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有一个正常的家。家里有女人,说不定还有⽗⺟。那些他真正的“家人”都以为他三天两头出差辛苦,才久久回不了家,或许有人也大致猜到他在外面会有那么一两个红颜知己——只是不知道,他们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然而周筑琛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应该有所觉察的——这种年龄的优质的男,就算是个gay,单⾝的概率又能多大?
就算是单⾝,又能被普普通通的自己捡到么?
…
“小琛,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可能喜女人你是知道的!我和她只是结个婚而已,只不过是为了生个孩子而已,生完——再过三个月,只要她生完,我和她马上就离婚!”
“我以后不会再让她来扰你的。你相信我,再给我点时间,嗯?”
周筑琛呆滞地坐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昨天,就在他接到那个电话之前,和林仕云在一起的生活,还是无与伦比的美好。
现在,那美好不见了,有如晴空万里突然风云骤变,整个天际都黑了,无声无息之间,世界一块一块坍塌崩毁了。
周筑琛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林仕云么?
林仕云很成,林仕云很知。最重要的是,林仕云很善良,他是个好人。
老婆生了就离婚,这种混账话怎么会是从林仕云的口中说出来的?
周筑琛无辜地看着眼前双目红红恳求他的男人,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事实上,十年以后的周筑琛,回头看看这天的情景,再回看自己当时毅然决然的选择的时候,心里并不是没有一点后悔的。
20岁的周筑琛,毕竟还没有经过社会肮脏的摧残,没有经历过磨损和堕落。內心纯洁正直,信仰的爱情也至⾼无上。
所以,在这个时候的周筑琛看来,黑就是黑,⽩就是⽩。爱情和婚姻都神圣无比,在这样的事情面前,没有半分苟且,也没有一点妥协。
你…明明说过喜我。
又是怎么做到和女人结婚的?
明明是gay,为什么还能和一个女人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还说什么孩子生下来就离婚…
为了一个孩子,就可以这样欺骗别人,这样欺骗我么?
不,这一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简直不像是真的。
周筑琛觉得自己的处境简直可笑,但是仔细想想,确实有人比他更可笑——那个女人,那个可以合法叫林仕云“老公”的女人,事到还愚蠢地以为自己的老公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如果林仕云真的只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她的处境还不至于让周筑琛都觉得凄惨可怜。
“为什么…你以前都不告诉我?你结婚了,这种事第一次见面你就该告诉我的!”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那本不重要!小琛,你明明知道那只是形式而已!我是不可能爱她的,我是不可能爱女人的,你是知道的,我爱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啊!”“但是…”周筑琛嘴抖了抖:“骗人…是不行的。”
不管骗她还是骗我,这都是不对的!
说出这么没有说服力的话,周筑琛自己都想菗自己。但是这确确实实是真诚此时此刻的內心所想。
是gay的话,就不要结婚啊。为什么要结婚呢?!就为了看起来“正常”吗?就是为了一个后代吗?
“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林仕云苦笑一声,哑着嗓子道。
“小琛,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
“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啊,庒力太大了!”
“这种事情…你现在还小,还没出社会,还没到成家立业的年纪,所以你现在不会理解,这我明⽩!但是请你相信我,等你再大一点,等你走出社会几年,你也会遇到同样的庒力!到时候,你的⽗⺟会催婚,你的同事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特别是像我这样在府政单位工作的,如果被人知道我是同恋——”
“所以,我做这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工作的庒力,社会的庒力,还有家庭的庒力,如果不结婚不生个孩子,我这一辈子都要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不过小琛,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你再等我几个月,我就离婚,反正已经有了孩子,离婚之后不会再有人说我什么的!以后我们一起带着我们的孩子,三个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不好么?嗯?等过几年,如果你还想要自己的孩子,我也会同意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养他们,我会好好照顾你们,好好爱你们的,嗯?”
“…”“小琛,我是真的喜你的,我想和你在一起生活啊!”“我不想你离开我。小琛,求你给我时间,不要离开我!我是真的很爱你的,真的好爱你好爱你!”
“…”周筑琛苦笑看着林仕云,眼眶渐渐也润了。
此刻这个曾经完美的男人口中的一切,在他听来,已经像是遥不可及天方夜谭一般。
并不是因为不可达成,才听起来好像不切实际的空中楼阁——周筑琛知道,他如果再等林仕云半年一年的,说不定他真的带着孩子离婚了。
说不定两个人确实能如他描述中的一般,过上那样的⽇子。
可是,那样就可以了么?
做了亏心事得来的幸福,真的可以就那样毫无负担就堂而皇之地享受它么?
林仕云…你是怎么做到一边让老婆孕怀,一边给我戒指,还能看着我的眼睛一脸真诚地说出想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那种话的呢?
对了,戒指…
周筑琛颤抖着从左手无名指上摘下那枚碎钻钻戒,他想抛在林仕云⾝上,可是手抖的太厉害本拿不住,结果只没用地掉在了脚边。
“我、我知道你爱我。”
我也爱着你。我本以为会和你一直在一起,我本来已经打算要一直和你在一起了的。
但是,这样不行。
这样的幸福,是不可以的。
那个秋⽇的午后,周筑琛只拿了一件外套,就匆匆落荒逃出那个他已然生活了一年多的家,离开了那个他曾经约定一起过一辈子的男人。
在那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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