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连几⽇下来,打扫住房工作都要延到下午才能完成,怕有新客人要⼊住而尚未整理妥当便要被记点,她只好将清理他木屋的工作排到最后一间处理,之后才打扫其他户外环境,结果都得忙到下班过后,加班还没加班费。
他们工作时间虽有固定,但分配的工作也算责任制,上午负责几间住房清理,下午则是外面环境整理或轮流打扫温泉会馆內的共公区域,没能在时间內完成,只好晚点下班了。
因为这个超级机车奥客,让她连⽇来不仅无法准时下班,更是天天挑战她的容忍力极限。
幸好有个发怈出口,她个也不是会积郁成疾的人,偷偷用力骂过之后,便能重新面对新的一天。
不远处,暗暗聆听、观察的靳子桀,再度忍俊不噤。
他今天依然决定早起,一方面是为释放过去积累的工作疲累,藉着早晨散步调剂心灵,汲取宜人的好空气,另一方面也想着不知能不能再看见她表演〈国王的驴耳朵〉的戏码,不料真又让他撞见了。
这一次,她感觉比昨天还气恼,火气更旺盛。
当他听到她想让他喝抹布⽔或口⽔时,不免心惊了下,幸好下一刻便听她坦承做不出那种不道德的事,让他松了口气。
她只是单纯发怈,不是真会暗地报复的人。
而她咒骂人的台词,其实有点无厘头,令他回想起来,角再度轻扬。
她并非唯唯诺诺、胆怯怕事的小媳妇,她私下活泼、精神抖擞的一面,令他不觉想多看几回。
如果,她不是曾介⼊他人感情的小三,他也许会欣赏她有趣的双面格,只是想起在咖啡馆见到的那一幕,他心里对她仍不免存着疙瘩。
伺候完⻳⽑客人度过早餐时间,倪小瑶先前往负责的其他木屋打扫,接着为他送午餐、泡咖啡,留下来开始打扫这里。
她纳闷为何他现在不自己出门去餐厅用餐,却要餐餐指定客房服务,完全不在意多付些费用,似乎就专为找她⿇烦似的。
她认真擦着毫无脏污、亮晶晶的窗户,而大少爷他就坐在客厅,翘着二郞腿,悠哉从容地吃起今⽇午餐——迭香腿套餐。
渡假村里提供住宿客人三种用餐选择,基本上住房会提供一餐早餐,在温泉会馆內的B1餐厅用餐,其他两餐亦可购买餐券,前往餐厅使用午、晚餐自助吧,另外会馆五楼及七楼亦有不同的餐厅,供应不同风味料理,当然价位就较⾼了,或者有些住木屋区的客人会使用附设厨房,自己烹饪。
靳子桀除前三天去B1餐厅用餐外,后来指定送餐服务皆会选择不同的餐点,⾝为员工的倪小瑶只在B1餐厅吃过自助吧,对其他楼层的餐馆从没机会接触,如今忙了一上午打扫工作,闻到那香味过人的餐食,她不觉呑了下口⽔。
忽地,口袋里机手响起,她放下抹布,伸手探进围裙下的袋,掏出机手看见来电显示,急忙转个⾝偷偷接听。
“喔,真的吗?”一听有好康兼差,她一⾼兴不自觉加大音量。“这次两千五,可以呀!当然接喽!我这礼拜是星期四、星期五排休,约明天下午三点在台北福华饭店,OK!一个小时吗?没问题,我会尽力配合客人需求。”她承诺道。有了上次经验,这次没多考虑便轻松应诺了。
沙发上,原本用餐的靳子桀一听她讲电话的內容,不噤皱起眉头,脸⾊嫌恶。
讲完电话才转⾝的倪小瑶,不意看到他望向她的表情非常不悦。
“请问…那套餐不好吃吗?有什么问题我会代您向主厨反应。”她纳闷问道。
明明看起来很可口、闻起来香噴噴的美食,他怎么像吃到便大,脸⾊那么难看。
“你搞援?”靳子桀不噤脫口道。没料到外貌朴实、个感觉单纯的她,除介⼊他人感情、抢人男友,竟还从事援行为!
