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问策
周文博对四师兄诸葛羽的评价一向很⾼,却没想到诸葛羽竟然有着如此⾼明的战略和清晰的眼光,这让他分外⾼兴,自己终于得到了手下第一个人才。
于是周文博命下人沏茶温酒,自去换了⾐服,整理仪表,然后与诸葛羽⾼兴的谈了起来。
两人刚刚的一番对话等于确立了主公和幕僚的⾝份,诸葛羽也不再像最初那么随意,而是带着一丝拘谨。
两人已经不是师兄弟的关系,而是上下级的关系,若是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仍然以老眼光看人,那可真是取死之道,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如果是个小心眼的主公,必然会被他记在心里,早晚要你好看。
周文博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而是仍然用亲切热情的语气和平等的态度同诸葛羽闲谈,他并不愿意摆架子,这么做毫无必要。
当导领的人,御下之策重在恩威并重,这时周文博多年来在社会上滚打总结出来的心得。
这也是为什么他潜意识形成的系统中,忠诚是由敬畏和感两部分组成。
有一句话说的很好: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不必去探讨它的由来,单从面上来理解,神的威严让人敬畏,神的恩德让人感。
周文博前世刚刚毕业进⼊社会后,就遇到了这么一位有能力的导领。
工作上极尽严格,有错误随时指出并教你改进,让周文博不得不硬着头⽪认认真真的工作,短短半年间能力进步非常明显。
生活中异常随和,完全没有架子,并且很关心周文博的困难,当时周文博刚刚毕业没钱租房子,还是他的导领为他先垫付的一万元钱让他周转开来。
周文博心中的感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即使多年后早就不在那位导领手下工作,他还是经常联络,每年也总会前去看望一次。
这种人,无论在哪里,哪个时代,都能够出头。
周文博从这位人生的领路人上学到了太多,远不是他宅在学校所能接触和理解的东西。
所谓恩威并重,就是如此,看上去很简单,但是直指人心。
人心是非常微妙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东西,但是它确实存在,而且影响大巨。
为什么陈胜吴广⾼呼之后,天下百姓纷纷揭竿起义,华中史上第一个大一统帝国就这么迅速的土崩瓦解,二世而亡?
因为“天下苦秦久矣。”
为什么我朝太祖率疲惫之师对百万之敌,转战二十年,最终一举定天下?
因为民心向背,因为百姓支持。
周文博不过是刚刚开始做主公,一个甚至还未起步的小小军阀,如果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装⾼贵,摆些臭架子,给谁看呢?
忠诚并不仅仅是一个数字,而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一种心态。
周文博知道,从今天起,自己就必须将脑海中所有的理论知识转化为实际经验,从今天起,开始用一生演一场大戏,用心做一个英明神威的主公,耐心的对待将来的下属和子民,这将是自己成就霸业的真正本钱,远比自己所构建的系统更加重要!
周文博的语气和行为逐渐让两人之间原本随着⾝份变化而悄然生成的隔阂逐渐溶解,周文博也终于与诸葛羽谈到了核心的问题。
当周文博向诸葛羽讲明了数⽇来的应对、当下的形势以及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后,他就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眼前神情自若的少年,就仿佛坐在自己面前的正是七百年前“多智而近妖”的蜀汉丞相一般。…,
“不知瑾瑜可曾前去慰抚亲军家属?”诸葛羽既然得知了周文博的字,自然就开始用字来称呼周文博。
“…没有。”周文博一时间很是愧羞。
诸葛羽的问题一针见⾎,当下赵国公战死蜀中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随着在朝堂中的传开,无数人口口相传,至少洛京城內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亲军家属虽说大都居住在乡下,却恐怕也有已经得知的了。
自己作为新任赵国公,却完全遗忘了这群与自己一样失去了家中顶梁柱的人们,虽说还未有具体死难者名单传回来,自己也必须先做好慰抚工作准备了。
“不知瑾瑜打算如何前往蜀中召集我赵国公府的散兵游勇?”诸葛羽继续询问。
“孟知祥孟大人与家⽗是知好友,他已经到了洛京,后⽇将⼊蜀任西川留守,我打算派人与孟大人同行,一方面探知消息,一方面收拢残卒。只是急促间却找不到合适的人前往。”
对于这点,周文博还是有过考虑的。
“这件事情可以给我来办。”诸葛羽⽑遂自荐。
周文博一直头疼着⼊川人选,这件事非常重要,事关究竟能召回多少老兵,这批军人的素质必然远超自己新招募的兵民。
这主事之人必须有大智大勇,一般人不能胜任。
诸葛羽毫无疑问是当下最合适的人,于是周文博自然答应了诸葛羽的请求。
“不知瑾瑜打算以何法招募新卒?”诸葛羽再度发问。
周文博于是拿出了自己昨⽇整理的招募训练新军的计划,递给了诸葛羽。
等到诸葛羽细细读完之后,又沉思良久,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后,这才发问:“瑾瑜生于公侯之家,可知此时天下百姓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周文博对于诸葛羽突然提出来这么个问题有些错愕,不过还是仔细思考了一番才回答道:“平安的生活?能吃穿暖?”
这是周文博所能想到的对于这个时代的底层民人最为急需的东西了。
“两者都是非常重要的,却不如让百姓拥有自己的土地更重要啊!”诸葛羽感叹道:“若是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再懦弱的小民也能一诺轻生死,再如蝼蚁般低的人也能奋勇征战,舍生忘死。不知瑾瑜可否赞同我的观点?”
周文博蓦然无语。
他完全赞同诸葛羽的话。
土地的重要,远远超过了一切,古今中外,概莫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