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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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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丽江的第八天,一大早,一睁眼,高照。

  一万三赖了会,还是坚持着爬起来——他有任务在身,要去早市给凤凰楼买菜。

  这也在预料之中,早知道回来有这遭遇。

  五个人当中,只有木代和炎红砂安稳过关:木代是因为还算是个病人,霍子红对她小心翼翼,能回来已经谢天谢地。

  而炎红砂是外人,她爱在外面跑多久就跑多久,即便绑了气球奔月,张叔郑伯他们也不会尅她,至多建议说:这气球不结实吧,要不再多绑两个?

  而他们,就绝没这待遇了。

  张叔看见他们时,说:“呦,稀客啊,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吧。”

  他和曹严华两个唯唯诺诺,忍气声,只为遮头瓦贴背的

  好在,上下还是给他们保留了。

  郑伯那一关也过的艰难——郑伯的策略是不多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们一眼。

  无声胜有声,看的他们背上倒竖。

  于是这两天,分外勤快,一万三包揽了凤凰楼所有买菜的活儿,土豆包菜羊腿腊大米白面酱油味,每天中气十足跟人讨价还价拣东拣西,就差常驻菜市场——听人说,卖鱼档的几个大妈觉得一万三长的实在不赖,私下里都叫他菜场小鲜

  曹严华则包揽一切洒扫重活,又卖力招揽生意,两天下来消耗了三盒金嗓子喉宝,才勉强换来郑伯脸上的春风一笑。

  讨生活可真是艰难。

  一万三草草洗漱,唯恐耽误了时间赶不上早市最新鲜一拨的荤素,左肩挎个大号的红白蓝塑胶袋,右手拉个折叠小推车,装扮与超市打折期间誓死血拼的大妈一无二异。

  他觉得很心酸,不久之前,他还是聚散随缘酒吧的调酒帅哥,没事倒腾假酒,泡个美妞,生活别提多轻松自在。这才几个月,别人关注股市变动,他只看菜价涨跌。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从罗韧第一次出现在酒吧?从曹胖胖大放厥词说他也要开个店,门口还用黄金镶个道?

  从酒吧大堂里穿过,小推车的车轱辘咯吱咯吱的。

  看到曹严华正背对着他,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埋头吭哧吭哧写着什么。

  一万三好奇,松开小推车,蹑手蹑脚走近,居高临下,伸长了脖子去看。

  曹严华还是听到动静,赶紧把纸翻了过来。

  一万三只看到半句。

  ——听说二表弟结婚…

  于是翻着眼看他:“家书啊?”

  曹严华没吭声。

  “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直接打电话呗。”

  “你二表弟结婚,你是不是得回去啊,要不要随礼啊?”

  …

  不管怎么敲打,曹严华都像个闷葫芦。

  菜场风云变幻莫测,容不得在这儿浪费时间,一万三没耐了:“矫情。”

  说完了,拉起小推车离开,一路咯吱咯吱。

  曹严华继续写信。

  ——听说二表弟结婚,祝百年好合,因在外工作繁忙,无法回家,随信附上500块钱。

  落款犹豫了再犹豫,左瞅瞅右瞅瞅,确信没人看得见,刷刷几笔,做贼一样签下。

  然后对折,好,进信封。

  刚封了口,木代从楼上下来,说:“曹胖胖,练功!”

  曹严华赶紧把信进口袋。

  木代之前也教他功夫,但并不怎么走心,像是在教他耍花花架子——但这趟回来之后,明显有变,甚至还给他画了一张练功进度表:什么时候能完整打一套拳,什么时候能三步上墙,明明白白,仔仔细细。

  拿去给一万三看,一万三咂舌:“小老板娘会这么仔细?”

  他断言木代帅不过三秒:“估计是因为你在南田为她出力,一时感动吧。”

  然而不是这样,她突然真的就变成“严师”了。

  她专门找了细的青竹枝,拿刀精心削细,火烤软,浸冷水,又涂一层油。

  晒干之后,细细的竹枝韧的像牛皮条,半空虚甩时像马鞭一样发出空响。

  彼时曹严华还蒙昧无知,问她:“小师父,这个拿来干嘛啊?”

  她答:“你的。”

  曹严华觉得自己皮糙厚,很看不起还没筷子细的竹枝,结果很快吃到苦头,这玩意起人来可真疼啊,尤其木代有手劲,嗖呦一下子,快准狠,一记在腿肚子上,曹严华全身的都跟着颤抖哀嚎。

  几天下来,功夫真有长进,对木代也渐渐怵头,以前会妹妹小师父的叫,现在叫的也少了。

  今天的目标是三步上墙。

  木代给他做示范,助跑,冲,一脚踩蹬,另一脚就势借力,长臂一伸,扒住墙头,用力,起。

  她轻盈的全不费力,曹严华还没看清楚,她已经站到后院的墙头上了。

  对他算降低要求,今天不求上墙,只要手能扒住墙头挂十秒就算过关。

  曹严华试了几次,一脚踩蹬做的极到位,另一脚完全借不上力,中途张叔经过,还以为木代在教他踹墙,极为不:“哪经得住他这么踹!”

