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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族中的种种变化,木羊是极为不屑的,不过因了⽗亲和⺟亲,他现在收敛了许多,只敢无事时找了勤寿在暗地里说点话,当着别人的面却是不敢说的。
如今无末组织了族中壮丁守护那上山要道,木羊自然也是要去的。他原本以为自己好歹也应该统领一个小队,可是谁知道无末竟然什么重要的位置都没给他,他看着昔⽇那个什么事都被自己庒下去的三猛子竟然成了自己的队长,而与自己为伍的竟然还有二犊子这种哑巴,他越发感到屈辱。
就算他当不成族长好了,无末你也不用这样埋汰我啊,我好歹是你的表弟,是族长爷爷的孙子啊!
这一晚,他心中原本就极为不快的,而旁边的忍冬还搂着石蛋儿一个劲地腾折,一会儿替石蛋儿伸展小胳膊小腿儿,一会儿又要给他絮絮叨叨说话。他极为不耐:“一个傻子,你费什么劲儿,再怎么腾折也是傻子!”
忍冬听了,不満地瞪了他一眼:“当着石蛋儿的面,再怎么着这也是你儿子,犯得着这么埋汰他吗?”
这一说把木羊心中的火气给捅了出来,他几乎是跳着脚怒道:“傻子就是傻子,你生了这么一个傻子还不让人说了?再说了,当着他的面说怎么样了,慢说他是傻子,就算不是傻子,这么小的娃他懂个庇!”
木羊一口一个傻子,把这忍冬的火气也给挑了起来:“木羊,你良心被狗吃了吗?小娃虽然小,但你以为他真不懂事吗,你说得这些他肯定能听得进去,以后你不许说什么傻子,你再敢说,我,我——”忍冬气结,却不知说什么,一时之间脸气得通红,眼泪也扑簌扑簌地下来了。
木羊见她哭了,心中总算软了几分,将她拉过来好言劝道:“你别难过了,这个虽然是傻了,但咱再生一个就是了,咱生第二个,总不至于那么倒霉还是个傻子。”
木羊以为自己的话算是体贴了,可是他却不知,这话直如芒刺一般戳⼊了忍冬的心。
忍冬生产之时,几乎是九死一生受尽了女人所能受的最极致的痛苦才生下这么一个石蛋儿,如今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早已将这石蛋儿疼到了心里去,那就是她的骨⾎她的命脉,谁敢说一个不是,便是要了她的命。
忍冬气极,抬起泪眼,恨恨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抬起手来,一巴掌啪地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把个木羊打懵了:“你疯了么,竟然打我?”
忍冬泪眼怒瞪着他:“打得就是你!”
木羊脸上辣火辣的疼,不敢置信地用手颤抖着指了忍冬:“你,你疯了!”
忍冬怒极反笑:“对,你可以认为我疯了!”
木羊气愤地望向炕上,只见石蛋儿淡定地躺在那里,两只眼睛茫然地望着陈旧的结了蜘蛛网的屋顶,这两个大人的吵闹,仿佛从来没有到他眼中去过。
木羊一步上去就要抓起石蛋儿,口中还怒道:“怎么一个傻货,活该扔了,你却拿他当宝,还为了他打我!”
忍冬见他竟然冲着石蛋儿发怈,气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可是木羊也是气红了眼,两手劲使就要将她掰开。
忍冬唯恐他有半分对石蛋儿不好,一急之下,竟然低下头去猛地咬住木羊的胳膊,牙齿用力之时,只见鲜⾎汩汩流出。
木羊哎呦大叫一声:“你个疯婆,你真得疯了!”
忍冬満嘴是⾎,嘶声哭道:“木羊,你给我记住,我这辈子只有石蛋儿一个娃,也只要石蛋儿一个娃,你若要生,便找别人去给你生,反正我是不会要其他娃了!你若不喜,我便带着石蛋儿自个过去!”
木羊恨极,捂着流⾎的胳膊,颤抖着指了这⺟子二人嚷道:“滚,给我滚出去!我们家不要你了,你爱找谁就去找谁!”
忍冬见此,用袖子擦擦尚且带着⾎迹的嘴巴,上前抱起石蛋儿,又随手抓了一个⽑披风抱起石蛋儿,起⾝来到门边,用脚一踢那厚重的门帘子,便出门去了。
她这一出去,正好赶上多珲将刷过的便桶送过来给石蛋儿晚上把尿用,见忍冬嘴角还有残余的⾎迹,两眼哭得通红,怀里抱着一个石蛋儿就往外奔,倒是生生吓了一跳:“忍冬,这是怎么了?”
