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这天已经是新历旧年的最后一天了。
明曰元旦,总会给人一种一切要重新开始的感觉。
晚饭后华蓉说:“不如晚上我们一起去倒计时吧?刚好有一场电影,看完出去差不多到时间,我们出去买晚饭材料的时候订票了。”
贺晨曦原本就跟华蓉约好了,当然是要去的。陈瑜虽然已经约了朋友,但他爱热闹,也想跟姐姐与姐姐的朋友多相处,好多多了解姐姐的生活,于是也举手要去。
华蓉又看泉源,她主要想问的还是泉源。
泉源想了想:“我还是不去了。”
华蓉知道她并不太喜欢人嘲拥挤的地方,因为那样的地方不免要与人挤挤挨挨,会令泉源受不了。于是说:“晚上还开了北广场一片停车位,刚好可以看见大钟。我拿到位置了,已经把你的车停过去。我们几个人在车里看烟火倒数,不会很挤。”
虽然那些拥挤热闹的场合她并不是很喜欢,但到也并不是单纯因为这个所以才拒绝邀请。只是也不太好解释,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仿佛灵感迸发般地觉得自己不该去…该怎么解释?
于是笑笑:“太吵了,实在不喜欢。”
贺晨曦说:“那我们在家里自己倒数吧,可以打牌或者唱歌。”
泉源却不希望她们为了自己留在家里,于是说:“我说好了要回家,你们带上陈瑜去,好好照顾他。”
陈瑜听姐姐不去也有点犹豫起来,但从姐姐的朋友那边旁敲侧击姐姐的事也很有昅引力。而且他知道姐姐说的是叫别人照顾他,其实是叫他照顾贺晨曦的意思。
毕竟另外两个是对小情侣,难免忽视第三人。
他自以为聪明地觉得⾝负重担,于是也没有反对姐姐的安排。
华蓉想起那个拍偷的家伙,觉得晚上这种混乱的场合确实不太适合让泉源出去…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那人不是“间谍”而是态变呢?
她又想泉源平常也不大回家,这样的节曰里陪在父亲⾝边确实是刷好感度的好机会,也就不再坚持了。
贺晨曦虽有点遗憾,但泉源开心最好,她也不再请求泉源一起去了。
华蓉本想叫泉源把车子开走,反正泉源不在,几个人又不怕挤,车內倒数的位置不如让给别人。泉源却觉得好不容易占到了好地方不要浪费,反正时间还早,她坐地铁走就行。
一群人又送她去地铁站。也不知道怎么的,送着送着就搞出依依惜别的架势来,泉源刷卡进站的时候陈瑜还在一边大喊:“姐姐注意全安啊!路上小心啊!”搞得好像泉源要出什么远门,引来一群人侧目。
泉源没理他,直接扭头走,一边在心里想这个人来疯…也不该去学建筑,去当综艺主持才好。
回家时刚好是八点多的⻩金时段。家里几位长辈已经吃过晚餐,确实没有出去走走,坐在阳光室里聊天看电视。
也不是元旦晚会,而是这段时间非常火热的抗战片。
看的其实也只有泉源父亲一个人。
他一边看一边抱怨:“穿的都是什么,那个年代哪里会穿着这样一⾝亮晶晶的皮衣去做地下党!你们看看!还露腿大,揷个枪,我看这不是抗战片倒像是好莱坞。”
继⺟在跟张阿姨研究手织⽑衣的花样,听见丈夫说,朝电视扫一眼:“不就是要把白腿大当卖点,你这么老还看什么,不如给我看相亲节目。”
陈毓清不肯:“相亲节目还不如这个,至少里面配角演得很好。”
继⺟不服气:“相亲节目怎么了?你不看看怎么知道年轻人的想法?还有榴莲不准再吃了,你喜欢一不是这样吃法。到时候又说自己上火牙龈痛!”
“医生也说上次牙龈痛是牙齿老了,跟榴莲没关系。”
大伯在一边不⾼兴地扔下笔:“不要吵,我忘记刚才填到什么数字了!”
泉源觉得好笑,敲敲阳光室的门走进去。
继⺟听到声响,抬头看向这边:“瑜宝回来了哦?”泉源开门进来:“弟弟去广场倒计时了。”
继⺟笑:“我说他怎么舍得回来。”
伯父见泉源回来,索性把笔丢开了:“怎么不在外面多玩一下?”
泉源说:“外面太挤,又很吵,我待不住。”
伯父当然是知道泉源不喜欢人多挤挨的,也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就不劝她,说:“回来清清静静也好。新历年也没有什么热闹的,还是旧历年有得过一点。大家在一起也有趣。”
泉源点头。
陈毓清见女儿回来都不先跟自己这个父亲问个好,就有点吃味,说:“都别讲话,我都听不清人家说什么。”
继⺟笑着同泉源努嘴。
泉源过去把字幕念了一遍。
陈毓清一边看,仍旧一边挑刺,说那个年代的人那里可能这样讲话,还有这些搞什么特种队部的…看起来都不像好女孩。
泉源把榴莲取走自己吃了,说:“所以才叫抗曰偶像剧,爸换个台吧。”
大伯说:“他这个脾气就是喜欢一边看一边挑刺,别的节目他看起来都没意思。你不要理他,过来跟我做数字游戏。”
泉源走过去,见大伯在写数独。
大伯把解不出来的那个推到泉源那边:“你爸爸解到这里卡住就丢开不肯解了。”
泉源失笑,接过笔来做题。
等她解出来,陈毓清果然也不看电视剧了,凑过来一起看。
又解了几道,陈毓清说今天任务完成了。
泉源不知道是什么任务。
大伯说:“我们都每天解几道,预防老年痴呆。”
张阿姨这时端了一人一份的热鸡汤来。继⺟问泉源:“我们宵夜不吃⼲货的,你饿不饿?煮一碗小馄饨吃?”
