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日本篇(六)
为期两天的学园祭结束了,成果不好不坏,意料之中地中庸。舞台剧表演完后,看着台下观众木然的表情和稀稀拉拉的掌声,韩未纪心里很不好受。虽然最初有所预料,但真正面对这样的结果,她才知道现实的残酷。
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无往不利的韩未纪,在人生路上首次品尝到了一颗不算很苦的苦果。明⽩了人与人往的难处,知道真正地去做一个导领人,组织好一次多人合作项目,是多么的不容易。这还只是在学校之中,生学们都还算质朴,真到了社会上,恐怕会更难。自己不过是在国內的学校里有点声望,仗着大家和自己的情,才能展现出导领人一般的组织才能。换了一个环境,换了一个国度,一切打回原形,才让她真正看清了自己。
韩未纪,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与此相对的是友美带领的轻音部乐队演出的空前⾼涨。友美似乎天生就有着掌控舞台的力量,只要她往台上一站,全场几乎都会跟着她走。
这场精彩的演出,几乎像是专业乐队的演唱会一般热闹。韩未纪全程在台下静静地观看,內心或骄傲或难受的复杂情绪,使得她观看演出的兴致不是很⾼。在众多奋兴的生学之中,更突显出莫名的落寞。
但內心骄傲的韩未纪,却把这份苦涩默默地咽了下去,谁也没有说。她只是更加地努力了,不论是吉他的练习,还是打工,亦或是学习。
自从那天晚上和友美在小平台上的见面之后,韩未纪心里就一直在揣摩友美的心思。她究竟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说要考庆应义塾大学是认真的吗?如果是,那么是因为自己吗?她不清楚,因此忐忑不安。
捉摸不定的心情,悄然萌芽的爱恋,青舂的酸涩和现实的庒迫缓缓催着韩未纪褪去一⾝的青涩,长大成人。她是刚強自信、勇往直前的,无论有多少的困难,永远都保持着宝剑锋锐的势头。
天渐渐冷了,眼看着十二月月底就要来临,整个⽇本也都进⼊了准备过圣诞节和新年的气氛之中。今年的冬天很冷,以至于不习惯露腿大的韩未纪在校服裙子底下穿了厚厚的连袜。好几个月过来了,她还是不大习惯穿校服裙子,总觉得特没有全安感。到了冬天,这种不全安感更是愈演愈烈。虽然她也因为爱美把校服裙子改短了,但事后还是后悔了,早知道,她还是老老实实穿过膝裙比较好。
韩未纪是个很⽪的孩子,从小到大和一帮国內的⽪猴子们打成一片,怎么顽⽪怎么来。再加上从小练武,造成的结果就是她平⽇里的举手投⾜都很大气。她个子⾼,步子跨得大,走路势姿非常霸气,街拍一下随时都能上欧美时尚杂志的那种。坐姿也是不拘小节,翘个二郞腿或者扎开腿来坐都是常有的事。到了⽇本,坐榻榻米,也基本都是男子一样地盘坐,从来不会别别扭扭地别腿坐。韩⺟几次三番想纠正她的仪态,奈何从小习惯已经养成,改不过来了。韩⽗倒也心宽,改不过来就不改了,还是自然最好。
所以在校园里,她莫名其妙就成了大姐大一般人物。大家总觉得她是混道上的,⾝上的气势特别吓人。她笑起来还好,因着颜值⾼,笑起来特别人,大家一看她笑就心情舒畅。可她如果心情不好,板着一张脸,那就很恐怖了,所谓的不怒自威,大概就是形容她这样的人。
韩未纪最近心情不好,总是板着脸,笑容几乎看不见了,所以气场特别吓人,大家都只敢远观,打招呼都不大敢上前。实际上倒不是什么事情惹她生气了,她只是在同时烦恼着好几件事。
第一就是十二月的圣诞礼物和一月份即将来临的友美的生⽇礼物,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送友美什么才好,因为友美似乎什么都不缺。但她又不好直接去问友美,因此分外纠结。
第二就是很快就将来的大学⼊学试考,因着这件事,她最近学习庒力特别大,吉他的练习和打工都被強行暂停了,⺟亲最近看她看得特别紧,也让韩未纪非常郁闷。
第三就是前段时间,十月份的时候,学校组织修学旅行。他们整个⾼三年级组织去了京都三⽇两晚游。期间发生了一件事,让她至今回想起来心底都又酸涩又甜藌,难以言说。
因为韩未纪和森⾼友美不是一个班级,所以修学旅行之中,行动几乎都是分开的。每个班级之內也分小组,以方便管理。韩未纪和相叶玲奈以及另外两个女孩子是一组的,修学旅行中吃住都在一起。虽然整个⾼三年级住得都是同一家大型宾馆,但韩未纪和森⾼友美的房间不仅不在一起,而且楼层都不同。
这家大型宾馆是传统和式,旅馆房间门都是推拉门,虽然带锁,但实际上看着不全安。不过⽇本本⾝治安非常好,旅馆內控监探头很多,每个房间里都有险保箱可以锁贵重物品,因此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第一天晚上没有什么事,平平安安度过。到了第二天晚上,韩未纪一行四人去泡澡,回来后发现房门居然打开了,而友美正在里面,悠闲地坐着喝茶。
韩未纪很惊诧,询问友美为什么会在自己房里,友美说是她们太不小心,忘记锁房门了,所以她就特意进来帮忙看着。跟随韩未纪进来的其余三个女孩连忙感,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聊起天来。韩未纪却蹙着眉努力回想,她记得她是最后一个离房开间的,确实锁门了啊,钥匙都放在口袋里呢。
友美笑容甜藌,显得非常健谈,三言两语逗得姑娘们极为开心,聊天的內容也不断扩展,天南海北,无所不包。韩未纪更加诧异,友美什么时候这么会朋友了,她甚至从没见过友美和人这么聊过天,就连自己也不曾。
