉顾夜⽩的目光似乎淡睐过他。
他心里一动,在反应过来前,话已出口,道:“悠言,如真心话不说,要不来个大冒险吧。每个人都喝酒,就像楚小妹刚才说的,这场游戏便失去它的乐趣了。”
悠言犹自怔愣。
林子晏早转向⾝旁的女子:笑道:“学妹,大冒险的权利,我要回,可好?”
对方还未答话,他已不管三七,道:“既无异议,那就这样了。悠言,你呢。”
悠言想了想,低低道:“冒就冒吧。”
各人一听有戏,皆来了精神,望向林子晏。
林子晏眸光微闪,嘴巴朝桌上一努,许晴哼了一声,众人已看去。却是一小盘子提拉米苏。
拣起一块手指饼⼲,林子晏笑得叫一个狡猾,道:“悠言,布巾覆上眼睛,与这里在座的某一人一起分食这件提拉米苏,如何?”
第十六话提拉米苏的传世意义
“这人,就由悠言挑吧。当然了,挑到的人一定要合作。人家mm也不容易,在理不在理?”林子晏一口气说完,看也不敢看他老板一眼。
林副社长安的什么心眼,在座的人这下莫不知悉,冷笑也罢,看戏也罢,这视线便漂移于顾夜⽩与悠言之间。
楚可脸⾊有点难看,怀安却平静不紊,除却桌下慢慢攥紧的手心。
悠言恍似未见,却又终于看向顾夜⽩。怔怔的看,呆呆的看,今晚的第一回凝视。
讥笑声四起,往昔的同学,今⽇的学弟学妹。
“真蠢。”楚可心下冷笑。
许晴对顾夜⽩感情复杂,本也尚自恼恨着悠言,看着她,此刻却颇觉几分心酸。
突然有人问起提拉米苏的传说。
提拉米苏,有过太多的传说。
最流传的版本据说是正值战,意大利的士兵即将赴场战,家中涩羞,心爱的子把家中能用的食材做成蛋糕,以赠丈夫。
天涯海角的相随,何惧人世变幻。世又怎样,生死又如何。
微细的糕点,自此有了传世的意义“带我走”
怀安便就着这媚妩的灯⾊,在顾夜⽩的怀中中娓娓道来。幸福満眉。
“好美。不就像顾学长与周学姐么?”不知谁带头说了句,众人一时反响热烈。
座中女人聚在怀安⾝上的眼光无不羡又嫉妒。
许晴却突然道:“悠言,你会做提拉米苏,传说是这样吗。”
声息遽然而止,目光又返回悠言⾝上。
悠言咬咬,想了想,低声道:“我想,其实,提拉米苏,还有一个意义。”
“要回来。那是子没有出口的话。如果无法带走,那么就请一定要回来。”
众人顿时静默,有人看向悠言的眼光却愈加不屑。
“回来作什么?看着好便回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有人冷笑道,接着几个女子便斜着悠言,议论开。林子晏微叹了一声。
悠言低下头。
是的。要回来。
可是。四年前,她离开,她带不走他。她有一千个理由要带他走,只是,却有一千零一个理由对自己说不能。
四年后,抵不过思念的蚕食,办完迟濮的事后,她回来了。
然而,他已不再期望她回来。他⾝边已有了很好的女人。怀安是适合他的人,一样聪慧。她知道怀安爱他,深深爱着他。
所以她,也期望他的期望。
回来,看看他,就好。知道他好,就好。那么她便心安了。这辈子,她无法给他的,她希望有人能给。
她只要他好。
数字是理的美妙。构建这世界的最初。
如果,要给爱情数字化,那绝对不是1+1=2。公式既然无法恒等,那么注定爱情永远不能完美,有完満亦自有缺陷。
残缺并非不美。端看途经。
小⽩,小⽩。悠言在心里唤着那个名字。
曾经的沧海,今⽇已桑田。
顾夜⽩没有回避。知道她看他,礼节的一瞥,疏离淡漠,如同那年的初见。
那中间的四年时间,仿佛被架空。仿佛他从没吻过她,仿佛她从没在过他的怀里哭过与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