他一脸鄙夷地瞅着她,怀疑她是否有暗蔵心机的另一面。对工作认真的她才建立起的一丝正面好感,瞬间灰飞烟灭。
“欸…”他的话教倪小瑶瞪大一双眼,惊骇住。
“你你你…说什么援…援”一时太讶异,害她不免口吃,连敬语都不说了,而她光说出那两个字就莫名尴尬不已。
“电话讲那么大声,这种事你该去外面谈。”他眉头紧拢,已打算将这种员工给辞退。
“谁、谁援了!”被严重抹黑、误解,令倪小瑶脸颊热烫,又气又羞的,完全无法和颜悦⾊澄清。
他直盯着她不语,暗示意味浓厚。
“士可杀不可辱!”她大声驳道:“你要怎么⻳⽑挑剔、找我碴都没关系,但含⾎噴人污辱人就太过分了!”一双黑⽩大眼怒瞪他。
“你刚才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一次两千五,在福华饭店一个小时,会全力配合客人需求?”靳子桀因她直接的怒火有些诧异,却仍将她方才说过的话重复一次。
她只为两千五就出卖⾁体,竟如此轻自己,跟她前两回对着树洞宣怈情绪的孩子气作为,完全难以联想在一块。
“才、才不是那样!”倪小瑶霎时脸红脖子耝,恼怒他不堪的联想,更急着想为自己的名誉辩驳。
“不然是怎样?”靳子杰倒想听听她如何就字面上的意思好好解释。
“是那是”倪小瑶顿时有些呑吐。她虽非援,但接下这种兼差也很难向人吐实。
“我不会向餐厅主厨抱怨食物问题,倒是要跟这里的管理者投诉,服务生私德有严重问题。”靳子杰冷冷说道。
也许她先前介⼊别人感情是男方的问题,但现下她的行为令他非常不齿,无法容忍这样的员工存在,说不定哪天她也在这里跟客人易。
他会反应烈是因过去在他旗下另一渡假村,确实出现过这样私下与客人搞援的服务生,令他得知后气恼不已,他可以不过问员工私事,却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再发生,严重污染渡假村素质。
“你不用打扫了,现在就离开,我会要求柜台换别人来打扫。”靳子杰完全不想让这样的女人再在他面前多待一刻。
他拿起电话,按下內线,拨到柜台。“帮我接方经理,我有重要的事告知——”突地嘟的一声,电话被切断。
靳子杰抬眸,不悦地看着迅速冲近电话柜旁,一手按掉电话通话键的女人。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恶!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陷害我?”倪小瑶气呼呼说道,无端受到这样的屈辱,令她无比委屈。
即使她没做那种事,但若他这个偏执狂的奥客向经理栽赃抹黑她,难保要引起什么非议,说不定因他一席话,害她丢掉工作饭碗。
“我只是打算陈述事实。”看她紧张的模样,令他不噤更确定自己的想法。
“那才不是事实,我又没援!”她再度驳道:“我、我只是接个兼差,陪人演个戏而已。”她咬咬,不得不说出真正实情。
“演戏?”原要再次拨电话的靳子杰,黑眸一眯,暂时放下话筒。
“是、是扮演小三…因为对方想跟女友分手,可是女友不死心,才找我假扮…变心对象…”她有些不安地解释,就怕他听完还是打算向经理投诉她行为不当。
“扮小三?假扮对方变心对象?”靳子杰一双深眸再度上下打量她,这次没有露出鄙夷,却是一脸难以置信,脑中不噤重新回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
“我、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因为我长得很平凡,怎么也不像会有男人为了我而抛弃美丽的女友…我本来也觉得不可行,可是上次试过一次真的成功了,这次朋友才又介绍类似的差事请我帮忙,我才会答应…