一直聊到了临觉睡时,老师来查房了,友美却起⾝向老师申请,说想今晚借宿在这里。也不知道友美和老师悄悄说了些什么,老师竟然答应了。于是这一晚,原本四个人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大家铺好被子躺下,还继续卧谈了好久,才渐渐睡着。
韩未纪却睡不着,因为友美就躺在她⾝边,她紧张得都快窒息了。脑子里不断地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友美昨天一天和今天⽩天都没来找她,连信短都没发一条,怎么今天晚上就这么突然地来了,而且甚至睡到了她的⾝边?房间锁门的事情,是不是她在撒谎,她是不是想了别的方法特意进来的?她今天晚上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未纪…”突然,友美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轻得让他觉得好似是幻觉。
“嗯?”她尝试着轻声回答。
“我机手坏了。”
“啊?”韩未纪惊了一跳,音量都不自觉地拔⾼了一点。
“我机手掉⽔里了,所以这两天一直没办法和你联系,想找你也找不到,我不能跑,怕班里人找不到我。”
“嗯,我知道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韩未纪轻轻道,心里面像是揣了一小锅开⽔,滚滚地冒着泡,莫名地开心。
“回去后陪我去买机手好吗?”友美又说。
“当然可以。”韩未纪不假思索。
“未纪,联系不上你我有些慌,所以晚上一回店酒就来找你,可你不在房里。我就…找了个服务生,帮我开了你们房门,你不会怪我吧。”
“…”韩未纪心底像是在擂鼓,手紧紧地攥着被子“嗯,不愧是友美,还真是厉害。”她顾左右而言他。
“未纪…”她又喊。
“嗯?”
但是这回等了好久,友美却没了下文。忽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韩未纪感觉到自己的被子忽的被掀开,友美紧贴着她躺了进来,被子再度盖下,两人睡在了一起。
“友…美…”韩未纪声线打颤,浑⾝僵硬了起来。
“我好困,昨天都没睡着。你这里好暖和,借我躺躺。”说罢,友美又往她这里拱了拱,脑袋窝在韩未纪的肩头,呼昅吹到她脖子上,庠庠的。
韩未纪觉得自己不上气来了,瞪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黑暗里⽪肤红成了煮的虾子。友美⾝上的香味一阵一阵地刺着她,一句话到了嗓子眼,她几乎就要脫口而出。
友美忽的抓住了她的手,以似睡非睡的慵懒语调轻轻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堵住了韩未纪所有的言语:
“快了…就快了…”
什么快了,韩未纪不懂。和友美相处的过程异常艰涩,她总是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总是那么飘忽,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每当自己觉得靠她很近的时候,却又会被她突然推开。每当以为二人已经疏远的时候,她又毫无预兆地靠近。韩未纪觉得自己快疯了,快被她疯了。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想冲友美大喊:你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明⽩。喜还是不喜,能不能给句实话。你这样撩我,却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究竟是否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但她喊不出口,因为她发觉自己好像越来越喜她了,越是喜,就越是说不出口。因为太在乎两个人的关系,她甚至难以跨出那一步。只有在感情上,韩未纪觉得自己是个懦夫,怎么也做不回那个所向披靡的自己。
12月了,距离毕业越来越近,她们的⾼三生活即将告一段落。韩未纪最终只是送给友美一张新唱片作为生⽇礼物,友美很开心,但韩未纪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开心。她们的关系依旧维持在好友的层面上,怎么也跨不过那一道关口。
友美生⽇那天,她应邀参加了生⽇聚会。其实只是一个小型的家庭聚会,参加的同龄好友除了韩未纪,就只有相叶玲奈了。韩未纪的生⽇礼物是一桌子菜肴,外加一窜手工自制的手链。这是她第一次亲自持那么多料理,算是对她在murasaki的厨房打工一年多下来的成果验收。那天韩未纪很紧张,差点把大虾天妇罗炸焦了。
友美的格完美地符合了对自己星座的诠释,永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瓶座,独来独往,让人琢磨不透。每当想起这个,韩未纪心底就是一阵苦涩。
然后二月上旬,她们在大雪里来了大学⼊学试考。韩未纪漫长的⾼中生涯即将告一段落,很快,她的生活将会翻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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