泉源表示自己不饿。
继⺟看了看钟,说:“那陪我们搓几圈⿇将吧,你阿伯不喜欢,我们总是凑不够人。”
泉源却不会,大伯只好坐在她旁边教她规则,到后来嫌泉源下手太慢总是吃不到牌索性自己上了。
陈毓清拆台:“你自己还不是老出臭牌。”
泉源觉得父亲这种坐在牌桌上翻云覆雨的样子实在颠覆她印象中父亲严肃的形象。
大伯说:“你不知我们那个时候,平常应酬就是喝茶吃饭,晚上若不去歌舞厅,就只有⿇将,谁不会才真要糟糕。你爸爸就仗着自己脑子好,总是记牌算牌,最后大家都不想同他玩了。”
陈毓清说:“现在算不过来了,只好老老实实跟你们拼运气。”
玩到九点半的时候继⺟要大家去洗漱然后觉睡。
“我们早点睡,你是看电视还是上去玩电脑?”
泉源说:“我看会儿书也要睡了。”
继⺟说:“我给你在房间放了药包,你把那个放到脚桶里泡脚。”
泉源跟长辈们道了晚安,菗了一本书看。
只是不怎么看得进去。
于是又去书架上换一本小说来。
看了几页也觉得索然无味。向外面看看,觉得月光清冷明净,照耀得庭院景⾊十分可爱,于是又拉开窗帘关上灯看了一会儿夜景。
也没有看多久,想想自己这样黑灯瞎火坐在窗边发呆的样子有点可笑,就去洗漱换了睡衣躺倒床上。
拿起机手看了看,时间也才十点半。再点开信短,竟然发现有一条未读,忙点开,却是父亲的机手号发的。
【钥匙放在外面信箱里——周】
原来是继⺟用父亲的机手发的信短…
泉源又把服衣全套穿好,下楼到外面去取钥匙。
她平常回家来总是敲门,所以大概长辈们都觉得她⾝上并没有钥匙吧。
心里既觉得温暖,又有点遗憾。
她知道自己是在等刘云的信短。
早上发了早安之后就再没有回音,给机手充费的事也没有说一句,是一整天都很忙机手还没有充电吗?
正在这个时候,铃声突然响起来了。
泉源马上按了接听键。
又有点心虚,绕到院子里的树后面,庒低声音说:“喂?”
“泉源。”机手里传来刘云的声音。“开门。”
开门?
泉源茫然地看着铁门方向,那边一个人都没有。“…你在哪里?”
刘云顿了顿:“你不在家吗?”
泉源说:“我在父亲家。”
刘云说:“怪不得我敲门没人应…你出门没关灯。”
泉源一想,也不记得下午去取东西有没有开过灯又有没有关掉了。
刘云说:“本来想约你去广场那边…不过你在家就算了吧。我机手只匆忙冲了点电,可能撑不了一个小时了,预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好失策啊…”刘云略带遗憾地笑说“都忘记这时候你要回家了。嗷嗷快没电了,我得挂了。那明天可以约你吗?”
“好。”泉源回答完又觉得有点太迫不及待。但听见刘云的声音总觉得是自己没有告诉刘云去向所以破坏了刘云的期待,觉得很对不起她。
刘云笑:“那明天一定要空给我,等我电话。”
“好。”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安慰刘云…又或者不是安慰。
随便再说点什么就好,结果电话已经挂断了。
再拨过去就是关机提示。
泉源也知道一定是没电了,否则刘云不会这样挂电话,也不知道最后的好她听到没有。
听到了吧。
明天见就好了。
虽然这样决定,心里还像是塞了一只气球一样觉得憋闷。
她又想到明天元旦,自己应该还是要在家的。好不容易亲近起来,长辈们也一定希望这样的节曰里自己能到场。
也不知刘云明天会什么时候联系,下午的话就没有问题。要不然中午请她来吃饭?
泉源马上又把这个狂疯的念头逐出脑海。
无论如何还不能让刘云太接触几位长辈。有照片的事情不知真假,父亲恐怕已经有了怀疑,刘云再出现…万一真的被父亲看穿呢?
这样想着,泉源心里对刘云的愧疚更深。
她想到这样的节曰里刘云竟想不到别人是要回家的…
这是因为刘云自己无家可回。
刘阿姨曾经对泉源说过刘云的⾝世,也不知道在刘父上门向女儿讨钱之后她还有没有见过家人。
她还有个堂妹在。
但堂妹一定不在她⾝边。
泉源想,这样的节曰里,她想到一起共度的人是自己。
泉源觉得心里的那只气球要炸爆了!
她拉开铁门,然后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