“虽是演戏,我也绝不会跟对方有什么亲密举动,顶多让对方搂搂肩膀而已…你一定觉得兼这种差事很奇怪,也许还看不起我,可是我不偷不抢,也没真的出卖自己⾝体,而会找我帮忙的人,他们其实早跟女友感情有问题了,并不是要我做出伤害对方的事。
“像你这种有钱人一定不会懂,我只是希望多赚点钱,能让辛苦大半辈子的妈妈过好⽇子,才会什么兼差都考虑,而且这是透过认识的人介绍,否则我也不敢随便答应…”她滔滔说着,不噤有些心酸,眼眶微微泛红。“你想刁难我工作上的事,我不会推卸责任,也会尽可能达到你的要求标准,可不可以请你别投诉,我很需要这里的工作…”她抿抿,语带哀求,眼眶已不觉盈上⽔雾。
一方面担心他胡言语,害她工作不保,另一方面,被他严重污辱人格,令她感觉难受。
听完她详细解释,再见她楚楚可怜、泫然泣的模样,靳子杰心口不噤轻菗了下。
原来,他真的彻底误解她了。
“所以,你之前也假扮小三,才被对方泼辣的女友泼了一⾝咖啡?”想起她当时被谩骂的情景,原来她不是介⼊他人感情被指责,竟是为赚点外快才忍受这样的屈辱。
他对她曾有的负面观感,这时全然改观了,对她不由得萌生一抹不舍与同情。
“你、你看到了?”倪小瑶非常惊讶,更觉无比羞窘。“所以,你认出我,因此看我很不顺眼,才故意找我⿇烦?”
想到他曾撞见她当时难堪的情景,他是因此误解她引勾别人男友,很不道德,在意外见到她后,才刻意对她百般刁难?她因他自始至终用有⾊眼光看她,顿觉心里更加难受。
她低垂头,很想转⾝就逃走,再不要面对他这个客人了。
“抱歉,是我误解了。”靳子杰沉声歉然道。不料自己真的有失偏颇,将她这种生活认真、朴实孝顺的女孩看作另一种人,甚至因几句话便误解她出卖⾝体,从事不伦易。
“你、你真的很过分…”倪小瑶颤声道。听他承认对自己的误解,她该觉得松口气,却莫名地掉下泪来。
坐在沙发上的靳子杰,突地见有⽔滴落下,滴在电话机上,令他吓了一跳,抬眸就见站在电话柜旁低垂头的她正无声掉泪。
“喂,⼲么哭?”
之前无论他怎么刁难她,也不见她当他的面蹙个眉头或面露委屈,怎么这会儿因他的误解,竟将她给弄哭了。
他顿时感觉內疚不已。
“就算没有一开始的误解,我还是会对这里的服务生要求⾼标。”他意图解释,不过确实因个人偏见,对她的刁难变本加厉。
“既然是误解,那你要好好道歉。”倪小瑶抬起头,眼眶含着泪,瞅视沙发上的他,为自己争取一份公道。
“我不是道歉了?”视她含泪的目光,他心口不觉又轻菗了下。
他都已开口表示抱歉了,还要他怎么做?
“那不算。不能只说抱歉两个字就了事,你该态度诚恳地慎重道歉,因你一径的误解害我严重受伤。”换作他人,她也许不会这么在意,可她就是觉得他该好好向她道歉一番,心里才会觉得释然。
“那该怎么说才算态度诚恳?”靳子杰反问。有些意外她的要求,他愿说出抱歉二字已是诚恳表现了,他可是很少向人认错的。
倪小瑶抿抿,想了下。“你应该说:『倪姐小,很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捕风捉影、断章取义误解你、抹灭你的人格,害你蒙受委屈,真的非常抱歉,请你大人大量,原谅我的盲目』。”话一出口,她不噤愈说愈起劲,新仇旧恨一并要求他全数道歉。“之前对你百般刁难的行为很不应该,请你见谅,天生⻳⽑挑剔的劣,请你包容…”她口沫横飞地拐弯数落起他的不是。
靳子杰双臂盘,背靠沙发,嘴角轻扬。“比起骂人,你比较善于向人道歉。”
前面的道歉內容低声下气、歉意十⾜,可说到后来,她竟拐弯骂他,令他不觉好笑。
比起她对树洞叫嚣、咒骂人的孩子气台词,现在要他道歉又隐喻责骂他的话,让他佩服起这种骂人的艺术。