  大头底下跑了几十次,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做的形似,总是差一点:手臂伸出去,怎么也扒不到墙头。

  曹严华快哭了:“小师父,我胳膊短。”

  木代说:“这跟胳膊没关系,是你起步蹬低了。”

  她站到墙边,吩咐他:“再来。”

  曹严华深一口气,助跑,冲,一脚踩蹬。刚蹬上墙,木代手里的竹枝在他股上狠了一下子,曹严华股一缩,也真见了鬼了,另一脚居然真的蹬高了,胳膊一够,真的扒住了墙头。

  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木代在下头说:“扒住了,十秒,我说停才能下来。”

  原来这十秒才是最艰难的时光,曹严华脸憋的通红,扒住墙头的胳膊打摆子一样筛。

  木代眯着眼睛,优哉游哉,近在迟尺,两重世界。

  一低头,看到地上躺了封信。

  捡起来看,字迹歪歪扭扭,地址好长,打头写:重庆开原县大巴山…

  木代问曹严华:“你的?”

  回应她的,是轰然落地一声响。

  ***

  临近午市,所有人都去凤凰楼帮忙,郑伯瞅空问木代:“红砂什么时候回来啊?”

  炎红砂回昆明去理家里的一摊烂账去了,前两天还打电话跟木代哭诉说什么也看不懂,让她签什么她就签什么,房子她也不要了,一块砖都不带走。”

  木代回答:“就这两天吧,据说房子家具抵押出去都嫌不够,好在那些人跟她爷爷还算有情,说少那点三瓜两枣的就算了。”

  “以后就来丽江住了?”

  “她想来的,在昆明也没什么朋友了。红姨这两天收拾房间呢,红砂来了先跟我们住。”

  郑伯嘘一口气:“那感情好,我多一个劳动力了。”

  木代问他:“罗韧呢,他那边怎么样了?”

  郑伯瞪她一眼:“假惺惺的小丫头,少装,他怎么样了,你会不知道?”

  木代抿着嘴笑。

  罗韧回丽江的第二天就带着聘婷离开了,去了何瑞华医生开的心理诊所。

  每天都有电话过来,所以,他怎么样了,木代最清楚不过。

  何况,偶尔和何瑞华聊天,何瑞华也会谈起聘婷。

  说:“其实不能说严重,只是刺事件导致的惊吓过度。所以暂时,药物治疗和物牢疗为主,后续,我想尝试一下…比较偏门的方式,比如…场景重现。”

  木代说:“罗韧不同意吧。”

  何瑞华叹气:“是啊,即便是我,也担心会不会巧成拙,加重了反而不好,要是她和你一样,能有清醒的意识跟我做理性的沟通就好了。”

  话题于是转到她身上:“我也跟罗韧聊过你了,问他觉得你有没有什么不同。”

  “他怎么说?”

  “他说能感觉到有变化,但是他觉得都合理。”

  木代没有说话。

  何瑞华说:“门前空地上,一夜之间造起一幢房子,人人都会觉得惊诧。但如果打地基、砌墙、上梁、封顶,这些一步步在他们眼前发生,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吗?”

  ***

  午市过后,木代朝郑伯要了钥匙,带着曹严华和一万三去了罗韧家里,先把盛放凶简的那间屋子清空,所有东西暂时搬到罗韧卧房,包括那口鱼缸。

  搬缸的时候,曹严华和一万三大气都不敢,微微漾动的水中,四凶简上下起伏,一万三问曹严华:“觉不觉得凶简上的字更亮了?”

  曹严华回答:“七个里被逮住四个了,急眼了呗。”

  …

  大概两点多的时候,事先约好的泥瓦工人开车过来,车后斗里,的红砖水泥。

  木代领了工头进房,向他示意事先用记号笔标注的位置,要求在这里砌一堵墙,但墙上靠边的位置留个1米见方的窗口。

  这是罗韧之前提的建议,把这间房子隔出一个类似暗室存放凶简,入口用画板或者别的什么遮住——外人看来,只可能觉得屋子偏小,不会想到这样的老房子会有玄虚。

  工程不大,工头带着两个手下很快开干。

  木代在屋子里待着监工,但其实意义不大,反而碍着人家干正事,正狼狈的挪来让去时,曹严华从外头探进头来:“小师父,你看见神在群里发的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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