忍冬见了多珲,想着多珲素⽇对她犹如慈⺟一般的宽容和爱护,眼泪再次涌出,她哽咽着说:“阿妈,怪只怪忍冬没有这个福分,以后不能叫你阿妈了。”说着一扭头,她便抱着石蛋儿匆忙离开了。
多珲疑惑,想要拽住忍冬,却没来得及,正好赶紧进屋,结果进屋一看大吃一惊:“木羊,你这是怎么了?”
木羊冷笑,捂着自己流⾎的胳膊道:“还能怎么,我只当被狗咬了!”
多珲已然猜到这咬木羊之人必然是忍冬了,便皱眉说:“你这傻小子,又说了什么浑话让忍冬生气,闹得她抱着石蛋儿走了。”
木羊气得眉⽑都挑了起来:“我能说什么,不过是说石蛋儿傻,咱再生一个罢了,谁知道这却戳了她的痛楚,竟然冲我发起火来!”
多珲岂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叹息道:“你这个不懂事的娃,你是不曾见到当⽇忍冬所受的苦,何苦拿这些话戳她心窝子呢。你赶紧过去,哄她一哄吧,她如今一个人抱着娃出去,必是到她家中去了,可是她家里已经没人,那冷锅冷灶的,她一个人带着一个娃儿可怎么过啊!”木羊眉眼间却是极为不情愿:“阿妈,我今晚还要去值班守那个上山的要道呢,你也不是不知道那无末,谁如果耽误了这个,他难免罚那人一顿,我可是不能耽误!”
多珲想想也是,便道:“那你赶紧去守山吧,我和你阿爹过去劝劝忍冬,赶明儿再把木娃叫过来和忍冬说说。”
木羊听了这个安排,心中想着总算不用面对忍冬和那个傻儿子,便忙道:“阿妈说得极是,我这就去上人那里拿些药草敷上,然后就去山上值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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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羊走出家门后,顿时有如释重负之感,他脚步轻快地向上人的院子走过去,路上遇到族人还神情悦愉地打了招呼。有人见他胳膊上的伤,诧异地问这是怎么了,他捂着伤口无奈地说:“人善被人欺,我家那娘子实在凶悍得很。”
众人听了心中纳闷,又暗笑不止,也便不再问了。
木羊走到上人那里时,只见院子静悄悄的,他叫了一声,才听到上人嘶哑的回答。原来这上人年纪实在大了,最近族中人但凡有病,他都让去半夏那里,他这里倒是门庭冷落起来。这上人又是个无儿无女的⼲瘦老人家,虽说在族中治病救人多年,可是他一向肃厉,一般人并不敢亲近,是以如今家中冷清得很。
偏偏这上人倒是并不为此不悦,反而觉得自己得了清净。
木羊进去,和上人说明了来意,上人只看了一眼,便道:“那些女人家当了⺟亲后,脾气便如那⺟老虎,你平⽇里说话要注意分寸。”
原来这上人和族长相知甚深,也是从小看着木羊长大的,是以知道他的脾。如今看他胳膊上那伤痕,一见便是女人所伤,再想起忍冬所生下的娃有些和别的娃不同,是以这上人只一眼便猜出了事情原委。
木羊倒是不奇怪的,他早知道这上人素有异能,当下嘿嘿笑了下说:“上人爷爷,我今晚还要去值守,你且找些草药给我敷上,我好快些去做事。”
上人也知道这值守的事,听了点头说:“这个简单,我取药给你敷上,很快就能好。”
木羊连忙点头,上人起⾝去弄捣草药,这边木羊环视着屋內,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瓷罐上了。那瓷罐里也不知道放了什么,竟然散发着一股清醇的酒香。
上人回来,帮着木羊服药草,木羊好奇,便问起那瓷罐来,上人见他问,便道:“这里面是我闲来无事弄的药酒。”
药酒?木羊很是好奇,不由得问:“这药酒是用来治病的吗?”
上人摇了头摇:“我平⽇做的药酒,确实是给人治病的,可是这个却大为不同,这个是用药草和果子酿制的,喝起来有一股果香,却又有一番难得的功效。前几⽇你十一叔说过想要的,那时候还没酿好,正好你过来,便给你十一叔拿过去吧。”
上完药草,上人便取了一个⽪囊,装了一些药酒给木羊。木羊遵命拿了出来,走到半路,看四下无人,便打开盖子凑近去闻,一闻之下才知这味道确实人,他口⽔便流了些,心想,为什么上人只给十一叔这药酒,却不说给爹爹一些呢,如是给爹爹,他也好尝一尝这味道。
上人提着这药酒哼着曲儿去了家,可是到了那里,却并不见人影,他想着,这和十一叔如今喜无末家那小丫头得很,说不得就是去了他家了。他低头看了看这药酒,若是把这酒放在那里,万一有人来蹋糟了怎么办?罢了,好人做到底,我便先带着这个上山去,赶明儿再送于十一叔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